第5章
大雨粗鲁地洗刷世界。
一开始简平安会骂两句‘下这么大的雨是要害死谁’。
等到雨水把伤口泡白,不见血色,疼麻木了,话都不想说了。
天杀的乡村小路,一路上碰不到半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有时候她恨不得跟着简乐一起倒下,死在这儿得了。
这个念头频繁地出现,蛊惑她撒手。
但是她不敢。
她害怕放弃这股劲,她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简平安背着简乐挪动,没走两步,脚底打滑,下巴磕在马路牙子上,痛的说不出话来。
几滴没出息的眼泪流出来,混进雨水里,消失不见。
劲散了。
简乐就倒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雨势过大,看不见简乐的胸口是否有起伏,简平安怂了,不敢去摸她的脉搏。
“啊...”
简平安捂着流血的下巴,突然很愧疚,不敢看她。
简平安试着爬起来,却找不到任何力气,仿佛被抽掉浑身精力,脊背垮了,跌坐在地上,仰头接受劈头盖脸的雨水,眼睛睁不开。
好累啊,累到即将灵魂出窍。
十八年人生来,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她们还能回家吗?
想到这个,简平安的眼眶又热起来。
“快走”
悲伤情绪打断,简平安睁开眼睛,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泡在雨里的人,惨白到像在停尸房躺了三天。
简乐早晕了,没有人说话。
这是幻听。
可能她的潜意识不想认输吧,催促她快站起来找出路。
该死的,被简乐传染了。
简平安抹把脸,咬牙切齿:“queennevercry!”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简平安咬牙背起简乐,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杵着树枝勉强站好,顶着发红的眼眶嘴硬说:“就活,就不死”
雨云像超大号,高水压,超多孔的浴霸,冲得她俩东倒西歪,时不时摔一跤。
“蜀道难啊!我的天啊,你降一道雷劈死我们得了”
“不要在跟我玩SM了,你这雨打得我脸好痛”
“现在还有没有中央啊,来个人救救...”
“妈...妈..我好累..”
“要不死了算”
水泥路像没有尽头。
大雨像追着她俩下。
明明是个现代人,搞得像古代大逃荒。
背上的人像涂了润滑剂,一个劲地向下滑,简平安没力气,纯靠信念感连拖带拽,生生扯着像死了的简乐走。
她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超绝意志力,居然能背着死沉的简乐走这么远。
正当她暗暗佩服自己的时候,又摔倒了。
这回简平安呆了几秒,感觉到痛后,嘴巴瘪瘪,在雨里无声地大哭。
委屈和绝望感冲破束缚,肆意地在体内奔跑,吞噬其他情绪。
真的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
就算在地狱相遇了,简乐估计能理解她。
简平安决定死这儿,左看右看,觉得就该死路上,随机吓死几个路人。
一旦做出决定,心里放下重担,舒坦多了。
她把简乐捯饬捯饬,摆出安详入睡姿势,再给自己也理理妆发,准备躺下去。
“滴——”
喇叭长鸣,刺目的长光犹如劈开乌云的闪电,照出一条明路。
银白SUV刹停,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憔悴的女人脸,“有没有退烧药”
简平安一个仰卧起坐,闭上眼,挤出几滴泪。
终于等到你。
再睁眼,遗书再次被丢进‘待处理文件夹’
她铿锵有力地说:“有!”
---
简平安如愿上车,万万没想到,车上居然还有一个熟人。
周粥见了她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缩到座椅下面躲着。
简平安:...
看样子是不打算相认了。
无所谓。
简平安默默为简乐处理伤口,心里难得祈祷:希望简乐快点醒过来。
等人醒了,她俩搞辆车回家。
车子沉默地移动,除了车主夫妻俩发烧闹腾的女儿,以及莎莎响的收音机外,基本没有别的声响。
夫妻俩脸色不好,闭口不提怪物的事,她也不好讨人嫌套信息。
等孩子吃过退烧药睡去后,车子愈发压抑。
简平安把注意力转移到车窗外。
街景变换,从倒伏的水稻田到高山密林,再到高速绿色吸音板。
其中也见到了不少人。
简平安愈发诧异,怎么着,难道说不是末日,而是个例?
那她犯罪了。
完了!
证人就在旁边!
草!
车子行驶到车队尾巴,堵住了。
在看见交警那刻,简平安的紧张情绪达到顶峰,偷偷瞟周粥。
交警在车流中穿行,手持大喇叭喊:“前路不通,非本省车牌可通行,本省的车主快回家吧”
司机骂骂咧咧地摇下车窗,“凭什么不让走,我家那边都死了三个了,你们警察不让老百姓逃命,你们丧良心!”
“就是!你们警察倒是有自保能力,我们小老百姓想跑还跑不掉”
交警一个张嘴说不过来,只得反复重复不让通行的话。
大家都不乐意。
别人能走,我不能走,凭什么。
说什么是敌国的阴谋诡计。
屁!现在网络网络没有,电话电话打不动,zf压根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纯睁眼说瞎话。
听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简平安很恍惚,没有手机的日子,时间观念变得混乱了。
又好像之前的经历都是在做梦,她希望是做梦,目光落在昏迷的简乐脸上。
她颤了颤,闭合双眼。
不是做梦。
简乐的腿肿得像脆皮多汁烤肠,脸颊通红,一直在冒汗。
怎么办。
“关窗”
驾驶位的人冷冷说话。
简平安不知道夫妻俩的姓名,说声抱歉,老实关窗户。
视线还落在外,打量情况。
交警的话给人一种‘小事莫慌’的感觉,结合路上看见的,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丧尸末日,人间地狱远着呢。
一路上她只见到了些许凶恶的猫狗,丧尸怪物一只没见着。
她想要不要下车找警察,送她们去医院。
犹豫来犹豫去。
驾驶位的——陈华田非常突然地出声:“你们都下车,自己去找警察”
对上镜子里冷酷的,不容拒绝的视线,简平安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咬牙点头。
还犹豫要不要下车呢,人直接赶她下去。
周粥下意识看一眼简平安。
简平安没注意她,摸一摸简乐的额头,被手下传来的高温烫了下,心脏像绑了块大石头,慢慢地向下沉。
选项清晰了,果然得去医院。
“等你往前开点,快到交警那边,我们再下车行不,这儿太窄了,我背着她不好动”
简平安近乎乞求。
陈华田通过后视镜扫两眼简乐的脸色,没吭声,算同意了。
车队挪动的速度堪比乌龟,半个小时过去了,动了不到一百米。
下午五点三十,天黑了。
前后都是红车灯,车子塞满了一节高速路。
大家都想出省。
啪嗒啪嗒的细碎动静响起,简平安正给简乐擦身体降温,抽空瞧一眼前方,看不清,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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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
雨点挺大声,像在拆车。
“咚咚咚咚”
击打声仿佛有人在车顶跳舞,步伐愈发快速,愈发快速,不容忽视。
孩子不耐地睁开眼睛,在妈妈怀里拱了拱,哭出声来,“妈妈...”
“乖,乖,没事的”
女主人手忙脚乱地哄孩子,脸部绷紧,视线紧紧直视前车窗,注视一团团冷白的固体击中玻璃,遗憾地滑落,堆积在缝隙内。
“没事的,爸爸妈妈在呢”
男主人嘴里安慰着,视线却没有离开过正前方。
简平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妙的预感在落下几颗大得像拳头的冰雹时达到顶峰。
“咚!”
金属变形的扭曲呻吟狠狠刮过耳膜。
简平安头皮发麻,惊愕地仰头看顶部的凹陷。
天啊,冰雹竟然能把金属车顶砸出个凹坑来。
“快上车,上车!”交警大喊。
再回神,坐在副驾驶位的女主人带着孩子爬到后座来,粗声粗气地说:“脚抬起来”
“..妈妈..妈妈”孩子惊慌地睁大眼睛。
简平安下意识挪腿让位置,搂紧简乐。
“没事,妈妈在”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女主人直接把座椅放平,带着孩子蹲在下方。
接着,男主人也过来了,躲在另一个放平的座椅下。
这样一来,一家三口都藏好了,剩下她和周粥不知所措。
车就这么大,能躲哪里?
拳头大的冰雹洋洋洒洒,犹如小粒小粒的陨石,重击大地。
车前窗出现的裂缝逐步扩大,头顶的重响震耳欲聋。
简平安像眼睁睁看着悬崖寸寸崩断逼近,目光四处移动,试图寻找躲避的地方。
有了!
简平安反手抓住几个抱枕和简乐的书包,丢到前面去,扭头冲着周粥说:“帮我!”
周粥像个人机,没反应。
“托住她的脚”简平安率先爬过去,身后砰砰作响,仿佛数双无形的手在砸窗。
她逼迫自己不去听声音,不去想象窗户破碎,后背扎满玻璃渣的场面。
情况容不得小心摆放易碎物品(简乐),她粗暴拉拽,把人拖到副驾驶位,招招手,“快来!”
周粥眼里的人机迷茫感终于褪去,急急忙忙挤进副驾位下方。
在简平安的指挥下,把简乐也拖进去藏着。
两人都是细长偏瘦体型,拼命挤挤能塞下。
简平安丢几个抱枕过去,大喊:“护住头,她要是死了,你也别活”
“说话!”
“啊?嗯嗯嗯”周粥怕死她了,哭着回应。
搞定她们,简平安在驾驶位,调整姿势要下蹲,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卡兹’脆响。
“我炒!?”
未免太快了。
简平安的骂声淹没在车前窗炸裂的恐怖破碎声中。
无需多想,她果断闭眼抱头蹲下,膝盖重磕在座椅上的疼痛和正上方呼啸寒风带来的恐惧感相比,不值一提。
“哗啦~”
玻璃碎片被大风卷着冲刷下来。
似乎有冰冷的东西划过脸颊,她努力向后缩,手臂交叉护住后勃颈,脑袋尽可能低下来。
简平安清楚自己在流泪,还是那种巨可怜,巨丑,脸红脖子粗的哭。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可能因为害怕吧。
这一路上遇到的烂事太多。
密集的冰雹让高速路变成模拟导弹轰炸战区,车厢晃动不停,金属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妈妈..妈妈!”
小孩吓得不轻,哭喊被风吹得扭曲变形,像鬼叫。
妈妈两个字倒是喊得字正腔圆。
别喊了,孩子。
她也想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