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己家的山洞,星柔却走出了一股无比英勇的气势。
李拾虞目送她的身影没入昏暗,随后,搬了一把矮脚椅到身边,坐在上面吹风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兰春在山洞里,通往温泉池的路上,雾气氤氲,比前几天更甚。
星柔来到温泉池边时,池中莲花恰巧绽开花瓣,白暮朝的妖丹缓缓浮至半空。
纪兰春戴着面具,在山壁前盘腿而坐,低着头,没有动静,像是睡着了。
几日不见,原本脆弱的妖丹竟变得光泽明亮,如刚从蚌中取出的洁白珍珠一般,圆润光滑,晶莹剔透。
星柔伸出手,妖丹在半空中上下跳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飘到了她的掌心。
她坐在温泉池边,不敢走远。
盯着妖丹看了一会儿,星柔的思绪逐渐飘向很远的过去。
北袖山上,虽然白暮朝不允许她下山,但是红镜每次进城回来,都会给她带人族小孩儿喜欢的新奇玩意儿。
星柔在白暮朝身边,也总是能够感到宠爱。
如今回想起来,白暮朝看她的眼神中,时常有一种说不清意味的怜爱,也许,那就是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母爱吧。
突然,角落里传来的窸窣声音,陡然拉回了星柔的思绪。
只见纪兰春踉跄着站起身,朝她俩缓慢走来。
短短几天不见,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一层血亲,一时之间,星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星柔……”纪兰春率先开口,“离冬镇时,我挟持你回山洞,是我不好。”
“哦。”星柔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停留在手中妖丹上。
纪兰春伸出手,又无奈收回,他叹了口气,伤心说道:“这些年,我不在你们身边,苦了你们娘俩儿了……”
“也没有,我们在北袖山过得挺好的。”星柔嘟囔两句,瞥了他一眼。
不认识星柔时,纪兰春并不觉得他和年轻小孩儿说话有什么困难,然而,在得知了星柔就是他的女儿之后,他反而不会和她聊天了。
“那个……以前是我不好……以后的时间,我会好好儿陪在你们身边的,就让我做出一点微弱的补偿,尽一尽作为父亲的责任……”
纪兰春老老实实地站在星柔面前,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没能参与星柔的成长,如今只希望,他可以用这不知道何时会消散的残躯,再多做一些什么。
星柔把手中妖丹小心翼翼地放回红莲之中,又撩了几捧温泉水,往花瓣和莲叶上洒了几滴。
随后,她甩甩手上的水,望向獠牙青面后的憔悴双眸,“我打算和拾虞姐姐她们一起,再去人界闯荡闯荡,所以,我不打算留在涂山。我来,也是想跟你们说一声的。”
“……”纪兰春愣了好一会儿,才频频点头,“好,也好,出去多走走,能长长见识,挺好的……”
“你要好好儿照顾她,说到底,还是她受的苦更多一些。”星柔垂眸看向白暮朝的妖丹,“虽然我从小就以为自己的爹娘早就不在了,我没有爹娘疼,但是她们一直都很宠爱我,一直在保护我。我长这么大,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反倒是她,一直在保护别人、庇护北袖山,即使有红镜和绿佩姐姐帮忙,也是很费心劳神的事情。”
星柔的声音很是平稳,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姐姐们护在身后的小狐狸。
“现在她受了伤,终于可以好好儿歇一歇了。虽然我和你认识的时日并不长,但是我相信你,你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
陡然,星柔转了语气,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纪兰春被星柔的骤然变脸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来,笑出了声。
“有你撑腰,我不敢欺负她的。”收回嘻嘻哈哈的态度,纪兰春试探着问道,“既然你要出远门儿了,那……我们能听到你叫爹娘吗?”
星柔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很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事儿,没事儿,不着急,是爹娘不好,不该勉强你。”纪兰春慌张地摆摆手,急忙越过这个话头儿,“明早,天亮之后,你去找你姨母。就说,我曾经留在涂山一把剑,让她找出来,给你。”
“一把剑……”星柔小声重复。
“没错,你跟她说,她自然知道是什么。”纪兰春浅笑道,“我也没有别的什么给你,既然你要离开涂山,就让这把剑陪着你吧。”
“我也不太需要……”星柔不是很感兴趣,毕竟她也不是练剑的。
“先别急着拒绝。那剑有灵,明日你见到它之后,若是你们有缘,那便收下吧,若是无缘,再不要也不迟。”
纪兰春也在温泉池边坐下,他侧身朝向池中红莲和星柔,温柔说道:“星柔啊,你跟我说说,你们在北袖山的事情吧。这三百年里,都发生了什么?我想多了解一下你们的生活。”
星柔垂手放入温泉池中,与溪中的冰凉不同,这里的水润润的,还很温暖。
她想了想,从她最先记得的事情开始说起。
聊着聊着,星柔便不觉得拘束了。
再回想起过去那些快乐又幸福的时光,她感到心里胀胀的、满满的,很是知足。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三百年时间眨眼即过,正是因为身边有她们陪伴,才不会让岁月显得枯燥无聊。
星柔走出温泉池的山洞时,天已经黑了,而李拾虞靠在矮脚椅上,困得闭上了眼睛。
星柔小跑过去,蹲在李拾虞身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本就睡得浅,李拾虞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过来。
她低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漫天星光。
“拾虞姐姐,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星柔眨了一下眼睛,冲李拾虞笑了起来。
李拾虞扬起唇角,抬手拍了拍星柔的背,她还未完全清醒的嗓子带了几分沙哑,“不必客气。”
翌日,夜色褪去,天光渐亮时,星柔早早地守在白凝晖的山洞门口,等她出来。
可是等到天色大亮,白凝晖还是没有出来。
星柔在洞口练完了一套晨起功法,见还没有人出来,便干脆不等了,直接闯了进去。
“姨母,你醒了吗?”她放轻脚步,小声呼唤。
看着蹑手蹑脚往洞里挪动的星柔,书桌后的白凝晖放下书卷,好奇地打量她。
星柔看到床上的被褥铺得很是平整,一时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就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嗯?怎么了?”白凝晖咳了一声,出声提醒。
进来山洞之后,星柔完全没有注意到书桌后坐了人,她以为白凝晖还睡着没醒呢,结果被身后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双手下意识地蜷缩在了一处。
随即,星柔缓缓站直了身子,脸上挂起笑,转身面向声音来处。
“哈哈哈……姨母醒了呀?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你没有出来,就进来找你了。”星柔谄媚地凑过去,挽住白凝晖的手臂,“姨母在看书呢,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吃点儿好吃的?”
“还不是很饿呢,晌午一起吃饭吧。”白凝晖轻轻拍了拍星柔的手,看透她心事的眼睛笑着眯起,“找我有什么事呀?”
经过昨夜和纪兰春的畅聊,星柔也能够理解她们上一辈人之间,恩怨还没有完全消解,于是开口时,难免有些犹豫。
“你不用为难的,只要你开口,姨母就会竭尽全力满足你。谁让我们星柔是最可爱的小狐狸呢?”白凝晖捏了捏星柔的脸颊,浅笑说道。
星柔挤出笑脸,目光闪躲,“纪兰春说,他以前在涂山留了一把剑,让你交给我。他说,只要我一说要找剑,你就明白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白凝晖的表情,观察她的反应。
只见白凝晖嘴角的笑蓦然僵住了,就连她周身的气氛,也冷了几分。
“……”星柔低着头,抠自己袖口上的绣线,她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收回刚才的话。
反正,她也不是一定要那把剑……
“知道了,你去温泉池边等我吧。”白凝晖又轻轻拍了拍星柔的手背,站起身,“我去找找,稍后带过去见你。”
“哦……”星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答应了。
虽然星柔不知道姨母是怎么考虑的,但是,既然她这样说了,那就去温泉池边等她吧。
约摸半个时辰后,白凝晖带上春芜剑,来到了温泉池边。
她踏进山洞之后,便看到星柔正在和纪兰春闲聊,不知是聊到了哪里,星柔跳到地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星柔一转身,余光瞥见了山壁之后的白凝晖,她立马收敛动作,朝白凝晖跑去。
“姨母,你找到啦?”她跟在白凝晖身边,和她一同往洞里来。
纪兰春明显紧张了起来,他低着头,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站直了身体。
四方木桌旁,白凝晖把手中长剑猛地拍下,随即交叠双臂,坐了下来。
“你要的剑。”白凝晖忍不住出言讥讽,“当年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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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见你舍不得这把剑。现在倒是知道宝贝了?”
星柔拉扯着白凝晖的衣袖,小声嘟囔:“姨母……你别生气……”
白凝晖看了一眼不敢说话的纪兰春,还有已经被“招安”的星柔,哼了一声,把更多的话压了下去。
纪兰春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敢坐下,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把剑,名叫春芜剑。是我下山之前,我师父传给我的。它和我一起,降妖鬼,伏恶魔,劳苦功高。”
想到白凝晖和星柔也是妖,纪兰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它虽然不是什么上古名剑,但也是一把有灵的好剑。你此行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一路上难免遇到危险,春芜剑可随身庇护。”
星柔伸手探向桌子上的长剑,她刚一伸开手掌,春芜剑便猛烈颤动,发出叮铛脆响。
她慌忙收回手,春芜剑也跟着缓缓停止了震动,安静地躺在桌上。
“星柔,它喜欢你。”纪兰春的声音染上几分喜悦。
星柔又伸出手,春芜剑紧跟着再次震动,仿佛与星柔的心意想通。
白凝晖缓了缓态度,“既然你此剑与你有缘,便收下吧。”
星柔握住春芜剑的剑鞘,一股灵力自掌心蔓延至心脏,她似乎,也是喜欢这把剑的。
一想到她拿走这把剑之后,纪兰春就用不了了,星柔双手捧着剑,递到纪兰春面前。
“先给你用,等我们出发之前,我再来带它走!”她高兴地两眼放光,很快想好了最妥帖的法子。
“不用了。”纪兰春摇了摇头。
“嗯?”星柔不免感到疑惑。
纪兰春垂眸看向星柔手中的春芜剑,语气中透出了一丝自嘲,“我已经,拿不起剑了。”
“为什么?”白凝晖问道。
“我的肉身埋在碑陵,而根据六界运行之法,我的魂魄早就应该被黑白无常勾走,不应存在于人世间。可如今,我既不是阴间的鬼,也不是阳间的人,只能依靠符咒法术稍微操纵些风雪。这剑,已经用不了了。”
说着,纪兰春抬手握住剑柄,稍微用力抬了抬,却抬不动分毫。
他没再尝试,悻悻然收回了手。
白凝晖看在眼里,没再开口说话。
空气变得沉闷,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星柔把剑收回怀里,哈哈笑了两声,“那我就先拿走了!我原先还想着推脱一下,再客气客气呢~这下好了,不用客气了呢!”
既然已经收下了剑,星柔想着,她干脆再多要点儿什么算了。
她大大方方地收下,应该是纪兰春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是,我不太会用剑,有什么剑谱之类的秘籍吗?”星柔握紧剑柄,唰地一声抽出长剑,装模作样地挥舞了两下。
“有的,不过,没有落于纸上,而是在心里。”纪兰春略一思索,“三日之后,我传给你。”
星柔开心地拍手,“好啊!好啊!”
而白凝晖抬眼望向纪兰春,没有表露她的态度。
黄昏时分,趁星柔和李拾虞她们跑到后山玩儿去了,白凝晖一个人来到了温泉池山洞里。
见到纪兰春后,她没有过多寒暄,上来便开门见山:“以你现在的功力,若是将练剑心法和招式都传给星柔,你是否能撑得住?”
“哈哈……想来是可以的,没有问题。区区心法传渡,不成威胁。”纪兰春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
他是想着,再过三日,他可以恢复少许功力,到时候再行传渡,应该不会出岔子。
白凝晖没有相信纪兰春的话,她一把扼住纪兰春的手腕,探了一下他残余的灵力。
脉象虚浮,气虚力弱。
残余的灵力与他体内真气未能融合一体,本就霸道地冲击着他的周身气脉,是纪兰春强行镇压,才不至于乱了套。
他自顾都不暇了。
她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把纪兰春丢进温泉池里,甩手一挥,将灵力引入他的体内。
“静心,打坐。”白凝晖中气十足,声音浑厚。
纪兰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盘腿坐在了白玉床上。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白凝晖才缓缓收回手。
纪兰春感到体内运转的灵力更加充沛了,白凝晖不光引了温泉池中的灵力给他,还将她自身的灵力渡了些给他。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左思右想,于是郑重地向白凝晖抱拳行礼,“多谢。”
白凝晖摆了摆手,转身朝山洞外走去,“别死了!”
别再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