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6章 第 6 章

作者:断刀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您好,阎先生。”


    “你好。”阎守庭进入私密的问诊室,医生的桌面上没有任何干扰个人情绪的摆设,他落座,对面的医生也翻看他的资料。


    距离上一次的问诊,已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您有保持七日注射一次的注射频率吗?”


    阎守庭低垂着眼睛,还是实话实话:“有的。”


    医生在对应的那一栏勾选一下,往前翻了翻,阎守庭的注射规律从一开始的一月一次到现在的高频率注射,情况越来越糟,但只能保守治疗。


    自十八岁腺体受伤后,阎守庭经历了数次手术治疗,但由于伤口位于主神经位置,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类针剂虽能暂时缓解Alpha腺体的应激症状,却始终无法根治。


    “好的,那在这种情况下,您的易感期有什么变化?”


    这个问题,阎守庭沉默良久才说:“很糟,更频繁了,一个月内我经历了三次。不,二十六天之内,并且完全没有预警,好在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未对我的工作产生影响。”


    应对突如其来的易感期,阎守庭已经有自己的经验,在公司,他的办公室也有一间休息室,甚至配备了一些极有可能会用得上的措施,毕竟一个高量级的Alpha,陷入异常易感期时,也会失去理智,需要用止咬器和手铐限制行动,这也是阎守庭自己要求的。


    但是像这样频繁的情况,在这几年中也很少见。


    阎守庭心知肚明,他正在逐步丧失对自我的控制,而令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每每在他眼前晃荡,阎守庭都会觉得,腺体发热得更加厉害。


    “……最近的一次易感期在什么时间?”


    “一周前。”阎守庭说,脑海里同时浮现了黑暗中阎昭的脸,他们极少有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像这样的针锋相对都屈指可数。


    阎昭躲着他躲到人尽皆知,但从来没有会指责他。


    “对您来说,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您前两个周期的易感期记录都在正常范畴之内,”医生双手交叉,轻声询问:“您在这个月是否受到了什么刺激?”


    “……”


    阎守庭没有回答。


    医生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便说:“那我换个说法,阎先生,您现在还是没有固定的性伴侣吗?”


    “没有。对于一个易感期都无法预测,也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人,没有才是对双方负责的做法吧。”


    他的腺体问题逐渐严重的时候,家里人确实想过为他找一位合适的Omega,但被他拒绝,越多人知道他的腺体缺陷,对他就越不利,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独身一人,忍受着易感期的发作。


    这种分化为Alpha之后的周期性行为,在他身上,成为了某种病灶。


    无法发泄,所以阈值越来越高,他更不可能再接受陌生人的靠近。


    “是的,易感期的Alpha出于本能的标记行为,对于Omega是极大的伤害。阎先生,您真是我见过最理智的人。Alpha独自度过易感期,可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阎守庭的病历里,他的这个腺体后遗症已有八年,每一年的情况都每况愈下,可任何一次的复诊,阎守庭都没有采纳这一条不得已却能起到作用的建议。按照阎家的能力,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Omega,牢牢控制在手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阎守庭已经尽其所能地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按时服用药物,保持锻炼,情绪稳定,没有滥用自己的腺体,他对信息素的控制也是收放自如,这些事,放在任何一个腺体机能有损的Alpha身上,都不可能做到。


    他的病情恶化,完全是时间的原因,阎家的医疗团队也没有放弃,正在接洽国外的新兴医疗集团,包括沈氏医药,据说在腺体修复手术的临床阶段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抑制剂对您还有作用吗?”


    阎守庭坦言道:“没有作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医生在心里叹口气,照旧记下,随口问了一句:“那您会做些什么?”


    “看影片。”


    这个回答是医生第一次听到,笔尖都一停,却并没再就这个问题进行扩展,再往下,就是病人的**问了。


    医生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后,让阎守庭可以去做检查了,他一边对着阎守庭的身体数据,一边写下一个周期的计划。


    “从专业的角度,还是建议阎先生您保持七日注射一次易感期紊乱□□针剂……这些是口服药,具体的服用要求在这里写了。”


    “阎先生,如果在察觉身体出现异常时,请尽快回到安全的环境。不要硬撑。”医生最后又补了一句。


    “另外,抑制剂不可过量注射,”医生特地叮嘱,看了阎守庭一眼,“您有过量注射的记录。进入易感期后不要注射任何药物……平稳度过……复诊结果三日后会发到您助理邮箱,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及时联系您。”


    “医生。”


    “阎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阎守庭想了想,摇摇头,完成了本次的复诊,离开了医疗中心。


    手里在兜里振动,阎守庭坐在车里,连上车载蓝牙,驱车离开停车场。


    “守庭,你怎么样?”是戚铃兰。


    阎守庭又拿出一贯的说辞:“我没事。”


    接着又问:“和沈家谈得怎么样?”


    戚铃兰笑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蛮好蛮好,他们对小昭很满意,那个Alpha看着很喜欢我们小昭,两人年纪相仿,聊得挺投缘的。李夫人还提出要在家里办宴,请我们家去做客,我觉得有点太着急,就拒绝了。”


    阎守庭专心开车,没有回应,戚铃兰松了口气之后,说:“就算是先订婚,也有很多事要准备呢。”


    “阎昭呢?”在一个路口,遇上红灯,阎守庭踩下刹车,手指反常地敲了敲方向盘。


    戚铃兰说:“说有事,刚刚跟我们分开先走了。”


    “又去鬼混了。”阎守庭淡淡评价。


    “哎呀,不要这么说,他最近乖了很多,跟着我忙了好一段时间,只要不闹事,随他去吧。”


    阎守庭没说话了,分神看了一眼时间。


    “守庭,”电话那头,阎立皑接过电话,“沈家那边的合作很重要,他们让利很多,就连临床技术,也愿意拿出来,我们该给的诚意也不能少。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


    阎守庭看着那红色的数字慢慢倒数。


    十九、十八……


    “守庭,你听到了吗?”


    阎守庭嗯了一声,又说:“在开车,明天我会去联系。”


    阎立皑顿了顿,才说道:“刚复诊完?”


    “嗯。”阎守庭没有多说,红色的数字还在不断变化,仿佛在催促。


    “那就好。”


    阎守庭挂了电话,红灯倒计时步入十以内。


    他拨出一个快捷号码,绿灯了,阎守庭右转驶入另一条路口,电话那头才有人接。


    一个娇笑的女声,背景响着舞曲和尖叫:“喂,哪位呀?”


    阎守庭说:“……阎昭呢?”


    “你是谁呀?”对方似乎拿远手机看了一眼备注,声音远了点,嘀咕着,“没名儿啊……”


    阎守庭语气冷淡,说道:“我是他哥。”


    认识阎昭的自然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立刻应了一句,“阎总,您等一下!”


    又过了一会,阎昭接起电话,晕乎乎的声音,像是贴着手机说的:“有事吗?没事挂了。”


    “阎昭。”


    在挂断之前,阎守庭喊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阎昭在那头搂着新认识的Omega,嘘了一声,似乎说了句“别吵。”


    Omega凑近了,湿润的嘴唇贴在阎昭脸颊上,离开时似有轻轻一声啵。


    阎昭在嘈杂的环境里,心猿意马,并未注意,阎守庭却听得清清楚楚。


    阎守庭说:“你卖了个好价钱。”


    电话是阎守庭挂的,阎昭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跟怀里Omega说:“神经病,打错电话了。”


    “谁让你随便接我的电话?”阎昭把手机丢在一旁,单手开了一瓶酒,“喝!”


    半夜十二点,Omega连拉带拽地扶着阎昭出了酒吧,问:“阎少,我们去哪儿啊?”


    “回家。”阎昭酒喝得太急,不至于醉,就是有些头晕,还是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阎昭搬出家里后随意置办了一处房产,两百多平的临江大平层,视野非常开阔,阎昭最喜欢家里的大露台和落地窗,软装都是阎昭亲自选的,他在这里停留的夜晚最多,基本不会带人回来。


    一层只有两户,Omega将人带上楼,正要问开门的密码是什么,阎昭嘟囔了一声,Omega没听清,凑过去,将耳朵贴在阎昭唇边。


    “阎少?”


    阎昭今晚喝了很多酒,平时他很少这样,但这次来者不拒,连身边的Omega也劝不住,呼吸间满是酒气。


    倏地,一股辛凉气息骤然袭来,挟着薄荷般的冷冽,以压倒之势迅速驱散了酒气。


    出于Omega的天性,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Alpha的信息素!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Alpha的信息素?


    Omega顿觉头晕目眩,他等级寻常,对这种来势汹汹的Alpha信息素毫无抵抗之力,几乎是立刻就软了脚,踉跄着栽倒在地,更何况还要搀扶着神志不清的阎昭。


    可身上却忽然一轻,有人将阎昭接了过去。


    Omega坐在地上,被充满敌意的Alpha信息素压迫着快要喘不上气,他抬起头,和一双冷淡的眼睛对视,已经难受到恍惚,视线模模糊糊,看不清对方的脸。


    Alpha应该是稍稍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冷冷地说:“请你离开。”


    Omega勉力站起,在夹缝中获得一缕喘息的空间,堪称是落荒而逃,同时在心里给阎昭狠狠记了一笔。


    阎昭头重的抬不起来,也不知道身旁换了人,下意识地将身体靠过去,含糊地说着些什么,阎守庭一句都没听清,也没心情去分辨。


    阎守庭不问他密码,只捏着阎昭的手指去试指纹。阎昭是左撇子,所以阎守庭先用他左手的手指去挨个试,阎昭被他拽得站不稳,摇摇晃晃,随手将另一只手勾在阎守庭脖子上。


    阎守庭整个身体一僵,后颈的腺体一直在发热,像个烙印,也像是翻起的逆鳞,他自己都不敢碰,阎昭就这么毫不顾忌地搭上去了。


    阎昭闻不到空气里浓重的、躁动的信息素,头发都蹭在了阎守庭的下巴上。


    “磨磨唧唧的。”阎昭竖起右手中指,“这个,你怎么这么笨……”


    “……”阎守庭冷着脸,捏着他的手指顺利开了门。


    一跨进门,阎昭像是感觉到自己身处安全的环境,也不需要人扶着了,主打一个用完就丢,松开了揽着阎守庭的手,还将人一推,“走开。”


    阎守庭的腺体并没有好受多少,仍是滚烫,仿佛被碾压,可阎昭已经松了手,这股感觉为什么还没散去。


    他站在原地,玄关的灯没有打开,黑暗将他笼罩。


    而阎昭凭着记忆走到客厅,还能给自己接杯水,一手撑着饮水机,将整杯冰水都喝完,就像是没电了一样一动不动,等胃里烧心的灼辣缓和了些许,才长长地舒口气。


    他一转身,眨了眨眼,竟看到阎守庭站在玄关处。


    身影高大健壮,极具压迫感。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抬手搓了搓脸,再一看,人影还在,才怔怔呢喃:“见鬼了。”


    阎守庭深深吸口气,神态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在嘴里嚼碎了咽下去。


    苦,已经被腺体的热吞没。


    “阎昭,你最好祈祷这个药立刻就能生效。”


    他迈步走过来,身影从晦暗不明的阴影中剥离而出,面容逐渐清晰,映在阎昭眼中。


    阎昭清醒过来,连连后退:“操,你怎么在这!”


    下巴一痛,阎昭被掐着脸,表情还怔愣,瞳孔里却满是惊恐。


    阎守庭已经同时钳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摁在沙发上,Alpha的身躯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阎昭还没反应过来,也挣扎不动,阎守庭却直接吻了上来。


    “阎……唔!”


    没说出口的两个字在唇齿间被碾碎,阎昭瞳孔紧缩,浑身都抖了起来,开始剧烈地挣扎。


    阎守庭掐着他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迎合,舌头也蛮横地顶进来,阎昭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紧闭的蚌,被硬生生地撬开了一个口子,那一部分的机能就坏死了,他合不上嘴唇,也推不开阎守庭。


    滚烫的呼吸交错,有一瞬间,阎守庭将闻到的酒味当成了阎昭的味道,他用舌尖搅动,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味道,不禁有些失望。


    阎昭的嘴唇湿润,柔软,他想要更多。


    掐着阎昭的手松了松,他可以含住阎昭的嘴唇,可阎昭挣扎得厉害,肩膀,腰,还有两条腿,都卯足了力气在扭动。


    发觉阎昭想要咬他,阎守庭手上一用力,阎昭呜地叫了一声,疼得眼睛眨了好几下,口水都抑制不住地从唇角流出,糊在下巴上,水淋淋一片。


    阎昭心如擂鼓,心里的震惊已经被另一种情绪覆盖。


    他害怕。


    论体型和力气,阎守庭比他强太多,他已经要使不上力,可阎守庭看起来都没有动真格。


    阎守庭腺体发烫,一刻不停地喘着粗气,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直直地扑在阎昭脸颊上,惹得阎昭又眨了几下眼,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触碰到了对方的目光。


    阎昭猛地偏过脸去,立刻又被阎守庭拧回来。


    阎昭情绪激动,胸膛起起伏伏,恶狠狠地盯着阎守庭,却说不出来半句话。


    这目光,阎守庭再熟悉不过,他知道阎昭跟他一样,都想到了那个他们关系急转直下的晚上。激烈的吻只是火引,而真正掀起巨浪的,竟只是匆匆的一个对视。


    他说:“你果然没有忘,小昭。”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