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怎么样了?”
看到诊室门打开,阎立皑和戚铃兰忙站起前去询问。
天还蒙蒙亮,阎守庭的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钟头,戚铃兰头发披着,不比在荧幕上那样精致,阎立皑也神态憔悴,两人都是半夜得知消息赶过来,心就没落地过。
医生回答说:“两位请放心,阎先生已经没事了。一般来说,Alpha误注射Omega抑制剂的排异反应不会有这么严重,只是阎总正处于易感期期间,才会导致呼吸衰竭,好在送医及时,稍微晚一些可能会导致休克。”
几个字眼还是刺激着夫妻俩的神经,戚铃兰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喃喃地道:“他昨天才做的复诊,怎么就突然……”
“阎先生的易感期一直都不稳定,遭遇外界刺激就会导致易感期的提前。”
医生滑动着检测报告:“我们对做了全面的检查,报告中显示他的信息素浓度在凌晨一点骤升,两点至三点达到峰值,随后逐渐回落。这种情况意味着......”他顿了顿,“他本次的易感期,身边有人安抚。”
“而且,我们没有在阎先生身上提取到Omega的信息素……”
阎立皑眉头皱着,和戚铃兰对视一眼:“是Beta。”
戚铃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他没跟我们提过。”
阎立皑问道:“既然有人在身边,怎么还会注射错抑制剂?将他送到医院的人是谁?”
“这个我们不清楚,对方没有露面。”
毕竟涉及阎守庭的个人**,阎立皑没有深究,转而嘱咐医生道:“好,我明白了,辛苦您了。另外,他易感期这个问题……”
医生福至心灵,点头道:“阎先生的诊疗档案全程加密,我们也会保护患者的**,您大可放心。”
阎守庭还需要在医院观察半天,有专业的人员陪护,阎立皑和戚铃兰看到阎守庭醒来才离开医院。
戚铃兰叹口气,眉眼疲惫:“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守庭这孩子……真是吓死我了!”
“还好是有惊无险,先回吧。”
像是想起什么,阎立皑又道:“阎昭呢?!”
戚铃兰看了一眼手机,发过去的消息并无回复,“估计是有事耽误了。”她给阎昭又打了一通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阎立皑脸色铁青:“平日里目无尊长,现在他哥住院,他连一句过问都没有!”说着说着就开始翻旧账,“要不是他当时缠着他哥打闹,伤了腺体,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戚铃兰抿唇,无声地叹了口气,紧抓着丈夫的手。
“铃兰,他对不起你当年拼死拼活地把他生下来。”阎立皑拍拍戚铃兰的手,安慰道。
当年阎氏千钧集团投入巨资开发稀矿资源,为了拓展海运航线,得罪了行业巨头,对方绑架了怀胎七月的戚铃兰,以此威胁阎立皑退出竞争。戚铃兰被几经周转藏到一破落乡镇,对方多次得寸进尺,以至于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一个多月。
戚铃兰在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诊所生下阎昭,甫一出生便母子分离,直到阎立皑全部答应对方的条件,才将母子二人送回。
戚铃兰身心受损,无法再生育,退到幕后调养了一年,而阎昭体弱,家里都当个宝贝似的养着,他的分化来得迟,最后分化为Beta,戚铃兰一直认为,也有他早产的原因,所以这事,不止是阎昭一个人的痛苦。
之后几天,阎守庭出院,而阎昭依旧没出现,到了和沈家约定好见面的日子阎昭也不知所踪,气得阎立皑要断了阎昭的卡。
沈浮图倒是如约而至,半开玩笑地说:“阎叔叔,阎昭是不是不太愿意和我见面?他还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电话不接,阎立皑当即给阎昭发了消息,警告他两句。
从饭局出来之后,沈浮图看到了阎昭通过了自己的申请,他转了转手机,给阎昭发了条消息。
“在哪里玩?”
他就一直坐在车里,手机息屏又亮起,终于等到了阎昭的回复:“?”
Faust:你现在在哪儿?
Faust:[表情包]
Faust:找你玩啊,我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
阎昭又是许久没回复,沈浮图眉头一蹙,有些失去耐心,停留的页面上突然跳出阎昭新的消息。
椰子:我不在市里,你找别人玩吧。
Faust:你今天没来吃饭,麻烦可是我给你摆平的,你不谢谢我?
两分钟后,阎昭发了个地址,是临市一个村镇,几年前还无人问津,比较落后,后面开发了一个田园度假区,有登山、漂流、蹦极和徒步等项目。
沈浮图没想到阎昭会跑到那里去玩,以他这段时间的补课,这很不像是阎昭的风格。
阎家这个小少爷,平日里纨绔潇洒,没什么能入他眼睛里的东西,能让他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散心,只能是在家里受了气。
这个关头,导火索肯定是联姻了。
沈浮图发了个OK的表情包,驱车一路上了高速,连开了近三四个小时,他才到那个度假区。
唯二的娱乐设施就是一间酒馆和一间唱吧,只是用作消遣,当然不能像华空市俱乐部那样疯玩,他在里面没找到阎昭,只好给阎昭发消息。
阎昭好一会才回他,给他发了个定位,沈浮图只好自己搭乘度假村里的摆渡车前往。
度假区临山的低洼位置,开发了一个水库,阎昭租了一套钓具,在树荫下钓鱼。
外行如沈浮图,也知道阎昭选的这个钓位不怎么样,看来看去,阎昭都没有钓上来一条鱼,水面毫无动静。
沈浮图:“换地方吧。”
阎昭只望着广阔的水面,像是在发呆:“别吵。”
气氛有些奇怪,沈浮图立刻就察觉到了阎昭情绪不对,他选的这个位置很偏,面前的水域没有深度,不像是来钓鱼的,像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放空自己。
阎昭就坐在鱼竿旁边,静静地看着水面,沈浮图在他侧后方坐着,跷着二郎腿玩手机,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只有风从中间穿过。
相比与上一次见面,阎昭头发乱了许多,看起来没怎么打理,发尾卷着堆在后颈,卫衣的帽领子都不平整,一切都和平时的阎昭背道而驰。
看得出阎昭是真的不满意和阎沈两家的商业联姻,说不定在家里大吵了一架。沈浮图玩着手机的小游戏,分心想着。
他倒是对家里的安排没什么意见,Omega很好,但Beta也不是不行,本来就由不得他做主的事,就更没有必要在上面费功夫了,再者说,阎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沈家想要再进一步,阎家稳住版图,两家简直是天作之合。
只不过,他没想到阎家拿出的人选是家里的小少爷,阎昭。
阎昭肯定是不愿意的,向人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阎昭交往过的都是漂亮温柔、会看人眼色的Omega,突然让他角色转换,和一个Alpha结婚,能愿意才有鬼。
阎家旁系不是没有Omega,可沈家不愿意,金字塔顶尖的资源置换是平等的,更别说阎家向他们提的要求,沈浮图略有了解,阎家对于他们目前的临床技术很有兴趣,他们不会那么简单的同意。
这件事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有过初步商榷,敲定下来还是在最近一月,只是消息捂得紧,外界对此还不知情。
沈浮图想得出神,手里的游戏时间一到便显示出失败二字,而久久没有动静的水面忽然闪着波纹,他发现得已经有些晚了,而阎昭神出天外,更是没有注意,等沈浮图抓着阎昭的手提醒他的时候,鱼早就脱钩跑了。
阎昭看着空空如也的鱼钩,睨了沈浮图一眼:“都说了让你别吵。”
沈浮图好笑:“这也能怪我,你这反应,在这坐三天,能钓到一条鱼吗?”
“管你什么事?”
沈浮图说:“我是好心提醒。”
阎昭语气恹恹:“我这是为了鱼好,心地善良,你懂不懂?”
“别人是钓鱼,你是喂鱼。”沈浮图没忍住,放肆地笑出声,一手拍着阎昭的肩膀,阎昭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简直是跳起来,狠狠地将他的手拍开。
“说话就说话,别他妈动手动脚的。”
沈浮图脸上的笑意还没散,不明白阎昭怎么这么大反应,眉头一挑,将手一抬:“好吧,是我不对,不过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阎昭表情变了几变,似是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闷声又坐了回去,没看他,不耐烦地赶人:“你走吧。”
还在夏末,阎昭就穿上了长袖衬衫,下身是一件破洞牛仔裤,看着青春洋溢的,像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或许是吹风吹多了,脸色有些木,嘴唇发白。
沈浮图本来想走,看着他这么模样,又改了想法,还是笑着说:“我不打扰你钓鱼。”
他又看了会阎昭钓鱼,照旧是一无所获,阎昭也觉得没意思,站了起来。
沈浮图提出建议:“要不要去蹦极?”
“不要。”阎昭眉头紧蹙,把那句恐高咽了回去,他没必要说。
沈浮图正在看蹦极项目的开放时间,刚好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如果阎昭不去,他倒是想去玩一玩。
但又听到阎昭改口:“算了,走吧。”
两人乘坐摆渡车到蹦**点,坐缆车上去,位置在两山之间的大峡谷,下面就是碧绿的深潭,搭建了景区木屋,还有租赁拍摄设备的。蹦极有高矮两个跳台,矮的93米,高的117米,两人都过了高跳台的体重限制,只能选矮跳台,阎昭虽然恐高,竟还有点遗憾。
他没和沈浮图谦让,选择了后跳,表面不显,其实心里一直在做心理准备,站在跳台上的时候心跳的特别快,他都不敢往下看,就已经脑后发胀,眼前的景色都虚幻起来。
这是恐高的生理反应,可他却并没有以前那种害怕的情绪。
他心里积压了太多事,因为无法接受,所以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用逃避来让自己好过一点。这几天也睡不好,浑浑噩噩,打窝的时候都险些摔到湖里。钓鱼的时候,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盯着水面,视角却忽远忽近,像是有人弄坏了他身体里的开关,精神涣散。
阎守庭是罪魁祸首,阎昭再恨他,也对他无计可施,甚至还要把将他送到医院,更不敢想这件事被爆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最后他崩溃而逃,独自而屈辱地咽下这个秘密。
不止一次了,他可以把两年前的事当作没发生,阎守庭也说那是意外,好那就是一次意外,可这回显然不是,这是阎守庭在报复他。
阎昭强迫自己睁开眼,碧绿的潭水好似近在咫尺,下一秒又离得几十米远,他呼吸都要暂停,一转眼,阎守庭好似就在他身边,那双手再一次掐在他的脖子上。
身后的工作人员问他:“准备好了吗?”
阎昭开玩笑说,语气还在发抖:“要不你推我下去算了。”
“也可以。”
“那我还是自己跳吧。”
阎昭展开双手,前脚掌已经悬空,他闭上眼,往下一倒。
失重的心悸迅速传达到大脑,阎昭在那一瞬间,喉咙像是被糊住了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耳边风声呼啸,天旋地转,失重的感觉逐渐消失,又或者是他已经迅速适应,落到了最低点,被惯性甩着往前荡。
他松开了手,四肢都垂着,破开风,晃来荡去。
等下来的时候,沈浮图说:“你不害怕吗,一声不吭。”
阎昭就说:“其实我是晕过去了。”他虽然害怕,但还没到这个地步,蹦极这种可以嘶吼着发泄情绪的极限运动,还挺解压的,可他不能喊,很有可能一开口就刹不住。
沈浮图轻轻一笑,阎昭觉得烦,又说:“骗你的。”
“我知道。”
阎昭不再搭理他,回了度假区的酒店。
第二天,沈浮图说:“这儿没什么意思,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去。”阎昭没什么兴趣,只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手机上消息一堆,亲人朋友,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一个字都没进脑子。
沈浮图说:“走吧,不觉得这里无聊吗?”
阎昭想了想,他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然脑子里永远都在乱想,就点点头:“行,你安排吧。”
沈浮图一笑,发了条消息出去,紧接着就收到了回电,他也不避着阎昭,说了几句话,对方效率很高,答应了下来。
阎昭也没在听,低头翻着手机,阎立皑斥责他心肠冷硬,说他哥生病,他连问候也没有。阎昭咬着牙,没有什么理智地敲下“那就让他去死”,深吸一口气,眼前已经有点重影,又删掉,消息清空。
“搞定了。”沈浮图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
沈浮图联系了专人接送,他们直接去了市里的机场,最近的航班飞东南亚,阎昭有些疑惑:“去哪儿?”
“赫帕斯岛。”沈浮图系上安全带,补充了一句,“很近的。”
阎昭闭眼补觉,沈浮图也没打扰他,一觉睡过去,也到了目的地,沈浮图联系了一架直升机,两人穿戴好装备,再次出发。
螺旋桨发动的声音轰隆作响,沈浮图突然从座位的侧边拿出一个面具递给他,看起来是一个不对称的银蝴蝶,阎昭接过来,他知道有些地方的规矩比较特殊,也没什么异议。
沈浮图手里也有一个,正要戴上,阎昭忽然说:“换一个,我不喜欢蝴蝶。”
沈浮图一顿,把手里的面具递给他,是做了变形的两支兰花,露出右眼,延伸至左边脸颊。
赫帕斯岛面积比较小,风头都集中在附近的几座热门岛屿,阎昭不知道沈浮图带他来这里做什么,直升机在停机坪落地,阎昭跟着沈浮图下来,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
阎昭漫不经心地跟着沈浮图后面上了车。
下了车,眼前的半球形建筑像是剧院,高大冰冷,背后是辽阔的天幕,车没停,直接从地下通道开入建筑之中。
沈浮图跷着腿,双手搭在膝上,蝴蝶面具的边缘碎钻闪着细光:“别担心,这里就是个邀请制的私人俱乐部,不过只接待Alpha。”
阎昭瞥了他一眼:“你在炫耀什么?”
沈浮图被他逗笑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心情不是很好,带你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如果凑巧的话,能看到表演。”
阎昭没说话,下车的时候,沈浮图给自己带了个颈环,咔哒一声,颈环将Alpha的信息素隔绝,他像是有些不适应,歪了歪脖子。
阎昭也见过别的Alpha佩戴颈环,避免在混乱的环境下被信息素影响,但也有Alpha为了追求刺激不会戴这玩意,或者是仗着自己的等级高,将颈环解开,也能游刃有余。
阎昭和沈浮图一人拿了一张黑金ID卡,没有署名,通体只有“黄金窟”三个字,沈浮图那张有金色描边,而阎昭这张没有。
沈浮图说:“通行证,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副卡?”阎昭收在口袋里,“你不怕我给你刷爆了吗。”
“无所谓,反正我们都要结婚了,还分你我吗?”
阎昭简直要翻白眼,并不搭理。
沈浮图弯着眼睛,碎发垂在耳后,笑着说:“别那么抗拒,我们两家联姻是板上钉钉,不过,我也可以尊重你的想法,我们互不干涉,各玩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