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第二天一早,岑音家的大门被敲响。
岑音看着宋嘉言手里的一沓书不明所以:“嘉言哥,这是?”
“我整理了大一时一些必修课的课本。”宋嘉言笑笑道,“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开学么,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当闲书看看。”
谁把课本当闲书看啊。
也太卷了吧?
但毕竟是人家的好意,岑音礼貌微笑着接过:“谢谢,我会好好看的。”
“那我就先走了。”宋嘉言很是客气,“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随时给我发——”
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哦对,我们是不是只有q.q?”
“好像是。”微信是岑音上了高二之后才申请的,但那时候他们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那加个好友吧。”宋嘉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同系学长,又是邻居,岑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摸了摸口袋,却没想起自己手机在哪儿。
她回头看向厨房,脱口而出:“许南骁,我手机呢?”
许南骁端着一盘酸辣土豆丝走出厨房,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说话的俩人。
他随手把土豆丝放在餐桌上,淡淡道:“在我口袋里。”
岑音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厨房帮忙,但自己穿的家居服没有口袋,又怕放流理台上被弄脏,就把手机随手塞进了许南骁的裤子口袋。
她跑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后者却一动不动。
“我手上有油,自己拿。”
岑音也不客气,左手往他口袋里伸,摸到手机边沿后,将它抽了出来,俩人温热的肌肤相贴,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裤子布料。
她的动作很自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动作在外人看来有多亲密。
宋嘉言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加上好友之后就离开了。
岑音回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低头一看,餐桌上摆了三道菜,都是许南骁这段时间跟她爸学的拿手好菜——
糖醋排骨、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
“怎么都是酸的?”岑音疑惑地问,“你最近胃口不好?”
“天热,爱吃酸的。”许南骁夹了一块排骨,闷头吃着。
岑音咬着根土豆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个念头,让一段许久前的回忆,涌入脑海。
高二的时候,她们班里转学来了一个女生,名叫苏嘉。
苏嘉性格开朗,很快和周围人打成了一片,包括坐在她后坐的江意欢。
岑音那时候不知道她俩究竟有多好,直到有一次周末,她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一部新上映的喜剧片大受好评,就发消息给江意欢,问她要不要去看。
江意欢立马就答应了。
但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岑音却发现江意欢的表现有些奇怪,很多令在场观众都哈哈大笑的情节,江意欢却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这对于笑点巨低的江意欢来说,实在太不正常了。
岑音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只有——她已经看过这部电影。
所以在散场后,岑音询问了江意欢,在她支支吾吾的回应里,岑音才知道,原来昨天,苏嘉已经约江意欢来看过这部电影。
岑音和江意欢的友情,从初中开始就是二人转。
直到那段时间,苏嘉的介入,二人转一下变成了三人行,岑音才发现,原来在友情里,她也是有占有欲的。
那时候她的表现,和许南骁此刻,似乎如出一辙。
所以,是宋嘉言的出现,让他不高兴了?
岑音犹豫片刻,拿过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我跟宋嘉言,不太熟的,两年没联系了。”
许南骁不甚在意似的:“跟我说这干嘛。”
“就是想说——”岑音顿了顿,“你不用不高兴。”
“我哪里不高兴。”许南骁不认同地嘟囔,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心想:看在她担心他吃醋,还特意解释的份上,算了。
他又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岑音早饭吃得多,午饭只吃了几口就饱了。
等他吃完,她起身收拾餐桌,凑近他拿碗筷时,有一股淡淡的栀子香飘入鼻端。
是她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岑音疑惑地凑近他脑袋嗅了一口,确定:“你怎么用的我的洗发水?”
“我的没了,你的用完好像柔顺不少。”
“有吗?”岑音持怀疑态度,毕竟她都用了这么久了,也没感觉有多好用,只是习惯了这味道才懒得换。
许南骁立刻把脑袋怼了过来:“不信你摸摸。”
岑音:“……”
怎么感觉,他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
难得闲来无事,午后,岑音躺在沙发翻着宋嘉言送来的课本。
他真是一个做什么都极为细致和认真的人,课本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窗外阳光正好,屋内空调的风呼呼吹着,温度适宜。电视机里播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节奏缓慢得岑音有些昏昏欲睡。
双眸将闭未闭时,手机突然一震——周家的保姆突然给她发来了2000块的转账。
上月的工资已经结算清了,这是?
岑音睡意顿无,立刻坐了起来:【张张姐姐,这是?】
张张姐姐:【先生说是这两个月的高温费,我们都有的。】
遇到这种有人性的老板,真是三生有幸!
岑音连忙道谢,将这两千块钱存到了养狗基金。
看着余额数字从10403.50变成了12403.50,岑音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许南骁!”岑音探头朝站在冰箱前拿可乐的许南骁看去,“帮我拿个甜筒。”
许南骁给她拿了个巧克力口味的,递给她时,一眼就看到她又在计算自己的存款。
许南骁看到过好几次了,但他一直没有问过,这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么急着攒钱干嘛?”
岑音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
她把和母亲的赌约简单解释了一下,末了欣慰地感慨:“还剩一个月,我就可以把南南带回家了!”
“一万二。”许南骁盯着那数字,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你这一个多月家教工资不到九千,那你剩下的钱是哪赚来的?”
要说其他兼职,许南骁也就见过便利店那一次,何况她才干了一晚上。
“那是……”
岑音正想着说跑腿费和代写情书的事情,但还没来得及,就被一声激动的呼喊打断。
“音音!阿骁!”岑明激动地推门而进,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冲过来抱住了她,“爸爸今天!升职啦!”
因为年轻时的交情,岑明很早就进了周晟创立的晟航集团旗下子公司,先是花了十年时间,勤勤恳恳从普通员工做到了主管的位置,再然后……就一直是主管。
不过他也没多少事业心,而且这个岗位不怎么加班,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干得很满足。
“升什么职?”岑音好奇地问。
“从主管升职到部门经理了。”岑明自豪地拍拍自己的啤酒肚,拿起遥控器,点播了一首好日子。
欢快的音乐声在客厅里响起。
岑明开心地说:“今天晚上咱们出去吃顿好的!我同事介绍了一家湘菜馆,据说很不错,爸请客!”
岑音和许南骁自然不能扫了他的兴致。
等林艳到家后,一行人驱车赶往湘菜馆。
正是晚饭高峰期,大厅里人格外多,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他们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排到位置。
菜的味道,其实只能说是“不错”,甚至有的菜,比如酸菜鱼,还没有岑明做的好吃,但是心情好,似乎连带着口味的底线也被拉低。
“等爸下个月工资涨了,给你们买礼物,说说想要什么?”岑明的嘴角一晚上就没压下来过,连画饼都画得比以前具体很多。
岑音正认真思考着,余光却瞥到一只指尖发黄的黝黑右手窜入视野,在餐桌上咚咚敲了两下。
岑音抬头看去,看到一张略显瘦削的国字脸,带着黑框眼镜,双眼狭长,眼睛里染着明显的酒意,看起来凶神恶煞。
“老张?”岑明看起来是认识这人的,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啊?”
“是啊。”那人脸上不见笑意,视线扫过餐桌上的菜,嗤笑一声道,“哟,这一桌要不老少钱吧?这是庆祝升职啊?”
对方言语中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饶是岑明这种粗线条的老好人,也多少听出来了。
他脸上的笑意褪去几分,但并没有戳破彼此最后的体面:“老张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喝多?”老张轻哼一声,“是啊,我这种升不了职还要被老婆指着鼻子骂没出息的,可不就只能喝喝酒了。”
和岑明不一样,林艳素来是个暴脾气,听到这种话,瞬间就坐不住了。
“我说你有病吧?升职是领导定的,你有本事去朝领导发酒疯啊,在这儿横什么横?”
岑明拉着她重新坐下,用眼神暗示她算了,但老张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微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后,目光定在了许南骁身上,眉头紧蹙着似乎在回忆。
过了会儿,他恍然大悟似的笑出声来。
“我说呢,咱俩工龄明明差不多,凭什么是你升职,原来是有后台啊。”老张意味不明地说完,醉醺醺转身走了。
“哎!你这人……”林艳一拍桌,但估计是考虑到俩孩子还在跟前,对方又走远了,最终还是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岑明和林艳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话题拉回到了刚才在聊的开学礼物上。
岑音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还是不由替父亲感到委屈,他和周晟认识二十年,要是肯靠后台,也不会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管。
因为这插曲,回家后的岑音有些失眠。
她悄悄打开房门,却见走廊里,溢出两道昏黄的光。
不仅对门的许南骁没睡,隔壁爸妈的房间也没有熄灯,这对于向来早睡的他们来说,实在太不正常了。
岑音握着门把的左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爸妈的房门前,刚停下脚步,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我就说最近感觉同事对我的态度怪怪的,原来他们私下都是这么传的。”
“你要干得不开心,咱索性就别受这气,直接辞职算了。”
“我都四十二*了,工作哪有这么好找。”
“就慢慢找呗,找不到就算了。”林艳的语气里带着调侃的笑意,“咱宝贝女儿不是在攒养狗基金么,实在不行我跟她说说,让她先养你,等你找到工作再养狗。”
“你这话……”岑明沉默了好几秒,“我应该是要觉得感动的,但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岑音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却又听到屋内传来手机铃声,岑明立刻接听,语气听着拘谨了很多。
“孙总?您有什么事儿吗?”
那头孙总似乎说了很长一串,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岑明语气里渐渐有了笑意,最后忙不迭道谢:“那可太麻烦孙总了,谢谢,谢谢。”
等挂了电话,岑明立刻来了精神。
“孙总说部门内的传言他有所耳闻,所以准备明天给所有人开个会,把我们这几个工龄比较长的员工近几年的项目成果都做个汇总,这样谁该升职就一目了然了。”
林艳也松了口气,却又不免觉得奇怪:“这孙总怎么早不想晚不想,偏偏今晚想到了开会?”
“说是老张晚上撒酒疯给他打电话了,所以孰是孰非,必须给个交代。”
“原来如此……”
爸妈的聊天还在继续,岑音却无心再听,见事情已经解决,她默默收回了手,心里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看着许南骁房间里透出的光亮,岑音犹豫片刻,走过去敲了门。
许南骁看起来刚洗完澡,身上的睡衣扣子才只扣了一颗,若隐若现的腹肌,让岑音的目光不自觉停顿了几秒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移开。
“怎么了?”许南骁不紧不慢地扣着余下的扣子。
“额……”岑音一时间居然有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见他让开道才想起来。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把孙总那通电话的事情说了:“是你让孙总开的会吗?”
“我只是跟我爸提了一嘴晚上的事情,应该是他安排的吧。”
真稀罕。
岑音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许南骁这么平和地用“我爸”一词称呼周晟。
而且,一个就算饿死都不会去找父亲帮忙的人,现在居然破了例,足可见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分量。
“阿骁,谢谢你。”
说完这五个字,岑音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好像和他说了好多次谢谢。
以前,她总是习惯一个人解决问题,现在,她依旧相信自己可以一个人解决问题,但是,知道有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坚定地陪着她一起,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就像寒冷冬天,泡在温泉里,连带着心口都暖洋洋的。
对于她真情实感的感谢,许南骁只是轻哼了一声:“没营养的话少说。”
“那有营养的事可以干吗?”
“比如?”
岑音一本正经地说:“听说女生多看腹肌可以促进促进血液循环、调节激素分泌、改善皮肤状况、引发积极情绪、增强心肺功能,最后延长寿命。”
本来以为许南骁会被她逗弄到,露出又气又想笑的表情,却未曾想,他眉梢轻挑,意味深长地问了句:“真要看?”
“……”岑音心一抖,这发展,不应该啊。
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谁先退,谁就输了。
岑音“昂”了一声,挺直腰板。
许南骁的右手贴近睡衣最下方的扣子,捏着那一毛硬币大小的扣子,不紧不慢地,将它解开。
然后是第二颗。
岑音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仿佛能在空气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极其快速的频率,就像刚跑完八百米。
眼见着他已经解开三颗扣子,右手贴近衣摆,下一秒就要撩开。
“那个……还是下次吧,再给你点时间练练。”岑音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许南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眼线条分明的腹肌。
还好她先怂了。
几天没运动,目前这形态,还不够完美。
看来确实得加紧锻炼了。
第32章 腹肌,男人的基本美德。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健身了?”
看着自己闲置的健腹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杨煦欣慰的同时,也满脸疑惑。
许南骁正专心致志地把健腹轮往前推,即便空调冷风正呼呼吹着,也难挡额头汗水,啪哒一声低落在地板上。
许南骁淡淡道:“腹肌,男人的基本美德。”
“有道理。”杨煦拿着一片西瓜靠在墙壁上,一边吃一边不吝夸赞,“我现在觉得你的气质跟你微信名特别符合。”
许南骁睨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又要发表什么屁话?
“south。”杨煦朝他伸手比了个赞,“骚死。”
“……”许南骁动作不停,嫌弃道,“谐音梗扣钱。”
杨煦把手里的西瓜吃完,擦擦手窜到他身边趴下,加入了这场美德保卫战,一抬头,却见温辞一脸淡然地坐在窗口,一边翻书,一边喝着杨煦奶奶刚泡的碧螺春。
“温大师。”杨煦呲牙咧嘴地做着俯卧撑,“都这样了,你还看什么书,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这样是哪样?”温辞目不斜视地把书翻过一页。
“我听说最近江意欢在他们学校的新生群里认识了一个体育生,也是苏城人,俩人正聊得火热呢。”
“成不了。”温辞笃定地说。
“为什么?”
温辞身下的椅子转过九十度,他举起手里的书,食指指尖点了点书名。
杨煦定睛一看——
《情侣分手的99个原因》
杨煦:“……”
就在第三组动作完成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杨煦奶奶焦急的呼喊声:“小煦!小煦!”
杨煦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奶奶,怎么了?”
“你刚才洗西瓜是不是没关水龙头!厨房都淹了!”
“……”杨煦一愣,好像还真是。
他赶紧往楼下跑,看到厨房里的现状,不由两眼一黑。
刚才为了洗西瓜,水池的出水口被他用塞子塞住了,此刻也正因为这,厨房里可以说是水漫金山,甚至还漫到了客厅。
“没事。”杨煦拍拍胸脯,“奶奶你去睡吧,我来搞定,不就是擦地板嘛。”
“搞定什么就你搞定。”杨煦奶奶跑到客厅角落的纸箱面前,一打开,转身扶着沙发椅背开始掐人中。
杨煦走过去一看,感觉世界末日要来了。
奶奶退休后,没事干又闲不住,就在家里折一些纸元宝,卖给殡葬店,一千个可以卖二十块钱,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补贴家用。
但此刻,偌大箱子里的元宝,无一幸存,泡在水里烂成了一坨。
“奶奶……”杨煦嬉皮笑脸地道歉,“要不然,我赔你60?”
“这是钱的问题吗?”杨煦奶奶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这三千个是人家预定好的,老板明早就来收了,急着用呢,给不出我怎么交代?让人家缓一天再下葬?”
“……”杨煦一时无言。
跟在杨煦身后下楼的许南骁和温辞早已听清一切前因后果。
俩人对视了一眼,走到杨煦身边。
“奶奶。”温辞语调温和,彬彬有礼,“您能教教我们吗?这三千个,我们今晚帮您折完。”
“你们?”杨煦奶奶毫无犹豫地拒绝,“那怎么行,那你们晚上不要睡啦。”
“没关系,我们人多。”温辞道,“折起来很快的,说不定半夜就折完了。”
“这……”
奶奶还在犹豫,杨煦的后背却被人推了下。
他反应过来,立刻道:“对,奶奶,我们人多,可以的。”
“那好吧。”
幸好没折好的金箔纸放在柜子里,没有被水淹。
杨煦奶奶抱了一袋,带着三人在沙发上坐下。
不知是谁告的密,没一会儿,岑音和江意欢也来了。
折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大家很快就学会了,难的只是速度。
岑音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十点了,她知道杨煦奶奶一向睡的早,于是偷偷给杨煦使了个眼色。
杨煦没明白,倒是许南骁开了口:“奶奶您先去睡吧,剩下的我们来。”
“没事。”杨煦奶奶和蔼地笑笑,“多一个人干得快。”
“奶奶。”杨煦说,“你去睡吧,这样我们还能聊聊天,您在这儿,他们不好意思说话,你看看咱这速度,肯定来得及的。”
到底还是孙子懂奶奶。
杨煦奶奶一听这话,瞬间就不好意思了,放下手里刚叠好的元宝,她笑着起身:“那好吧,我先回屋。”
说着,还偷偷拿了一包金箔纸。
杨煦的余光瞟到,立马伸手夺了过来,佯装严肃:“奶奶!”
“行行行。”奶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空着手回了房。
屋外万籁俱寂,客厅里却灯火通明,茶几被杨煦移开,大家就随意坐在木地板上,一边聊天,一边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折得我都困了。”杨煦打了个呵欠,眼睛里含着点生理性的眼泪,看起来像哭了似的,“真希望一百年后,我死之前,你们也能像这样围在一起,帮我折元宝,越多越好,我想尝尝在地下当富一代的感觉。”
“你想挺美。”江意欢轻哼一声,“我才不要活那么久,我只要活到七十就可以了,让我趁着还年轻美美地走。”
“话说。”江意欢的话令杨煦突发奇想,“如果你们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你们想干嘛?我的话,一定是大吃大喝!留一部分钱给我奶奶,其他全部花完!”
江意欢第一个举手:“当然是!包养几个最帅的男模!让他们二十四小时伺候我。”
“温辞,你呢?”杨煦问。
温辞动作未停,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一脸期待的江意欢,最后淡淡道:“能消音吗?”
江意欢咬牙切齿:“不能!”
温辞耸耸肩:“那我没话可说。”
“……”
杨煦一脸惋惜的表情:“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白切黑,原来你是白切黄。”
“音音!你呢?”江意欢立刻转移话题。
“我……”岑音认真思索着。
她才十八岁,死亡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话题。
但在亲眼见过李爷爷心梗发作之后,岑音越发觉得生命脆弱。
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临。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跟我爸妈待在一起吧,多陪陪他们。”
说完,所有人默契地看向唯一还没有回答的许南骁。
许南骁耸耸肩,似乎根本没动脑子:“就这样继续过呗,也挺好。”
众人并不意外这敷衍的回答,很快便换了下一个话题。
但其实这答案对于许南骁来说,还真不敷衍。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他认真地思索过,如果只剩下一个月,当然是要过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可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许南骁发现自己居然想不到更好的。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讲,就已经是他最想要的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夜晚劳累了身体,精神却并不疲倦,不知折了多久,大家渐渐从盘腿坐,变成了四仰八叉的躺。
终于,最后一张金箔纸耗尽。
窗外天光乍破,耳畔响起鸟鸣,岑音一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半。
虽然一夜没睡,但却不觉得困倦,看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元宝,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杨煦假模假样地抹着泪:“真是太感人了,我真想给你们一人一个热烈的吻以表感谢。”
许南骁嫌弃地睨他一眼:“闭嘴吧你。”
“我不亲也行——”杨煦的目光在剩下四人之间游移,岑音和许南骁背靠背坐着,作彼此身体的支撑。
江意欢躺在温辞大腿上睡得正香,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杨煦痛心疾首:“要不你们两两搭配亲一个吧。”
众人一时无言,但“亲”这个字唯独戳中了江意欢敏感的神经,她猛然惊醒,一巴掌拍在了温辞的脸上。
“混蛋!你又亲我!”
温辞:“……?”
*
这还是岑音第一次通宵。
专心致志折元宝的时候不觉得困,回到家,岑音却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她往沙发上一躺,准备补眠,但昏昏欲睡之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岑音以为是自己的,费劲摸索到手机,将眼睛强撑开一条缝。
Evelyn:【阿骁,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北城?我学校就在你学校旁边,我们可以一起。】
Evelyn:【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通宵过后的脑子有点钝,岑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许南骁的手机。
她正想把手机放回去,余光却见许南骁拿着一罐冰可乐走了过来。
他倒是神采飞扬,丝毫没有通宵的疲惫。
岑音便索性把手机递给了他,闭着眼睛温声解释:“有人给你发消息,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就看了眼。”
许南骁接过一看,眉头微微一蹙。
这人谁啊?
是个人就能叫他阿骁吗?
他懒得回,直接删除了对方的微信。
收起手机一看,岑音侧躺在沙发上,似乎已经安睡。
但是她刚刚看到了消息,会不会多想?
“岑音音。”许南骁坐到她脑袋那一侧的侧面沙发上,探过上半身,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岑音迷迷糊糊地应。
看来没睡着。
“你生气了?”
岑音勉强睁开一半的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生什么气?”
岑音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在逞强。
所以,她是真的没生气。
可是,她为什么不生气?
喜欢的人收到异性这么暧昧的信息,她都不问一句吗?
许南骁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他张了张嘴,但见她眉头轻蹙,似乎真的很疲倦的样子,又把就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低头把想问的话发给杨煦和温辞。
杨煦估计已经睡死过去,并没有回复,倒是温辞回得很快。
温辞:【答案很明显啊,因为她不喜欢你。】
许南骁:【就不能是因为她了解我的人品,对我特别信任?】
温辞:【你高兴就好(呵呵)】
许南骁:【……】
第33章 自我攻略怎么了?
林艳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人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墙上的钟,才七点半。
“你俩今天怎么了?起这么早?”
“没睡。”许南骁垂头丧气地把昨晚的事情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那快上去补会儿觉吧。”林艳催促道,“早餐我帮你们热着,你们醒了可以当午饭吃。”
“不用……我吃完再睡。”岑音略显虚弱地爬了起来。
快九个小时没吃东西,她本来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林艳见状,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包好的馄饨,用十分钟给他俩下了一人一碗。
馄饨下肚的一瞬间,岑音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林艳看着大快朵颐的女儿,无奈笑笑,像是想起什么,又拿了个保鲜袋,往里面装了些生馄饨。
“音音。”林艳点了点包扎好的袋子,叮嘱道,“我把这包馄饨先放冰箱里,你等会儿帮我给你陈阿姨送去,她前两天看我发的朋友圈,管我要来着。”
放平时,岑音肯定毫无犹豫就点头,但今天太困了,脑子过度迟钝,足足三十秒,她还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
哪个冰箱?什么馄饨?陈阿姨是谁?
见她犹豫,林艳误解了意思,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钱纸币。
“这样行了吧?”
金钱刺激,岑音才想起来,陈阿姨是宋嘉言的母亲,她心虚地竖起一根手指:“再加十块。”
林艳白她一眼,但还是配合地多加了十块钱,嘴里念念有词:“给南南送只要二十,怎么到你陈阿姨就涨价了?”
“二十。”许南骁突然发现了重点,淡淡给岑音投去一个眼神,“什么二十?”
岑音噎了一下,这事儿,能说吗?
林艳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毫无犹豫地开口回答:“就是之前……”
“妈!”岑音林立刻打断了她,一副时刻准备英勇就义的姿态,“我自己说吧。”
林艳疑惑地看她一眼,似乎并不明白她这副心虚的样子是为什么。
“那你们聊,我去喊你爸起床,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多觉。”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急匆匆上了楼。
楼下恢复了寂静,许南骁却没有忘记刚才的事,又问:“什么二十?”
“就是之前给你送早餐。”岑音缩缩脖子,坦承道:“送一次,我妈给我二十块跑腿费。”
“……”许南骁陷入沉默。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所以,你当初一天不落地给我送早餐,只是为了跑腿费?你所谓的私心,就是这?”
“也可以……”岑音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么说吧。”
许南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比如为什么她中暑不舒服还是坚持要给他送早餐。
比如为什么她会在他吃早餐的时候拍照。
比如,为什么他在她家吃早餐的那天,她会那般着急地劝退他。
再比如,他决定寄宿到她家的那天,她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难过。
所以,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为了那二十块钱?
如果从一开始,他的理解就是错的,那后面……
许南骁握着勺子的右手紧了紧,不由联想起刚才岑音看到消息后毫无波动的表情。
她不会,真的根本就不喜欢他吧?
可是谢师宴那天,看到那个女生,她的不悦又怎么解释?
疑惑中,突然又一道回忆窜入脑海。
那是谢师宴第二天,他在庭院大门内隐约听到孙浩洋在跟她道歉,说什么“昨天是我不好”。
昨天,也就是谢师宴那晚。
所以她在谢师宴过后的不悦,并不是吃醋,而是被孙浩洋冒犯过后的生气!
“那你书桌上的情书。”许南骁脑海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也是为了赚钱?”
“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人代写情书?”岑音惊讶。
代、写、情、书。
所以之前他看到的那封,根本不是她写给他的,而是她帮别人写给他的。
是什么情况下,一个女生愿意帮别人代写情书给男生?
毫无疑问,那就是女生不喜欢那个男生。
这么一想,就全部都通了。
原来温辞这张毒嘴一直以来的理解才是对的。
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
许南骁心烦气躁地拿过一旁的手机,发现杨煦在五分钟前回了他之前的消息。
杨煦:【音音是个明事理的人,因为她相信你吧!】
“……”
许南骁咬牙给杨煦发去了市内最好的眼科医院定位。
许南骁:【求求了,去治治你那如炬的慧眼吧!】
杨煦:【?】
*
许南骁好像真生气了。
早上还精神抖擞的他,早餐后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午饭时间岑音本来想喊他,但见他睡得正香,便又作罢了。
苦恼地趴在书桌上,岑音心情低落地给江意欢发消息。
她把前因后果简述了一番,之后问:【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江意欢:【那必然啊!】
岑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本以为有人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最后却发现对方是为了钱,生气也是合理的吧?
她顿时有些惴惴不安:【那我要怎么哄啊?】
江意欢:【我想想啊,南南生气的时候你是怎么哄的?】
岑音怔了下,意识到她说的是小狗南南。
南南脾气还算不错,这么久以来,好像只朝她生过一次气。
那是大概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她踏进汪汪之家的时候,一只小泰迪率先朝她奔跑而来,岑音就蹲下陪它玩了一会儿。
然而一抬头,却看到南南趴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南南一上午都缩在笼子里不肯出来,也不理她。
至于她怎么哄的……
岑音不确定地回复:【大概,给它吃零食,然后再抱抱它摸摸它,就好了。】
江意欢:【那你对许南骁也这样来!】
岑音:【?】
岑音:【你确定有用?】
江意欢:【信我!这要是没哄好,我明天倒立洗头。】
岑音半信半疑,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还是决定试试。
想来想去,许南骁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他每次到自己房间,总是偷吃她书桌上的自制小饼干。
那就给他做点小饼干吧。
岑音脑子里刚窜出这个想法,就立马跑去超市买了食材。
黄油、糖霜、鸡蛋、低筋面粉……
一切准备就绪,岑音系上围裙,正式开工。
做完已经是下午五点,岑音估摸着许南骁应该起床了,毕竟再一会儿,爸妈就该回来了。
她拿着新鲜出炉、还带着热度的小饼干偷偷摸摸上了楼。
“阿骁?”岑音敲了敲门,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难道还没醒?
岑音正想敲第二次门,门把却突然被人按下,咯哒一声,许南骁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神色淡淡,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做了小饼干。”岑音笑意盈盈地捧着手里的盒子。
许南骁低头一看,小饼干是字母形状的,显然是精心摆放过,面上的几块恰好组成“SORRY”。
他怔了怔,几乎没犹豫就伸手接过。
岑音心下暗喜,还以为要费一点功夫,居然这么顺利?
见许南骁转身进屋又没有关门,岑音立刻紧随其后。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把饼干盒放在桌上,又将面上的“SORRY”随手拨开,似乎是想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字母。
看了半天,终于凑齐了一整句——
SORRYSORRYTOXUNANXIAO
这么幼稚的道歉方式。
但是,怪好吃的。
许南骁又拿起一块。
见他吃得挺开心,岑音顿时有了底气,真诚道:“不管你信不信,虽然一开始给你送早餐是为了跑腿费,但很快就不是了,后面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才给你送的,没有把你当工具人。”
“嗯。”许南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道歉完了,接下去是什么?
哦对,摸摸他、抱抱他。
抱,好像不合适。
岑音站在他身侧,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对不起嘛~”她拖着调子,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别生气了行不行?”
许南骁的上半身陡然僵硬,清了清嗓子道:“下不为例。”
其实想来,不管她最初为什么对他好,都改变不了“她对他好”的事实,所以他本来也没生她的气,他只是生自己的气。
但转念一想,她给别人送要三十还讨价还价,给他送只要二十就毫不犹豫。
那说明在她心里,还是他比较重要。
“那我们就和好了哦!”岑音开心地偷了块“X”,正准备塞进嘴里,却被他半路夺走。
“不是都和好了吗?”岑音语气委屈地瘪瘪嘴。
“换一块儿。”许南骁随手递给她一块S。
岑音不明所以,但没有细想,反正现在许南骁最大,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岑音把饼干塞进嘴里,抬眼看向许南骁的侧脸。
他正低头盯着桌上为数不多的小饼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眉眼之间的轻松,让她感觉他身后似乎有一条隐形的尾巴,此刻正呼啦呼啦地摇动着。
都说狗狗生气不会超过半天,只要真诚道歉给足安全感,小狗就会很快又对你摇尾巴。
果然,许南骁也是。
忙活了一下午,岑音本就有点饿,又卸下了心理包袱,她一块接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岑音音。”
许南骁突然喊了她一声。
岑音嘴里的饼干还没咽下,脸上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许南骁的右手扶在她脸侧,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嘴角。
岑音心一颤,抬眸的瞬间,和他四目相对。
卧室里没有开空调,即便窗户开着也没挤进一丝风,燥热得令人心跳加速。
不知道是谁家在做晚饭,隐约可以闻到刺鼻的辣椒味,岑音蹭了蹭嘴角,感觉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现在还痒痒的。
“你……干嘛?”
“我……”
那句“我喜欢你”就在嘴边,许南骁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起前些天俩人陪林艳看电视剧时看到的一幕。
女主和男二本来是好友,但就因为男二突然的告白,打破了“好友”的界限,以至于俩人渐渐疏远,最后男二出国,就此不相往来。
他现在如果贸然开口被拒绝,之后还能正常相处吗?更何况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还是别让她尴尬了。
她还不喜欢他又怎样,反正徐徐图之,来日方长。
“没事儿。”许南骁回过神,收回手揣进裤兜,“叔叔阿姨好像回来了。”
“啊,我下去看看。”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轻,许南骁站在书桌前,低头摆弄着剩下的几块小饼干。
YXAINXY
大脑没细想,手却自觉地把它们换了个顺序。
YYAIXNX
温辞说,他这种行为叫自我攻略。
但,自我攻略怎么了?
年纪轻轻靠自己实现恋爱自由,也是一种本事。
第34章 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许南骁一气之下气了一下之后,一切恢复如初。
俩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硬要说有的话,那好像就是,他来她卧室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岑音一开始写情书还避着他,后来就习以为常了,甚至卡壳的时候还能让他给点参考意见。
“阿骁。”岑音用钢笔头戳着太阳穴,“你说夕阳下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岑音的书桌侧面靠窗,许南骁靠在窗台偷吃她桌上的小饼干,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纸上的内容。
他歪着脑袋似乎回忆了片刻,回答道:“感觉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像菩萨一样泛金光。”
岑音来了灵感,清秀却不失棱角的字迹,在粉色的信纸上缓缓呈现——
【那一刻,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的默片,只有暮光中的你,像一束金色火焰,炽热而绚烂。】
许南骁:“……”
她知不知道这样显得他像个文盲。
岑音画下一个句号,正打算写下一段,笔尖却又突然顿在半空。
她偏过头,八卦地问:“你怎么描述得这么具体?亲身经历啊?”
许南骁漫不经心道:“以前有人给我的情书里是这么写的。”
“……”岑音攥着笔的右手微微发紧,但很快恢复如常,“你……收过很多情书?”
许南骁不答反问:“你没收过?”
“没有。”岑音很干脆地说,“不喜欢就不要给人任何希望。”
许南骁不由陷入沉默。
在感情上,她好像向来是这般果决的人。
那她要是不喜欢他,一旦得知他的心思,是不是也会快刀斩乱麻地斩断跟他的联系?
许南骁突然觉得嘴里的黄油饼干微微发苦。
岑音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思,沉浸在创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岑音音。”许南骁突然弹了下她的脑门,开玩笑似的道,“要不我给你钱,你给我写封。”
岑音猛然抬头:“你要自己给自己写情书?”
许南骁一脸理所当然:“我自恋,不行?”
“不行。”岑音拒绝。
许南骁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随着“叮”的一声,岑音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South向您转账500.00元。】
岑音立刻就收下了。
“倒不是想赚钱。”她扬起头,双眸轻轻弯起似月牙,“就是想认真夸夸你。”
许南骁轻哼一声。
“但是我手头还有几单,你这单要排一段时间哦,我会好好写的。”岑音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右手从一旁的铁盒里拿了块小饼干。
还没等她塞进自己嘴里,许南骁就俯下身,霸道地把她手里的饼干叼走了。
岑音瞪他一眼,没计较他的争食行为,又拿了一块,刚塞进嘴里,房门被敲响,外头传来林艳的声音。
“音音,阿骁,吃饭啦。”
“好!”岑音回头应了一声,把信纸塞进抽屉。
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但令岑音意外的是,今天的餐桌边除了爸妈,还有另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
宋嘉言。
宋嘉言高中的时候偶尔会来蹭饭,但也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像是看出岑音的惊讶,林艳解释道:“嘉言爸妈都不在家,没人做饭,路上刚好遇到,我就把他拉过来了。”
宋嘉言笑着附和:“好久没尝岑叔叔的手艺了,还真有点馋。”
“馋就多来。”岑明向来以自己的厨艺被人欣赏为荣,“你都两三年没来吃饭了。”
“上大学之后比较忙。”宋嘉言一语带过。
“没事儿。”岑明给宋嘉言递了碗筷,招呼道,“尝尝有没有退步。”
宋嘉言和许南骁坐在一侧,对面就是岑明和岑音。
宋嘉言夹了块糖醋排骨,看向对面的岑明大为赞赏:“哪有退步,分明又进步了。”
“你这话说得叔叔开心。”岑明不忘催促许南骁,“阿骁也吃。”
许南骁听话地夹了一块放进自己碗里。
宋嘉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音音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糖醋排骨了,每回都跟我抢。”
“那时候还小。”岑音笑了笑,“嘉言哥,现在绝对不跟你抢了。”
一旁的许南骁默默夹了根土豆丝。
入口又酸又辣。
听这对话,倒像是青梅竹马似的,可明明小时候,他和岑音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他半途搬家,才让宋嘉言有了可趁之机罢了。
可恶。
许南骁恨恨加大了咀嚼的力道。
“对了。”宋嘉言又问,“我刚听叔叔说你在做家教?我最近也找了个家教的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经验?”
“嘉言哥你教的应该是初高中生吧?”岑音笑道,“我带的是六岁的小孩儿,内容不一样。”
“可惜。”宋嘉言无声叹了口气,“我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初中生相处,听说现在的孩子都比较叛逆。”
“也不一定。”
“那倒是。”宋嘉言又开始回*忆往昔,“你那时候就挺乖,给你布置的作业,都不用催自己就会做完。”
一旁的许南骁突然轻笑一声,歪着脑袋看她:“你那时候那么乖呐?”
岑音回视他,不服气道:“我现在不乖吗?”
“哪乖了?”许南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晚上不总是要我催着才肯睡?”
“……”
明明只是偶尔太晚了,他看到她屋里灯还亮着,会发微信给她,提醒她早点睡。
怎么简略了一点,听起来就这么暧昧呢?
岑音偷偷把脚往前挪,在餐桌下踩了他一脚。
许南骁却跟早有预料似的,右腿一闪,双腿反而将她的右脚钳制住。
岑音上半身端坐,不动声色,右脚努力地往回抽,却是无用功。
她又不敢太用力,怕撞到桌子,于是恨恨瞪他一眼,许南骁却像是故意的,眉头轻挑,不肯挪腿。
就像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谁都不肯服输。
其他三人并没有意识到异常,还在热络地聊着天。
“音音。”宋嘉言突然喊了她一声。
岑音回神,目光微颤:“啊?”
“叔叔说你家教的地方在海宁路附近?”
“嗯。”岑音点头,“那边有个长安壹号。”
“好巧,我的学生就住在长安壹号旁边的小区。”宋嘉言问道,“周六要一起去不?”
岑音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犹豫的时候,脚腕上力道一紧。
岑音把眼神移回许南骁脸上,后者正不紧不慢地喝着鸡汤,跟没有在听他们聊天似的。
可分明,他今天的举动太过异常。
岑音心中那个念头卷土重来。
他不会又吃醋了吧?
只是上一次,她还天真的觉得,他吃醋是因为不愿意双人的友情中夹杂一个第三者。
但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她开始思考,俩人的友情,是不是渐渐变质了。
右腿依旧被许南骁钳制着,她看向宋嘉言,委婉拒绝:“不用啦嘉言哥,我时间上比较自由,说不准几点出门,别害你迟到了。”
“那好。”宋嘉言倒也没强求,转头又跟岑明聊起了其他话题。
脚腕上的力道终于松开了。
岑音装作不经意地觑他一眼,从一旁拿过水壶和水杯,倒了半杯水给他。
她把杯子推到他面前,莞尔一笑:“喝点水,别噎着。”
许南骁被她突然的殷勤搞得一愣一愣,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觉得她在关心他。
但现在,他却秒懂了她的意思。
小气鬼,喝凉水。
她在骂他小气鬼。
*
这顿晚饭,格外沉默的人除了许南骁,还有林艳。
当着宋嘉言的面,岑音没有多问,直到散场后,三人照旧去了客厅看电视,她才担心地晃了晃林艳的手臂。
“妈,你怎么了?”
林艳欲言又止:“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和你爸准备周六去探望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去,但……”
“没事,我去。”岑音不想爸妈难做,更何况她早就不在意那些。
“那好,你看能不能跟你周叔叔请个假?”
岑音攥了攥手里的手机,点头:“好。”
林艳拍拍她的手安慰:“反正我们去一天就回,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就当没听到就行。”
“知道啦。”岑音笑笑,没有多言。
林艳起身去了厨房,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聊天声响。
岑音直愣愣地盯着电视机屏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她听到许南骁问:“你不喜欢他们?”
“嗯。”岑音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这一点,拿过茶几上的巧克力慢吞吞咬着,像是转移注意力,“之前我发现呈呈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凡事都想做到完美的时候,我挺心疼的,其实不仅因为他年纪小,也因为……曾经的我,面对他们,也这样过吧。”
许南骁眉头一皱,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她亲口提起,心还是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令人呼吸不畅。
他不曾多话,安静听她说。
“我小时候就能感觉到,他们不喜欢我,每次去,他们完全不像其他人的爷爷奶奶一样,激动地抱抱我,反而像是陌生人。只是那时候年纪小,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是自己表现得不好。我就想着我要努力学习,带更多奖状回去给爷爷奶奶,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喜欢我。”
“直到后来,叔叔家生了我表弟,我也渐渐大了,我才明白,即便我学习再好、再听话,他们还是不会喜欢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女的。”
“不过后来我就想通了。”岑音悠闲地往后一靠,看向许南骁时,嘴角扬起释然的笑意,“他们不喜欢我,那我也别去喜欢他们就好了,反正我的生活里,重要的人很多,也并不缺这么几个亲人。”
“重要的人很多。”许南骁的右手撑在她身侧,上半身慢慢往前靠,拉进俩人距离的同时,轻缓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笑意像是藏在唇间,“包括我吗?”
“当然。”岑音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像平时对待南南一样,轻轻揉了揉,“阿骁,你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许南骁猝不及防地问:“那我和南南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岑音:“……?”
第35章 把他塞垃圾桶里。
一如岑音所预料的。
一进门,她和林艳就受到了冷待。
奶奶赵芬只淡淡对她们说了声“来啦”,随即就笑容满面地转身拉着岑明嘘寒问暖。
林艳早已习惯,也不理会,自顾自地拿起餐桌上的水壶给岑音泡茶。
“小明啊。”赵芬似乎故意提高了音量,拉着岑明问,“你们就不打算再生一个?你看看你弟弟,俩儿子,家里多热闹。”
“妈……”岑明表情复杂,像往常一般拒绝,“阿艳都42了,再生对她身体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赵芬表情严肃地说,“你看你奶奶,45还生呢。”
岑明一拍大腿:“是嘛,所以你看看,老人家六十多就去世了,要是不生这么多,说不定能活到八十。”
“你!你就气我吧你!”赵芬愤怒地戳戳岑明的脑袋,抬眼看到门外又有几个人迎面而来,脸色顿时阴转晴天。
“小越一家也来了啊。”赵芬立刻抛下他们,去了门外迎接。
父亲的亲弟弟岑越西装革履地走在前面,右手提着礼盒,怀里抱着赵芬的心头宝——二胎儿子岑亮。
而秦响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表情,似乎也不太开心。
这么多年了,岑音自然也有所了解,和她们母女一样,秦响这些年在家里待遇也一般。
因为岑越当年是入赘,第一个儿子随了母姓,所以对于爷爷奶奶而言,秦响虽然是孙子,却是别人家的,只有岑亮,才是真真正正的“岑家香火”。
有资格继承老家这几间小平房。
和不远处的三亩地。
大概是因为生了两个儿子,同为儿子的岑越,待遇比岑明又好多了。
“开车过来辛苦了吧?”赵芬给岑越泡了杯茶,才想起问,“你老婆呢?怎么没来?”
“她出差了,下次再来。”
“怎么工作比你还忙?”赵芬抱着岑亮,看上去不太乐意,眉头紧紧蹙起,“亮亮现在还小,妈妈老不在家怎么行?”
“知道啦,我会跟她说说的。”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心,岑越回答得极快,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音音是高考状元啊?这么牛,不像你弟弟,考试次次倒数。”
“爸。”秦响一边打着游戏,一边不给面子地拆台,“智商是父母基因决定的,我智商没有表姐高,说明你和妈基因不行,照这个逻辑推算,岑亮以后也是倒数的命。”
“呸呸呸。”岑越还不曾开口,赵芬一巴掌拍在了秦响的后脑勺,表情严肃地斥责道,“怎么这么咒你弟弟呢。”
“我……”秦响撇撇嘴,最终在父亲的眼神震慑下,没有回嘴。
“而且小姑娘家家的,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赵芬喝了口茶,逗着怀里的岑亮,“将来找个好老公才是正事。”
岑亮像是在模仿奶奶的动作,一巴掌把眼前的瓜子全部扫在了地上。
“岑亮!”岑越瞬间起了脾气,一拍桌,啪的一声让岑亮小嘴一瘪,眼眶里瞬间溢出了眼泪。
“孩子这么小,你朝他生什么气!”赵芬心疼地替孙子擦眼泪,抖着腿轻声哄,“没事儿啊没事儿啊,不就是瓜子嘛,亮亮不喜欢咱就不吃了!”
这些话,岑音没听过一百遍也有五十遍了,但每次听到,依旧会本能地作呕。
“妈,我出去买点零食。”岑音快压抑不住自己的白眼,但又不想让爸妈难做,于是只能选择躲避。
“好。”林艳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她。
一旁的秦响也立刻站了起来:“姐,我也去!”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秦响回头看了眼这略显破败的小平房,搭着她的肩膀忍不住笑:“姐,你说岑亮这奶宝男将来要是个gay,咱奶会是什么反应?”
岑音不禁被逗笑:“那挺好,孙媳妇也是男的,多光宗耀祖。”
俩虽不同病,但莫名相怜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朝村口小卖部走去。
半路,岑音突然想起许南骁,不由有点担心。
昨晚,岑音是想过请假的,但是一天不去少800,她有些肉疼,就突发奇想地问许南骁,能不能替她去。
她分他500。
许南骁嘴里说着这双倍250谁爱当谁当,但早上还是出了门。
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带娃,情况怎么样?
岑音掏出手机,好奇地给他发去一条消息:【你们在干嘛呢?】
许南骁秒回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呈呈盖着毯子,正在床上睡得安稳。
岑音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他居然还没醒?这对于其他孩子来说正常,但对于周聿呈来说,就太过令人惊讶了。
她好奇地问:【你对他干了什么?】
许南骁:【我跟他说,他要是能一觉睡到下午五点,他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孩儿。】
后面还带着一张表情包,小狗高昂着脑袋,旁边四个大字闪闪发亮:【不愧是我!】
岑音:“……”
真是有良心的人该赚钱。
没良心,赚得不光多,还简单。
*
幸好还有秦响陪她苦中作乐,不知不觉,熬到了晚饭时间。
爸妈都在厨房做饭,岑音站在门口往客厅里看,只看到赵芬坐在沙发上陪岑亮玩耍。
她正打算转身朝厨房去,余光却瞟到,岑亮手里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
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她挂在包上的小狗玩偶吗?
虽然只是在路边买的小东西,但在包上挂了这么久,已经有了点感情。岑音几乎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把它从岑亮手里夺了过来。
岑亮小嘴一瘪,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伴随着令人烦躁的哇哇大哭声。
果不其然,这一招百试百灵。
赵芬立刻心疼地拍拍他的背,看向岑音严厉斥责:“就一个小东西,让你弟弟玩玩怎么了?”
“他这叫玩玩吗?”岑音举起手里的小狗,缝线处被撕开,里面的棉花漏了出来,眼睛上似乎是沾了融化的巧克力,黑乎乎一块。
看起来狼狈不堪。
赵芬却不以为意:“让你妈再给你买一个,这个就给你弟吧,你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我不要。”岑音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小狗不肯松开。
岑亮见状,哭得更凶了,坐在赵芬大腿上踢着双脚,鞋子在岑音的白色裙摆上留下一个显眼的鞋印。
“岑亮!”
岑音自认是个情绪还算稳定的人,但此刻,一股怒气却压都压不住,直直往脑门冲去。
她伸出手,抓住岑亮的手臂,后者却挣扎得更厉害,一个劲把脚往她腿上踢。
岑音一巴掌把他的腿拍开,“啪”地一声,岑亮的哭声分贝也飙到新高。
“你怎么回事儿!”赵芬瞬间来了气,伸手把她一推,“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你弟弟才四岁!”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争执声,岑明连手里的锅勺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匆匆赶了过来,担心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赵芬指着岑音,气冲冲道:“你看看你这好女儿,读书读这么多有什么用,回来就欺负弟弟!”
“不可能。”岑明走到岑音身边,摸摸她的背,“我女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欺负别人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怎么不可能!”赵芬拿纸巾替岑亮擦着泪,“你看看孩子哭得,我就说孩子不能那么惯着,都让你们宠坏了,她这么大个人了,东西给弟弟玩玩怎么了?”
岑明拍拍岑音的肩膀:“你先出去,我跟奶奶说。”
岑音点头不语,径直出了客厅。
二楼有一处平台,因为日照好,赵芬平日里会用来种些蔬菜。
岑音站在平台上往远处看。
暮色渐浓,太阳斜斜地挂在地平线上,将天空染成了橘色,炊烟袅袅,被这暮色吞噬。
土地无垠,田埂上有老人扛着锄头正往家走,即便影子被拉长,在这广袤的天地间,似乎依旧显得那么渺小。
岑音烦躁的心情,在这安宁静谧的环境中,渐渐趋于和缓。
可不过十分钟,这股烦躁又卷土而来,因为楼下,岑亮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正咧着嘴朝她做鬼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要不是不想让爸妈难做,她绝对把他塞垃圾桶里,岑音正恨恨想着的时候,余光却突然感觉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窜入视野。
岑音把手搭在额头上,挡住刺目的夕阳,半眯着眼睛朝远处看。
还没等她彻底确定,那身影已经走到了她家围墙外。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二楼平台上的她,站在围墙外的小路上掏出手机低头摆弄,不到三秒,岑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岑音按下接听,还不等开口,就听到许南骁问:“猜猜我在哪儿?”
岑音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猜你在围墙外面,旁边还有一个在地上打滚的熊孩子。”
许南骁立马转过身来,移动的视线慢慢聚焦。
“为什么站那儿?”许南骁问,“听你语气不高兴。”
都说狗鼻子灵。
没想到耳朵也这么灵。
岑音正想回答,却看到在大门口打滚的岑亮突然坐起身来,抓着一把泥随手往许南骁的裤子上一扔。
许南骁没回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岑音心里的怒气却因此更盛。
大概是见她许久没说话,许南骁隔着遥远的距离沉沉看着她问:“想什么呢?”
“我想——”岑音恨恨道,“把你背后的熊孩子塞垃圾桶里。”
话音刚落,许南骁回头看了眼。
他甚至没问一句为什么,就直接抓着岑亮后颈处的衣料,将他提了起来,随手塞进庭院大门旁的大垃圾桶里。
“你……”
岑音自己都愣了,但当岑亮的哭声响彻四周的时候,岑音发现自己内心只剩一个字:
爽!
想着赵芬估计马上就会听到哭声,岑音赶紧指挥许南骁:“你从围墙左边的过道往后走,到后门。”
岑音从平台下去就是后门。
打开门,许南骁已经姿态懒散地靠在了门边的围墙上。
“夭寿啦!”隔着围墙,庭院里传来赵芬焦急的呼喊声,“是谁把亮亮塞垃圾桶里了!”
岑音对上许南骁无所谓的目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怎么来啦?”眉眼间,烦躁消失殆尽,重新染上轻松的笑意。
“无聊。”许南骁说,“来踏青。”
“……”岑音也不戳穿他,“你吃饭了没?”
“没有。”
无缘无故的,也不方便留他在这儿吃。
更何况他刚刚才把岑亮塞垃圾桶里。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我爸妈说一声,我们先回家。”岑音语调轻松,似乎正和她意。
她转身跑进客厅,赵芬正抱着脏兮兮的岑亮嘘寒问暖,见她进来,立马就把她列为了首要怀疑对象。
“岑音,是不是你把弟弟丢垃圾桶里的?”
“怎么会是音音呢?”憋了一天的林艳此刻也来了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也不能张口就来吧。”
“我怎么张口就来了?她就是记恨亮亮弄坏她的东西,除了她还有谁看亮亮不顺眼?那么大的垃圾桶,亮亮自己又爬不进去。”
岑音淡淡道:“是不是我,你自己问问岑亮不就知道答案了么。”
“亮亮,你说。”赵芬抚摸着他的背,轻声问,“是姐姐把你扔垃圾桶里的吗?”
“不是……”岑亮这回倒还算诚实,哽咽道,“是个男的……”
家里男的就这么几个人,而且只说“男的”,说明岑亮不认识。
“你看吧。”林艳挺直了腰板,“我就说音音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还能有谁这么缺德。”赵芬的语气渐渐软化。
“妈,这不也没什么事儿么。”岑明圆场道,“就算了呗,估计是路过的人恶作剧吧。”
庭院大门一直开着,门口就是马路,人和车来来往往的,倒是也有这可能。
赵芬不再多言,抱着岑亮去楼上洗脸,只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岑音和父母说了想先回家的事儿,后者知道她今天憋屈了一天,便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岑音应下,快步跑回后门。
俩人沿着村里的小径往外走,许南骁没有问她今天经历了什么,倒是岑音忍不住好奇:“你刚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把他扔垃圾桶?”
“不重要。”许南骁的右手手臂搭在她的左肩上,像是把她当成了人型支架。
“岑音音,记得,以后——”
许南骁云淡风轻的语调,却像是寂静山谷里的钟声,重重砸在了岑音的心头。
“你不方便做的坏事,我来帮你做。”
第36章 “在你喊宝贝的时候。”
屋外大雨滂沱。
狂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雨滴砸在窗户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岑音的双手撑在窗台,后背突然贴上一股灼人的热度。
许南骁修长的五指嵌入她的指间,和她紧紧相扣,双唇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耳垂上。
随之,耳畔响起他勾人的语调:“岑音音,要不要干点坏事?”
“……”
轰隆一声,岑音被雷声震醒。
梦里的一切,却像是被刻在了大脑里,怎么也无法抹去。
岑音把灯打开,侧头对上墙上的落地镜,才发现自己脸上绯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刚才的梦。
苍天。
她怎么会做这么令人羞耻的梦……
他说的“坏事”,明明不是这种“坏事”啊!
真是他为朋友两肋插刀。
她喂朋友黄色废料。
难不成是因为睡前刷到了一部偶像剧的亲密戏份剪辑?但是,梦里的男主角,怎么会偏偏是许南骁呢?!
岑音嘭一声倒下,抓起毯子往脑袋上一盖,却依旧感觉口干舌燥。
实在憋不住,她索性又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猛灌下几口,已经凉透的白开水,此刻终于让她身体里的燥热褪去不少。
但随之褪去的,还有困意。
她突然想起之前秦响给她发的视频。
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会儿,视频封面上的大字映入眼帘——【满足以下三点,说明你绝对喜欢TA!】
【第一、和他分隔两地时,会感觉想念。】
【第二、看到他和异性过于亲密时,会心生烦躁】
【第三、对他有那方面的冲动。】
第一次看的时候,岑音毫无情绪波动。
但此时再看,她却发现似乎有点道理。
第一点,她昨天在爷爷奶奶家,确实有点想他了。
第二点,那天看到他微信上的暧昧消息时,她太困了,没有多想,但睡醒后的一整天,脑子里都是那两句话,只不过没什么立场去问他对方是谁,所以她一直没有开口。
第三点,她自认为没有,但是刚才的梦告诉她,潜意识里或许是有的。
她不会……真的喜欢上许南骁了吧?
这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瞬间,岑音有些许慌乱,但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
许南骁那么好。
喜欢他,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只是,许南骁对她,又是什么感情呢?
岑音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啊……”她关上灯,烦躁地翻了个身。
雷声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停歇,岑音也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以至于早上起床的时候,眼底似乎带着淡淡的青色。
有点丑。
她洗漱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转身想走,却又突然停住,转过身拿出许久没用的遮瑕,将那点青色牢牢遮住。
爸妈已经出门,许南骁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岑音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鲜奶,一抬眼,一只握着水杯、指节分明的右手映入眼帘。
昨夜梦里的画面,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差不多了,但此刻她却发现,一切都还是那么清晰。
清晰到,他手臂上每一道脉络,似乎都和梦里对应得上。
“咳。”岑音差点被牛奶呛住。
许南骁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给她递了张纸巾:“你想什么呢?”
“啊?”岑音心虚地移开眼神,“什么都没想啊。”
“那你耳朵怎么红成这样?”
岑音才想起刚才洗脸的时候把头发扎在了脑后。
她一把把发圈薅了下来,乌黑的发丝垂下,此地无银似的遮住了耳朵。
“太热了。”她面无表情地用手扇了扇风,转移话题道,“那个……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吗?”
明明是他的家,现在问出来,反倒她像主人,他像客人似的。
其实从许南骁和周聿呈关系缓和后,岑音就能感受得出来,周聿呈对于“哥哥回家”这件事的期待,每次她进门,周聿呈都会忍不住往她身后看,最后又落寞收回目光。
她曾想过试探性问一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但又怕许南骁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于是迟迟没有开口。
但既然他昨天都回去过了,一回生二回熟,岑音也就开了口。
“分我250。”许南骁深色悠然地敲起了竹杠。
岑音咬牙:“行。”
*
熟门熟路地按下指纹,岑音推门而进,令人惊讶的是,今天周聿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乖乖地坐在茶几后的地毯上等她。
客厅里只有保姆在收拾饭桌。
见他们进来,保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指了指楼上:“呈呈还没起床,要去叫他吗?”
“还没起床?”
“嗯。”保姆疑惑地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就能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孩儿,所以赖床了,不过先生说这是好事儿,让我别去吵醒他,他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许南骁抬起手,心虚地蹭了蹭鼻尖。
岑音忍不住笑了,但细想,这好像确实是一件好事儿。
之前的周聿呈,小小年纪,却活得像是一个设置好了所有参数的机器人。
他不敢犯错、不敢吵闹、不敢哭,自然也不敢赖床,本质是因为他并没有打心眼里觉得这是家,对于他而言,这或许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赶走的地方而已。
但现在,他显然已经开始渐渐接受、渐渐融入。
岑音心口暖洋洋的,看向许南骁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说完,她熟门熟路地跑上了楼。
周聿呈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床上略显凌乱的毯子下,小脚丫动了动。
看来是已经醒了。
岑音绕到床头,蹲下看他,看到周聿呈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醒啦?”岑音轻柔提醒,“呈呈要起床不?你已经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孩儿了,以后不用睡到五点啦。”
“真的吗?”周聿呈迷迷糊糊地问。
“当然。”
周聿呈伸了个懒腰,但眼睛却还闭着,嗓音糯糯地说:“姐姐要唱歌。”
岑音没理解什么意思。
“姨姨喊我起床都会唱歌。”周聿呈解释道,“姐姐也要唱歌。”
“……”岑音没想到,现在保姆这一行都这么卷了。
不过反正现在也没别人在,岑音豁出去了。
“那姐姐随便唱了啊。”她回忆着自己会唱的歌,首先想起的是这几天经常听的一首。
“可是宝贝啊,人生又何止这样。
我们在世上,是为了感受阳光。
看日落潮涨,听晚风将一切吟唱。
树叶会泛黄,万物都如常。
我懂得你啊,你已经足够坚强。
偶尔小紧张,但还好没有投降。
将不安释放,尽情去做美梦一场。
你从来都有翅膀。
小鱼也有自己的海洋……”
轻柔的歌声、舒缓的曲调,不像是起床铃,更像是催眠曲。
但周聿呈听得很认真,听完,眼里的困意也渐渐消退。
他乖乖爬了起来,拿过床头叠好的T恤。
岑音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看到许南骁靠在墙壁上看着她,目光沉沉,不知道藏着什么。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会她唱歌的时候就在吧?
岑音刚这么想,耳畔就传来他的回答:“在你喊宝贝的时候。”
那他岂不是听全了!
岑音的耳朵轰地红了,起身往外走。
“挺好听的。”许南骁搭着她的肩,被她带着走,“这歌叫什么?”
岑音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条小鱼在乎。”
“也给我唱一遍?”
“不要。”
“为什么?”许南骁不服。
“因为小鱼在乎。”岑音回头,虚瞪他一眼,“小狗不用在乎。”
许南骁:“……”
第37章 大!孝!子!
过去的几周,即便需要周末工作,周晟也会在家处理。
但这次,一直到他们准备离开,周晟都没出现。
岑音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却见保姆几度欲言又止。
岑音陡然感觉到不对,套了好几次话,才知道周晟居然住院了。
这段时间高负荷的工作,让他昨晚洗澡的时候没注意,撞伤了手臂,但因为怕他们担心,所以特意交代了保姆别说出去,就连周聿呈也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岑音感觉到了许南骁的沉默,于是在踏进家门时,忍不住主动问:“要不要要看看?”
许南骁没有明确拒绝,只说:“太晚了,明天吧。”
岑音还挺意外,他居然真的给个台阶就下了。
“好。”岑音甜甜地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她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听到里面传来爸妈的讨论声。
岑音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一句“去医院”什么的。
她脱口而出:“爸妈,你们也知道周叔叔住院的事情了?”
“你周叔叔也住院了?”岑明惊讶抬头,解释道,“最近流年不利啊,我们刚在说你奶奶呢,奶奶也住院了。”
“怎么了?”
“昨晚上非让亮亮留在老家,结果晚上的时候亮亮要妈妈,又哭又闹的,把你奶奶的腿直接踢骨折了,幸好不算严重,打了石膏养着就好。”
岑音觉得讽刺的同时,也颇觉奇怪:“既然不严重,你俩怎么都一脸愁容?”
林艳闷声不响地看着电视,似乎在生闷气,岑明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奶奶……说不习惯也不放心护工照顾,想让你妈妈辞职去老家照顾她一段时间。”
“凭什么?”岑音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让你和叔叔照顾?”
“你奶奶觉得,男人照顾不方便,毕竟男女有别。”
“平时觉得只有男人有用,这种时候又觉得男人不方便了?”岑音无语地冷了脸。
“就是!”林艳赞同地把手里的遥控器啪一声拍在沙发上,愤愤道,“我工资低怎么了?工资低那也是我喜欢的工作,凭什么我就得辞啊?”
“我知道我知道。”岑明赶紧拍拍她的背安抚,“明天咱去医院再跟她好好说说,实在不行我看老家有没有靠谱的邻居大姐愿意接这个活的,跟妈认识,她可能好接受一些。”
林艳素来是个暴脾气,如果是外人,她估计早就跟人干起仗来了。
如果这件事里被要求辞职的是岑音,林艳估计也已经跟奶奶干起仗来了。
但就因为,对象是婆婆,被要求辞职的是自己,她考虑的事情一下就多得多,考虑老公的处境、考虑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考虑一家在外的名声……
岑音想了想,说:“爸妈,奶奶在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周叔叔也在那个医院。”岑音说,“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
“那你克制点,别真跟奶奶吵起来,她毕竟是个病人。”
“放心,我绝对不跟她吵。”
至于其他人,岑音想,她可就管不着了。
*
翌日一早,四人一起去了医院。
许南骁去了vip病房探望父亲,岑音一家则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刚进病房,岑音就听到了赵芬的声音:“这怎么能怪亮亮呢,他这么小,懂什么。”
岑越站在病床前,叉着腰无奈地反驳:“妈,你们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你看看都给惯成什么样了,才住一晚上,就把你的腿踢骨折,明天是不是要把我给打进ICU。”
“你说什么呢。”赵芬靠在床头,腿上绑着石膏,模样有些狼狈,却不忘凶狠瞪他一眼,“亮亮也是不小心的,人老了骨头脆弱,要是搁你们,肯定一点事都没有。”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以后你们要是再这么溺爱他,那我只能尽量不把他带到你们跟前了。”
“这怎么能行!这可是我唯一的大孙子!”赵芬气得挺直了腰板,“你要不带他来,我今天就回家!”
“妈!”岑越无奈地看向岑明求助。
岑明只能插话解围:“你这腿刚绑上石膏,少动弹,万一骨头错位了还得手术,一大笔钱呢。”
大概是钱这个字完美戳中了赵芬的命门,她悻悻靠了回去,姿态也软化不少:“行行行,我以后尽量对亮亮严厉点。”
说完,她突然想起昨天提及的事情,看向岑明道:“你媳妇儿工作辞了没?”
“没有。”岑明这个软脾气的老好人,难得表现得有些强势,“您出院之后,我陪您回去问*问村里有没有认识的大姐愿意接这活,这几天在医院只有护工,您就勉强一下吧。”
“儿媳妇都不愿意照顾婆婆,我要这儿媳妇有什么用啊!”赵芬一拍大腿,跟哭坟似的,哭腔说来就来。
大家都早已习惯了这一套,各个脸上都很麻木,静等着她“哭”完。
但这一回,还没过多久,赵芬的表演突然被“彭”的一声巨响打断。
病房门撞在墙壁上,岑音的外婆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直截了当地吼道:“我女儿是嫁给你儿子,不是卖给你们家!你个老东西,好事儿不想着她,坏事只想得到她是吧?”
外婆和奶奶向来不对付,也幸好外婆在隔壁市,两家离得远,算起来有个五六年没见面了,所以平日里才算太平。
此刻刚见到,就是一场鏖战。
“我怎么她了?”赵芬不服气地指着岑音外婆,“儿媳妇照顾婆婆不应该吧?”
“那我还说女婿照顾岳父应该呢,正好我老公最近腰不好,岑明今天就辞职跟我回去,照顾到他恢复为止!”
“我儿子跟你女儿能一样吗?我儿子刚升职,每个月赚多少,她每个月赚多少?”
“哟,看来人有没有用,是看工资的是吧?”外婆冷笑一声,“那我退休工资一万,你两千,你要不直接现在去死了算了?”
“你……”赵芬气得脸色发白,抚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林艳也怕真把老人气出个好歹,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别说了。
岑音外婆回头看了她一眼,收起了愤怒,但立场还是依旧坚定:“反正这护工你爱找不找,让我女儿去给你当保姆,你想都别想。”
这些天无论赵芬如何刁难苛责,林艳都习惯了,从来没有想哭的冲动,可此刻,看着母亲满头的银丝,却突然鼻尖一酸。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更不知道,早上九点就出现在这里的母亲,是几点起的床,抑或是,一夜没睡。
对于父母,她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她似乎已经忘记很久了,她是母亲,但同时也是爸妈的女儿。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最终,面对这攻击力极强的对头,赵芬无奈选择妥协,同意了岑明的提议。
岑明转头就去外头找护工,林艳陪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好奇地问:“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昨完音音给我打电话了。”母亲瞪她一眼,“要是音音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孩子……”林艳忍不住笑,一抬头,却见岑明领了个男护工来。
林艳疑惑地问:“你妈不是只能接受女的吗?”
“说楼上来了个土豪病人,把所有空闲的女护工都叫去了,现在只剩男的了。”岑明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让我妈习惯习惯吧。”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岑音恰好听到岑明的话,脚步不由顿住。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
楼上,周晟看着病床前无所事事的八位女护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腿上还放着处理工作的手提电脑,他用健全的右手把电脑合上,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您儿子啊。”其中一位护工笑容灿烂道,“您儿子可真孝顺,怕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把我们都喊来了,要是我儿子能这么贴心,我真是住院都能笑醒。”
周晟心底暗讶。
他特意让保姆不要把他住院的事情往外说,就是怕许南骁知道,倒不是怕他担心,而是怕他在“要不要去探望”这个问题上难做。
没想到他不仅来了,居然还给他找了这么多护工照顾。
看来,他以前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儿子。
他根本就不冷心冷肺,其实面冷心热,孝顺得很。
随他。
只是八个……
他实在有点无福消受。
听到病房门被人推开,以为是许南骁回来了,周晟立马抬头看去,却不由愣在了当下。
他微眯着眼睛,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他收起惊讶,表情略显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仪君穿着一袭耀眼的红色长裙,黑色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
她靠在门框上,歪着脑袋摘下墨镜,红唇轻扬道:“峰会上遇到刘总,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
“死不……”
“你这是住院——”许仪君的目光扫过那八位护工,轻笑一声,“还是度假呢?”
周晟:“……”
第38章 她喜欢许南骁。
给奶奶安排好护工之后,岑音和爸妈去了楼上vip病房探望周晟。
却没想到病房里有访客。
中年男人看着和周晟差不多年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岑音觉得眼熟,回忆片刻才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采访,似乎是某个知名女装品牌的创始人。
看起来应该是周晟的朋友。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张扬精致的妆容令她的五官看起来越发立体,樱桃红的双唇娇艳欲滴,整个人像一团明艳的火,眼神却冷漠如冰。
“来啦。”周晟笑了笑,向岑明和林艳介绍,“这是我老朋友,辛成泽,和他女儿辛颖。”
他转头又向辛成泽介绍岑明一家,还不忘强调:“音音可厉害了,是今年省文科状元。”
“这么牛?”辛成泽笑着拍拍女儿的肩膀调侃,“你看看人家。”
辛颖不服气地撇撇嘴,没理。
“运气好罢了。”岑明在熟悉的人面前,会毫不客气地吹她有多牛,但面对不熟的人,却十分谦虚,一语带过后问,“对了,阿骁呢?出去了?”
这话一下子把岑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不知道。”周晟按了按眉心,看起来有些烦躁,“正好这几天也不想看到这臭小子。”
最近他俩的父子关系,不是缓和了很多吗?
怎么突然又不对付了?
岑音不明所以,又有些担心,于是趁着长辈们相谈甚欢,偷偷出了病房。
却不想辛颖也跟着走了出来,并喊了她一声:“喂。”
虽然是极其常见的一个字,但岑音却从她的语调里,感受到了些许高傲和不客气。
岑音转过身,礼貌微笑:“有事吗?”
“认识一下,我叫辛颖。”辛颖伸出手,红唇轻扬,“你可以叫我Evelyn。”
Evelyn。
这个名字,就像是刻在了脑子里。
岑音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前阵子她迷迷糊糊中拿错了许南骁的手机,恰好看到一个名叫Evelyn的人给许南骁发消息。
原来就是她。
“你好。”岑音点头回握,“我叫岑音。”
“没有英文名吗?”辛颖问完,像是意识到不对,又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身边的朋友一般都喊英文名,习惯了。”
有个英文名是比较高级吗?
岑音暗暗想,下次去吃黄焖鸡米饭的时候,该建议老板改名“黄焖jimmy饭”,听上去高级。
“没事儿。”她转身欲走。
辛颖却又三两步跟上她,主动搭话:“刚才听周叔叔说,许南骁现在借住在你家?”
“嗯。”
“你别以为你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学习又牛逼,你就有优势了,门不当户不对,周爷爷不会同意的。”
“谢谢。”岑音表情真挚地说,“我第一次被这么夸奖。”
“……”
“我才没有夸你的意思。”辛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家和他家算是世交,公司业务上合作也很多,周爷爷希望我们多接触,虽然许南骁这个人性格太差,但那副皮囊确实不错,再加上长辈都希望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不排斥。”
“他性格哪里差?”岑音面露费解。
“还不差吗?爱搭不……”
不对。
辛颖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关注的重点,跟她想表达的,永远一个东一个西。
她索性直白地说:“反正就想跟你说一声,咱俩公平竞争。”
岑音没有丝毫恼怒或急躁,只不急不缓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和任何人争一个男人的所有权的,但凡需要靠争才能得来的男人,必然是在女人之间摇摆不定的男人,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好像有点道理……
辛颖沉默了。
但转瞬,她又怀疑地睁大了眼睛:“我学校就在你们学校旁边,以后我天天去找他!你也不介意?”
“介意,但我不会干涉。”岑音淡淡道,“姑且不说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是,那但凡他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他就应该自觉地拥有边界感。”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又是这个问题。
第一次母亲问她是不是喜欢许南骁,她信誓旦旦否认。
第二次宋嘉言问她,她摇摆不定说不知道。
但这第三次,岑音心里的答案,却明显渐渐清晰。
就像是蒙尘的玻璃,被人用布轻轻擦拭干净,露出凿刻有力的两个字——
“喜欢。”
她喜欢许南骁。
“那你听我刚才的话,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岑音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我真不生气,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你一直在强调你家境的优势,的确,你的起点已经是很多人毕生都不一定能达到的终点,所以你明明有强大的基础,去做很多女生想做却碍于现实没法做到的事情。如果连这样的你,都把所有时间花在男人之争上,那我觉得,还挺可惜的。”岑音说得很认真,一点看不出讽刺或玩笑的意味。
辛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问题,因此岑音的话,让她再度失语,甚至都没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经举步离开。
直到耳畔又传来岑音的声音。
“对了。”
辛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岑音莞尔一笑道:
“其实我有英文名,叫——”
“MonicaJohn。”
什么鬼东西?
辛颖一头雾水,脑子转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岑音在叫她:莫装。
“……”
辛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父亲生日宴上见到许南骁的场景,被那副皮囊蛊惑,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去找许南骁搭讪,从兴趣爱好,聊到家族产业,许南骁始终冷冷淡淡,只问了她一句:“你是?”
辛颖压抑着把他的脑袋揍成狗头的冲动,自我介绍道:“我叫Evelyn,你爸已经答应了,晚上让你送我回家。”
许南骁哼笑一声,离座前却一反常态,说她的英文名不顺口,建议她改名叫Paul。
辛颖不满地跟朋友抱怨哪有让女生叫Paul的,这人什么品味,朋友告诉她,因为——Paul事真多。
气得独自回家的辛颖躺床上骂了他半天。
现在看来,难怪岑音不觉得他性格差。
这俩人,脑回路诡异到一起去了。
*
辛颖的话,没有让岑音感觉任何不快,她甚至没有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低着头给许南骁发消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
按下下行键的同时,消息也发了出去:【你怎么不在病房?】
许南骁秒回:【给我爸找了八个护工,不幸被我妈看到了。】
许南骁:【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果然是他干的“坏事”。
岑音忍不住想笑,却又突然关注到重点:许南骁的母亲回国了?
但是,她跟周晟不是都离婚好几年了吗?为什么周晟还会因为这事儿生气?
这似乎是个大瓜,但此刻岑音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更纠结的是,在确认自己喜欢他后,她该怎么做。
俩人现在的相处氛围让她非常满意,她该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吗?正因为把许南骁看得很重要,此刻的她,才愈发纠结。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把岑音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她低着头打字,想问许南骁在哪儿,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沧桑的嗓音——
“你真不喜欢岑家那小姑娘?”
声音来自电梯里,隔着一道门,显得有些模糊。
岑音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本能地往旁边避开。
恰好旁边的电梯也开了门,她立刻走进去,右手停在关门键上,刚想按下,旁边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许南骁和提问的人走出了电梯。
他们没有看到她,岑音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内心是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只是下一秒,这种期待,就随着许南骁的话破灭了。
“不喜欢啊,只是朋友。”
*
周景荣这趟来,除了探望儿子以外,还因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一件事——
许南骁为了借住到一小姑娘家,直接把家烧了。
离谱程度不亚于,有人新年回家说自己送外卖,结果被传说他在外面卖。
“你真不是故意烧的?”
俩人走进电梯,周景荣又重复了一遍这问题,冷若冰霜的语气,仿佛让电梯里的温度下降了几度。
“当然不是。”许南骁说完又意识到不对,“不是,根本就不是我烧的好吧?”
周景荣面露怀疑,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
“俩小孩儿放鞭炮不小心烧的,您要不信,可以去问刘律师,这件事后续都是他在负责。”
“那就好。”周景荣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跟你那爸一样,又是个恋爱脑。”
许南骁低着头,指关节蹭了蹭鼻尖,没有反驳。
电梯很快到了九楼,周景荣还没忘记这件事,侧过头打量他的神色:“你真不喜欢岑家那小姑娘?”
十八年来,许南骁虽然和周景荣接触不多,但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他是一个极其重视门当户对的人,当年周晟和他母亲许仪君就是在两家强迫下,完成了所谓的“联姻”,结果不欢而散。
可即便如此,似乎依旧没有改变周景荣根深蒂固的想法。
这句话里的试探意味实在太重,如果被周景荣知道他喜欢岑音,指不定会搞出多少事,何况岑音的父亲,就在晟航旗下的子公司工作。
而他现在羽翼未丰……
许南骁看着缓缓开启的大门,吊儿郎当道:“不喜欢啊,只是朋友。”
“你明白就好。”周景荣拄着拐杖,举步往外走,低声叹了口气,“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怎么会有好结局。”
感觉背后有一股莫名而来的凉意,许南骁回头看了眼,却只看到两部电梯的大门默契地缓缓合上,没见一个人影。
“你们不般配。”周景荣姿态强硬,见许南骁回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抄起拐杖打了下他的腿,“听到没有?”
许南骁这才把头转了回来,一本正经地附和:“确实不般配。”
周景荣正意外今天这浑不吝的孙子怎么这么乖,就听到他嗤笑一声道:“人家是省高考状元、长得天仙似的、家庭幸福、性格又乖巧懂事,我算个什么东西。”
“……”周景荣气得又抄起拐杖,“啪”一声又打在了他的小腿上,“我说的是她配不上你。”
许南骁的目光毫无意外地沉了下来:“那爷爷觉得谁配得上我?”
“我看你辛叔叔家的颖儿就不错。”周景荣点头道,“他爸妈跟你爸妈是故交,知根知底的。”
“那让她当我后妈吧,我跟他们又不熟。”
“你在说什么屁话。”
“爷爷。”许南骁凛了脸色,“我不喜欢岑音,不代表我就能随便喜欢上别的女生,您要是非强迫我呢,我这人性格极端,说不定过几年给您领回来个男孙媳妇儿。”
“你!”周景荣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正好也走到了病房门口,他握着门把,开门进去的同时,左手指着走廊:“你给我滚。”
“得嘞。”许南骁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进电梯,他看了眼手机,岑音问了他怎么不在病房之后,就没动静了。
他有些疑惑,便主动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回不回家。
没一会儿,岑音回他:【回,我在一楼便利店。】
言语之间没有任何异常,许南骁按下一楼键,很快在便利店门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手里捧着一盒巧克力冰淇淋,正吃得开心。
许南骁却不由眉头一皱:“你不是生理期?”
岑音没忍住咳嗽了一声,他怎么知道的?
她怔了怔,才想起昨晚深夜她下楼找布洛芬的时候,好像被他看到了。
“我忘了。”
岑音是真的忘了,现在想起来,才不由有些纠结。
吃吧,怕再肚子疼。
不吃又浪费了。
正纠结的时候,许南骁伸手把她手里的冰淇淋和勺子都拿了过去,极其自然而然地舀起一勺,喂进嘴里。
说着不喜欢她,但这种类似间接接吻的暧昧行为,却没少做。
渣男。
岑音默默在心里开骂。
“我得罪你了?”许南骁睨她一眼。
“没有啊。”岑音撩开门帘往外走,夏日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那你表情为什么骂这么脏?”许南骁说着,把她拉到人行道里侧。
旁边的店铺屋檐遮挡着阳光,在人行道上,也在他俩中间画出一道直直的分割线。
“我……”岑音欲言又止,最后选了个折中的试探方法,“护工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昂。”许南骁没有否认。
岑音对奶奶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不值一提的残存情分,但他没有,对他来讲,赵芬不过是个欺压了岑音十八年的讨人嫌罢了。
“你——”岑音快走了几步,转身,一边倒退着,一边打量他的表情,“许南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南骁怔了怔,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顺手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漫不经心道:“对朋友好不是应该的吗?上次杨煦失恋,我安慰了他三天三夜。”
“……”无语和失落堆积在心底,岑音一时无言,最后只勉强挤出一句。
“那你人真好。”
感动中国怎么不让你去领奖啊。
*
家里没人做饭,俩人照旧打算在老刘面馆解决。
刚在老位置落座,许南骁的手机响了,他低头查阅消息,看向岑音问:“晚上叔叔阿姨在家吗?我妈难得回国,想过来坐坐。”
“在呀。”岑音有些担心,“但是我刚才在医院,听周叔叔说下午办完出院手续后会来家里吃饭,他们……”
岑音一方面担心他们遇见了尴尬,另一方面又觉得,既然许南骁的母亲能去医院探望,就说明他们的关系应该没那么差。
“没事儿。”许南骁扫了码,手指滑动着查阅菜单,“他们算是和平离婚。”
见许南骁如此平静,岑音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个不能谈起的话题,于是忍不住问:“我感觉你和你妈妈关系比较好,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出国?”
“因为我爸想用我的抚养权,让我妈放弃离婚。”
“然后呢?”
“然后——”许南骁耸耸肩,“我妈就连我一起不要了。”
岑音:“……”
许南骁母亲的形象,一下在岑音心里立了起来,感觉会是一个很有趣的阿姨。
岑音不由对今晚的会面充满期待。
两碗牛肉面上了桌,岑音没吃几口,耳畔传来一声热情的打招呼声。
“音音也在这儿吃饭啊。”
岑音侧头一看,旁边正准备坐下的是钱阿婆——民办融媒体中心的元老级人物。
钱阿婆为人热情,虽然喜欢私下聊别人的八卦,但没什么坏心思,对岑音也一直很好,但凡家里种的菜成熟了,遇到她总要热情地送一些。
所以岑音对她也很客气。
“阿婆,好巧。”
“这是——”钱阿婆八卦地看了眼岑音对面的许南骁,“男朋友啊?”
还不等岑音开口,她又欣慰地感慨:“找男朋友就是要趁早,你看这找的,又高又帅。”
“不是。”岑音连连摆手,“这不是我男朋友。”
许南骁正低头认真地拆着一次性筷子,看不清神色,但岑音的余光却能察觉到,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许南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真不是?”阿婆半信半疑。
“真不是,他家烧了,所以最近借住在我家。”
岑音面不改色地觑了许南骁一眼,带着淡淡笑意,掷地有声地否认:
“我们只是朋友。”
第39章 “误会我们是情侣啊。”
许仪君进门的一瞬间,岑音仿佛看到了古早港剧里的女主角。
一头蓬松的卷发像海藻一般披散肩头,慵懒又随性,她朝众人挥了挥手,红唇轻轻扬起,婀娜的身姿径直朝餐桌走来。
“宝贝~”
许仪君绕过餐桌,无视许南骁,反而热情地给了岑音一个拥抱,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赞赏有加:“果真是继承了你爸妈所有的优秀基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岑明还以为在夸自己,憨憨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这是在说我的基因屁用没有呗?”
餐桌边一共就六把椅子,岑音和许南骁坐在一侧,岑明和林艳面对面占据两边,只剩下周晟身边的还空着。
许仪君倒是不介意,拉开坐下的同时,伸手朝岑明点了个赞:“老岑,原来你的智商是和体重呈正相关的。”
岑音突然觉得,许南骁的嘴那么毒,是有理由的。
许仪君和大家相谈甚欢,反观周晟倒是一句话没有。
岑音之前就觉得奇怪,现在俩人坐在自己眼前,她才发现,不止许仪君,周晟好像也是精心打扮过才来的。
没有一丝褶皱的定制西装,在冷白灯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头发也是一丝不乱。
岑音暗暗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离婚夫妻重逢挑战。
时隔多年见面,谁也不想让对方看扁。
大概是察觉到空气里有一丝尴尬,许仪君主动看向周晟:“你小儿子呢?”
周晟喝了口茶,淡淡道:“睡觉早,没带来。”
“睡这么早啊?”许仪君轻啧一声,“看来比许南骁小的时候乖多了。”
周晟哼笑,气势丝毫不让:“他小时候你管过几天?知道个屁。”
“我不知道你就知道了?”许仪君不服气地反驳,“你要这么了解他,怎么还把他赶这儿来了呢?”
“我那是误会!”
“呵,你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死鸭子嘴硬,也不知道孩子他妈怎么看上你的。”
“因为她眼光比某人好。”
“……”
岑音惊讶地发现,许仪君居然不知道周聿呈不是周晟的亲儿子。
而周晟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餐桌上其他四人面面相觑,眼见着他们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女人吵得不可开交。
岑音突然觉得眼前的场面有点眼熟,跟爸妈吵架的时候如出一辙。
她掏出手机,在餐桌底下偷偷给许南骁发消息:【你不是说,这样子吵的夫妻不会离婚吗?】
许南骁:【他俩以前不这么吵。】
许南骁:【不对,以前我妈不会跟他吵。】
岑音:【那现在怎么?】
许南骁:【可能大西洋的海风把人吹太闲了。】
岑音:【……】
眼看着俩人越吵越激烈,岑明赶紧打断圆场:“怎么还开始翻旧账了,仪君你吃饭没?要不一起吃点儿?”
“好啊。”许仪君不客气地接过林艳刚洗的碗筷,“好久没吃中餐了,还真想念。”
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碗里,许仪君看着对面登对的俩人,疑惑问:“没有酒?老岑,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不是老周刚出院么,不能喝酒,我舍命陪君子,一起喝茶。”
“你管他干嘛。”许仪君说,“咱仨喝呀。”
岑明本来就爱酒,这话正戳中了他心口,他立刻起身:“那我去买。”
“叔叔,我去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南骁插了一句。
“也行。”岑明给了他两百块钱,回头看了窗外,又叮嘱道,“好像下雨了,你带把伞。”
“好。”
眼见着许南骁从柜子里拿了伞,岑音也立刻站了起来:“我一起去。”
小雨淅淅沥沥,砸在青石板上泛起点点水珠,四周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
俩人各撑着一把伞,并排朝超市走。
虽然刚面临父母吵架,但看得出,许南骁的心情还不错,岑音也就放了心。
买过太多次,已经熟门熟路,不到十分钟,俩人就提着酒瓶从超市出来了。
岑音拿着伞正准备撑开,却突然看到一旁避雨的三五个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嘉言哥?”岑音关心了一句,“你没带伞吗?”
宋嘉言看了过来,无奈笑笑:“出来的时候没什么雨,没想到逛了趟超市就大了。”
岑音顺手把手里的伞递了出去:“那你用我的吧。”
“那你怎……”宋嘉言的话,在看到岑音身边的许南骁后,戛然而止,他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岑音的右腿往旁边迈了一步,很自然地躲进许南骁的伞下,相偕而去。
宋嘉言看着俩人的背影,蓦地握紧了手里的伞。
他对她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她高一的时候,乖巧懂事得令人没法不喜欢。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小妹妹,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三岁的差距,如果是三十岁和三十三岁,没有人会在意,可他大一,她高一,就让人觉得,彼此好像身处两个世界。
每每那点心思破土而出,宋嘉言就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所以,在结束了对她的补习后,他单方面切断了跟她的私下联系。
甚至寒暑假回家,住得不过距离百米,俩人也几乎没有见过面。
他不知道岑音当时有没有感觉疑惑,但她并没有来问过他。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等她长大,等她拥有成熟的心智,可以独立判断对一个异性的观感,还是单纯在逃避。
他更不知道,岑音曾经是否也对他有过男女之间的感情。
但现在,宋嘉言觉得自己好像起码能解答第三个问题了。
岑音没有喜欢过他。
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和那时候面对他时的懂事乖巧,截然不同。
这样也挺好。
宋嘉言想,这样,起码没那么遗憾了。
*
岑音回头时,恰好看到撑着伞的宋嘉言踏进雨幕,朝反方向走去。
刚把眼神收回,耳畔传来一声哼笑。
“你还挺乐于助人。”
岑音侧头看去,许南骁的脸色有点严肃,但手里的伞柄却很自觉地朝她的方向倾斜。
她刚才只是顺手之举,换作随便一个朋友,她都会这么做的,并没有刻意刺激许南骁的意思。
但此刻,却有了。
“帮助朋友不是应该的吗?”岑音仰头笑笑。
“……”见鬼的朋友。
伞内空间有限,岑音身上干爽依旧,但许南骁的左手臂却渐渐被雨水打湿,岑音瞥了一眼,身子往他靠近。
随着她的动作,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减少为零。
炎炎夏日,毫无衣物阻隔,俩人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贴着,彼此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气氛像是此刻的天气,闷热潮湿。
明明是慢走,却像是在跑步似的,岑音的心跳频率慢慢加快,扑通扑通地混杂在雨声中,听不真切。
巷子口在修路,没有完成的工程留下一个偌大的水坑,晴天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深刻感受到了不便。
岑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运动鞋,右手轻轻攥了攥,脑子里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感觉到她停下脚步,许南骁也停了下来,侧头问:“怎么了?”
“我的新鞋。”岑音眨眨眼,状似苦恼地说,“这水坑太深了。”
许南骁喉结轻滚,把伞递给岑音后,蹲在了她的面前:“上来。”
岑音毫无犹豫地趴了上去,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手臂上。
乌黑顺直的发丝垂落在许南骁胸口,伴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像羽毛一般,在他胸口轻轻扫过,那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许南骁身子一僵。
还说不喜欢她,分明就是嘴硬。
岑音本来还想着,由她来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也未尝不可,但在听到他几次三番的否认后,心里却仿佛燃起了一股莫名的胜负欲。
凭什么要她先说?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主动开口。
仗着他此刻看不到她的表情,岑音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说:“我们这样,要是被阿婆大爷们看到,又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是情侣啊。”岑音一本正经地保证,“不过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绝对不让他们乱传谣言。”
她趴在许南骁的肩头,偷看他的侧脸,眼见着他下颌线收紧,似乎咬了咬牙。
岑音埋下头,忍不住唇角轻扬。
小狗生闷气的时候,真可爱。
第40章 “岑音音,你不会喜欢我吧?”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闷热潮湿的氛围,像一条厚重的湿毛巾压在脸上,让人呼吸不畅。
在忍不住张嘴呼吸的时候,岑音意识到,自己好像感冒了。
不光是鼻子堵了,喉咙口也像是掺着玻璃,连吞咽口水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岑音的体质向来不错,过去十八年,感冒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次,从症状来看,有些来势汹汹。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上午,岑音的体温就飙到了三十七度五。
岑明和林艳去医院接奶奶出院,家里只剩下她和许南骁。
岑音没把感冒的事情跟他说,想着像以前一样自己找点药吃就好了,但刚出卧室,就被迎面而来的许南骁看出了异常。
他眉头微蹙着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肯定道:“你发烧了。”
岑音蔫蔫儿地点头,张了张嘴,却发现说话对现在的她来讲,简直堪比酷刑,于是只用食指指了指喉咙,又摆手,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许南骁去楼下拿了体温计,测量后立刻就拉着她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抽血。
等抽血结果出来,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就诊*室。
身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抬眸看了眼,略显严肃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什么症状?”
岑音指了指鼻子和喉咙。
“鼻子堵、喉咙疼。”许南骁替她开口,想想又补了句,“还发烧了,三十七度五。”
“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适的?”
岑音想了想,扯扯许南骁的衣摆,竖起食指比了个“1”。
许南骁:“昨天。”
“暂时不用输液,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按照医嘱吃,如果这两天症状加重了再过来。”医生不停敲动着键盘。
岑音点头,突然又用手指轻轻点了下桌子,然后指了指嘴巴。
医生不解:“什么意思?”
许南骁牌实时翻译机准时上线:“她想问,饮食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刺激辛辣的、油腻的东西别吃。”
岑音点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许南骁:“她说,谢谢。”
“不客气。”医生突然就被俩人逗笑了,眼尾的皱纹轻轻叠起,“你俩小情侣还挺默契啊。”
岑音怔了下,连连摆手。
医生都不猜了,索性看向许南骁问:“不是情侣?”
许南骁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轻笑道:
“不是,她说我们平时没有这么默契。”
岑音:“……”
没法用嘴巴反驳,岑音偷偷踢了他一脚。
*
取了药,俩人穿越大厅,正打算回家。
路过门口的便利店,岑音突然停下了脚步,右手指着大门。
许南骁顺着她的手看去,秒懂:“想吃冰淇淋?”
岑音点头。
难怪刚才问医生什么不能吃呢,听到医生没说冷饮,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估计开心坏了。
许南骁隐约记得,他小时候发烧,家里保姆也是不让吃冷饮的,但许仪君小时候生活在国外,没那么多讲究,每次都偷偷给他吃,说是生病已经够难受了,还不准嘴上快乐一下?
许南骁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不由心软。
“你等着,我进去买。”说完,他转身进了便利店。
岑音靠在门口取报告的机器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
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沧桑嗓音。
岑音抬头看去,多日不见的爷爷奶奶正在大门口争执,彼此表情都很难看,而岑明夹在中间,正艰难地劝解。
爷爷表情愤怒地瞪着坐在轮椅上的赵芬:“只有男护工你不会不用?腿不能走又不是全身不能动,让个男的给你擦脸擦手,算什么样子!都这把年纪了,要不要脸?”
平日里强势嚣张的赵芬,此刻却垂着脑袋闷声不响,表情委屈地任他苛责甚至咒骂。
这么些年,岑音一直觉得,是奶奶更不喜欢她,找到机会就要骂她几句,反而爷爷虽然态度也冷漠,但起码不会对她怎么苛责。
但现在,她好像突然意识到,有时候看到的,不过是表面。
一个女人,是不是生来就如此看不起女人?
她年轻的时候,会不会也期待着,能有机会学习知识、创造事业、走向更宽阔的未来?
可是是什么,让她后来不止觉得自己无用,甚至觉得整个群体都需要依附丈夫而活?
大概率,是日复一日的欺压、洗脑罢了。
他,或者说他们,把她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泼妇,自己却隐身在背后,成为了众人眼中低调的老好人。
赵芬是施暴者,却也许,也是她们这三代里的第一个受害者。
岑音看着他们坐进车后座,眼神却迟迟没有收回。
直到一股冰凉贴上了她的脸颊。
岑音陡然回神,接过许南骁手里的巧克力甜筒。
“看什么呢?”许南骁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了眼。
岑音表情坚定,像是在心里下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眼见着她掏出手机,许南骁探头过去,只见备忘录上,两行大字缓缓呈现——
【如果以后我住院,我一定要找八个高大帅气的男护工来照顾我。】
【如果老公不让,就换个老公。】
许南骁:?
*
回家吃了药后,岑音靠坐在床头,有些昏昏沉沉,却还不忘检查购物网站上的物流信息,生怕给江意欢的生日礼物会因为下雨延误。
心有灵犀般的,群里跳出了江意欢的消息。
江意欢:【后天晚上,云上KTV!本公主生日,一个都不准缺席!】
岑音第一个回复道:【好!】
“好个屁好。”许南骁往她水里塞了杯热水,“你这嗓子还唱歌?”
岑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手,然后又指着耳朵,点头。
一连串的动作,许南骁却看懂了。
她在说:我不唱,我听你们唱就行。
“岑音音,换个地方也可以。”
岑音摇头,下一句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动作描述,于是又打开了备忘录。
【欢欢是寿星,不要让她扫兴。】
许南骁无声叹了口气。
岑音是个领地感很重的人,一旦有人被她划进自己的领地,她就会不求回报地对他好,但自己有事儿的时候,却极少对领地里的人抱怨或求助。
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因为不想他们担心。
许南骁并不希望她这样,却好像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慢慢用行动去化解。
“睡会儿吧。”他把手机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岑音本就有点困了,于是听话地把身子往下挪。
外头的天气本就阴沉,即便没有拉窗帘,卧室里也是昏暗一片。小雨淅淅沥沥,平日里觉得烦人,此刻倒像是一曲舒缓的催眠曲。
不知不觉,困意就渐渐来袭。
许南骁帮她掖了掖被角,正想起身关灯,右手却突然被她拉住。
岑音看似柔弱,内在却比谁都坚韧,就像湖边的芦苇,看似柔软易弯,但即便是狂风暴雨,也很难将它折断。
好像重逢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粘人,大概是生病的缘故。
许南骁坐了回去,探过上半身关了灯,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目光柔和地落在她泛红的脸颊。
实在没忍住,许南骁抬起左手,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
软乎乎的。
还挺可爱。
右手被她紧紧握住,许南骁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身子一歪,脑袋顺势靠在手臂上,也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俩人还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
岑音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心虚,其实刚才抓他手的时候,她完全是有意识的。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的人格外脆弱,还是出于其他的私心,她不想他离开,就冲动了一回。
可现在,该如何解释?
岑音偷偷把手抽了回来,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许南骁还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他双眸轻眯,带着浓重的困意缓慢起身,双腿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费力地在床沿坐下,许南骁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还好,烧看起来是退了。
“岑音音。”掌心仿佛残留着那股温热,许南骁不打算把这件事就此翻篇,反而强调,“刚才可是你拉着不让我走的啊,拉了很久。”
岑音一脸平静,像是早有所准备,拿出手机打字:【我可能你当成高大帅气的男护工了。】
“……”许南骁哼笑一声,“我当护工,价格可不便宜。”
岑音切换到微信界面,想给他发红包,又想起刚才在医院挂号、买药都是他付的钱。
她直接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刚才在医院花了多少钱?】
“忘了。”许南骁说。
岑音直接拿过床头柜上的药袋翻缴费单,挂号是20元,药费差不多250元。
岑音想了想,低头摆弄手机,不一会儿,许南骁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岑音音向你转账520.00元。】
3、2、1……
岑音攥着手机,在心里默默倒数计时,果不其然下一秒,耳畔传来了许南骁带着笑意的嗓音。
“岑音音——”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