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狗在乎》 1、第 1 章 【亲爱的秦响同学,如你所见,这是一封情书……】 初夏的夕阳透过面馆的玻璃门,洒在粉色信纸上,清秀却不失笔锋的钢笔字边缘,仿佛溢出一圈微弱的浮光。 岑音一手轻抚着大腿上安睡的小边牧,一手正奋笔疾书。 “书”字落下最后一点的瞬间,身侧的夕阳被遮挡大半。 岑音疑惑抬头,撞上一抹震惊又惶恐的目光。 江意欢连打招呼都忘了,径直在她面前坐下,握着岑音提前给她倒好的热水欲言又止:“音音,你在给……秦响写情书?” “嗯。”岑音用笔帽挠了挠太阳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写不下去。 “可是——”江意欢艰难地从嘴缝中挤出几个字。 “秦响是你表!弟!啊!” 闻言,岑音抬起头,眼见着江意欢黑亮的双眸中仿佛有一行文字在循环滚动—— 你这设定,放在都不能过审啊! 岑音闷头继续,无奈地吐出一口长气:“帮别人写的,25块一份,最近缺钱。” 服务生端来一碗牛肉面放在桌上,应该也是岑音刚才提前帮她点好的。 江意欢道了声谢,从一旁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窸窸窣窣拆着包装:“你怎么突然缺钱了?” 岑音的左手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心里安慰自己困难都是一时的:“前两天冲动地跟我妈打了个赌。” “什么?” “我想领养南南,但我妈不同意,说家里不准养狗,除非我能在这个暑假攒够两万。” 虽然高考结束后的这个暑假,是大家最为清闲的一段时光,但要在两个多月里赚到两万,对于刚出象牙塔的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母亲这么说,当然也是为了劝退。 可岑音偏偏不信邪。 江意欢不语,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转帐。 岑音秒懂,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机屏幕:“我妈说了,必须靠自己。” “好吧。”江意欢悻悻地按灭手机,自信道,“那你如果需要就跟我说,我脑子没有,但是钱管够。” “嗯。”岑音朝她笑笑,忍不住感慨,“要早知道这一单的对象是秦响那傻子,我就该加——” 岑音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熟悉的风铃声,玻璃门似乎被推开,带进来一股独属于夏日的热气。 江意欢悄悄在桌下踢了踢她的鞋,压低着声音极为欣赏地说了一句:“好帅。” 岑音好奇回头看了眼。 只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逆着光走进了店里。 男生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型匀称,肩膀平直,再往上,五官更是精致到无可挑剔,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但奇怪的是,在这闷热天气,他居然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冲锋衣,再加上冷淡的神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生人勿近。 他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注目,低头看着手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俩人之间就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不用学习的暑假、眼前的美食、怀里的小狗,再加上养眼的帅哥,还真是毫无瑕疵的幸福,岑音暗暗心想。 只可惜,不多时,这种幸福感就被一阵喧嚣打破。 玻璃门再度被打开,三个黄毛潮男嘴里叼着香烟,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高谈阔论中,脏话用得宛如标点符号一般频繁。 岑音本没在意,余光却察觉到他们坐在不远处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时不时朝她们这桌投来打量的目光。 不到五分钟,其中一个男生推开椅子朝她们走了过来。 男人看起来年纪倒是不大,也就不到二十的样子,但一头略枯的黄发,以及狭长眼眸下淡淡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他拿着手机,径直站在俩人的餐桌边,低头看着岑音,说话之际,浓重的烟味,让俩人默契地往里侧了侧身。 “小美女,有兴趣不?”男人很直接地往她面前放了一张小纸条,笑容略显猥琐。 岑音低头一看,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地址: 【橘子电竞酒店508,一起打游戏?】 说是打游戏,但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江意欢冷着脸替她拒绝:“她没兴趣,滚。” “你他妈谁啊?”黄毛不服。 “你!” 见江意欢即将炸毛,岑音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的鞋尖,后者得到暗示,咽下了就在嘴边的话。 大腿上的小狗被争执声吵醒,蹭地跳了下来,蹲在岑音脚边,目光凛然地盯着眼前的人,像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岑音摸摸它的脑袋安抚,抬起头直视对方,唇角轻扬:“好呀,但我需要跟我朋友说一声。” 跟朋友有什么好说的?但那句甜腻腻的“好呀”,让黄毛有些晕头转向,无暇思考太多,只道:“当然可以。” 岑音拿起一旁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一会儿,按下拨通。 “琳琳阿姨。” 这称呼怎么有点耳熟?黄毛还来不及多想,便见眼前笑意盈盈的小姑娘,语调里满是天真地问: “鹏飞哥哥刚才问我要不要去酒店一起打游戏,我可以去吗?” “王鹏飞!!!你要死是不是!给我滚回来!!!”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骂声。 “你……你给我妈打电话?!”黄毛面露恐惧,连电话都不敢接,直接按了掐断。 “嗯。”岑音莞尔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江意欢,“哥哥不认识她妈,但是我刚好认识你妈呢。” 江意欢噗嗤一声笑了,才反应过来岑音是在帮她报刚才黄毛那句“你他妈是谁”的仇。 岑音和江意欢,外形上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乖巧听话,另一个张扬明艳,很不好惹。 所以但凡遇到搭讪,大多数男生的目标都是岑音,他们大概觉得,这么乖巧的女生不敢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要求。 但只有江意欢清楚,比起她,岑音才是不好惹的那个,她永远像一把软刀子,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扎中对方的死穴。 就像此刻。 岑音话音刚落,黄毛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个“妈”字,灰溜溜跑离之前,只咬牙切齿丢下一句:“算你狠!” 门开了又关,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岑音继续和情书作斗争,听到江意欢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谁的?” “南音巷就这么些人,我妈又社牛,我小时候,她每天都带我走家串户,所以现在就算不认识的,多少也眼熟。” 说完,余光瞟到桌上那张纸条,岑音随手将它揉成一团。 她低头找了一圈,发现自己脚边没有垃圾桶,最近的在过道另一侧,那位帅哥的脚边。 岑音懒得起身,估摸着距离,跟投篮似的,拿着纸团往垃圾桶的方向一扔。 可惜今天发挥失常,岑音眼见着纸团偏离原定轨道,啪嗒一声,掉在了垃圾桶外。 想着正好测试一下最近训练小狗的成果,岑音俯身摸摸它的脑袋,左手指着不远处的纸团低声道:“南南,帮我把纸团叼进垃圾桶里。” 南南似乎没听懂,一脸迷茫地盯着那垃圾桶看,但旁边的帅哥倒是往下瞥了眼,随即俯身捡起纸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帅哥不光帅,人还怪好的。 “谢谢啊。”岑音微笑着和对方道谢。 对方专注地把碗里最后一口面吃完,甚至没有回一个眼神,只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 见他起身离开,岑音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眼前的情书上,写完后,她拍了张照发给买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好塞进信封里。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是母亲林艳的消息,叮嘱她早上说的事情不要忘记了。 果然知女莫若母,岑音还真差点忘了:“欢欢,我得出去一趟送个东西。” 江意欢嘴里含着一口面,双颊微微鼓起:“怎么了?” “我妈说她闺蜜的儿子搬来南音巷了,早上让我去送玫瑰酥,我差点忘了。” “闺蜜的儿子,帅吗帅吗?”江意欢两眼冒星星。 “六岁之后就没见过,我连他名字都不记得,怎么知道帅不帅。” 江意欢催促道:“那你赶紧去看看,有没有刚才的帅哥帅。” “你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就回来。”岑音拉着牵引绳,带南南出了小店。 对于母亲闺蜜家的地址,岑音了如指掌,就在巷尾,那幢白色二层小楼房。 从面馆走过去,不过十分钟。 虽然十年没人居住了,但这片区域前两年的时候经过统一外观改造,林艳也会时不时来帮忙打扫,因此房子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破旧感。 四周围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白色围墙,庭院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一丝一毫。 岑音敲了敲门,没人应。 倒是怀里的南南趁她不注意,从她的臂弯里跳了下来,在她脚边一个劲地绕。 岑音伸出手,掌心往下压了压:“南南!蹲好!” 毕竟训练了大半个月了,虽然不会叼纸团,但这些基础的,南南倒是堪称游刃有余。它几乎立刻停止闹腾,两只前爪乖乖地撑着地,挺起脖子,像是在等待指令。 “南南真乖~” 岑音满意地摸摸它脑袋以示奖励,余光却察觉到,好像有一抹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她顺着看了过去,只见斜前方的树荫下,蹲着一个男生。 他双手横拿着手机,像是在打游戏。 俩人视线相碰,却都没什么温度,就像是两泼温水在灼热的地面上相融,很快都没了踪影。 是他。 面馆里见过的帅哥。 可是,他看她干嘛? 难道她刚刚声音太大了? 岑音有些不好意思地降低了音调,对南南说:“乖乖待着,等会儿给你奖励,知道吗?” 见南南没有动作,岑音起身,又敲了敲门。 院子里还是听不到任何动静,倒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平淡到似乎没有情绪的询问。 “想进去?” 嗓音略显低沉,很有磁性。 岑音立刻转身,发现刚才的男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姿态随意。 岑音也是此刻才意识到,他居然这么高,应该不下一米八五。 见她点头,男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了眼前的钥匙孔里。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岑音惊讶地问:“你怎么会有钥匙?” “偷的。”男生不咸不淡道,“你想进去偷什么?我给你留点儿。” ……那你人真还怪好的。 岑音转念想想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白痴:“你是许阿姨的儿子?” 男生点了点头。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岑音立刻扬起商业化的笑容,将手里的玫瑰酥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妈让我送的,她是许阿姨的闺蜜。” 不知道是不是许阿姨那边也曾提过这事儿,男生看起来并不惊讶,接过糕点,道了声谢。 “不客气。”想着既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太冷漠。 更何况刚才在店里,他还帮了自己一个小忙,看着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于是岑音拿出了在学校演讲时的得体姿态,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岑音,山今岑,音乐的音,你叫什么?” “许南骁。”男生淡淡道。 许、南、骁。 岑音突然愣住,这个名字,让一段零碎的记忆涌上心头,她隐约记起父母之前提起他时,好像不管他叫许南骁,而是叫…… 南南。 “南南,把纸团叼进垃圾桶里。” “南南蹲好!” “南南真乖!” …… 岑音低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家伙,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这些话,终于明白了他那冷淡眼神里的含义。 就像在说:你还蛮有起名天赋的,下次可别起了。 但活了十八年,岑音严格遵守两个“只要”原则,一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二就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记得你小名是不是也叫南南?还挺巧的。”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放心,我回去就给它改个名字,你觉得……叫south怎么样?当给它起个英文名。” 许南骁沉默不语,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岑音不明所以,直到余光扫到他手里还没熄屏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游戏的主界面。 左上角的头像旁,明晃晃地写着他的游戏id—— 【south】 岑音:“……”【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汪汪之家是一家小型的流浪狗收容所,位于城南一角,地处偏僻,四周几乎都是农田和荒地。 创办者赵玉卿,是岑音和江意欢初二时的班主任,也正因此,俩人这个暑假才会频繁过来帮忙。 江意欢正在给小狗们分食,见岑音愁眉苦脸的,忍不住问:“你咋了?送东西的时候掉钱了?” “不是。”岑音把刚才的社死经历复述了一遍,右手撑着下巴哀叹,“这儿正好有四只边牧,我就给它们取名东东、南南、西西、北北,如果单单把南南的名字改了,感觉好奇怪。” 江意欢好奇又问:“你那小竹马叫什么名字啊?还能跟狗狗撞名。” 岑音:“许南骁。” “许南骁?!”江意欢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大概是声音太大,庭院里本来在安静觅食的小狗们几乎都默契地投来眼神。 尤其是趴在岑音脚边睡觉的南南,像是应激反应,一下蹿了起来。 岑音轻抚着它的脊背,很快让它又放松地睡去。 她满脸疑惑:“怎么了?你认识?” “苏城一中那个许南骁?” “好像是。” “那就没错了!我可真是久仰大名。”江意欢挽着岑音的手臂,环顾一圈,确保四周无人,才偷偷压低声音说,“我表姐不是在苏城一中读书么,许南骁是他们学校的顶流,追他的女生一大堆。” 脑海中闪过许南骁那副无可挑剔的皮囊,岑音点头认同:“合理。” “听说他成绩很好,是一中今年唯一保送清北的学生。”江意欢羡慕地感慨完,又有些忌惮,“就是性格……据说不太好接近,我昨天才听我表姐说,他把他爸的私生子揍进医院了。” “真的假的?”虽然才见过两面,但岑音总觉得,许南骁不像那样的人。 “不知道,就是他们学校的群里有人在这么传。”江意欢天马行空地想着,“我听说他家很有钱,你说,会不会是私生子上门挑衅夺家产,许南骁愤怒之下,跟对方起了冲突?” “你现在的任务——”岑音不由失笑,拍拍江意欢的肩膀,“是把手机里的短剧app卸了。” 传闻的真真假假,跟岑音没多大关系,所以她并不怎么在意,她更在意的,反而是江意欢那句——他已经保送清北。 清北在千里之外。 那不就是说,他最多在这里待两三个月,就要离开了? 既然如此,那她还愁啥改名啊?只要这段时间尽量不让南南跟他碰面,不就可以了吗? 思路一下打通,岑音瞬间就卸下了包袱,开始思考目前的头等大事。 她目前的余额只有305元。 如果加上刚才代写的情书,那就是330元。 距离两万,简直隔着银河。 岑音无声叹了口气,正思考着要不多接几个情书单的时候,手机顶部突然跳出一条消息,是岑音刚才发去情书照片的单主。 给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你好,情书内容我看了,看得出你写得很用心。】 岑音心一暖,一句“你满意就好”才打了三个字,对话框里又蹦出一句—— 给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但可以退款吗?】 岑音:“……” 她把“你满意”三个字删了,疑惑问:【是对哪里不满意吗?】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是在岑音发的照片的基础上,添加了一些下划线备注,备注的那几句分别是—— 【篮球场上看到你170左右的高大身姿,我一眼倾心。】 【虽然你考试总是垫底,但也正因如此,我相信你的进步空间无可限量。】 【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帮你摆脱游戏。】 岑音也是看到标注才发现,自己在写的过程中好像无意识地融入了一些自己的私心。 代写情书三封八折:【不好意思,是想修改这几句吗?】 给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不是。】 给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只是看了你的情书之后,我发现他好像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给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所以我决定放弃了,以后好好学习。】 这话热血得岑音不仅想退款,还想给她倒贴二十五,让她去买点参考书。 代写情书三封八折:【好的,那我给你退款。】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交易取消的那一瞬间,岑音的心也凉透了。 赚钱怎么这么难啊! 两万,她得赚到什么时候去! * 【许女士向你转账20000.00元。】 许南骁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对屏幕上跳出的消息熟视无睹,视线缓缓扫过客厅每个角落。 客厅里全套的红木家具都是十多年前的,虽然以现在的审美来看,显得有点土,但却保养良好,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连地板也很干净。 看起来,他那隔着半个地球的母亲,不仅又是发钱,又是叮嘱了自己的闺蜜帮忙照顾,还特意提前找了人来打扫。 岑音送来的糕点被孤零零放在茶几一角,纸盒扣着,看不出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子。 许南骁随手挑开纸盖,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六块圆形的玫瑰酥,酥脆的表皮中间印着小小的红色“福”字。 许南骁没吃过,刚想拿起一块,手机上突然又跳出一条消息,来自一位不算多熟络的朋友。 许南骁收回手,点开定睛一看。 【骁哥,你真把你爸那私生子揍进医院了?】 【牛啊!就应该这样!】 许南骁目光微暗,没有回复,心里才被压下去的烦躁,卷土重来,也瞬间没了食欲。 他往后一躺,随手点开游戏打发时间。客厅里再度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只不过没打两局,又被电话打断了。 虽然没有备注,但看到手机尾号那三个八,许南骁便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按下接听,特意拿远了些,果不其然下一秒,手机里就传出了周晟严肃的质问。 “保姆说你三天没回家了,去哪儿了?” 许南骁闭着眼睛补觉,语气不甚在意:“不是让我死去么,搁奈何桥等着投胎呢。” “你!”那头显然被气得不轻,缓了缓才再度开口,“许南骁,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轻微骨裂?” “是么。”许南骁轻啧一声,“那可惜了,我还以为他会投胎在我前面。” “你这是故意伤害你知不知道?!”周晟嗓音发颤,严肃地斥责,“我平时懒得管你,居然不知道你已经这么丧心病狂,他才六岁啊!” 许南骁丝毫不意外,语气渐渐冷了下来:“我说了,既然你都认定了,那就去报警,送我进去踩缝纫机。” “你!行!你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周晟显然也懒得再废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恢复了一片死寂。 四周的燥热,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刚才的懒散劲消失无踪,许南骁眼底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饶是如此闷热的夏天,也无法融化分毫。 茶几被踹,划过瓷砖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随即便是“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落了地。 许南骁不甚在意地扫了眼,这才想起茶几角上原本还有一盒玫瑰酥。 他坐起身,眼见着玫瑰酥洒落一地,酥脆的表皮支离破碎,里面的红色玫瑰馅软啪啪贴在地板上。 他捡起面上的一小块脆皮塞进嘴里,甜而不腻,就像岑音当时那个温和又友善的笑。 心里的烦躁莫名又多出几分,许南骁的身躯僵了片刻,最终还是认命起身,拿过角落里的扫帚,把碎渣都扫进了垃圾桶里。 但此刻的他没有想到的是,翌日早上,岑音会来给他送早餐。 * 给他送早餐的想法,其实是母亲林艳提出的。 岑音正吃着早饭,一抬头,就看到桌上放了一个许久没用的蓝色保温盒。 林艳用纸巾把保温盒表面的水渍擦干,叮嘱道:“你问问南南早饭吃了没,没吃的话就顺道给他送一份。” 岑音脱口而出:“我没他微信啊。” “你昨天去送点心的时候没顺道加个微信?” “忘了。”岑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妈,不会每天都要给他送早餐吧?巷口就有早餐店的,而且万一他喜欢睡懒觉,不吃早餐呢?” “做三人份和四人份有什么区别?就是因为你许阿姨说这孩子从来不吃早餐,对身体太不好了,才让我帮忙多注意着点。” 岑音已经预料到未来几个月的跑腿生活,有些不太乐意:“那让他直接来家里吃呗。” 林艳显然也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很是周全:“你许阿姨说这孩子内向,我担心他不好意思,等你们熟了可以问问。” “咳。”岑音差点被包子呛住,脑海中不由浮现昨天他问她要进去偷什么的画面。 可真看不出哪里内向。 见她不语,林艳还以为她是不乐意送,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的纸币放在饭盒上。 “这样,送不送?” 岑音眼神一亮。 在昨天的情书被退款后,岑音深知赚钱不易,所以这种走个几百米就能赚二十块钱的美差,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她眼疾手快地把二十块钱收进了口袋里:“送!妈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午饭和晚饭有需要吗?” “你还得寸进尺上了!”林艳无奈笑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催促一旁闷声喝着粥的丈夫,“你吃快点,别迟到了。” “知道知道。”岑明举手保证。 林艳拿起包,放心出门上班。 听到关门声,岑明这才偷偷凑过身来,跟她说:“你妈就是嘴硬心软,说着跟你赌,这不还是各种找理由给你塞钱呢么,不然哪有五百米路给二十块钱跑腿费的。” 岑音怔了片刻。 原来是这样。 心情突然愉悦了很多,她开心地吃完了早饭,便提着保温盒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不算灼热,巷子里宛若撒上了一层金光,两侧略显斑驳的墙壁上,爬墙虎生机盎然,清新的空气,也令人神清气爽。 从她家走到许南骁家,不过五分钟。 岑音敲了敲院子门,没人响应,却也没锁。 难道已经出门了? “许南骁?”岑音轻喊一声,猫着腰进去的一瞬间,真有种打算进去偷点什么的即视感。 她立刻直起了身子。 里面的大门虚开着一条缝,但透过缝隙往里看,客厅里却空无一人。 岑音推开门仰头看去,二楼卧室的门倒是紧闭着,大概率还没起床。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起床气。 岑音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吵醒他。 她从包里取出笔和纸巾,俯下身正想留言,余光却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她顿了动作,目光偏移,清楚地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糕点碎渣。 一、二、三、四、五、六…… 根据玫瑰馅的数量来看,他是一块没吃啊。 岑音攥了攥手里的笔,目光冷了下来,与此同时,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有事儿?”【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有事儿?” 闻言,岑音抬起头,只见许南骁挺拔的身影正缓步走下楼梯。 他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还半湿着耷拉在额前,一件黑色短袖t恤,衬得皮肤更显白皙。 但也正如此,手臂上的淤青,变得格外吸人眼球。 看起来真像打过架。 难怪昨天在面馆,他居然穿着外套,岑音恍然大悟,又忍不住想,难不成传言是真的,他真的揍了他爸的私生子? 但这想法也不过转瞬即逝,因为此刻的岑音,有点生气。 只有她清楚,八点半就要去上班的母亲为了做那份玫瑰酥,五点半就起床了。 可她也清楚,或许在许南骁这种公子哥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份平平无奇的糕点,甚至味道可能还比不上外面蛋糕店里卖的。 岑音是一个不会和人吵架的人,所以她没问他为什么把玫瑰酥扔掉,只是拿起桌上的保温盒,语调平淡地问:“我妈让我给你送早餐,你吃吗?” 许南骁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走近后低头看了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岑音怕重蹈覆辙,便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吃,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拿回去,但是不要收了以后再扔掉,我妈做这些也挺费时间的。” 许南骁怔了怔,视线扫到她脚边的垃圾桶,才意识到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出声。 他向来讨厌解释,何况,要解释什么呢? 说他不是故意扔掉的。 谁又会信呢? 只是,明明都习惯了被误解,为什么这时候却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谢谢。”许南骁最终没说什么,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在沙发上坐下。 保温盒的上层装着两个包子,下层是南瓜粥,打开时热气腾腾的,淡淡的南瓜香气传入鼻端。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吃过早餐了,但当那股南瓜粥的温暖从口腔顺着食道蔓延到胃部时,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岑音本来想先走,等会儿再来拿回保温盒,但见他这吃饭速度,估计五分钟不到就能把这早餐解决,她也就懒得再多走一趟了,索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开了抖音。 汪汪之家的赵老师年纪大了,对这些软件不太熟悉,所以抖音号,一直都是岑音在维护。 一方面是为了扩大影响力,寻找资助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尽量帮这些流浪的小狗找到好心的主人。 岑音把手机静了音,因此客厅里安静异常,显得有些尴尬。 许南骁自觉有愧,没话找话:“你……为什么要给我送早餐?” 岑音头都没抬,目光依旧落在手机上,简单回答:“我妈让我送的。” 许南骁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岑音把昨天拍的视频导入剪辑软件,正闷头剪辑时,门突然被踹开,伴随着一声高亢的惊呼—— “surprise!” 岑音吓一跳,抬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男生,一米八左右,头发剪得很短,脸庞微圆,笑起来有些憨。 对方受惊吓的程度,显然比她更甚。 他绕到茶几一侧,指着岑音,结结巴巴:“靠!骁哥这可才一、一天啊,你就……” “闭嘴。”许南骁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淡,“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嘛,不忍心你一个人被发配到这儿,就来探望探望你。”男生拍拍许南骁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很仗义?” 男生看着是个自来熟,也不管许南骁是什么态度,自顾自地和岑音打起了招呼:“嗨!我叫……” 岑音不太确定地吐出一个名字:“杨煦?” “你认识我?”杨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岑音微微颔首:“你是张阿婆的孙子,也住在南音巷。” 许南骁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想起昨天面馆里的事情。 这人的脑子,是装了个南音巷人口信息库吗?怎么谁都记得。 哦,也不是。 他也曾在这里住过,但系统似乎就忘了录入,以至于她连他小名都不记得。 “没想到我这么声名远扬。”杨煦有些嘚瑟地摸了摸脑袋,“你叫什么?” “岑音。” 许南骁慢慢咀嚼着那口包子,心想,就两个字,比起向他介绍的时候,敷衍多了。 “原来你就是岑音啊!”杨煦一拍大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超有缘分的!” 岑音和许南骁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他身上,前者疑惑,而后者,更多是嫌弃。 岑音好奇地问:“什么缘分?” 难道他也是她的小竹马? 但不至于吧,她又不是短剧女主,路边见到个小男孩就要救助,怎么会一下蹦出来俩竹马? 杨煦委屈巴巴地说:“那时候我俩都喜欢吃,你爱吃油条和两个鸭蛋,我爸妈听说了,就老给我吃竹笋炒肉。” 岑音:“……” 许南骁脸上是毫无意外的神色,无语地虚踹了他一脚:“丢不丢人。” 杨煦预判了他的预判,完美躲避他的攻击后,嬉皮笑脸地又问:“你是骁哥的朋友啊?” 朋友吗? 岑音也不知道算不算。 她觉得自己比较算是外卖员。 “我是——” 岑音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余光看到许南骁旋上了保温盒的盖子。 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她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盒,转移话题道:“明天早餐还吃吗?” 许南骁愣住了。 她明明都生气了,还要给他送早餐? 她到底图什么? 而且今天他是因为换了地方没睡好,才醒得这么早。 特意起个大早吃早餐?他又不是有病。 许南骁对上她淡然的目光,“不吃”俩字就在嘴边,却脱口而出: “吃。” 他好像真的病了,得了一种嘴巴不受大脑控制的病,许南骁懊恼地皱了皱眉。 “好。”岑音点点头,提着保温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即便语气依旧温柔,但许南骁能感觉到,她的态度相比前一天,确实冷淡了不少。 看着岑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又看见许南骁沉默的样子,杨煦的表情慢慢由好奇,变得难以描述。 许南骁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他这副五官皱起的难受样子。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厕所在那儿,要上就上。” “不是。”杨煦贴着他坐下,震惊问,“我说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许南骁不解:“什么?” “要是没有把柄——”杨煦费解地挠挠后脑勺,“你这么听话干嘛?” 许南骁睨他一眼,像是在看外星人:“你瞎了?” 杨煦委屈地挠挠脑袋,刚端端正正坐着点头的时候,明明就是很听话。 * 岑音走得仓促,一方面是因为生气,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有事儿。 阿英便利店的老板是母亲的闺蜜,今天要去参加侄女的婚礼,但她又不想损失一整天的营业额,正好从林艳口中得知打赌的事情,就偷偷问了岑音愿不愿意去帮忙看一天店。 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二点,工资300。 这个价格,显然不仅是“友情价”,而是“长辈慈爱价”了。 岑音本来也没找到其他合适的工作,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 收银操作很简单,她不过自学了半小时就学会了。 便利店的顾客也不算多,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店里仅剩下她一个。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岑音一接通,就听到岑明紧张兮兮地问: “乖乖啊,你妈说你去张阿姨那儿帮忙了?怎么这个点还没下班啊?” “十二点下班,快了。” “这么晚?”岑明担心地说,“那爸来接你。” “不用啦,就这么点路,你们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路虽然不长,但大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总归不安全,我听说前几天就有小男生在巷子里被醉汉当成情敌揍了。” “我防狼喷雾都带着呢,你就放心吧。”某些时候,俩人的身份像是对调了,岑音佯装生气地催促,“快去睡觉!” “行吧行吧。”岑明喋喋不休,还是心疼,“你说说你,打什么赌,要不就算了吧?” “不行。”岑音执拗地说,“我会赢的。” 毕竟是老父亲,了解她的性子,听她这么说,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叹了口气叮嘱:“那你下班赶紧回家,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 岑音挂断电话,站在收银台后,看着玻璃门外的夜色发呆,直到耳畔响起门铃系统的欢迎声—— “欢迎光临。” 玻璃门自动开启,门外走进来一个颀长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岑音怔了片刻。 许南骁倒像并不意外看到她似的,走到柜台扫了眼,随手拿了一盒套扔在收银台上,淡淡问: “这好吃吗?” 岑音:……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啊?” 岑音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变态故事:“这……大概也许……不能吃吧。” 许南骁这才认真看了眼红色盒子上的英文。 该死的。 哪条法律允许商家把套的外盒做得跟巧克力棒包装一模一样! 他面不改色地把它放回原处,左手下移到下一层货架,换了一个看起来大差不差的红色盒子。 “我是问这个。” “哦哦。”岑音盯着他微红的耳朵,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不由暗喜。 真好,比起他此刻的社死程度,她昨天那点小尴尬算什么呀。 清了清嗓子,她认真回答:“我没吃过,但是巧克力应该都差不多味道吧。” 许南骁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绕去不远处的货架,拿了一盒老坛酸菜方便面,又问:“这呢?” 怎么感觉他今晚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岑音心说,你难道没吃过方便面吗? 但转念一想,许南骁家境好,要说的夸张点,就是有钱人的小少爷,没吃过方便面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一板一眼地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觉得不错,但是这个牌子塌房了,说他家酸菜是用脚踩出来的,你要不换一款?” 岑音好像有一种能力,不管什么离谱搞笑的话,听她说出来,就觉得特别有可信度。 许南骁掀起眼皮,凉凉看她一眼,还真听话地去换了一款红烧牛肉的。 一波三折的购物终于结束,岑音帮他扫码结账,叮一声,耳畔响起提示音:支付宝到账108.5元。 ? 俩人同时愣住。 许南骁嘶了一声:“黑店啊?” “等等!”岑音赶紧翻账单,一看才发现上一位顾客扫完码之后不要了,但商品记录还留在电脑上,她忘记取消,所以刚才就连带着一起算进去了。 岑音赶紧和老板汇报了这件事,老板倒是淡定,给她发了86.5块钱的红包,让她还给顾客。 岑音想起林艳之前吐槽说她怎么连微信都不加一个,便主动道:“我加你微信吧,把多的钱还你。” 许南骁把手机一转,露出了屏幕上的二维码。 岑音添加好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微信名居然也叫【south】。 这人,怎么和南过不去呢。 岑音给他发了红包,顺便指了下角落提醒:“热水在那边。” 许南骁点头,按照她的指示走了过去。 岑音的目光从他的背影移到他的微信头像,昏黄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孤独。 就像此刻的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口吃着泡面,形单影只。 岑音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一些零碎且遥远的回忆。 那好像是许家搬离南音巷的那天,夜晚也如同此刻一样,燥热得令人心烦。 林艳愁容满面地问刚进门的岑明:“他们走了?” 岑明叹了口气,点头:“南南也走了。” 那时候,六岁的岑音总喜欢跟着外婆一起看古装剧,一些古装剧里,只要大户人家有人死了,仆人就会痛哭流涕着大喊一声:“老爷!走了!” 所以在岑音的概念里,走了,就等于死了。 再看父母难过的神情,那应该是死了没错。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岑音很难过。 那一晚,趁着爸妈在厨房忙碌没注意,她偷偷出了家门,一路跑到了许家。 但许家大门紧闭,任她怎么拍门都没人开。 岑音小嘴一瘪,像古装剧里演的那样,眼泪汪汪地在庭院里,拿木板给许南骁立了块碑,用角落里玩耍剩下的粉笔小心翼翼地写下那句—— 【南南墓爱你的音音】 墓和爱忘了怎么写,岑音就写了拼音。 南南mua…… “i”字还没来得及下笔,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干嘛?” 岑音回头,看到许南骁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南南,快点儿,车要开了。”门口传来许南骁父亲的催促声。 岑音这才明白,父母所谓的走,不是那个走。 “这个送我的吗?”许南骁从她手里把木板抽了过去。 “啊。”事情到这地步,岑音只能点头,“你要搬家了吗?” “会回来的。” 许南骁盯着木板上的字看了一会儿,突然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时候她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亲她,但现在想来,他不会是误解了那个“mua”的意思吧?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岑音的注目,许南骁投来一个眼神:“看我干嘛?” 不确定记忆是否准确的岑音好奇地问:“许南骁,你小时候,搬家的那天,是不是从我这儿拿了块小木牌?” “怎么就我拿的?”许南骁理所当然地反问,“那不是你送我的么?” 居然真的有这回事。 但谁家好人送这玩意儿啊。 “你……还留着吗?” 许南骁沉默了片刻,说:“大概不见了吧。” 那就好。 岑音暗暗松了口气,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永久地被埋葬吧。 这样可以显得她没那么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让彼此之间有了记忆联结,很奇怪的,跟他独处了一会儿后,岑音感觉自己心里的气好像消散了不少。 眼看着时针指向零点,岑音锁好收银柜,收起钥匙,看向他的身影提醒:“要关门啦。” 许南骁像是这才回神,把手机一转收进口袋,垃圾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出了门。 回去的一路上,俩人恰好同路。 四周的店铺都早已关门,又遇到天气不好,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 巷子里几乎漆黑一片。 手机上的手电筒灯光微弱,照得前方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岑音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一个人走这条路,想起父亲的话,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瘆得慌。 但是幸好,许南骁在她身后。 万籁俱寂下,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掌,让她躁动的心脏慢慢安稳下来。 等到了家门口,岑音拿出钥匙开门。 听觉告诉他,许南骁正从她身后经过,她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说一声谢谢。 但是他本来也只是恰好跟她同路,道谢,倒是显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岑音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喊住他。 * 这一夜睡得太晚,第二天岑音差点起不来吃早饭,是被林艳掀被子催起来的。 岑明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看她一脸疲惫,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昨晚几点睡的?我都没听到你进门。” “一点吧。”岑音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性的眼泪,她抽了张纸巾擦着,在外人看来,越发显得可怜巴巴。 岑音向来乖巧自律,林艳又对全家人有吃早餐的要求,所以即便假期,也几乎不会熬夜,难得熬一次,水灵灵的大白菜就看起来干瘪了不少。 “这兼职不适合你,你好歹换一个白天上班的。”岑明叮嘱道。 “放心吧爸,我昨天是临时凑数的,今天就不去了。” “那就好。” 岑音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等急了。 她放下勺子,把保温盒上的二十块钱收进口袋后,起身往洗净的保温盒里塞包子,打算先去给他送了,再回来吃早餐。 岑明了然道:“这是给南南送的?” “嗯。”岑音回忆着昨天,比起肉包子,他吃素包子的时候明显速度快很多,看起来是喜欢素的。 筷子一转,岑音把已经夹进保温盒的肉包子又夹出来,重新换了个青菜馅儿的。 岑明像是想起什么,笑得眼尾皱纹深深折起,啧啧感慨:“你别说,这小家伙,没想到现在长这么高了,昨天遇到,差点没认出来。” 岑音旋盖子的动作顿了一瞬:“你昨天遇到了?” 他爸是南音巷出了名的碎嘴子热心肠。 要是和许南骁聊熟了,肯定会直接把他带回家,包圆他的一日三餐,那她的跑腿费不就没戏了? “是啊,就给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在门口抽烟呢,正好他经过,我说咱家中午不开火,晚饭可以来家里吃,但他拒绝了,我估摸着还是怕生。”岑明说完,去厨房把自己的碗筷洗了,准备出门上班。 电话? 岑音怔了一瞬,第一反应是:昨晚,他不会是因为这个电话,才来便利店的吧? 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吧。 他俩除了送了顿早饭以外,又没有什么交情。 岑音摇摇头,加快了装早餐的动作。 估计也是昨晚熬夜了,岑音去送早饭的时候,许南骁还没起床,大门紧闭。 岑音不好意思吵醒他,就把保温盒放在了大门旁的窗台上,想了想,又跟外卖员一样,对着保温盒拍照发给了他,还顺带转发一张给了母亲,表明自己的外卖工作顺利完成。 她转头去了汪汪之家。 由于是周末,汪汪之家来了一些志愿者,她们大多数也都是赵老师以前的学生,只要有空,便会约着来帮忙。 有人忙着给狗狗喂食、有人在帮忙打扫狗舍,还有人在角落里逗弄内向的小狗,庭院里显得格外热闹。 她一踏进门槛,南南就朝她狂奔而来,两只前腿搭在她腿上,激动地跳跃着。 “也就你来,它这么激动,平时都躲在角落里,谁逗都不出来。”赵老师笑着摸它的脑袋。 岑音顺手将它抱进怀里,昨天才帮它洗了澡,毛发上还沾染着淡淡的香味。 岑音低头嗅了嗅,突然想起一件事:“赵老师,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家里需要家教啊?” “你想做家教?”赵老师担心问,“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不是。”岑音把和母亲打赌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通,“我想来想去,家教可能是最适合我的兼职了,但是网上找的,我又怕不靠谱。” “行。”赵老师欣然应下,“我这几天帮你问问,如果有就联系你。” “好呀。”岑音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赵老师,昨天抖音私信里有人联系我,说想捐助一些钱,我拒绝了。” “嗯,是该拒绝的,涉及金钱的事情必须得慎重,一旦出了事就麻烦了。” 这些年,赵玉卿对于金钱资助,向来是不接受的。 即便这小小的收容所,耗费完了她每月的退休工资,甚至连老公也不理解她,选择了跟她离婚,但她一直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 岑音拿出手机,给赵玉卿看私信:“对方说可以改成物资捐助,但是他不知道咱们这儿缺什么,要不然您跟他说?” “这可太好了。”赵玉卿难得笑那么开心,见庭院里烈日当空,她拉着岑音往室内走,“去里面聊吧,别中暑了。” “好。” 岑音把南南放下,和赵老师一边聊,一边进了办公室。 对方很大方,也很好沟通,不到半小时,就聊妥了捐助物品的种类和数量,说过几天就送过来。 而这捐助,基本解决了收容所未来三个月的生存必需。 赵玉卿开心,岑音也松了口气。 待回到庭院,她本能地环顾四周,寻找南南的身影。 但找了一圈,都没看到。 岑音瞬间慌了神,经赵玉卿提醒才想起去看庭院和大门口的监控。 就在她和赵玉卿进了室内大概十分钟后,一直在庭院里溜达的南南出现在了大门口。 它盯着远方看了一会儿,随即便狂奔而去。 监控里看不出它具体去了哪里,只能确定大概是公交站的方向。 和这些小狗一起生活了五六年,赵玉卿对它们了如指掌,一眼便确定:“它应该是以为你回家了,就去找你了。” 岑音心口一颤,赶紧拿起一旁的帆布包:“那我回家找找。” “好。”赵玉卿叮嘱道,“找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嗯。” 岑音飞奔而去,觉得公交车费时间,便直接打了车。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南音巷口。 岑音飞快地推门下车,直奔家门口,却并没有看到南南。 “南南!” 岑音一边喊一边沿着巷子找,炎炎夏日,手心里满是汗珠,却凉得瘆人。 “南南!” 就在她找到巷尾的许南骁家门口时,一道带着浓重困意的嗓音从斜上空的方向传来—— “干嘛?”【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南南。 从小到大,身边的长辈都是这么叫许南骁的。 再加上强撑着起床吃完早饭后,回笼觉睡得云里雾里,许南骁早就忘了和她的狗撞名字这件事,因此听到岑音这么急切地喊他的小名,他想也没想就推开窗户回应了。 “南……我的小狗不见了,我先去找。” 当对上岑音焦灼的表情,许南骁混沌的大脑才慢慢变得清晰,也才想起来—— 哦对,她有条狗。 也叫南南。 幸好俩人之间隔着点距离,他刚才声音也不大,她应该没有听清吧? 她肯定没听清! 许南骁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往床上一躺,但睡意却早已消失无踪。 太丢人了。 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许南骁咬牙切齿又坐了起来,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她那不安慌乱的表情。 这几天见了好几面,在许南骁的印象里,她就像是一汪风都吹不动的泉水。 即便是以为他把她母亲心血丢掉的时候,她看起来也依旧平静,不见丝毫恼怒,但现在……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别人误解,他觉得别人是傻x。 被她误解,他却觉得自己真该死啊,居然让她误会。 大概是她那张乖得仿佛没脾气的脸,实在太有迷惑性,让人觉得就算全世界都错了,她也不会有错。 算了。 当欠她的。 他用手抓了抓头发,飞奔下了楼。 但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刚开门,许南骁就和岑音打了个照面,刚跑开的岑音不知为何,正侧对他,蹲在他家庭院一角。 许南骁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双眸瞬间变冷。 南南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头上带着些微血迹,而作案凶器是一个灰色小花盆,看起来有点眼熟。 许南骁抬头看向二楼自己的房间,原本窗台上应该整整齐齐摆着五个这样的花盆,但此刻,最左边的那个不见了。 不管怎么看,这场景都很像是他被小狗吵到,一怒之下把窗台的花盆砸了下来,正好砸中了小狗的脑袋。 “我……” 许南骁张了张嘴,但还没说完,岑音已经抱着小狗飞奔而去。 许南骁攥了攥拳头,跟在她身后跑出庭院、跑进了大概四五百米外的一家宠物医院。 还好,南南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和大脑。 医生很快帮它包扎了伤口。 岑音抱着南南在大厅角落的椅子上坐着,全程表情冷凝,不发一语。 许南骁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被误解。 别人眼里的他是什么样子,他根本不在意,也懒得解释。 可此刻,连着被她误会两次,他却觉得莫名委屈。 在她心里,他不会已经是一个不懂尊重他人心血、浪费粮食、还冷血无情到伤害小动物的垃圾了吧? 许南骁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张了张嘴。 但岑音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起身把南南小心翼翼地放到他大腿上。 “你帮我照顾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 许南骁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你家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有监控,应该可以拍到那段时间有谁偷进了你家院子。”岑音语气轻缓,却显得格外坚定。 许南骁一怔,喉结滚了滚。 “我跟你一起去吧。”许南骁随之站了起来,相比于略显娇小的岑音,南南在他怀里就像是一个小挂件。 岑音想了想,也行。 万一对方是个彪形大汉,许南骁站在她旁边,多少能有点震慑作用。 便利店老板看起来和岑音很熟悉,听她一说,完全没有犹豫,就去电脑上调出了那段时间的监控。 监控很清晰地拍到,也只拍到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他跟在南南身后进了许南骁家的庭院,不到五分钟,又急匆匆离开了。 岑音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从一旁的货柜上拿了盒眼药水,扫码、付款。 许南骁没有问她要干嘛,只默默抱着南南跟在她身后,眼见着她精准地找到了南音巷56号。 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玩奥特曼玩具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穿着蓝色的短袖t恤、灰色休闲裤,和监控里一模一样。 对于她精准定位的能力,许南骁此刻已经完全不觉得惊讶了。 岑音蹲在小男孩面前,指着他手里的奥特曼莞尔一笑:“这个好玩吗?” 小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好玩。” 岑音直接抢过来扔在地上,一脚将它踩了个稀碎,惋惜地耸耸肩:“那你现在没得玩了哦。” 许南骁:“……” 小男孩愣了足足有五秒,小嘴一瘪,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掉,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喊着:“妈!妈!” 岑音像是丝毫不意外他的告状行为,从口袋里掏出眼药水,熟练地仰头滴了几滴。 低头时,眼药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灼热的砖石上,很快消失无踪。 但她脸上的泪痕,却分外显眼。 不光许南骁看愣了,牵着儿子的手打算出来算账的女人也愣了。 “你是……艳姐的女儿吧?”对方看着岑音眼泪汪汪的样子,姿态瞬间软了不少,担心问,“这是怎么了?” “姐姐。”岑音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说话间带着明显的哽咽,“小旭拿花盆把我的狗砸伤了。” 岑音回头摸了摸南南的脑袋:“医生说,要是再送去晚一点,就没救了。” “什么?!”女人面容严肃,抓着儿子的后颈衣料将他提溜到跟前,“是不是你把姐姐的狗砸伤的?” 男孩抬头看了眼小狗,有些心虚地缩起了脖子。 而这反应,已经给了母亲确定的答案,她一巴掌扇在他的屁股上,严厉质问:“为什么砸小狗?!” “我……”小男孩哭得结结巴巴,“我就、就是想看看它能不能躲开,动画片里的小狗一遇到危险,可以隐身的。” 孩子妈妈像是被气笑了,揪着他耳朵骂:“让你少看点动画片,都看的什么玩意儿。” 岑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吸了吸鼻子:“姐姐,别骂得太严厉了,打几下给个教训就可以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对方,孩子妈顺手从一旁抄起扫帚,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拿着木柄往男孩儿屁股上招呼:“跟姐姐道歉!” “姐姐对不起……” 待打完,孩子妈愧疚地拉着她的手,一个劲道歉:“实在对不起,小孩子太不懂事了,你算算花掉多少钱?我们一定赔。” “好。”岑音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缴费单。 对方态度很好,也很干脆,直接在微信上把钱转给了她。 岑音收起手机,同样满脸愧疚地道歉:“我也得跟您说对不起,刚才太生气了,所以确实不小心把小旭的玩具弄坏了。” 岑音指了指地上的蓝色塑料碎渣:“这个多少钱?我也赔给他。” 孩子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就十几块钱的小玩意儿。” 小男孩指着她,不服气地反驳:“是她故意弄坏的。”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孩子妈一把拍开小男孩的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姐姐成绩那么好,次次考第一,会说谎吗?倒是你,五十分都考不到还整天气我!” 说到这儿,孩子妈像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音音,我儿子英语实在太差了,你学英语有没有什么诀窍?” “其实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多背单词多做题就好了,特别是寒暑假,一定不能放松,得天天背、天天做。”岑音郑重点头。 “有道理!”孩子妈抓着男孩儿的手径直往里走,“你现在就给我去做题!动画片不给看了!!” 庭院门被关上,男孩的哀嚎声还在耳畔,岑音转过身,恰对上许南骁似笑非笑的目光。 岑音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痕,眨眨眼,刚才的委屈劲已经消失无踪。 “你看什么?” 许南骁靠在墙壁上,右手轻抚着南南脊背上的毛发,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看你啊。” 岑音本来以为他肯定会说自己没看什么,却不想他回答得竟然如此直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她伸出手,想把南南从他怀里接过来:“你回家吧,我把它送回去。” “你送回去,他不会又跑出来?” 许南骁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这回要是送回去,估计就只能把它关进笼子里,以防它偷跑。 但是南南在被收养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对笼子很是恐惧,每回要把它关进去,它就浑身抗拒。 可是,家里不给养。 江意欢家又太远,而且她不确定,江意欢的爸妈是否会同意家里住进一只小狗。 至于南音巷其他邻居家,岑音没那么熟,就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 岑音思索许久,试探性地扯了扯许南骁的t恤下摆。 “许南骁。” 许南骁不紧不慢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狗:“嗯?” “我能不能——”岑音仰起头,眼含着满满的期待。 “把它暂时寄养在你家?”【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她不但没有怀疑是他伤害了南南,而且居然想把南南寄养在他家? 他们才见过几次面。 许南骁不理解,她此刻对他的信任从何而来。 但是,他更不理解的是,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同意,让这只和自己撞名的小狗进家门。 岑音小心翼翼地把南南放在沙发角落,转身见许南骁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在后悔,于是立刻举起手保证:“你放心,等它伤好了,我马上就把它接走!” “嗯。”许南骁淡淡应了一声,从厨房里拿了两罐冰可乐。 岑音坐在沙发一角,掏出手机给赵玉卿报平安,顺便跟她报备了要把南南暂时留在这儿的事情。 忙活了几个小时,心一直都是悬着的,直到此刻,看到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安眠的小狗背上,她才真正安下心来。 可心安定了,身体的不适感才渐渐变得明显。 好像有点头晕。 岑音皱了皱眉,没有在意,见许南骁把可乐递到她面前,她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她低着头,努力和拉环作斗争,奈何前两天刚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此刻颇有一种狂踩自行车半小时却发现车没有链条的无力感。 就在她准备再一次努力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白皙的右手。 骨节分明,五指修长。 他的手指扶着罐身上部,掌心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她的手背,岑音本能地把手往下挪了挪。 感觉头更晕了。 食指抵住拉环,啪一声,冰可乐的凉意仿佛扑面而来,而他略带严肃的嗓音,随之响起。 “你体温怎么这么高?” “啊?”岑音没反应过来,懵懵抬头。 许南骁这才发现她真的不对劲,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你中暑了。”他肯定地下了个结论。 岑音摸了摸额头,有些无力地朝沙发躺下。 客厅里没有空调,炎炎夏日无风天气,即便门窗都开着,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许南骁放下可乐,不发一语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旁的南南被这动静吵醒,见岑音被人抱走,毫无犹豫地跳下沙发紧随其后。 岑音吓一跳,双手抵着他胸口,却没有丝毫震慑力:“去哪儿?” “卧室。” 许南骁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听着更奇怪了。 他们毕竟才认识没几天。 他正想解释卧室有空调,却见岑音“哦”了一声,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安安静静靠在他肩上。 许南骁的身躯僵了一瞬,他踢开房门,故作不经意道:“不怕我意图不轨?” “不怕。”岑音闭着眼睛,低声嘟囔,“南南会保护我的。” 明知道她说的此南南,非彼南南。 许南骁的心依旧仿佛不可控地晃了晃。 该说她是理解力太强,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呢? 许南骁撇撇嘴,将她平放在床上。 关了门窗把空调温度调低,凉意很快充斥整个房间。 许南骁在网上搜了搜中暑的处理方法,没有冰块,便用薄毛巾包着冰可乐罐帮她降温,又去厨房泡了淡盐水。 岑音咬住吸管,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深呼几口将它喝了一半,不忘皱眉吐槽:“好难喝。” “都这时候了还挑三拣四。”许南骁嫌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拆了包装袋,将白色糖果抵在她唇上。 薄荷清香中带着些微甜意,是老刘面馆收银台上常放的赠品,估计是他上次拿的。 “你怎么没吃?”岑音好奇地问。 许南骁一点面子也不给:“因为难吃。” “……”岑音忍不住为老刘面馆发声,“你讲话也难听。” 许南骁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我看你倒是不难受了。” 岑音的状态看起来的确好转了一些,但还是没什么精神。 房间里只有空调呼呼吹着冷风,显得有些安静。 就在岑音昏昏欲睡的时候,坐在床沿的许南骁突然侧过头来,莫名其妙地问:“你今天,为什么不怀疑是我?” 岑音没明白他的意思:“怀疑你什么?” 许南骁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地毯上的小狗:“它是在我家庭院里出的事,凶器是我房间阳台上的花盆,我又正好在房间里,为什么你不怀疑是我砸的它?” 岑音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听到他问,才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因为你长得帅吧。” 许南骁:“……” “开玩笑的,可能因为,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吧。”岑音脸色苍白,但还是强撑着笑意,“而且那个花盆,我早上给你送早餐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掉在地上了。” 相信。 好陌生的一个词。 但是听着,感觉还挺不错。 “哦。”右手食指关节蹭了蹭鼻尖,沉默了会儿,许南骁又把目光移向窗台,嗓音沉沉地开口,“其实那天的玫瑰酥,不是我扔的,只是不小心掉地上了。” 岑音早就忘了这回事儿,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原来是这样啊。”她索性坐起身来,拿过床头柜上没喝完的盐水,继续慢吞吞喝着,嗓音虚弱,却越发显得温柔,“没事儿,那下次我妈做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一点,还挺好吃的。” “嗯。”许南骁清了清嗓子,语气莫名有点凶,“快喝。” 把盐水彻底喝完,岑音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十分了。 她把空杯子放回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才发现十分钟前母亲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大概几点到家。 【马上回。】 岑音慢吞吞回复完母亲的消息,再抬头时,精气神看着好了不少。 她双手撑着床,慢慢往下挪:“那我先回家了,明早再来给你送早饭。” 许南骁的右手反撑在床尾,整个人懒洋洋的,歪着脑袋,轻啧一声:“就你这病怏怏的样子,在家躺着吧,我自己点外卖。” 岑音一听,脑子里的报警器滴滴作响。 这可不行啊。 二十块钱跑腿费呢。 她现在去哪儿找这么容易赚钱的活。 “外卖不健康。”岑音温温柔柔地劝道,“还是我给你送吧,就几步路的事情。” “不然我去你家拿?” “不用不用,大清早的,你多睡会儿吧。” 再说下去感觉要撑不住了。 岑音穿好鞋子,急切地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好……”许南骁话音刚落,岑音已经消失在了门口,跟后面有人追债似的。 许南骁眉头轻蹙,越想越奇怪。 她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熬了几个小时,等到夜深人静,许南骁还是没想通这个问题,他点开微信,想求助求助杨煦,却先被岑音的微信头像吸引。 南南嘴里叼着朵花,直视镜头,看起来还挺可爱。 岑音虽然加了他好友,但除了那个红包,连一条客套的打招呼消息都没发。 许南骁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这三天里也只发了一条,照片还是那只边牧,文字有些莫名其妙:【19695。】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南骁收回注意力,转而点开和杨煦的聊天界面:【一个女生,每天给你送早餐,担心你吃外卖不健康,还不让你去她家拿,说让你早上多睡会儿。】 许南骁:【这是什么心理?】 杨煦冲在吃瓜第一线,几乎秒回:【这还能有啥心理,喜欢你呗!】 杨煦:【要不喜欢你的话,哪会关心你的饮食和睡眠?】 许南骁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只见过几面,就喜欢了?】 杨煦:【骁哥,虽然你没什么素质,也没什么道德,更没什么好脾气,但你有这副皮囊啊。】 许南骁:【滚!】 杨煦:【说真的,你还记得高一开学那天有多少女生偷偷打听你的微信吗?要不咋叫一见钟情呢。】 是了。 她刚才也说,觉得他帅,所以相信他。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他? 许南骁身边从来不缺示好,他只觉得无聊。 但此刻,空旷的房间里温度宜人,窗外没有吵闹的鸣笛,鼻端窜进几缕淡淡的香,好像是她留在枕头上的洗发水香味。 静谧、安宁。 许南骁的心仿佛在这种氛围里,轻轻地被挠了挠。 手机屏幕暗下,如镜子一般照出了他的脸。 这几天兵荒马乱,没怎么睡好,眼下好像有点淡淡的青色。 啧。 要是变丑了,她是不是该不喜欢了? 他回复杨煦的消息:【行,睡了。】 杨煦不可置信:【睡了?现在才九点你就睡了?!】 许南骁:【美容觉。】 杨煦:【……】 许南骁:【你也早点睡吧。】 许南骁:【哦你不用,你没人喜欢。】 杨煦:【……】【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许南骁做了个梦。 他掉在无垠的深海里,海水从鼻腔涌入身体,让他逐渐无法呼吸。 胸口闷得仿佛压了千斤重,他努力地往上游去,却无济于事,右脚被水草死死地缠绕。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海面上仿佛打下一道光,有一只大手,穿透光影和海水,朝他伸了过来。 他努力地想近一点,再近一点,但还没抓住…… 他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南南正趴在他胸口,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 难怪胸口这么闷。 许南骁一把把它捞了起来,跟它大眼瞪小眼。 “南南?” 楼下传来岑音的呼唤声。 小家伙一听到,立马抛弃了他,啪地跳下床,直往楼下奔。 许南骁洗漱完才慢悠悠下楼。 不知道是美容觉的作用,还是他今早洗漱的时候比较用心,下楼的时候,岑音莫名盯着他看了许久。 “看我干嘛?”许南骁看起来凶巴巴的。 岑音不吝夸赞:“觉得你今天特别帅。” 果然有用。 她就喜欢这样的。 许南骁刚这样想着,岑音又真心实意地补了一句:“你把南南照顾得很好,这份善良让你帅气加倍。” “……” 许南骁无语地拧开保温盒盖子,余光看到她蹲在一旁用准备好的小零食逗狗狗,嘴里还一刻不停地喊着: “南~南!” 岑音不自觉拉高了音调,像哄孩子似的,透着几分黏腻。 许南骁还是没习惯,忍不住咳嗽一声:“它就非得叫这名字?” 岑音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保证过会给南南改个名字,可是后来想着他不会在南音巷久住,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旧事重提,莫名有些尴尬。 “不知道能改什么名字。”岑音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要不然,你改个名字吧?” “好主意。”许南骁吊儿郎当地附和,“以后你管我叫狗,管它叫许南骁。”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别叫南南了。”岑音的表情相当一本正经,似乎真的是在为他考虑,“南南这个小名太可爱了些,跟你现在高大帅气的形象气质也不符啊。” 许南骁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所以?” “要不然以后叫它南南,叫你——”岑音想了想,喊许南骁还是太生疏了些,就像她不会喊江意欢全名。 既然南字被排除,那就只有—— “阿、骁?” 由于不确定他能否接受,岑音说的时候有些心虚,语调又轻又缓,跟小猫尾巴似的,轻轻拂过许南骁的耳朵。 攥着水杯的右手骤然收紧,许南骁目光微定,喉结轻滚。 艹。 怎么有点好听。 许南骁蹭了蹭鼻尖,勉强道:“行吧。”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岑音松一口气。 见许南骁坐在沙发角落慢悠悠喝着粥,岑音掏出手机,准备和昨天一样拍张照发给母亲,表明此外卖已送达。 却不想忘了关闪光灯。 “咔嚓”一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许南骁眼神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后者却心虚地躲避了眼神。 许南骁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暗暗想:还偷拍?看来真被杨煦说对了,她果然喜欢他这张脸。 发现他没追究,岑音开心地抱着南南坐到侧面的沙发上,又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我能留在这儿陪它吗?” “嗯。”许南骁淡淡应了一声,闷头喝粥。 大概由于昨天中暑,岑音今天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总感觉脑子还是昏昏沉沉。 她微眯眼睛靠在沙发上,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温度恰到好处。 昨天没有好好参观他家,现在悠闲下来,她才发现,对这里的熟悉感是那么强烈。 虽然没有具体的记忆,但看起来她小时候应该经常来。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她对许南骁莫名有一种亲近感和信任感。 不知不觉困意又渐渐来袭,抚摸小狗的动作慢了下来。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许南骁已经不在客厅,保温盒完完整整地放在茶几上。 而南南趴在她腿上,怀里抓着许南骁扔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件t恤,正颇有兴致地啃噬着,像是把它当成了磨牙工具。 岑音立刻把衣服从它嘴里夺了出来,在看到胸口那几个破洞的瞬间,心已经半死不活。 反过来看到“balenciaga”字样之后,她的心彻底死透。 她微颤着手,以图搜图,很快在购物网站上找到了这件衣服的代购。 3800。 “……” 对于这几天辛辛苦苦才赚了几百块的岑音而言,这已经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程度。 而是一夜回到侏罗纪。 许南骁拿着一杯水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的正是她捧着衣服脸色苍白、悲痛欲绝的样子。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死了。” “……”岑音抬起头,抿了抿唇,“对不起啊,被南南咬坏了,你这衣服多少钱?” 许南骁说:“4800。” 很好,毁灭吧。 岑音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我会赔的!就是……能不能分期?” 许南骁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眼,不甚在意:“不用你赔。” “真的?!”岑音瞬间亮了眼神。 “但我就带了两件上衣,没得换了,你得带我重新去买一件。” “……”要带他去买,岑音自然不可能再让他花钱,但是就她这点存款…… 岑音欲言又止:“我买不起贵的。” “都一样,能穿就行。” “那行。”岑音立刻答应了。 午后,等南南安睡,岑音带着许南骁去了临近的商场,进门之后,直奔优衣库。 许南骁绕了一圈,似乎一直没看到满意的,直到临近出口,目光才第一次停留。 黑色的短袖t恤,平平无奇,只胸口有一只白色的简笔线条小狗。 岑音看了眼价格,限时特价,99。 还真符合她的消费水准。 岑音仔细想过,这应该是商场里最平价的一家服装店了,所以,她得尽量让他把这件衣服买了。 不然去了其他店,就要花更多了。 “你快去试试!”岑音立刻把它取了下来,塞进许南骁手里。 许南骁碍不住她的热情,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不到一分钟,他就出来了。 “好看!”岑音立刻开启了彩虹屁模式,“版型还挺好的,我觉得不比你那件4800的差!这个小狗也好可爱!” 一旁店里的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同事,咱没有营销提成,你能别这么卷吗? 许南骁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热情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我再看看。” 说着,他又往一旁的衣架走去。 岑音靠在柱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点心累。 她妈妈说得对啊。 养小狗果然费钱,随便一口,就让她欠下了4800的巨款。 “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羞涩的女声,岑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小跑到了许南骁面前。 女生举起手机,笑意盈盈,脸上带着几分娇羞。 岑音歪着脑袋,无聊地打了呵欠。 却不想下一秒,许南骁突然回头看了过来。 目光相撞,岑音一脸迷茫。 什么意思? 关她什么事儿? 在女生看不到的角度,许南骁双唇轻启,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岑音轻眯双眸,靠他的嘴型辨认出了内容。 他在说—— “四千八。” “……”还真是魔鬼的咒语。 岑音深呼吸一口气,立刻冲过去挽住了他的手,嗓音黏腻得差点把自己吓一跳。 “阿骁~我好啦!” 女生惊讶地看她一眼:“你是……他女朋友?” 岑音重重点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生尴尬道歉,“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没事没事。”岑音有些心虚,赶紧摆手。 “你们很般配,祝幸福。”女生很是大度,笑着祝贺了他们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岑音立刻松开了他的手。 “你不喜欢的话,直接拒绝不就行了么,干嘛还要找我帮忙?” “我知道啊。”许南骁轻笑一声,欠揍地说: “但我不想浪费我的4800。” 岑音:“……” 天杀的。 * 深夜洗完澡后,许南骁换上新买的衣服,一出浴室就看到南南蹲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岑音对它跟对待孩子似的,下午特意咨询了医生,得到“可以洗澡”的回复后,才借用他的浴室给它洗了个澡。 因而此刻,它身上带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沐浴乳香味。 许南骁刚上床,南南就跑了过来,用脑袋拱开他的手,趴到了他肚子上。 “下不为例啊!”许南骁凶巴巴警告,“当作你今天做好事的奖励。” 南南也不知听没听懂,脑袋又蹭了蹭他。 它好像挺喜欢他的。 难道这就是狗随主人? 跟它那主人一样,喜欢他喜欢得莫名其妙。 许南骁也就任由它去了。 他打了一局游戏,耳畔突然传来些微“呜呜”声,他侧头一看,小狗斜躺在床上露着肚皮,一动不动。 “哎。”他伸手拍拍它的肚子。 它眯着眼睛,倒是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可又不愿意起来。 许南骁没养过任何宠物,因而此刻,迷茫之余还有些不安。 她才刚把它寄养在他家,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交代? 他拍了张照发给岑音,问她这是怎么了,但岑音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并没有回复。 许南骁转头打开了提问软件。 搜索:【小狗露出肚皮一动不动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相关回答。 排在第一个的提问是:【女同事把小狗寄养在我家,结果没一个小时,小狗就露着肚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好像病得不轻,她是不是想故意讹我?】 1l:【是想讹你,建议绝交。】 2l:【别治了,把小狗邮寄到我这儿,我来负责后事。】 3l:【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死直男,小狗露肚皮是想让你摸摸它,女同事把小狗寄养到你这儿明显就是释放好感信号,讹你个头啊?】 4l回复3l:【整个帖子只有你一个好人。】 楼主回复3l:【我俩在公司就是普通同事,她真的喜欢我?】 3l回复楼主:【谁会把自己的爱宠寄养在关系一般的普通同事那里?反正我不会。她这样做说明内心对你极度信任,并且这样你们就有了一大共同话题,关系自然就能拉近。同时通过你对待宠物的态度,她也能看出你这个人怎么样,算是一种人品质检。】 楼主回复3l:【去问了,她果然喜欢我!但是由于我前面发了很多消息质问她是不是想讹我,撤不回了,她觉得我这个人不行,所以已经把小狗接回去了。】 楼主回复3l:【我要是早点发这个帖子该多好!】 8l回复楼主:【属实是被你学废了!】 …… 是……这样吗? 许南骁试探着伸手摸摸它的背和肚子,小狗果然微眯起双眸,姿态惬意地放松了身子,四只爪子微微翘起。 等许南骁再度松开手,小狗立马充满生机,蹭一下跳了起来。 许南骁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手机上跳出了岑音的回复:【我刚去洗澡了,没事,它就是想让你摸摸,你摸摸它就好了。】 许南骁正想说好,那头又发来一条:【你可以再拍点它的照片给我吗?】 许南骁打开摄像头,先给小狗拍了几张,犹豫片刻后,又抱起小狗,表情勉强地拍了张合照。 一股脑全给她发了过去。 岑音心满意足地下载了全部照片到相册,靠在床头滑动屏幕查看。 惬意斜躺的小狗、吐着舌头卖萌的小狗、歪着脑袋撒娇的小狗……岑音本来看得心暖暖,直到滑到最后一张,陡然吓一跳。 她要看的是小狗的照片。 他发合照干嘛? 大概是误发的? 虽然不得不说,他长得赏心悦目,但是在相册里留别人的自拍也太奇怪了。 岑音毫无犹豫地点中这张。 一键删除。【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都说边牧非常非常聪明。 许南骁没养过狗,所以没什么实感,把它带回家的时候,也没见它多聪明。 直到大清早,他下楼的时候,发现南南把他的三双鞋排好放在楼梯口,仰着头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似乎在问:今天想让我咬哪双? “……” 许南骁想起昨天岑音那仿佛要破产的样,心想,还是不折腾她了。 他蹲下身,轻轻拍拍它脑袋:“把鞋子叼回去。” 南南“呜~”了一声,配合地叼起一只鞋往门口鞋柜走。 恰在此时,岑音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南南的举动,岑音吓得立刻把鞋子从它嘴里拽了出来。 还好,没有咬坏。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之前它都很乖的,怎么借住在许南骁家之后,就突然开始拆家了? 岑音一脸费解地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示意许南骁:“吃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总让许南骁觉得,有种定点被投喂的感觉。 说难听点,真像她养的狗。 但他还是屁颠屁颠地吃了。 岑音坐在客厅地毯上,举着手机,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南南,轻声喊:“南南,过来亲亲。” “咳。”许南骁差点被粥噎住。 南南从他双腿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挤了过来,仰起头,对着岑音的脸颊亲了一口。 “再亲亲大家~” 南南像是能听懂她的话,脸贴近手机,又对着镜头亲了一口。 “真乖!”岑音摸摸它脑袋以示奖励,并顺手把这视频发到了汪汪之家的抖音号上。 在此之前,汪汪之家的抖音号一直半死不活,每条视频的点赞量基本维持在两位数。 但这条视频刚发布不到二十分钟,点赞量就达到了200个,评论量也达到了新高。 岑音惊讶地点开。 【呜呜呜呜太可爱了太聪明了!怎么会有人舍得遗弃它!】 【博主的视频都好可爱!求问地址!想去看看这些可爱的狗狗!】 【狗狗好,手也好(狗头)】 【视频里是博主男朋友吗?手太好看了吧!】 …… 越来越多的评论重点明显偏移,岑音重看了一遍视频才发现,在南南从缝隙里挤过来的时候,镜头不小心拍到了许南骁拿着勺子的右手。 岑音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上移,最后落在了他修长的五指上。 网友们果真慧眼如炬,这手……确实不错。 岑音正默默欣赏着,头顶突然响起一道调侃的嗓音。 “很好看?” “啊?”岑音这才回过神。 许南骁本以为她会装作无事发生,却没想到她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你的手很好看。” “跟脸比呢?” “好看不是对比出来的,而是客观的。”岑音发自真心地夸赞,“俩都好看。” 她的回答,总时不时出人意料,直白坦荡得让人不知如何反应。 许南骁拿起一旁的保温盒盖子,盖上旋转的时候,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微手忙脚乱。 岑音倒是没注意,难得来了一波这么大的流量,她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回复评论上。 直到余光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她脚边的南南,此刻两只前爪居然趴到了不远处的木柜上。 那木柜看起来很轻,面上除了四个瓷杯以外,没有装任何东西。 而南南,正用前爪和柜门把手做斗争,在它的拉扯下,木柜开始摇晃。 岑音和许南骁几乎同时察觉到危险,默契地起身跑了过去。 许南骁快了一步,两手撑住已经倒下快四十五度的柜子,将它抵回墙上。 岑音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这才重重落了回去。 南南的小命被救下,但柜子上那四个杯子,就没这么好命了。 它们顺着柜子倾斜的弧度,排着队滑落在地。 那清脆的声响,在许南骁听来是:啪、啪、啪、啪。 在岑音听来却是:二十块、四十块、六十块、八十块! * 虽然许南骁不要,但岑音还是坚持赔了四个杯子的钱,一共八十。 辛辛苦苦赚一点,这两天都快花没了。 她本来是想把南南寄养在许南骁家,直到它脑袋上的伤口彻底恢复的,但这一通遭遇后,岑音还是咨询了医生。 在得到“伤口基本恢复”的回复后,岑音决定,今天就把它送回汪汪之家。 毁掉一件t恤和几个杯子就算了,要是它下次把许南骁的鞋、手表之类的毁了,她可能真的掏空自己也赔不起。 第二天,趁着喝粥的闲暇,岑音打开微信,想拜托赵老师,这些天对南南多关注一下,一看才发现赵老师刚给她发了消息,言语之间难掩惊喜。 赵老师:【音音,资助人说物资已经装车了,中午就能到,我刚看了她发的照片,满满一卡车呢!】 岑音:【那我中午过来帮忙!正好要把南南送回来。】 赵老师:【好呀,就是有个问题,卡车太大,估计只能开到路口,物资需要我们自己去搬回来,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就算加上你,怕是也不够。】 今天不是周末,人手告急倒是个问题。 岑音想了想,说:【我把欢欢也叫上,再问问有没有朋友能帮忙。】 赵老师:【好,那就辛苦你啦。】 聊天结束后,岑音开始在微信寻找可能有空的同学,但她的交际圈本就不大,又是这种苦力活,除了一口答应的江意欢以外,其他人要么在旅游,要么是凌晨才睡实在起不来。 无声叹了口气,岑音的余光瞟到一旁的保温盒。 算了,等会儿再说。 还得给许南骁送早餐呢。 她自觉地打开砂锅,将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盛进保温盒里。 岑明叼着根油条,看她把粥装进保温盒,还贴心地装了两个荷包蛋,感觉老怀安慰。 “第一天的时候你不冷不热的,我还以为你是嫉妒你妈对南南太过照顾,现在看来,你俩相处得还不错?” “收了钱的。”岑音低着头,慢慢旋起保温盒的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提高音量道,“爸、妈!以后你们别叫他南南了,叫阿骁吧!” “为什么?”岑明不解。 “南南这名字太幼稚了,他都十八了。”岑音假传“圣旨”,“他说他不喜欢。” “也是,那听乖乖的,以后叫他阿骁。”岑明回头看向厨房,“老婆你听到没?” “听到啦!”厨房里传出母亲的声音。 岑明这才继续和岑音聊天:“阿骁他呀,这些年确实不容易,所以你妈母爱爆棚,你多理解理解。” “不容易?”岑音重新坐了下来,“他家这么有钱还不容易啊?” “他们家搬走之后没几年,他爸妈就离婚了,你许阿姨直接出了国,你周叔叔虽然事业有成,但一心扑在工作上,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完全是个大老粗,几乎都交给了家里的保姆……” 岑明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厨房里的林艳回头打断。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行行行,不说了。”岑明举手投降,无声叹了口气,“毕竟是别人家的隐私,也确实不该说,反正啊,既然人家回来了,爸也希望咱们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些。”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岑音不禁回想起这几天许南骁的模样,懒散的、毒舌的,甚至偶尔有些欠揍,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岑明见岑音沉默不语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有些不甘愿。 他瞟了眼厨房,见老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来,才偷偷凑过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别不高兴,你不是和你妈还有个赌约吗?这样吧,你对南南多照顾些,到时候我偷偷资助你1000。” 岑音心里暗喜,但转念一想,得了吧,他爸工资全部上交,每个月就800的生活费。 “爸,你哪来的钱?” “你别告诉你妈。”岑明神神秘秘道,“我偷偷立早饭吃得多的人设已经很多年了,每天都多带两份去公司,其实是卖给同事了。” “……”岑音是真没想到,男人为了攒私房钱,能诡计多端到这种地步。 她伸出手,偷偷和岑明击了个掌:“成交。” 林艳端着鸡蛋饼走出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父慈女孝的场面。 她嫌弃皱眉:“你俩又作啥妖呢?” “没有啊。”岑音赶紧提着保温盒起身,“妈,我去送早餐啦!” “神神秘秘。”林艳笑斥一声,回头时,岑明正一个劲地把油条往饭盒里塞。 “老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早餐买得没有以前多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林艳嫌弃地拍拍他的啤酒肚,“也不看看肚子大成什么样了,给我减肥!以后不准再带早餐去公司了。” 岑明:“……” * 许南骁家的大门没关。 那就说明,他应该已经起床了。 岑音对男生生活习惯的了解程度,仅限于自己的表弟秦响。 一到假期,就是晚上不睡,白天不醒的作息。 相比而言,许南骁倒是健康很多。 客厅里没有人,岑音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南南就激动地跑了出来,一如往常蹦跶着表示对她的欢迎。 岑音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逗了会儿南南,看到许南骁从楼上下来,就赶忙道:“早餐送到啦,我得先走了。” 许南骁顺口一问:“去哪儿?” “汪汪之家,就是它在的流浪狗收容所。”岑音把南南抱进怀里,不好意思道,“我还是把它尽早送回去吧。” “不是说要等它伤好吗?” “我怕它再待几天,直接把你家拆了。”岑音说,“我问过医生,它恢复得也差不多了。” 许南骁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保温盒,没再多说什么。 南南倒像是有些舍不得,跑到他脚边一倒,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脚背上,一副粘人的姿态。 岑音扯了扯手里的牵引绳,南南却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她无奈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转头却正好想起令人发愁的人手问题。 许南骁这种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的青壮年,简直是最完美的劳动力。 她试探着问:“你今天有没有空啊?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许南骁偏过头看她:“需要我帮忙?” “嗯。”岑音坦诚道,“有些捐助的物资需要搬运,但是人手严重不足,我们目前只有三个人。” “行。”许南骁三两口解决了早饭,盖上盒子后,拿起一旁的手机和钥匙。 这回,南南倒是配合,一个鲤鱼打挺,跑回了岑音身边。 锁门时,许南骁像是想起了什么:“还需要别的劳动力么?” “你有能来的朋友吗?”岑音眼神一亮,“如果愿意来帮忙就太好了。” “就前几天你见过那个,杨煦。” 见许南骁低着头发消息,岑音好奇瞟了眼,只见他言简意赅地问杨煦:【打球,来不?】 杨煦毫无犹豫:【来!报地址!】 许南骁就把汪汪之家的地图定位给他发过去了。 岑音尴尬地挠挠额头:“你这样骗他,他等会儿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许南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昨天给南南买的玩具球,放在掌心里颠了颠。 “跟狗打不是打?” 岑音:“……” * 从大马路旁的公交站台到汪汪之家,需要经过一条大概三百米的小径。 而这一路上,得知被欺骗的杨煦唯有一句话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打你大爷!” “可惜了,我没大爷。”许南骁搭着他的肩膀,懒懒笑道,“要不你将就一下,去打我大爷他弟?” 岑音的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让杨煦去揍他爸。 真是孝死。 汪汪之家的大门近在眼前,岑音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一个是江意欢,还有一个,好像是…… 温辞?! 江意欢的死对头。 和许南骁截然不同,温辞这个人给岑音的印象,就像一件完美的白瓷艺术品,好看、易碎,但摸起来,总是冰凉,令人不敢触碰。 高中三年,他和江意欢一直王不对王,这回居然会来,倒让岑音颇感意外。 待走到俩人面前,岑音本想着介绍一下,但还没开口,杨煦就惊喜地搂住了温辞的肩膀:“温辞?你怎么也来了?” 岑音惊讶地问:“你俩认识?” “篮球友谊赛的时候认识的。”杨煦拍拍温辞的肩膀,“想当年那场比赛,那可谓是,紧张刺激、势均力敌……” 温辞一如既往地神色冷淡,他拍开杨煦的手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我先进去了。” “真高冷。”杨煦轻啧一声,转头又搂住了许南骁的肩膀,“还是骁哥好。” “滚。”许南骁也拍开了他的手,“我是你备胎?” “你不是我备胎,你是我baby。” “……” 江意欢嫌弃地撇撇嘴,挽着岑音的手,先行进了庭院。 半途,岑音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把温辞骗过来的?” “没骗啊。”江意欢理直气壮地说,“我跟他保证,只要他今天来帮忙,我一个月不在别人面前骂他,他就来啦。” “你忍得住?” “很难啊!所以看出来我有多爱你了吧?”江意欢捏了捏岑音的脸,回头看了眼许南骁和杨煦,又偷偷凑到岑音耳边问,“那你呢?许南骁你是怎么喊来的?” 岑音也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就问他能不能来帮忙,他就答应了啊。” “这么简单?!这么乐于助人,崩人设啊!”江意欢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种可能,“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你想太多了。”岑音忍不住笑,“我们才认识几天啊,他应该是因为我每天给他送早餐,才不好意思拒绝的吧。” “也有道理。”江意欢像个老母亲似的叮嘱,“就算他真看上你了,你也得慎重考虑,你们虽然从小认识,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知道啦,你少操这些没用的心。”岑音笑着晃晃她的手,“我现在才没心思想这些事情,我只想努力赚钱养南南。” 江意欢翻了个白眼:“人家恋爱脑,你恋狗脑。” 由于援军加入,捐助物资的搬运很是顺利,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 即便是阴天,但大家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不远处,杨煦真的在和庭院里的小狗们打球。 而江意欢,正举着手给温辞看自己手背上的划痕,姿态高傲地说:“温辞,我手受伤了。” 温辞垂眸看了眼,面不改色:“手机呢?” “倒也不用打120,只要你……” “赶紧拍照,不然就结痂了。” “……”江意欢跟没听到似的,分外嚣张地要求,“疼死了,小温子,给本宫吹吹。” 温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了,俯身极其敷衍地吹了口气。 岑音无奈笑笑,把视线投向另一处树荫下,和蹲着乘凉的许南骁对上目光。 这几天来,南南似乎也跟他熟络了,脑袋贴在他的鞋子上,睡得正香。 岑音拿了瓶水走到他面前,正想递出,低头却发现他的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物资的包装袋划开了一道小口子,留下细细的血痕。 “你也受伤了。”她指了指那伤口。 本来睡着的小狗听到她的声音,立马爬了起来,慢慢悠悠地绕到她脚边。 许南骁轻笑一声,把手举到她面前:“要不你也给吹吹?” 岑音没理他,转身去屋里找了一个创可贴。 嫩黄色的创可贴上印着棕色的小狗图案,岑音握着他的手指,轻轻地将创可贴绕了一圈。 阴沉的天气里,闷热无风,庭院里偶尔传来此起彼伏的汪汪声,伴随着杨煦呲牙咧嘴的对骂。 可此刻,许南骁却仿佛觉得周遭的一切被按下了静音键,她的侧脸,成了视野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在许南骁反应过来前,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岑音没抬头,小心翼翼地压好创可贴的边沿,理所当然道:“我爸妈让我多照顾你。” “就因为你爸妈?” “其实,也不是……”岑音收回手,有些心虚地躲避了他的注目,低头揉弄着南南的小脑袋,“我也是有点私心的。” “你害羞什么?” “啊?”岑音不明所以,“没有啊。” “哦。”许南骁拿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在泥地上画着王八。 “……”岑音忽略了他幼稚的行为,好奇问,“你不问我什么私心?” 许南骁侧过头,俩人的目光又一次直直撞上,但和刚才不一样,这一次,她的脸庞触手可及。 许南骁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清楚看到她瞳孔里他的身影。 他先一步移开了目光:“等你想说了再说。” “嗯。”岑音肯定点头,“过段时间我就告诉你。” 现在俩人还没那么熟,要是说她在靠他赚养狗基金,他大概会生气吧? 等关系再好一点,到时候钱也攒够了,她就可以坦白从宽了。 “嗯。” 许南骁喉结微滚,心里想的却是: 靠。 她不会要跟他告白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中午时分,赵玉卿留了大家吃午饭,还破天荒地打开了不记得多久没用过的空调。 “太感谢大家了。”赵玉卿一边上菜一边说,“随便做了几个菜,大家将就吃吃。” “谢谢赵老师!”江意欢率先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到自己的碗里,“好久没尝赵老师的拿手好菜了!” 大家纷纷动筷,只有温辞岿然不动,直到所有人都夹完了,他才拿起筷子也夹了块糖醋排骨。 岑音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的板凳:“赵老师,你坐这儿吧。”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赵老师笑容和蔼,拍拍岑音的肩膀,“音音帮我多照顾你朋友们,我还有点事儿先去处理。” “好。”岑音目送赵老师离开了饭厅。 “杨煦!你别跟我抢!”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江意欢和杨煦都是热情的性子,很快就熟络得跟老朋友一样,开始争夺起糖醋排骨里最后一块肋排。 “你都吃两块了!”没有长辈在,杨煦毫不退让,“这一块肯定是我的!” 许南骁无语地用筷子敲敲自己的碗沿:“我们仨不是人?” “要不这样吧。”江意欢的视线在其他四个人身上绕了一圈,突发奇想,“我们玩个游戏,谁赢,这块肋排就归谁!” 四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杨煦第一个举手:“真心话!” “yes!”江意欢的右手穿过饭桌,激动地跟他击了个掌。 岑音不解:“真心话哪来的输赢?” “同一个问题,最后投票,谁的真心话得票数最多,谁就赢。” “那什么问题?” 江意欢想了想:“你们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我先说,我喜欢讲话幽默可以随时逗我笑的,最好成熟一些、长相不要冷酷,圆圆脸也挺可爱。” 温辞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所以你喜欢郭德纲老师。” “……温辞!”江意欢咬牙切齿,“你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那你倒是说说你的。” 温辞像是根本没把这游戏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夹了根青菜放进碗里:“聪明、话少的。” “我靠!”江意欢像是发现了什么大新闻,“那你理想型是音音啊。” 因为她这一句话,餐桌上其他三个人全都默契地看向了温辞。 一个八卦,一个淡然,一个意味不明。 “以及认识五年以上的。”温辞淡淡补充。 “那你俩现在不行,才认识了一年。”江意欢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等大学毕业你就可以追了。” 温辞:“……” 这个角度确实是他没想过的。 江意欢指着岑音问:“音音,你呢?” “我?” 岑音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男人,还没有狗狗可爱忠诚。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呢? 岑音只能瞎说:“帅的吧。” 毕竟连狗,她都喜欢好看的。 “懂~懂~”杨煦的右手手肘轻轻撞了撞许南骁的手臂,笑得意味不明。 怎么就懂了?他懂什么了? 岑音还不明所以的时候,江意欢已经在提醒许南骁回答。 许南骁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地说:“没有理想型。” “怎么可能?”江意欢满脸写着不信。 许南骁理所当然地反问:“我连明天要吃什么都不确定,还能确定以后会喜欢什么人?” “好像还真……有道理。”江意欢挠挠脸,完全被说服,于是指向杨煦,“你呢?” 杨煦显然已经准备许久,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八十岁以上的!” 饭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江意欢嘴角抽了抽:“就一块排骨,你至于这么拼吗?” “怎么了?年纪大点的姐姐有阅历、会疼人、经济实力还强。” “搞刺激是吧。”江意欢不甘不愿地把那块仅剩的肋排夹进杨煦碗里,嘴里嘟囔着,“早知道我刚才就说我喜欢20以上的。” 饭厅里再度陷入沉默。 “这哪里刺激?”只有岑音一脸天真地问。 “噗。”江意欢笑着解释,“我说的那个……”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突然捂住了岑音的耳朵。 她疑惑侧头,隔着许南骁温暖的手掌,听到他神色无奈地说。 “别什么都瞎好奇。” * 一行人在汪汪之家待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准备离开。 岑音帮赵玉卿登记好各类物资的数目,刚走出办公室大门,就看到许南骁正蹲在树荫下,帮一只不小心弄伤了腿的中华田园犬包扎伤口。 而其他三人像学习似的围在他身边,认认真真看着。 他的动作很熟练,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末了拍拍小狗的脑袋:“去吧。” 小狗一瘸一拐地朝不远处的狗盆走去。 许南骁收拾好医药箱,起身时,黑色的休闲裤上,被刚才的小狗印上了一个显眼的灰色狗爪印。 看着倒是怪可爱的。 岑音正想要不要帮他拍掉,庭院大门口突然传来快节奏的狗叫声。 “汪!汪!汪!” 岑音闻声看去,一只眼熟的瘸腿金毛就这么站在门口,一个劲地往庭院里叫唤。 赵玉卿第一个跑了过去。 岑音看到它脖子里挂着的小木牌,也立刻想起来,这是康康—— 康康是因为瘸腿被原主人遗弃在收容所门口的,在收容所住了半个月后,又被住在不远处的独居老人李爷爷收养。 见康康叼着赵老师的裤管,像是要把她带走,岑音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带着其他人紧随其后。 康康瘸了一条腿,平日里走路都是慢慢悠悠的,但此刻却像拼了命似的,奔跑速度丝毫不输于健康的狗狗。 不到两分钟,一行人就被带到了一间略显破败的白色平房门口,岑音推门而进,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心口一颤。 李爷爷倒在床边,脸色惨白,右手捂着心口,一动不动。 岑音赶紧过去探他的呼吸,已经趋近于无,于是赶紧将他放平:“呼吸很微弱。” “你们谁会做心肺复苏啊?”赵玉卿一边打120,一边焦急地问。 话音刚落,许南骁已经跪在了李爷爷身边。 他双手交叠,按在了老人的胸口,开始做心肺复苏,动作十分专业。 120迟迟未到,许南骁也一刻未停。 岑音眼见着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地,她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敢说话打乱他的注意力,只能拿着纸巾默默帮他擦去。 许南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全部停留在老人的脸上。 “有呼吸了!有呼吸了!”一直在探老人鼻吸的赵玉卿激动出声。 许南骁脸色紧绷,动作依旧没有停下,直到门外响起120急救的声音,医生抬着担架进了门。 把老人送上救护车,赵玉卿拦住了他们:“你们今天太累了,我跟着去医院,你们先回家吧,有消息我告诉你们。” 想着救护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岑音点头:“好。” 眼见着救护车飞速驶离,岑音的心却迟迟放不下来。 岑音来汪汪之家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李爷爷在自家的田里忙活,康康就蹲在田埂上陪他。 岑音每次跟他打招呼,他也总是会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这是岑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短短几分钟,就可能是生与死的差别。 江意欢也惊魂未定,但还是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 “嗯。”岑音勉强扯起笑意。 回去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占据着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五个位置,没人开口说话。 直到公交车临近站点,岑音收到了赵玉卿的消息,说李爷爷已经苏醒,没有生命危险了,只不过还需要住几天院观察。 还说李爷爷托她好好谢谢他们。 岑音重重松了口气,赶忙给大家看赵玉卿发来的消息。 “太好了!”江意欢激动地狂拍大腿,“啪啪啪”的声响,一听就疼。 温辞皱了皱眉,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右手放回她自己腿上:“拍你自己的。” “……” 靠坐在窗口的许南骁正闭目养神,像是没听到动静,岑音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臂。 也是此刻,岑音才发觉,许南骁一直在无意识地转动手腕,像是在缓解心肺复苏做太久导致的不适。 “你手是不是很疼?”岑音的双手按住他的右臂,“我帮你按按。” “力道有点小。”许南骁嗓音慵懒,还真享受起来。 “许南骁。”岑音重了几份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对伤口处理、急救之类的这么熟练?” “军训的时候培训的。”许南骁一语带过。 “真的?” 许南骁右手一僵,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她。 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但岑音却是第一个,对他的回答提出质疑的。明明那么多年没见,她却仿佛依旧了解他至深。 “假的。”许南骁半开玩笑似的说,“其实是因为,我爸妈离婚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要不学一点,死了咋办?” 虽然他的语气吊儿郎当,但这么些天来,俩人还是第一次谈及这些隐私的事情。这让岑音觉得,分别十多年后,自己再次慢慢走近了他的内心。 她一边按摩着他的手臂,一边发自真心地安慰:“那你以后不会再一个人了。” 许南骁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句话—— 你以后不用再逞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他嫌弃地瞥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说什么土味情话吧?” “不是啊。”岑音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有我们这些朋友,所以你不会再一个人了。” 许南骁侧头看去,杨煦和江意欢配合地朝他挥了挥手,似乎在附和岑音的话。 察觉到五个人里出了个不配合的叛徒,江意欢抓住温辞的手腕,强迫他举手加入。 许南骁轻嗤一声,撇开眼。 “南音巷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缓缓停下,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江意欢和温辞不在这一站下车,岑音起身,朝他们摆摆手道别。 三个人的心情,因为李爷爷转危为安的消息,重新雀跃起来,就连脚步都透着轻快。 傍晚的巷口依旧热闹,大槐树下大爷大妈们畅聊着家长里短,不远处的广场舞阵营整齐有序,交谈声、音乐声、孩子的哭声交融在一起,仿佛一场夏日交响乐。 许南骁看着这些,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他原来的生活像冰造的古堡,看上去巍峨壮观,实际冰冷空洞,但自从搬来这里,阳光好像突然有了温度—— 每天必须早起才能吃到的早饭,巷子里肆意奔跑的孩子,甚至是他以前觉得吵闹的小狗,都变得有趣极了。 是啊,就像岑音所说,他现在有了朋友。 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人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广场舞音乐切换,身旁的杨煦突然激动地发出一声尖叫。 许南骁闻声看去,杨煦突然冲到广场舞队伍末尾,跟着阿姨们舞了起来。 “那个……有点水,我去喝点渴。”说完,岑音急匆匆就跑了。 许南骁还不明所以,就见杨煦一边扭动腰,一边热情地朝他挥手:“这是我最近超喜欢的歌!骁哥!一起来!!!” 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他的呐喊而聚焦到了许南骁身上,仿佛他是什么珍稀物种,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姨起哄道:“小伙子,你朋友喊你呢,去舞一段儿!” “……” 余光扫到不远处围墙边露出的小半张脸,许南骁暗自咬牙。 岑音音! 真是好样的。 说好的不让他一个人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那天晚上,赵玉卿给岑音发来了一个地址。 一个房价极其昂贵的富人小区,据说情人节的时候去这个小区的垃圾桶里翻一翻,出来都能变小康家庭。 赵玉卿:【音音,你上次不是让我帮忙问问家教兼职吗?这是我一个朋友家,六岁的孩子刚上一年级,不需要每天去,周末两天,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 岑音惊讶回复:【这么小的孩子就需要家教了?】 这个世界,也太卷了吧。 想当初她六岁的时候,还在巷子里跟人弹弹珠呢。 赵玉卿:【孩子是单亲家庭,父亲工作忙碌没时间陪,保姆的水平又不够,所以希望请个人周末陪孩子看书画画,主打一个陪伴,难度倒是不高,就是需要耐心。】 岑音有些担心:【孩子有点小,我没有经验,他父亲可以接受吗?】 赵玉卿:【我朋友说孩子很乖很文静,带起来难度应该还可以,八百一天,你看你要不要接,如果没自信的话,我就让他另外再找。】 八百?! 那一个月,岂不是就有6400了? 这要是别人给介绍的,岑音都要怀疑是不是骗子要噶她肾了,但赵玉卿介绍,肯定是靠谱的。 如果有了这份工作,加上她爸偷偷赞助的1000块,她两个月保底可以攒够13800。 岑音突然就觉得两万的目标,好像也不是很遥远了。 岑音立刻回道:【那我试试。】 赵玉卿:【好,那你周六直接过去就行,他应该已经跟家里保姆说过了。】 岑音:【ok!谢谢赵老师】 虽然有压力,但面临如此巨大的金钱诱惑,岑音还是很开心。 周六早上,岑音提前了十分钟到达指定地点。 来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姐姐,看到她,很是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嗨~你是岑音吧?小少爷的家教老师?” “嗯。”岑音第一次听到“小少爷”这种称呼,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 “小少爷在楼上卧室,楼梯左手边第一间,你直接上去就可以了,我去帮你们切点水果。” “好,谢谢。”岑音换上保姆提前准备好的拖鞋,径直上了二楼。 房门敞开着,岑音一眼就看到了背对大门坐在书桌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坐得规规矩矩、腰板笔直,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一双眼眸又黑又亮,乖巧地喊了声:“岑老师好。” “你好呀,呈呈。”岑音不自觉柔了语调,觉得这称呼有些生分,便提议道,“不用叫我老师,叫我音音姐姐吧。” “好的,音音姐姐。”男孩儿礼貌点头。 岑音走近一看,他的左手似乎受了伤,做了固定,右手却依旧在拿着钢笔练字。端正的楷书,已经写了一沓,看起来没有三十张也有二十张。 “这都是你今天写的?” “嗯。” 岑音不由惊讶,现在才十点,他是几点就起了? “这是你的作业吗?” “不是。”男孩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喜欢写字。” 这小男孩,果然如赵老师所讲,乖巧、文静,还自律性强。 岑音感觉自己的心被融化了几分。 她把包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拖了张椅子坐在周聿呈旁边,安静地陪他练字。 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岑音偷偷看了眼,发现是江意欢把那天搬物资的劳动力们拉了一个小群。 群名叫做—— 南音巷不出废(5) 杨煦:【我们仨现在住在南音巷,你是曾经住在南音巷,那么请问,我们温学神为什么也在群里?】 江意欢:【南音巷不出废物,所以南音巷的废物不能在这个群,但他是其他地方的废物,所以可以在。】 岑音默默提醒:【你前两天才保证一个月不说他坏话。】 江意欢倒是能屈能伸:【对不起!】 温辞:【第一次见有人把屁放成文字的形状。】 江意欢看起来是被怼无语了,在群里连发了三个愤怒掀桌的表情包。 但乐观如她,很快就忘了,又在群里撺掇:【今天周末哎,大家不出来玩吗?】 杨煦:【我可以!】 岑音这才想起,家教的事情好像忘记和他们说了。 她低头回复:【我接了个家教的活,这个暑假周末应该都没空了。】 江意欢:【家教?!教谁?帅弟弟吗?(星星眼)】 岑音看了眼旁边蜡笔小新式奶呼呼的小侧脸:【确实是帅弟弟。】 一直没有发言的许南骁,此刻才回了个:【?】 岑音以为他是在问她为什么去做家教,于是简要回复道:【反正在家无聊,想着找点事情做。】 岑音本来想拍张照发到群里,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但举起手机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便作罢了。 见周聿呈又即将写完一张字帖,岑音赶紧回道:【先不聊了,不能第一天上班就摸鱼。】 说完,她收起手机,伸手拿过那沓写完的字帖翻了翻。 每一张都跟打印出来的一样,字迹清晰、干干净净。 照理来说,这样聪明、懂事、自律的孩子,完完全全是别人家的孩子plus版,但岑音越看越觉得奇怪。 太完美了,挑不出一点瑕疵。 而他,明明只有六岁。 难道有钱人的孩子,都是这么培养的吗? 下班回去的路上,岑音还在忍不住思索这个问题。 一方面,这一天的顺利程度让她神采飞扬,甚至觉得有点愧对八百块的工资,但另一方面,又总有些想不明白。 下了地铁再步行十分钟就到南音巷,岑音去便利店买了瓶牛奶,出来时,看到路边有老奶奶在摆摊卖手工编织的毛线小挂件。 刚赚了八百块钱的岑音不由自主停下来看了会儿,并且很快被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吸引。 长得有点像南南。 岑音拿起问:“奶奶,这个多少钱?” “十块钱。”老奶奶笑容和蔼,推销道,“要不再拿一个?两个十六。” 其他物件里,岑音并没有很喜欢的。 可来都来了。 “那我再拿一个吧。”岑音犹豫许久,挑了一朵她觉得最好看的黄色小雏菊。 走进巷尾,看到许南骁家敞开的庭院门,她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余光就看到对面便利店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南骁手里拿着一盒刚打开的烟和打火机,嘴里叼着一根,但还没点上,一抬头,俩人恰好撞上目光。 岑音皱了皱眉,想起家里那个说着要戒烟,但八百次都没有戒掉,还总在客厅传播二手烟的老父亲。 下一秒,许南骁把烟从嘴里抽了出来,捏在手中,从她身边经过时,随意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岑音感觉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毕竟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会抽烟。 “你心情不好吗?”她关心地问,抬眸时,夕阳落在她眼睛里,亮闪闪一片。 许南骁移开目光:“没有。” 明明就有。 岑音思忖片刻,抬起手给他看手指上挂着的小雏菊,笑意盈盈道:“这个送你。” “送我朵菊花?”许南骁接过,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通,“咒我死啊?” “呸呸呸。”岑音眉头轻蹙,“我就是觉得它可爱。” “行吧。”许南骁把烟盒和打火机往口袋里一塞,那朵小雏菊挂在他食指上被旋了几圈。 岑音看他神色轻松不少,便放心了:“那我先回家了,那个……烟还是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许南骁说:“我主要帮杨煦买的。” “那让他也少抽点,二手烟对你也不好。” 她让他少抽点,关心的点在他。 让杨煦少抽点,关心的点居然还在他。 许南骁清了清嗓子,像是随口一提:“你家教那弟弟不抽?” “弟弟?”岑音忍不住笑,“人家才六岁,你觉得会抽吗?” “哦。”许南骁脸上最后一抹冰霜彻底融化在这夏日的夕阳里。 见岑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许南骁才回到客厅,杨煦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听到动静,忍不住吐槽:“骁哥,不就买个烟吗?你怎么去那么久?” “遇到岑音了。”许南骁在侧面的沙发坐在,低头注视着掌心里的小雏菊,“她还给我送了个这玩意儿,你说是什么意思?” 杨煦侧头瞥了眼,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小雏菊?” “你大惊小怪干嘛?” “你知道小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杨煦神秘兮兮地说,“默默的爱,多么明显的暗示啊!” “……”许南骁晲他一眼,“你这都知道?” “高一刚开学那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我同桌的课桌里放一朵小雏菊,就为了让她知道我的爱意。” “可我怎么记得你高一没谈?” “因为那时候的她,身边没有一个像我这样见多识广、目光如炬的朋友!”杨煦咬牙切齿,“她觉得我看她不爽,在咒她,就跟老师提出换座位了。” 许南骁:“……” “对了。”杨煦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去买烟的吗?烟呢?” “戒了,你也少抽点,二手烟有害健康。” “你居然会关心我了。”杨煦感激涕零。 “有害我的健康。” 杨煦:“……” 许南骁用食指勾着那朵小雏菊,一边旋转,一边步履轻快地往楼上走,身后像是有条无形的大尾巴,跟螺旋桨似的疯狂甩动。 自己家教赚钱那么辛苦,却舍得花钱给他买礼物,还那么关心他的身体。 但他却跟一个六岁小孩计较,还冷言冷语地嘲讽她是在咒他死。 许南骁懊恼地抓抓头发。 可真该死啊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岑音推门而进时,小小的客厅里飘散着淡淡的番茄香味。 厨房里岑明正挥动着大勺,林艳倒是惬意,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见岑音进来,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真去做家教了?” “嗯。”岑音放下包,乖巧地坐到她身边,“赵老师介绍的,是她朋友的小孩,很靠谱的,而且小孩也很乖,很好带。” 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小康水平,从小到大,岑音吃喝不愁,在金钱上没受过什么苦。 没想到为了养只狗,居然还去打工了。 “你说说你,狗到底哪里好,闹腾好动还掉毛,打扫卫生都麻烦死。” “我会打扫的。”岑音挽着她的手臂撒娇,“妈~反正你答应我了,等我攒够钱,就让我养。” “行啦,你妈我不食言。”林艳抽了张纸巾擦手,“对了,你最近和南……阿骁相处得怎么样?” “还不错啊,怎么了?” “之前是担心他不习惯,更喜欢一个人,既然现在还不错,那你请他来家里吃顿饭?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就天天来,也省得他一个人点外卖了。” 岑音从包里掏出手机:“那我问问他。” 【你吃晚饭了吗?】 岑音这消息发出去还没三秒,那头就回了:【没。】 岑音:【我妈问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说完想起杨煦好像也在他家,岑音又补了一句:【杨煦还在的话就让他一起来吧。】 许南骁:【他回家了。】 许南骁:【现在?】 岑音:【嗯,快开饭了。】 许南骁:【行。】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敲响了。 岑音本来还想起身去开门,却不想林艳的速度比她快得多。 “阿骁!这么多年没见,长成这么帅的小伙啦!”林艳激动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那个……我妈比较热情,你要是不习惯的话……”岑音尴尬地挠挠脸,“就尽快习惯习惯吧。” 岑音憋半天,没憋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毕竟她妈养成这热情的个性都四十多年了,要改也不太可能。 “没关系。”许南骁微微颔首,礼貌道,“阿姨好。” 岑音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乖的样子,靠在鞋柜上细细琢磨了一番。 看起来,他来之前还特意换了衣服,把那件宽大的黑色t恤,换成了现在的休闲衬衫。 林艳一把把他拉进了屋里:“今天你岑叔叔下厨,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要是吃不惯你就跟他说,让他下次改进。” “我不挑食。”许南骁端正坐在沙发上,有一句答一句。 “阿骁来啦?”岑明端着一盘鱼香肉丝走出厨房,一边解围裙一边说,“上次大晚上的没看清,现在看,跟你爸年轻的时候确实像,想当年你爸就是靠那副皮囊,收了不知道多少情书。” 许南骁扯唇笑笑,没有回答。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聊起过许南骁的家人,但岑音却觉得,他似乎并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父亲。 不知道是不是如传言所说,因为那个私生子的存在。 可对于她爸妈来说,他的父母,是彼此之间最大的共同话题,即便知道他们离婚了,也不至于觉得不能提起。 “开饭吧!”岑音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对对,开饭吧。”林艳招呼着许南骁落座,“你尝尝你叔叔这道鱼香肉丝,音音小时候一个人能吃完两盘。” “妈。”岑音无语,拉近关系也不需要靠爆她黑料吧? “是嘛。”许南骁倒真来了兴趣似的,吃了一口后,看着对面的岑音轻笑评价,“确实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林艳坐在许南骁身边,一个劲地替老岑私厨打广告,“你叔叔什么都不行,做菜还是可以的。午饭我们家不开火,你要是方便,以后晚饭就过来家里吃吧,外卖总归没有家里做的干净。” “好,谢谢叔叔阿姨。” 出乎岑音预料的,许南骁居然毫无异议地点了头。 这顿饭的焦点,毫无疑问是许南骁,父母嘘寒问暖,生怕他在这儿住得有任何一点不舒服。 末了,林艳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拍拍许南骁的手臂笑道:“你爸工作是不是挺忙?让他有空一起来。” 眼见着许南骁脸上的笑消失了,岑音的心陡然咯噔一下。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岑音表面风平浪静,餐桌下的右腿,却悄悄朝斜前方伸去,踩了踩林艳的脚,示意她别说了。 可林艳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还在自顾自地回忆往昔:“你可能不记得了,你们家还没搬家的时候,我们和你爸妈……” 岑音加重力道,又踩了一次。 林艳依旧没反应。 岑音清了清嗓子,假装抱歉地打断:“哎呀,妈,我刚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你的脚了?” “啊?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呢? 她明明…… 岑音刚想撩开餐布看,还没俯身,就听到许南骁说:“你踩的,是我的脚。” 岑音:“……” “你说你怎么吃个饭都不安生。”林艳瞪她一眼。 虽然踩错了,但效果似乎达到了,林艳忘了刚才在说什么,见大家都吃完了,开始招呼岑明去洗碗。 见许南骁想帮忙,林艳立刻伸手阻止:“音音,你带阿骁去客厅坐会儿,看看电视。” “好。”岑音拽着许南骁的袖子,将他拽去了客厅。 “不好意思啊。”岑音瞥了眼厨房,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年没见,我爸妈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你爸妈的事情,所以可能说话有些……” “没关系。” 许南骁的确不喜欢谈及父母,但并不代表他好赖不分,他们言语之间是真关心还是假客套,他非常清楚。 他反而比较好奇另一个问题:“你不介意我每天来吃饭?” “为什么要介意?不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么。” 岑音拿起遥控器,随意调到了电影频道,电影正播到男女主坐在草地上互诉衷肠的桥段。 岑音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看。 “叔叔阿姨对我这么热情,你不怕我抢了他们对你的爱?” 岑音的动作顿了顿,就在许南骁以为自己的话让她不高兴了的时候,岑音却突然侧过头来。 弯起的双眸宛如两轮明月。 “不能这么说呀,他们给了你爱,不代表就会减少给我的爱。而且,爱有很多种,父母的爱、朋友的爱,就算因为你,我少了部分父母的爱,但你回馈了我很多朋友的爱,所以我得到的爱的总数,是只多不少的。” 她说这些话的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甚至完全不像是辩驳,反而如谈论今晚的晚餐一般自然悠闲。 “所以你不要担心这些。”岑音语调轻缓,却很坚定,“你能来,我很开心。”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许南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这或许是,不缺爱的孩子才能说出来的话吧。 亦或许是,像岑音这么好的人,才值得拥有很多很多爱。 许南骁清了清嗓子,勉为其难道:“那行吧,看在你这么欢迎我的份上。” 话落的同时,电视机里的男女主开始在草地上翻滚,岑音一脸淡定,像是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 许南骁却移开了眼神,飘忽之后,落在茶几上的一本相册上。 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明明都说六岁之前俩人认识,但许南骁其实也没多少记忆。 他这十八年都没什么觉得遗憾的事,这是目前第一件。 “我能看么?”他指了指。 岑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啊,我妈整理的,大多应该都是我的照片吧。” 许南骁翻到第一页。 似乎是岑音的百日照,圆乎乎的脸蛋,戴着虎头帽,额头点了一个小红点,完全看不出现在的样子。 再后面一页,岑音差不多有个三四岁了。 中间的那张,是在卧室的床上,她穿着公主裙,剪了短头发,仰头哭得呲牙咧嘴,看不清五官。 许南骁撑着下巴,轻笑一声:“你这哭得挺有排面。 岑音探头看了眼,吐出一句:“这好像是你。” 许南骁:“……?” * 这相册,岑音其实也没怎么看过,照片都是林艳放的。 因而她也是此刻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许南骁的照片,以及不少她和许南骁小时候的合照。 只是年纪太小,岑音对当时的情景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合照上,画面里,她扎着两个小啾啾,抱着一个小狗玩偶,开心地站在巷子口的水井旁。 而许南骁却满脸泪痕,站在一旁委屈地盯着她怀里的小狗。 岑音挠了挠脸,指着那张照片心虚地问:“我那时候那么像强盗吗?这小狗是不是你的?” 许南骁摇头:“不知道。” 他也不记得了。 林艳刚洗完碗,走到茶几边正想着抽张纸巾擦手,一俯身就听到他们在讨论那张照片。 她不由笑出声来:“没有抢,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小狗是你爸去超市里买零食大礼包送的赠品,刚拿回家就被你当宝贝了。” “那他哭什么?”岑音不解。 “这……”林艳坐到岑音身边,大概是怕许南骁不好意思,这话是偷偷凑到岑音耳边说的。 “阿骁想让你扔了它,说他也可以当你的小狗,你没同意,他就哭了。” “……”岑音瞥了眼许南骁精致的侧脸,差点笑出声来。 许南骁不理解地回她一个眼神。 “没什么,继续看。”岑音凑过去,把相册翻过一页。 她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俩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许南骁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清香。 他目光微顿,幸好另一张照片把他的注意力迅速拉了回来。 照片是在小巷里拍的,五六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围在一起,似乎是在玩弹珠。 右下角背对镜头蹲着的,就是岑音和许南骁。 许南骁本以为对于曾经住在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印象了,但此刻看到这张照片,他才发现不是,有些东西,原来是只是被隐藏,从来没有消失。 他的记忆慢慢被扯回到那一天。 大家在比赛玩弹珠,规则是每人拿一颗放在地上,按照猜拳输赢,轮流来打,谁先把弹珠打进不远处粉笔画的白色圆圈里,那颗弹珠就归谁。 “嘉言哥哥不在家吗?”岑音探头探脑地往巷子里看,自言自语似的,“他可会玩了。” “嘉言哥哥上学去了。”有男孩儿回答。 宋嘉言比岑音大三岁,仗着这么点年龄优势,被岑音视为了“什么都懂”的榜样。 可,不就是弹珠吗?谁还不会了? 许南骁默不作声,不到半小时,就靠一己之力赢了男孩们全部的弹珠,装了满满一口袋。 空了手的男孩不服气地质疑:“你作弊!” “我没有。”许南骁挺着腰板反驳。 “嘉言哥哥都没有这么厉害!你怎么可能!” “就是!”旁边的孩子立刻附和,“你一定作弊了!把弹珠还给我们!不然我去告诉我妈妈!” 许南骁绷着小脸,捂住口袋。 这是他凭实力赢来的,凭什么要还? 那些孩子看他这样子,默契地伸出手想要从他口袋里挖弹珠。 许南骁也生气了,正想往前冲,却想起一周前,爸妈就因为他不听话闹了矛盾,整整三天没跟彼此说话。 他不想惹他们生气。 许南骁起身往后退了两步,那几个孩子却不依不饶地朝他跑了过来,但还没靠近,他便看到岑音张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 小小的身躯,此刻仿佛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她义正词严地对他们说:“他每次打,大家都是看着的,怎么作弊?” “我不管!他要是没作弊,不可能这么厉害!” “输了就是输了!”岑音掷地有声地说,“我爸爸说了,输了不可怕,输不起才可怕!” “音音,你要是帮他,以后我们也不跟你一起玩了!”对方威胁似的说。 许南骁攥着口袋的右手一紧,心想要不然就还给他们算了,他也不缺这点弹珠,却听到岑音姿态强硬地回答: “不玩就不玩!我本来也不想跟欺负人的小孩儿玩!” “哼!”那几个孩子默契地转身走了。 许南骁看着她的背影,迟迟没有回神,直到她转过身来,牵住了他的手。 许南骁问:“你真不怕他们以后不跟你玩了?” “没关系呀。”岑音笑容灿烂地告诉他,“就我们两个玩也挺好的。” 许南骁已经不记得,当初听到她这么说之后,自己是什么表现,但此刻的他,却不由想起她之前在面馆里保护江意欢的样子。 还有她为了保护南南,去找熊孩子对峙的样子。 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被她这样护着过。 只是,分别多年,不知道如果现在再遇到这些事,她还会不会像那时候一样,义无反顾地信任他、维护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自打这天之后,许南骁真的每天晚上都来吃饭。 从一开始的略显拘谨,到彻底融入,他差不多只用了三天时间。 见岑音正在和西柚皮作斗争,许南骁起身去厨房洗了手,回来后,不容拒绝地接手了她的工作,还顺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丢到了她怀里。 岑音双手接住,低头一看,名片上写着:王明。 “这谁?” “我朋友的爸爸,卖狗粮的,赵老师那边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终身免费。”许南骁顿了顿,说,“当回礼。” 岑音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几天前自己给他送了朵小雏菊。 这哪里叫回礼啊。 这简直是,滴答滴答之恩,当哗啦哗啦地报。 “终身免费?”岑音有些难以置信,“这种亏本生意,他图什么?” “他也养了好几只流浪狗,听儿子说了赵老师的事情之后很感动,觉得反正赵老师那儿的狗只有几十只,不算多,就答应了。” “那你一定要帮我和赵老师谢谢他,如果可以的话,之后我和赵老师商量下,看能不能请他吃顿饭。” 许南骁把剥好的红色西柚放在碗里,推到她面前:“不急。” “也谢谢你。” 许南骁偏过头,岑音那扬起的嘴角,又像钩子似的,搅乱了平静的心湖。 完了。 最近好像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 岑音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名片。 对王董事长的感激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她想起搬运物资那天,她曾经跟许南骁随口感叹过一句,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好心人就好了。 没想到,许南骁居然记得。 并且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找到了这么粗一条大腿。 岑音拿起一块西柚塞进嘴里,酸甜的感觉,从口腔一路往下蔓延,令人神清气爽。 她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明早想去医院探望一下李爷爷,你要一起去吗?” “好。”许南骁抽了张纸巾擦手。 第二天吃过早饭,俩人就出发前往医院。 虽然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李爷爷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看到他们,他激动地想下床,又被赵玉卿按了回去。 赵玉卿凑近他耳朵,扯着嗓子说:“您好好休息,少动弹。” “行行行。”李爷爷倒是听话。 赵玉卿转身看向俩人:“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李爷爷的儿子也正从北城赶回来。” “那就好。”岑音彻底放了心。 李爷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俩人,语气间难掩感谢:“我听赵老师说,是你们救了我,哎哟,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了。” “我没做什么。”岑音笑笑,指着旁边的许南骁说,“是他帮您做的心肺复苏。” 李爷爷其实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感激的目光还是跟着她右手指的方向,移到了许南骁身上,却发觉这个男孩子他一次都没见过。 他八卦地问岑音:“这是你男朋友啊?” 岑音一怔,立刻摆手解释:“他是我朋友。” “哦。”李爷爷一脸明白了的样子,“原来是朋友介绍的。” “……”岑音差点忘了,李爷爷耳朵不好。 她摆摆手,再次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朋友。” “什么?他指使你朋友介绍的?”李爷爷的手指点了点许南骁,笑着调侃道,“小伙子心思挺深啊。” 岑音:“……” 一旁传来一声闷笑。 许南骁微微俯身,凑到她耳朵边提醒:“你再解释下去,明天该办婚礼了。” 岑音满脸无语,但想想却也被逗笑了,算了,老人家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李爷爷问了许南骁的名字,但似乎没记住,每次喊他就喊“音音男朋友”。 在他的助力下,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都知道了来探病的帅哥美女是一对。 反正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岑音没在意,坐在病床边陪李爷爷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李爷爷的思维天马行空,突然就问:“你俩谁先喜欢谁的?” 岑音不知如何应对,许南骁却如鱼得水,把不要脸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她先喜欢的我,暗恋了我很久,我看出来了,才让朋友帮我介绍的。” 岑音:“……” 他到底是怎么如此认真地说出这番不靠谱的言论的? 岑音全程微笑点头,任由许南骁给她打造人设。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连环震动,她还以为是周家保姆提醒她别迟到,但一看才发现消息来自高三班级群。 毕业后就彻底冷了的群,此刻不知为何又突然热闹了起来。 岑音把消息往上滑,很快就看到源头。 班长:【@全体成员,各位同学,和班主任商量后定于下周五下午六点,在新月居举办谢师宴,希望大家都能到!实在来不了的请私信我报备哦。】 【收到!参加!】 【这应该是很多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呜呜呜呜我会想你们的!】 【抓紧最后一次机会啊,要告白的赶紧告白!】 【你直接报某人身份证吧。】 …… 岑音在班级里人缘不错,但一心扑在学习上,不太关心这类八卦,所以此刻看到聊天记录,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谁。 直到谢师宴那天。 * 谢师宴那天。 原本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在看到勾肩搭背进门的几个男生后,主动起身给其中的孙浩洋让了座,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虽然同班了三年,也有过几次接触,但岑音对孙浩洋这人,印象并不深。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毕竟孙浩洋除了主动给她倒了橙汁以外,也没什么示好的行为,所以她并没有在意。 酒足饭饱后,有人提议玩游戏,是躲不开的经典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啤酒瓶在餐桌上旋转得越来越慢,瓶口晃晃悠悠的,最后落在江意欢面前。 “哇哦~”众人的起哄声响成一片。 江意欢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真心话呗,随便你们问。” 有男生举手道:“那我问问,在场的男生中,谁是你的理想型?” 江意欢的视线在餐桌上扫了一圈,犹豫许久后,指向了对面的郭旭。 郭旭人如其名,是女生们口中的“小太阳”,性格开朗阳光,讲话风趣幽默。 岑音暗暗想,倒是确实符合江意欢之前对理想型的描述。 而且还真姓郭。 “哇哦~”一男生激动地拍拍郭旭的肩膀,“大美女的理想型哦!旭哥还不努力努力!” 郭旭温和地笑着,拉下他的手:“别开玩笑了。” 话是这么说,但岑音却发觉,他的眼神总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江意欢身上。 在起哄声中,班长起身准备转动酒瓶,却被旁边的女生拦住。 “等等,就我之前的经验,这样玩下去大多数人都会选真心话,也太无聊了。”女生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们规定,上一个要是选了真心话,后面一个只能选大冒险,这样轮着来,怎么样?” “可以可以!”众人纷纷赞同。 酒瓶再次旋转,好巧不巧的,这一次,瓶口对准了岑音。 岑音正闷头吃着一段玉米,直到手臂被江意欢轻轻撞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成了话题中心。 岑音放下筷子:“什么大冒险?” “我提一个!”有女生举手道,“去外面随机找一个异性,摸一下他的脑袋,但是不能说我们是在玩大冒险啊。” 坐在对面的男生啧啧感叹:“你这也太狠了吧,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一旁的孙浩洋也开口帮她说了句:“要不在包厢里找吧,找陌生人是有点社死。” “在包厢里找那算什么大冒险啊,都是同班同学,一点挑战都没有。” 就在岑音犹豫的时候,一旁的江意欢突然扯扯她袖子,凑到她耳边说:“许南骁他们在隔壁包厢。” 岑音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在温辞身上装定位器了呀,方便随时暗杀。”江意欢朝她眨眨眼,“开玩笑啦,是杨煦刚在群里说的,你没看群消息吗?” 岑音还真没有看。 虽然是作弊,但……不管了,总比真社死来得好。 “行。” 岑音攥攥手,起身朝门口走去。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吃瓜不嫌事大地紧随其后。 出乎岑音意料的是,隔壁包厢里除了他们三个男生,还有一个岑音不认识的女生。 女生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年纪,长相明艳,卷发及腰,正站在许南骁旁边,不知道在跟他说些什么。 许南骁神色淡然,听到开门的动静才抬起头来,在看到岑音的那瞬间,他站起身来,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门被关上,但岑音知道,门上那片小小的玻璃后,估计藏着好几双吃瓜的眼睛。 为了不暴露自己和他们认识,岑音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走到了许南骁面前。 他比自己高了足足二十厘米,岑音抬起手,正想往他脑袋上摸,但还没碰到,他却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主动俯下了身。 岑音收回刚踮起的脚跟,很顺利地摸到了他的头顶,发丝硬硬的,有些扎掌心。 摸完,岑音转身就走。 深藏功与名。 本来在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朝着杨煦哼了一声,也举步走了。 徒留包厢里的三个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许南骁摸了摸发顶,有些不确定地问:“她刚才……算是在宣示主权吗?” “好像是。”杨煦肯定点头,“一定是,你没见她脸色都不对了,那么冷淡,招呼都不打。” 许南骁虚踹了他一脚:“下次别什么人都往包厢里带。” “我哪知道这么巧。”杨煦委屈,余光瞟到温辞正神色淡淡地盯着他们看。 俩人侧过头,默契发问:“你看什么?” 温辞轻笑一声:“就是想感慨下,南音巷可真是宝地,居然同时出了你俩这卧龙凤雏。” 许南骁、杨煦:“……”【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音音!你也太勇了!” “虽然没看清,但好像是个帅哥!” “我怎么觉得包厢里的人有点眼熟呢?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 餐桌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直到班长起身拿起酒瓶,将游戏带入下一轮。 看来大冒险的事算糊弄过去了,岑音暗暗松了口气。 幸运的是,之后好几轮游戏,都没有转到她。 餐桌上的大家喝得东倒西歪的,渐渐没了声响。 岑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想看看几点了,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压低的询问:“有点闷,要出去走走吗?” 岑音侧过头,直直撞上孙浩洋的目光。 大家都不算小孩子了,青春悸动的年纪,即便岑音没喜欢过异性,对于这些暗示,也并非不懂。 但是她和孙浩洋并没有过节,所以在这种即将分道扬镳的季节,她觉得没必要太不给对方面子。 “好。”她点了点头,拿着手机起身。 走廊比包厢安静很多,俩人各自沉默着,走到了尽头。 孙浩洋推开玻璃门,外面是一个小花园。 夏夜蝉鸣未褪,月光却分外皎洁。 晚风徐徐,吹乱了发丝。 岑音刚想拢一下头发,孙浩洋却先她一步伸出了手。 岑音没反应过来,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抱歉啊,我只是看你头发有点乱,想着帮你整理下。” “没事。”岑音直截了当问,“你想说什么?” 孙浩洋喝了不少酒,此刻脸红成一片,带着些醉意说:“岑音,我们在一起吧。” “……” 虽然岑音已经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但他甚至没问她喜不喜欢他,就直接提出了这个要求,还是让岑音大为震撼。 她拒绝得毫无犹豫:“对不起。”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岑音点头。 “为什么?”孙浩洋不解,因为醉意而发红的眼睛透出几分不悦,“我哪里配不上你?” “不是……” 孙浩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话之际,满口酒气:“虽然你成绩很好,但是我们都毕业了,成绩根本不重要,我家是开公司的,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你大学四年的生活费我可以全包。” 这番言论,几乎推翻了孙浩洋这三年留给她的全部印象。 “我刚才没觉得你配不上我。”岑音面无表情地说,“但现在确实这么觉得了。” 孙浩洋像是被她的不给面子气到了,脸上笑意尽褪,轻哼一声骂道:“给脸不要脸。” 岑音不觉得告白失败是一件羞耻的事,她反而觉得,能有勇气表达自己的喜欢,是一件值得尊重和敬佩的事。 所以她给了孙浩洋这个面子。 却没想到喝了点酒、暴露本性的他,居然这么神经。 岑音扯了扯嘴角,姿态一如既往的温和:“你都没脸,怎么给我?” “你!”孙浩洋脸上红意更甚。 但这回,是被气的。 岑音没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身推开玻璃门,回了包厢。 江意欢似乎也刚回来,双颊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其他。 岑音晃晃她的手臂问:“怎么了?” 江意欢凑到她耳边,偷偷说:“郭旭刚才跟我表白了。” 岑音并不意外,刚才玩真心话的时候,郭旭那个样子,摆明了是对江意欢有意思的,而江意欢的选择,大概率给了他告白的底气。 “那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他是很符合我对男朋友的想象,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欢他。”江意欢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乐天派的本性,“我只说可以先当朋友接触接触,反正我也没谈过恋爱,试试也不亏。” 江意欢话音刚落,郭旭喊了她一声,岑音才发现,包厢里的人已经零零散散快走完了。 “我答应了他晚上让他送我回家。”江意欢拿起一旁的包,“那我先走啦!你帮我跟温辞他们说一声。” “好。” 眼见着江意欢欢块地跟在郭旭身后出了门,岑音也收拾好东西离开。 隔壁包厢里,三人还没散场,见岑音独自一人进来,杨煦疑惑地看了眼她身后:“欢欢呢?” “她……”岑音说,“有人送她回家了。” “靠!”杨煦八卦地跳了起来,“她不会瞒着我们谈恋爱了吧?” “还没有。” 说话的同时,岑音不经意地瞥了眼温辞。 但他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兀自喝着手里的柠檬水,仿佛这事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岑音便也不多嘴了。 杨煦还有下一场,温辞和他们不同路,出了酒店后,就只有岑音和许南骁一起回了家。 下地铁的时候,已经十点出头。 沿着巷子往里走,岑音遥遥看到路灯下有一男一女在聊天,女生仰头看着男生,脸上笑意盈盈。 也许是画面有点像,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包厢里看到的那个女生。当时只想完成任务,没想太多,现在回忆起来,她是不是搅了人家的好事? 岑音好奇问了一句:“对了,之前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吗?” 许南骁怔了下。 她还在在意这件事? 他摇头解释道:“杨煦的朋友,说正好也在就过来打了声招呼,很快就走了。” “哦。”那就好。 岑音得到答案,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巷子两侧的店铺,基本都已大门紧闭,砖块路被昏黄路灯照着,显得越发凹凸不平。 四周安静到偶尔能听到楼上人的吵架声。 “咕噜——” 肚子的动静,也因此显得越发清晰。 许南骁瞥她一眼:“没吃饱?” “嗯,没什么胃口。”岑音习惯吃得清淡,新月居的菜对她来说,太重口了些。 “心情不好?” 虽然心情不好和吃得少之间没联系,但他是怎么知道她因为孙浩洋的事情,确实有些心情不好的? 难道是因为她回家这一路太安静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许南骁的指关节蹭了蹭鼻尖,状似随意道:“猜的。” “确实有点。”岑音无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毕个业,或者说喝个酒,就跟撕下了人皮面具似的,完全变了模样。 “想吃什么?”许南骁又问。 “想吃……”岑音想了许久,缓缓吐出三个字,“烤红薯。” “那你还是想想吧,这大半夜哪来的烤红薯。” “想想就想想。”岑音撇撇嘴,“不吃了,其他都不想吃。” 许南骁轻啧一声,没有说话。 到了岑音家门口,俩人分道扬镳。 岑音回房间洗了澡,直到躺到床上,肚子还在咕噜噜地响。 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她翻来覆去了好几遍依旧饿得睡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楼下客厅里翻翻有没有什么解饿的零食。 但还没走出房门,手里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岑音低头一看,是许南骁发来的消息,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开门。】 这大半夜的? 岑音小跑下楼,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烤红薯香味窜入鼻端。 岑音怔了片刻,直到手腕被人握住,烤红薯的温度,透过纸袋,和她的掌心相贴。 岑音紧紧抓住,面露惊喜:“你哪来的?” 许南骁傲娇地轻哼一声:“巷子里捡的,将就吃吧。” 岑音:“……” * 或许是因为食欲被满足,岑音睡了极其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她照旧去周家带娃。 进门时,周聿呈正在客厅里画画,岑音换了拖鞋,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坐下。 画作看起来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上面画着三个人,跟手机上的信号标志似的,按照矮中高的顺序,手拉手站着。 岑音好奇地指着其中最小的人问:“这是呈呈吗?” “嗯。”周聿呈应了一声,画画的动作没有停下。 “那这两个是?”岑音本以为是他父母,但细看才发现,两个大人都是短发西装,像是男人的模样。 “爸爸,和哥哥。” 哥哥? 岑音倒是不知道,周聿呈还有一个哥哥。 这毕竟超出了家教的范围,岑音便没有细问,耐心地坐在一旁,陪他把画作完成。 岑音觉得,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这幅画已经画得很好了,但周聿呈看起来并不满意,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毫无犹豫地把它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而彼时,垃圾桶里已经有了四个纸团,看起来,这已经是他今天画的第五幅。 其实上礼拜的时候,岑音就有些发现了,周聿呈似乎是个完美主义者。 明明照着字帖写了二三十张,但第二天他给她看的,只有八张。 而那八张,堪称打印似的,几乎一模一样,挑不出任何错误。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而且这种完美主义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父母的严苛,还是天性?在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时候,岑音似乎也不好置喙什么。 等他终于画出一张满意的画作,已经是午饭时分。 保姆走到她面前,抱歉道:“音音老师,不好意思啊,今天厨师请假,可能需要你带呈呈去外面吃了,正好下午要送他去围棋班。” “好~”岑音点头应下,顺道关心了一句,“刘师傅生病了吗?” “倒不是。”保姆无语道,“昨晚少爷突然要吃夜宵,刘师傅起来做完回房的时候,吵醒了他老婆。他老婆看他大半夜从外面回来,非说他是去私会,俩人就吵起来了,吵得一夜没睡。” 少爷。 那应该不是眼前六岁这位,而是周聿呈口中的哥哥。 真是有心栽树树不开,无心插柳真造孽啊。 不过来这么几天都没见过,想来这位大少爷不住在这儿,岑音便没多想,和保姆道别后,就带着周聿呈出了门。 为了让周聿呈感受一下小孩子的生活,岑音特意选了围棋班附近的一家童趣餐厅。 餐厅里的顾客几乎都是家长和孩子。 岑音试着牵住周聿呈的手,上周还会拒绝的小家伙,今天虽然依旧犹豫地抽了抽手,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看起来没有来过这样吵闹的地方,每次看到不远处的玩乐区有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吱呀乱叫,他的眼里都会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岑音觉得,不像厌恶,也不是羡慕,更像是……惊讶。 好像在惊讶,他们怎么可以这么随心所欲? 见他的视线再度停顿在某处,岑音回头一看,发现角落里有个小男孩握着一个甜筒,吃得嘴巴边一圈白色。 岑音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呈呈想吃吗?” 周聿呈的目光暗下些许,摇头:“不能吃。”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是爸爸不让你吃吗?” “不是,爸爸说可以吃,是我觉得不能。” 周聿呈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少年老成,甚至可以说,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孩子的气息,好像不会犯错、不会哭泣、不会耍赖……像是一个设定好一切程序的机器人。 岑音沉默片刻,问:“那姐姐奖励你一个好不好?” “奖励?” “嗯,因为呈呈最近表现得特别特别好,字练得很好,画画也很好。”岑音顿了顿,又说,“但是,我说的很好,不是指你给我看的那些,而是,包括你扔掉的那些。” 周聿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岑音是什么意思。 岑音笑着解释道:“你花了很多时间,耐心地去完成那些作品,这本来已经是一件很值得夸奖的事情,即便那些你觉得不好的作品,也不是错误,而是你努力的证明,所以,它们同样很好很好,同样值得我给你奖励,姐姐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周聿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岑音去柜台买了个甜筒,递给他时,小家伙表现得比考试还紧张,似乎憋着一口气似的挺着胸膛,直到完全把它接进手里,那口气才慢慢被吐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岑音抽了张纸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去手上沾到的冰淇淋:“下次,即便是你觉得不好看的作品,也可以给姐姐看的,不用扔掉,姐姐会很喜欢。” “真的吗?”周聿呈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嗯!”岑音伸出手,“我们拉钩!” 周聿呈犹豫着用软软的小指勾住她的,拇指印下的那一刻,岑音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 傍晚时分,把周聿呈送回家后,岑音饥肠辘辘,直奔家门,但距离家门口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她遥遥看到,门边墙壁上好像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容颜,但看穿着,年纪应该不大。 岑音一开始以为是许南骁,但想想又觉得不会,林艳前几天把家里钥匙都直接给他了,如果是他的话,没必要在门口等着。 她往前走了几步,对方似乎也听到动静,偏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岑音才认出,居然是孙浩洋。 昨天谢师宴上不欢而散后,岑音把孙浩洋的微信都删了,她以为俩人应该就此老死不相往来了,却没想到今天他就找到了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的?”岑音走到他面前,神色淡淡地问。 “以前在办公室看到过你的信息表。”孙浩洋尴尬地挠了挠脸,清醒过后的他,似乎又恢复了岑音记忆里的那副温和模样,“我是来道歉的,不好意思啊,我昨天真的是喝多了,才口不择言的,我现在都理解不了我怎么会说那种话。” 性骚扰、家暴、甚至杀人……男人,总喜欢用“喝多了”来解释一切暴行。 似乎这样说之后,那一切暴行就完全是可以原谅的,因为那不是他们的本性,而是酒精胁迫了他们的灵魂,驱使他们做出了本身完全不想做的事。 可岑音却觉得,那恰恰就是他们的本性,只是酒精,让他们辛苦隐藏的东西终于暴露了而已。 但此刻,岑音已经不想和他纠缠过多。 她点了点头,略显冷淡地说:“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态度太过平和,给了孙浩洋一种他被原谅了的错觉,他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举起手里的礼盒。 “给你的礼物,当我的赔罪吧。”孙浩洋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叔叔阿姨在吗?我还给他们买了礼物。” “不在。” 孙浩洋倒是没有执着于这一点,又坚持道:“那我帮你拿进去吧。” “不用。”岑音说,“你道歉,我接受,这样就可以了,你的礼物我不会收的。” 孙浩洋瞬间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你不收那不就说明还没有原谅我?” 兴许是他嗓门过大,一旁经过的小情侣向他们投来了打量的眼神。 孙浩洋大概觉得有些丢脸,清了清嗓子说:“要不我们进去说吧?我都到你家门口了,喝口水不过分吧?” 岑音表面依旧平静,心里却已经烦躁不堪,甚至连想理由都懒,直接开始瞎扯:“我家养了一只大狗,特别凶,看到陌生人就会冲上去咬,我一个人拉不住。” 话音刚落,庭院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许南骁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和同色休闲裤,姿态慵懒地往门框上一靠,双手环抱在胸口,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们……【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20 第14章 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脑袋吗? 许南骁目光坦然。 孙浩洋却有些不爽,指着许南骁质问岑音:“你不是说家里只有一条大狗吗?这是?” 岑音也没想到许南骁居然来这么早。 眼见着他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模样,岑音破罐破摔,语气真诚,内容却很扯淡地回答:“对啊,你可能不信,它有时候……能化成人形。” 一旁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岑音心虚地躲避了许南骁的注视。 孙浩洋却侧头和许南骁对上目光。 后者歪着脑袋,动了动唇,挑衅似的吐出一个字。 “汪。” 岑音:“……” 孙浩洋:“……” 孙浩洋被许南骁的这声“汪”气得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转身就走。 岑音不得不承认,打败不要脸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比对方更不要脸。 尤其许南骁还是掀起左脸贴右脸,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许南骁没问那人是谁,岑音也就没有主动提及。 林艳手里拿了盒刚去超市里买的巧克力,见到他们,立刻热情地招呼他们来吃。 岑音走到她身边,很顺手地拿走一颗,拆开,不忘提醒:“妈,他不能吃巧克力。” “啊?”林艳不解,关心地问,“过敏吗?” “不是,小狗吃了会中——” 话还没说完,岑音的嘴巴突然被捂住,她侧头一看,许南骁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警告:“岑音音,你敢说就完了。” 岑音握着他的手腕挣扎,林艳却跟没看到似的,笑着摇摇头:“神神秘秘的,过来吃饭!” 见林艳进了厨房,许南骁才把手松开。 也是那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掌心里那抹柔软的触感,是来源于什么。 就像是羽毛在不停地轻扫掌心,那股痒痒的感觉,从那儿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许南骁喉结轻滚,无意识地攥了攥手,似乎那样,就可以把那份触感留存得更久一些。 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岑音以为是因为尴尬,便也不再逗他了。 岑明和林艳都是热情的性子,所以餐桌上一如既往的不缺话题。 许南骁最开始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问到了才会回答,但现在,也会主动和大家开起玩笑。 就在大家讨论着岑音该报哪个大学哪个专业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这时候会有谁来?”林艳不解地放下筷子。 “可能是抄水表的。”岑明按住她的手腕,“你们先吃,我去开门。” 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大概两分钟后,门被打开的同时,传来了岑明热情的招呼声。 “阿艳,你快看谁来了!” 三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岑明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五官俊朗、身形颀长、西装革履,大概是常年健身,身材和一旁顶着啤酒肚的父亲形成了鲜明对比。 岑音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余光里,许南骁突然严肃的神色,给了她答案。 他,应该就是周晟叔叔——许南骁的父亲。 “老周?”林艳惊喜地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周晟一语带过:“回家路上刚好经过,所以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来了。” “要带什么东西。”岑明拍拍他肩膀,招呼他坐下,“你可是稀客啊,晚饭吃了吗?要不将就吃一点?” “行啊。”周晟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岑音客套笑笑,“这就是音音吧?好多年没见了。” “周叔叔好。”岑音微笑点头。 餐桌上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侧是热情攀谈的长辈们,另一侧,是自始至终沉默的许南骁。 明明是父子,可俩人默契地就像彼此看不见对方。 渐渐的,岑明也发现了不对劲,拍拍周晟的背说:“都不关心一下儿子,你这父亲可不称职啊。” 周晟轻哼一声:“他哪里需要我关心,一声不响地搬过来,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说什么呢。”林艳瞪他一眼,“阿骁来吃饭我才高兴呢,怎么能算麻烦,你生个这么懂事的儿子,还不知足啊。” “懂事?”周晟像是听了个离谱的笑话,言语间满是讽刺,“懂事能把他才六岁的弟弟砸进医院?!” 岑明和林艳对这事儿一无所知,对视了一眼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音倒是听江意欢提起过,当时她只当传言,听过就忘了,但现在,她却很确定,许南骁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少爷,却可以丝毫不带嫌弃地帮收容所的小狗处理伤口、可以不计任何后果帮老人做心肺复苏,只为挽救他的生命。 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伤害一个才六岁的孩子。 “我吃完了。” 许南骁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正欲起身,却突然听到岑音问:“周叔叔,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许南骁砸的吗?” 许南骁愣了片刻,又慢慢坐了回去。 在他的印象里,岑音的语调总是温温柔柔的,即便是最开始误以为他丢了母亲做的玫瑰酥,也没有责备,只是告诉他不爱吃的话可以不收。 但此刻,她的语气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估计是觉得不礼貌,林艳瞪了她一眼,朝周晟解释:“老周你别介意啊,孩子关系好,难免护犊子一些。” “没事儿。”周晟摆摆手,语气缓和不少,“我倒是没有证据,但六岁的孩子,会撒谎吗?而且你问问他,我当初问他的时候,他是不是默认了?” “谁说六岁的孩子就不会撒谎?”岑音声音轻柔,却很坚定,“我妈在幼儿园工作,她最清楚了,有的孩子因为午饭吃太多被老师阻止,回去后就可以跟家长说老师虐待他,不让他吃饭。” 林艳附和道:“这倒是的,小孩子不一定会撒谎,但他们可会胡说八道。” “其实有时候,就是因为他们是孩子,心智还不成熟,他们才不知道什么叫撒谎,才不知道原来撒谎是不对的。”岑音表情认真地反问,“而且许南骁真的是默认吗?有时候因为知道对方不会相信所以懒得反驳,并不是默认的意思,我想,叔叔您会不会是误解了。” 周晟因岑音的话而陷入了沉默。 许南骁也是。 他想,那天翻相册时脑海中蹦出来的问题,此刻似乎有了答案。 分别多年,如果再遇到那种事,她还会义无反顾地信任他、维护他吗? 答案是,会的。 时间滴答滴答在走,餐桌上的人却谁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周晟看向许南骁,郑重其事地问了一句:“那我现在认真问你,你也认真地回答我,你有没有砸过你弟弟?” 许南骁站起身,离开前,只淡淡扔下两个字。 “没有。” * 岑音跟着许南骁出了家门,去便利店里挑了两只甜筒。 俩人坐在庭院大门口的台阶上,安安静静地吃着。 岑音却感觉似乎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侧过头,恰对上许南骁的目光,也许是没预料到她会侧过头来,他眼神里的某些情绪甚至来不及遮掩。 夜色已经笼罩了小巷,月光却还未遍布人间,这灰蒙蒙的过渡期里,他的目光,深邃无垠,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 还是他先收回了视线。 他低头咬了口甜筒,沉沉问:“你为什么反驳他?” 岑音看着远处的茫茫夜色,语调轻柔地说:“我不了解你的家庭关系,但我相信,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天我下楼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花瓶砸到了。”许南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是我砸的,或许,是想独占父爱吧,即便这份父爱,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也根本就不稀罕。” “许南骁。” “嗯?” “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我觉得爱有很多种,或许,每个人一生能收获到的爱的总量都是一样的,如果你的爸妈都没有给你足量的爱,那就说明,一定会有其他人,把它填满。”岑音扬起双唇,嘴角上占着一点棕色冰淇淋。 如果是在来南音巷前听到这种话,许南骁会觉得是扯淡,是不缺爱的人才能讲出的心灵鸡汤,但现在,他却觉得或许是有一定道理的。 岑明和林艳对他的关心。 南音巷废物群里的热络。 最重要的是,岑音无需理由的信任和支持。 都是他过去十八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就像一个瘪成一团的气球,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被疯狂地注入气体,变得圆润充盈。 “岑音音……”许南骁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喜欢我? 这三个字,就在嘴边,却有些难以开口。 “是不是什么?”见他许久没说下去,岑音忍不住追问。 “你是不是……”许南骁突然严肃,“买的巧克力甜筒?” “是啊,怎么了?” 许南骁突然往她肩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段时间,俩人偶尔会有一些肢体接触,岑音也不曾放在心上过,但这种靠肩的姿势,作为异性,似乎还是太过暧昧了些。 她有些拘谨地僵硬了身躯:“你干嘛?” 许南骁没起身,甚至没睁眼,继续发挥他那左脸贴右脸的功力。 “我中毒了。” 岑音:“……” 他真当自己是小狗啊? * 许南骁回家后,岑音也转身进了家门。 林艳在厨房里洗碗,而岑明已经喝趴,只有周晟还算意识清醒,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为第一次见面就怼过的长辈,岑音此刻看到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尴尬。毕竟听父亲说,周晟是大集团董事长,被她这样的小孩儿怼了,面子上多少过不去吧。 “许南骁回家了。”岑音客套地笑了笑,“周叔叔,那我也先回房间了。” “等等。”周晟朝她招招手,“叔叔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岑音配合地走到餐桌边坐下,听到周晟缓缓道来。 “你应该听你爸妈说起过,我和你许阿姨呢,好些年前就离婚了。你许阿姨出国,南南就跟着我生活,但那时候我忙着创业,确实忽略了他太多,渐渐的,就变得不知道怎么和他沟通。” 周晟重重叹了口气:“你刚才说的话,我认真思考过,包括你爸妈,也劝了我很多,回去之后,我会仔细问问事情的经过。他弟弟年纪还小,如果真的撒谎了,也希望他不要在意。” “我……” 岑音还在犹豫,周晟已经接着往下说:“还有,叔叔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周晟闭眼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他当初选择保送清北,就是抱着毕业之后不会再回苏城的心思,你能不能帮叔叔劝劝他?毕竟叔叔年纪渐长,以后公司还是要留给他来支撑。” 周晟的话,听起来言辞恳切,可谈及许南骁和弟弟时,偏心俩字,蕴藏在每一处。 谈及希望许南骁回苏城时,私心又一览无余。 如果他说希望许南骁留在苏城,是因为舍不得他离家太远,她或许还会考虑一会儿,可他的想法,似乎只是担心公司以后无人继承。 “抱歉周叔叔,这件事,我没法帮您。” “为什么?你不希望他留在苏城吗?我听你爸说你俩关系挺好的。” “我俩关系是挺好的呀,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想尊重他的选择。”岑音说,“我妈经常跟我说,开心最重要,所以我也希望他开心。” 大概是岑音的姿态太过坚决,周晟最终没有坚持。 他苦笑了一声,似乎有些觉得难堪:“或许,是叔叔错了。” “牛批!!!” 一旁喝趴了的岑明突然大喊一声坐起身来,双手做了个欢呼的动作。 周晟和岑音都被吓一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岑明磕磕绊绊地醉语:“高考状元!不愧是我生的!” 岑音:“……” 岑音自己都不敢夸下这海口,没想到他倒是帮她把饼画上了。 这段时间大概是怕扫了她的兴致,也怕她紧张,爸妈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高考成绩的事情。 要不是这一出,岑音还以为他们是真的一点不在意呢。 她抬头看了眼日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明天就是高考成绩揭晓的日子了。 * 出成绩是在下午四点。 但岑明从早上八点开始,就已经躁动得坐不下来了。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岑音看了眼微信步数,素来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老父亲,今天的步数已经达到了21038步。 “许南骁。”岑音低头剥着一颗巧克力球,闲暇之余朝旁边的人投去一个眼神,“你都没考,为什么紧张?” “呵。”许南骁悠闲地往后一靠,“人生辞典里就没有紧张这个词。” 岑音淡淡提醒:“但你踩我脚上了。” “……”许南骁默默把脚收了回来,随口问,“你想考哪个大学?” “当然也是清北啊。”岑音无声叹了口气,“但我不确定能不能考上,如果没考上的话,那就苏城大学吧,离家近也很好,我周末都能回来。” 聊到这话题,岑音倒是想起来:“对了,你毕业之后,真打算留在北城不回来了吗?” 许南骁像是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些:“周晟说的?” “嗯。”没聊起的时候,岑音没想要问,但既然聊起了,她也就索性坦诚相告,“周叔叔希望我能劝你毕业后回苏城。” “那你怎么没劝我?” “就像我和叔叔说的一样,我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你的未来,应该你自己选择。” 她说的并没有错。 可许南骁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 “那你呢?”他转了转掌心里的手机,似随口一问,“如果你考上了清北,毕业后会回来吗?” 岑音几乎毫无犹豫:“我会。” 她不舍得离爸妈太远。 许南骁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那时候,他只想离那个家越远越好,即便一个人,也好过处处针锋相对。 但此刻,他却突然有些后悔了。 和她一起回来的话,好像也不错。 分针走得似乎比平日里慢了很多,在接近10这个数字的时候,一直在拖地打发时间的岑明和林艳终于忍不住围了过来。 俩人一左一右将岑音和许南骁围在中间,紧张地搓手。 “还有多久啊?等会儿系统会不会卡啊?” “九分钟。”岑音温声回答。 “九分钟啊,放两首歌就过去了。”岑明紧张兮兮地掏出手机,解锁的时候还按错了密码,连着第三遍才解开。 他打开常用的音乐软件,很快,客厅里响起了喜庆的音乐。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 歌声循环了四遍,终于到了四点整。 岑音拿着手机,登陆了查分系统。 结果跳出来的一瞬间,岑明和林艳同时傻了眼。 “怎么是空白的?网卡了?” “我就说便宜套餐要不得吧,就你非要买。” “不是。”岑音平静地打断了俩人的争执,把手机递给母亲,指了指成绩栏下面的话—— 【您的位次已进入全省前五十名,成绩和排名另行通知。】 “啊!!!!” 岑明和林艳激动地跳了起来,拥抱着互相拍拍对方的后背,动作里没有浪漫,只有想把对方拍死的力道。 岑音和许南骁对视了一眼,倒都没什么激动的样子。 虽然还不确定能不能摸到清北的分数线,但这结果至少说明,她没有发挥失常,至少,可以去一个很好的大学。 与此同时,南音巷废物群里也炸开了锅。 江意欢:【大家都考得怎么样啊?】 许南骁和温辞是竞赛保送生,没有发言权,只有岑音第一个回复:【我进前五十了。】 江意欢:【哇!!!恭喜恭喜!我的宝!我就知道你可以!】 江意欢:【我520,果然阅卷老师都知道我是个恋爱脑。】 江意欢:【@杨煦,你呢?】 杨煦:【603。】 江意欢:【?你是人吗考这么高?】 杨煦:【是我老家的门牌号。】 岑音:【……】 杨煦:【582。】 许南骁:【是你的芝麻信用分。】 杨煦:【还是我骁哥了解我!】 杨煦:【478啦,所以刚刚我爸妈让我死去吧。】 杨煦:【我都考这么砸了,大家不给我一个关爱的拥抱吗?】 虽然杨煦平日里总嬉皮笑脸的,也不知道他被父母骂是真是假,但毕竟是高考成绩这种大事,岑音不敢开玩笑,就真的秒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 “岑音音。”身旁突然传来一声。 “嗯?”岑音疑惑地看了过去。 许南骁的右手反撑在背后,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有样学样道:“我都不用考,你不给我一个夸奖的拥抱吗?” “你想被拥抱啊?可以啊。”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许南骁清了清嗓子,状似随意地坐直了身子。 然后眼见着岑音看向厨房,扯着嗓子喊道:“爸!许南骁说他想让你抱抱他!!!” “来!”刚给亲戚报喜完的岑明立刻张开双手冲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唱道:“爱呀呀呀~喔!爱的抱抱!” 许南骁:“……” 看来古人写范进中举后只是一跤跌倒,不省人事,还是欠缺了一些想象力。 *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分数,但查完成绩,心里的包袱已经放下一大半。 岑音过了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两天。 直到早上洗漱完下楼时,她惊讶发现,许南骁居然就坐在餐桌边吃早饭。 不是只有晚餐时间来吗?! 岑音的天塌了。 仿佛眼见着二十块钱和自己说了拜拜。 岑音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状若随意地问:“你今天怎么不在家等我?” 许南骁得寸进尺:“我晚饭都天天来,还差早饭吗?” “……”岑音暗暗咬牙,“你明天还是等我送去行不行?” “为什么?” “就……”岑音实在是憋不出理由,“我想给你送,不行吗?” 许南骁怔了片刻,勉为其难似的道:“行吧。” 岑音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一向不是寻根究底的人。 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岑音扫了眼,是江意欢在群里招呼大家晚上去她家看电影。 反正没事,岑音自然毫无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一天时间,等岑音和许南骁傍晚出门的时候,巷子里的阿婆大爷伯伯婶婶,几乎都已经知道她考了好成绩的事情。 走出几步就能听到一句夸赞。 许南骁转着手机,打趣道:“叔叔这速度够快的啊。” “不是他的功劳。”岑音指了指不远处大槐树下坐着唠嗑的爷爷奶奶们,“看到那儿了吗?” “怎么?” “我们称之为,南音巷民办融媒体中心,你要是有想要扩散的新闻,经过的时候假装随意跟他们提一嘴,不到俩小时,整条巷子的人都会知道的。” 许南骁:“……” “但你非必要的时候少往哪儿走,有句话说得好,就算是一条狗走过那儿,也会身败名裂。” 心有灵犀似的,他们在注视那儿的时候,那儿的爷爷奶奶们,也默契地看了过来。 岑音像是早有经验,抓着许南骁的手腕就往地铁站跑。 直到进了地铁站,岑音才把手松开。 许南骁转了转手腕,不要脸地说:“岑音音,你这样随便抓别人的手,多暧昧,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我抓的是手腕。” “抓手腕就不暧昧?” “暧昧吗?”岑音神色平淡地指了指不远处墙壁上的普法宣传照。 照片上,身穿制服的警察大哥正握着犯人的手腕,给他戴上手铐。 许南骁:“……” * 俩人到达江意欢家时,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正盘腿坐在茶几和沙发的过道里,挑选着想看的电影。 最后还是由江意欢拍板,选了一部经典恐怖片,叫《午夜游魂》。 窗帘被她提前拉上,客厅里一片漆黑,除了投影仪照射在幕布上透出的那点光亮。 “准备好了吗?”江意欢拿着遥控器,神秘兮兮地看着身旁四张泛着幽蓝光芒的脸,“等会儿谁要是跑,谁就是狗啊。” 岑音想起前些天的事情,噗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那有些人不跑也是啊。” 江意欢不解:“什么意思?谁?” 腰部突然被人挠了下,岑音笑着闪躲,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没谁,开始吧。” 瘆人的音乐开始在客厅里响起,幕布上,镜头从楼梯下缓缓往上拉近。 所有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 当一袭红衣的女人突然在画面里出现的时候,江意欢和杨煦默契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与此同时,岑音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撞了一下。 她侧头看去,看到了许南骁抿紧的嘴角。 “许南骁。”岑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不会也害怕了吧?” “呵。”许南骁冷笑一声,“就这?” “你要是害怕的话。”岑音环顾四周,抱枕都被杨煦和江意欢抢走了。 她大义凛然地把自己手臂递过去:“借你吧。” 岑音的本意是把手臂借给他挡眼睛的,但许南骁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拉过她的手臂,直接抱在了怀里。 因为他的动作,俩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到几乎为零,许南骁甚至能感觉到,俩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像是一种无形的镇定剂,源源不断地从鼻端输入他的体内。 岑音倒是没觉得暧昧,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觉得暧昧,就被一声尖叫打乱了思绪。 “啊!!!”另一边的江意欢再次被窜出的女人吓到,本能地往旁边一抱。 “音音~我不要看了。”她把脑袋埋在那人胸口,哭唧唧地拱了拱,“呜呜呜呜你怎么突然变平了……没有之前舒服了,更难过了。” “你抱的是我。”温辞冷声提醒。 “靠。”江意欢跟触电似的,立马从他身上弹开,换了个方向埋进岑音的胸口。 岑音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江意欢,直到后来在网上看到一个词,她觉得简直就是为江意欢量身定制的,那就是—— 笨蛋美人。 她笑着摸摸江意欢的脑袋:“好啦,她消失了。” “真的?”江意欢偷偷睁开一半眼睛,看到荧幕上没了女鬼的身影,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叮咚叮咚~~” 一阵舒缓的音乐,让刚恢复平静的江意欢又吓了一大跳。 倒是温辞平静地从沙发上拿过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她低头一看,备注上写着:【预备男友】。 “我去接个电话。”江意欢拿起手机,急匆匆地起身去了洗手间。 过了没一会儿,温辞也不声不响地起身离开了。 大概二十分钟,俩人都没有回来。 杨煦凑过上半身,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一件事。” 岑音和许南骁默契地看向他,脑袋上顶着问号等他开口。 “他俩绝对有问题。”杨煦语气笃定。 许南骁哼笑:“你才看出来?” “什么意思?”杨煦惊讶道,“他俩连便秘这种事都跟你们说了?那怎么单单不告诉我?我又不会嘲笑他们。” 岑音:“……” 许南骁:“……” 他俩便秘不便秘,岑音不清楚。 但她饮料喝多了,是真的想去洗手间了。 想着江意欢刚才去的好像是一楼的洗手间,岑音转身上了二楼。 但还没走到洗手间门口*,在经过一间卧室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紧闭的门板后传来交谈声。 岑音本能地停下了脚步,隐约听到江意欢暴躁地问:“温辞!你是要做小三吗?” “江意欢。”温辞语调缓和,理直气壮地反驳,“上次是你亲我的,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而他只是个预备男友,算起来,谁才是小三?” “……”好强悍的逻辑。 江意欢的语气听起来极度无语:“某个角度?哪个角度?” “我的角度。” 岑音惊得连去洗手间都忘了,赶紧转身下楼。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啊! 没想到一向高冷的温辞,居然还能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岑音脸颊微红地回到客厅,杨煦瞥她一眼,疑惑:“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岑音随口胡诌,“楼上洗手间也有人。” “我就说吧!”杨煦一拍大腿,“他俩绝对便秘!” 岑音:“……” 江意欢和温辞是一前一后回来的,俩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让杨煦更加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恐怖片已经到了尾声,但大家其实都没怎么用心看,江意欢提出另选一部,众人都没意见,便随她放了。 江意欢面容紧绷地按着遥控器,这回选的是一部爱情片,名字叫做—— 《小三劝退师》 * 好几个小时没看手机,直到回家的地铁上,岑音才有空看一眼微信。 却发现微信已经被同学、老师、长辈们的祝贺消息炸开了锅。 基本都是因为苏城日报的一篇文章——《高考文科状元花落南音巷》。 查分那天知道自己肯定能进不错的院校,岑音就满足了,甚至都忘了,今天可以查准确的分数。 “许南骁。”她开心地朝许南骁展示手机屏幕上的报道,“我们可以上一个大学了!” “真厉害。”许南骁摸摸她的脑袋,眉眼间染上笑意。 “小状元。” 明明微信上得到了那么多的夸赞,但似乎都没有他这句“小状元”,来得让她开心。 她耐心地回复了所有祝贺消息,最后才点开文章看了眼。 内容都是客观描述,除了提及她的名字、分数和学校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岑音放了心,正打算关掉,视线扫过新闻下方的“其他新闻推荐”,却突然被一个标题吸引。 【研究人员表示,多抚摸小狗,可以增强人的认知能力。】 岑音好奇地点了进去—— 【瑞士巴塞尔大学的拉赫马蒂及其团队发现,观看、感受和触摸真狗可以促进大脑前额叶皮层的活跃——这一脑区负责情感和社交功能,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与人社交、感知和处理自己和他人的情绪。】 现在网络上假新闻层出不穷,不知道这报道是真是假。 但真假似乎也并不重要。 岑音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许南骁,再次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她眨眨眼睛,一脸真挚地问:“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脑袋吗?” 许南骁:“……” 一直到家门口,岑音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甚至没有注意到,本来早就该熄灯的客厅里,此刻灯火通明。 岑明特意穿了一身西装,和穿着旗袍的林艳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眼前是特意赶早来采访的记者和摄影师。 “我女儿从小就是很乖的,学习很努力,自律性非常强,从来不会想些杂七杂八的,早恋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我们从来不担心。” 岑明刚夸完,大门就被打开了,耳畔传来了岑音执拗的要求:“许南骁,你就让我摸一下嘛!” “休想!” “那天在餐厅都可以,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那不一样。”那天是正常摸摸,现在是把他当小狗。 怎么能一样? 呵,上次装小狗不过是逗逗她罢了,她还真以为他是小狗啊? 俩人旁若无人,完全没发现记者拿着麦克风,正惊讶地看向岑明,眼神仿佛在说: 不是不早恋吗? 岑明:“……” 第15章 “你和阿骁是不是在一起了?” 岑明向记者解释了许久才让对方信服:岑音和许南骁只是普通朋友。 岑音倒是没放在心上,把记者送走后就准备上楼睡觉。 但还没走几步,却被林艳喊住。 她把岑音拉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微难做:“音音,你跟妈说,你和阿骁……是不是在一起了?” “啊?”岑音一脸懵,“当然没有啊,妈,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真没有?”林艳打量着她的神色,直到确定她没撒谎,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岑音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妈,你不喜欢许南骁啊?” “怎么可能!”林艳毫无犹豫地反驳,“妈当然喜欢他,你俩关系好,妈也开心,但是如果是谈恋爱……妈希望你还是考虑考虑。” “什么意思?” “阿骁这孩子很好,如果他生在普通家庭,和你上一个大学,我一定举双手支持,但是你也知道,咱们家和他家,差得太远了。” 林艳拍拍她的手背,无声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周叔叔和许阿姨不会在意,但是不代表他家其他长辈不在意,不代表外界不在意,妈担心,要是你俩真在一起了,你会受到一些异样的眼光。” “尤其是阿骁他爷爷,我以前见过,门第观念重、思想古板、行事不讲情面,反正不是个好惹的,妈怕你被欺负。” “妈……” “反正,妈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一切,先要为自己考虑,知道吗?” “知道啦。”岑音安抚地笑笑,“妈,你放心,我们就是朋友,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好。”林艳也算安了心,“那快去睡吧。” “嗯,妈妈晚安。”岑音抱了她许久才松开。 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林艳的话,却又突然涌上脑海。 岑音不禁想,喜欢,是什么感觉? 她本来想找江意欢探讨,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就最近的事情来看,江意欢自己大概率都没搞明白“喜欢”这一词的定义。 她在微信好友里翻了翻,最后锁定了她觉得最有经验的一个人—— 她曾经的武打陪练。 现在致富路上的绊脚石。 她的表弟,秦响。 岑音琢磨着,发过去一条消息:【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秦响是个夜猫子,对于她突然的发问,秒回了一串问号。 秦响:【你不会是考太好,高兴疯了吧?】 岑音:【我在认真发问。】 : 秦响:【大概就是,看到她就会很开心,她不理自己了,就很难过,吃不下睡不着,游戏都不香了。】 看他说得这么有代入感,岑音了然:【你又被甩了?】 秦响:【你说话是真难听。】 秦响:【但这次不是被甩,是根本没成。】 岑音:【为什么?】 秦响:【鬼知道为什么,明明我觉得她对我也是有意思的,但是突然有一天就回我说,她不喜欢成绩差、爱打游戏,而且只有170的男人。】 岑音:“……” 好熟悉的形容词。 秦响:【成绩差爱打游戏就算了,学校里打听打听都能知道,但是老子就想不明白,170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每天的增高鞋垫是白穿的?】 秦响:【要是让老子知道谁挑拨离间,一定揍死他!】 “……” 岑音非常庆幸,此刻是在通过文字联系,秦响无法从正经的文字中看到她心虚的表情。 岑音:【我觉得可能是你情敌。】 秦响:【我觉得也是。】 岑音:【睡了,不聊了。】 秦响:【?】 * 苏城传统,成绩揭晓后几天,学校会组织毕业生回校统一填报志愿。 回校前一晚,岑音还在琢磨具体报哪几个专业的时候,赵玉卿突然给她发来消息—— 【音音,明天你们是不是回校?正好是闻舟生日,我在店里预订了一份礼物,你方不方便帮我带给他?】 徐闻舟是岑音隔壁班的同学,也是赵玉卿的儿子,岑音帮赵玉卿给他送过几次东西,但称不上熟悉。 赵玉卿是高龄产妇,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很是疼爱,但这段母子关系,一直都只是赵玉卿单方面在维系,徐闻舟很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恨赵玉卿,连带着遇到她,态度也很冷漠。 只是这些,岑音并没有和赵玉卿说过,怕她难过,更怕她愧疚。 这次也是如此。 岑音向赵玉卿要了店铺的地址,就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商场。 为了拿礼物,岑音姗姗来迟,进门时,教室里一片喧闹,大家都在讨论着未来要去哪座城市、哪所学校。 她走到空荡荡的座位,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视野里却恰好窜进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 想起赵玉卿的嘱托,岑音立刻拿起脚边的袋子追了出去。 “徐闻舟。” 在楼梯拐角,岑音喊住了他。 徐闻舟转过身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厌恶。 “你又来干嘛?” 对于徐闻舟的冷言冷语,岑音一向是不在意的,反正她也只是一个快递员。 她走到距离他大概一米的位置,递出手里的袋子:“赵老师让我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 徐闻舟打开看了眼,嗤笑一声后随手就把它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你知道我脚上这双鞋多少钱吗?我爸给我买的,三千,这三百块的鞋子,给乞丐穿吧。” 上一次给他送东西,是去年他生日。 徐闻舟虽然态度冷漠,却还是收下了礼物,并没有这般过分地直接扔掉,不知这短短一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岑音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温声要求:“你不要也行,捡起来还给我。” “有病。” 徐闻舟烦躁地瞥她一眼,正准备下楼,左手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被往后一扭,膝窝处传来一阵疼痛,他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小时候,岑音和秦响总打架,邻居家的叔叔打小习武,见她每次都打不过,就教了她几招,自此之后,能屈能伸的秦响见到她都绕道走。 她学的其实不多。 但对付徐闻舟,也算绰绰有余。 “你……”徐闻舟挣扎了一下,小腿却被她踩着,动弹不得。 在徐闻舟和岑音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岑音给徐闻舟的印象都是一样的—— 乖巧、温柔、没有脾气。 不管他怎么冷淡,她也从未生气过。 但此刻他才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是假象!她以前不在意,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触及她的底线罢了。 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徐闻舟最终还是认命地把袋子从垃圾桶里扒拉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鞋盒、贺卡散落一地。 岑音拍拍袋子,又恢复到了平日里乖巧的模样:“你真不收吗?” “不!收!”徐闻舟揉了揉小腿,言语上却没有服软,“我凭什么要收?我管她要零花钱,她每个月只给我一千,却愿意花那么多钱给那些没人要的狗看病!在她心里,我这个儿子特么的还比不上几条狗!这种垃圾礼物,她送我,我就必须接受吗?休想!” 岑音只知道他们母子关系不太好,却从来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所以此刻听到徐闻舟的控诉,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她插手的话,合适吗? 岑音还没做好决定,一声严厉的质问突然在楼梯上回响。 “干嘛呢?” 许久没看到教导主任严肃的表情了,岑音乖巧地微笑道:“王老师。” 王老师看着地上散落的东西,眉头紧皱:“音音啊,你们这是……” “你死定了你!”徐闻舟用只有俩人听得到的音量嘚瑟宣告,随即呲牙咧嘴地握着手臂指控,“王老师!岑音打人!差点把我手折了!痛死我了。” “……”她明明收了力的,哪有这么严重啊? 王老师倒是没听一面之词,看向岑音道:“音音,你说说怎么回事?” 呵,搞演戏这套是吧? 岑音被徐闻舟激发了莫名的胜负欲,垂着眼眸,低声解释:“是我走路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撞到徐同学了,没关系的老师,反正是鞋子,摔不坏,我擦擦就好了。” “徐闻舟!”王老师立刻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你你你!平时就总惹事儿!都毕业了你还不消停是吧?!” “老师!”徐闻舟气得差点翻白眼,“她就是个死绿茶!她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音音可是今年的文科状元!她是不是绿茶我分不清?而且就她这小身板,打得了你?”王老师提着徐闻舟的耳朵往上走,“你给我来办公室,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啊啊啊啊老师!你轻点儿!” 徐闻舟的哀嚎声越来越轻,逐渐消失在耳畔。 岑音看着一地狼藉,无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把礼物拿回去之后,要怎么跟赵玉卿解释今天的一切。 她蹲下身,把掉出的运动鞋装回盒子里,正把盒子往袋子里塞时,楼梯口又上来了一个人。 “音音?!” 岑音回头,看到杨煦正开心地往上蹦。 “你蹲这儿干嘛呢?” “没事,东西不小心掉了。”岑音笑笑,“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我们学校填报志愿是在下午,我来找朋友凑人头打球。” 说完,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杨煦低头一看,是一张散开的贺卡,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但没有署名。 他俯身捡起递给岑音,指了指她手里的鞋盒:“你这是……生日礼物?” “啊。”岑音点头,“对。” “懂了懂了!” 不是,怎么每次他都懂,又懂什么了?岑音很是费解。 但不等她问,杨煦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急匆匆摆摆手:“那我先走啦,对了,你填报完志愿要是有空可以来看,骁哥也在。” “好。”岑音应下。 杨煦去楼上拉了一个已经填报好志愿的朋友,走出校门时,许南骁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电线杆上等着。 “骁哥!”杨煦激动地一拍他的肩膀,“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谁?”许南骁看起来不太感兴趣。 “岑音。”杨煦神秘兮兮地说,“而且我一不小心,撞破了她的秘密。” 许南骁这才把目光投了过来:“什么意思?” “我看到她买生日礼物了!”杨煦信心满满地说,“而且一看就是给男生的,除了你,还有谁这几天要生日?” “真的?”许南骁眉眼之间染上几分小得意。 他明明没有跟她提过自己的生日。 她怎么知道的? “看清买什么了吗?” “我告诉你的话,你到时候不就没惊喜了么。” “快说!”许南骁不耐催促。 “好吧我说,是一双运动鞋,估计要个几百块。” 运动鞋。 许南骁低头看了眼,这次“离家出走”仓促,他几乎没怎么带行李,这些天一共就三双鞋换着穿。 她居然细心到,连这都注意到了? 第16章 她不会是吃醋了吧? 岑音对站在大太阳下看男生呲牙咧嘴地打球毫无兴趣,奈何江意欢一听温辞也上了场,二话不说就把她往篮球场拽。 说是要去看看他被许南骁狂虐的惨样。 结果到了篮球场才发现,比赛已经开始,许南骁和温辞是一队的。 岑音高三的座位就在窗户边,一眼就能看到篮球场,除了正儿八经的篮球比赛以外,还是第一次见场边围了这么多观众,大概八成以上都是女生。 岑音探头去看,皱着眉头发出疑问:“大家真不热吗?” 江意欢一边带着她往人群缝隙里钻,一边嘟囔:“身体热不热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大家的内心都非常火热。” “为什么?” “一中二中两大校草今天破天荒地出现在我们学校打球,这还不值得大家围观?” 二中是出了名的帅哥荒漠,除了温辞以外,拿得出手的帅哥没几个,大家在荒漠住了三年,突然听闻天降甘霖,激动一点好像也正常。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置,岑音顺着江意欢指的方向看去。 许南骁手里的篮球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右手的动作,在地面上敲击着有节奏的乐章。 他利落地转身,一个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分毫不差地落在篮筐中。 四周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许南骁这方一下加了三分,把和对方的差距拉大到了八分。 江意欢有些疑惑:“我之前看过他们打球,没见许南骁这么拼过啊,他是心情不爽还是见人多了,故意装逼?” 岑音摇头,声音轻缓却笃定:“我反而觉得他很开心。” “开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他很开心。” “你俩真不愧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跟彼此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江意欢笑着调侃。 到中场休息时,许南骁这一队已经领先了对方十五分。 岑音晒得脸色泛红,正用手给自己扇着风,突然有人拿着一瓶冰水递到了她面前。 岑音侧头看去,是一个完全没见过的男生。 “喝吗?”他微笑着问。 岑音其实很渴,但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男生倒也没强求,拧开瓶盖自己喝了几口。 不远处正休息的杨煦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用手肘撞了撞许南骁:“你看那儿!我猜等会儿还会有人去献殷勤。” 许南骁早就看到了。 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一群舔狗。” 说完,却从一旁拿了瓶冰水,径直朝岑音跑了过去,动作急不可待。 杨煦:? 谁狗? 许南骁把冰水往岑音手里一塞,甚至没问她要不要,就又跑开了。 掌心里的凉意似乎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整个人的体温都有所降低。 岑音低头看了眼,伸手拧瓶盖,却发现连瓶盖都是已经拧松了的。 嘴角没有理由地扬起一丝笑意,她仰头喝了几口。 下半场也随着一声哨响正式开始。 和上半场不太一样,对方这一回像是改变了策略,整体激进了很多。 江意欢没一会儿就脸色大变:“靠,那男的也太输不起了吧,这不明显犯规么。” 岑音也看到了。 对方穿着白色T恤的队员趁许南骁带球突破的时候,试图用手肘撞击他腹部,但被许南骁轻巧躲过了。 可惜他并没有放弃,很快又盯上了运球的杨煦。 杨煦一时不备,被他撞上之后,嘭一声摔倒在了地上,那男生却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往旁边跑,右脚重重踩在了杨煦的右手上。 看到杨煦脸色一白,他才跟刚看到似的,满脸抱歉地伸手想把杨煦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失误。” 杨煦本也是个暴脾气,见对方嬉皮笑脸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口衣料:“王磊!给老子装什么!输不起就别玩儿。” “杨煦。”嘈杂中,许南骁握住了他的手腕,冷静道,“先松手。” 杨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欺负人了!”江意欢愤愤不平,袖子一撸就想往上冲。 岑音太了解她的性子了,她一旦过去,只怕矛盾更会加剧,但杨煦和许南骁是外校的,如果起冲突,即便有温辞帮忙,在这儿也肯定占不了优势。 岑音赶紧抓住她的手臂,笃定道:“你别过去,我去。” “但是……” “放心。”岑音晃晃她的手安抚,随即小跑而去。 男生们之间的战火并未熄灭,反而愈演愈烈。 “真不是故意的。”王磊大声解释完,又往前一步,凑到杨煦耳边,压低声音故意讽刺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杨煦的爸妈多年来一直在外地打工,他几乎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或许正因为缺少父母的爱,杨煦反而很喜欢把爸妈挂在嘴边,就像那样可以提高他们在他生活中的存在感。 所以这句话是他的伤害有多大,许南骁是最清楚的。 刚才还理智地劝杨煦松手的许南骁,这回却忍不住一拳揍在了王磊的脸上。 王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顺势倒在了地上,被许南骁攥着领口往上一提。 许南骁目光冷凝地俯视着他,低声警告:“你再满嘴喷粪试试。” “哎,都说对不起了,你怎么还打人啊!” 王磊掰扯着许南骁的手,显然是故意提高了音量,这引得他那队的其他队员也愤愤不平围了过来,似乎是要为他讨公道。 眼见着许南骁再次扬起拳头,岑音大喊了一声:“许南骁!” 许南骁的动作瞬间顿住,回头看到她奔跑而来的身影,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王磊。 岑音跑到许南骁身边,恰好看到王磊故作虚弱地站了起来,捂着脸不饶人:“我是不小心,但你打人可是故意的!要是不道歉,这事儿可过不了。” 岑音拍拍许南骁的手臂,看似服软道:“许南骁,你就道个歉吧。” “音音?”杨煦一脸无语地看向她,似乎在说:你被太阳晒傻了? 岑音提了音量,自顾自地劝导:“虽然王同学用手肘撞杨煦,把他推倒,又假装没看到踩他右手,不知道有没有踩骨折,但是我相信王同学不是故意的,你确实不该生气。” 说着,她死命给杨煦使眼色,奈何后者完全不理解她的意思,眼睛里一个劲地冒问号。 倒是许南骁秒懂,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臂。 杨煦反应过来,立刻呲牙咧嘴地捂着手叫唤:“啊……疼……好疼……” “我刚才好像确实看到是他先撞人的。” “这不是贼喊捉贼么。” “王磊本来就球品不行,也是惯犯了。” …… 岑音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乖乖女,人缘也好,听到她这么说,周围人的立场立刻有了动摇。 眼见四周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王磊瞬间暴跳如雷。 “你装什么!老子都说不是故意的了!” “嗯嗯。”岑音配合点头,姿态无比大方,“虽然你打十次球,有八次都会不小心撞人踩人,也从来不会改正,但今天这事儿确实还是杨煦的错,太小心眼了,他不过就是骨折而已,你可是输了一场篮球赛啊!” 岑音回头看了眼比分,补充:“以二十五分的巨大差距。” “你!”一阵凉风吹过,王磊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本来站在自己身边的队友,此刻都默契地退回到了两米开外。 “输不起就别打啦!下场吧!” 远处的江意欢率先喊了一声,附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下场!下场!” 王磊脸色铁青,最终咬着牙,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岑音音。”杨煦伸手朝她比了个赞,“从今天开始,我愿称你为,南音巷苍山新绿。” 岑音一脑袋问号:“什么东西?” “学校门口那奶茶店新推出的品种,辣椒掏空之后用来装绿茶,那滋味,又辣又茶香四溢。” “……”岑音失笑,仰头看向许南骁,“你们继续吧。” “嗯。”许南骁低低应了一声。 岑音回到原位,殊不知许南骁一直到此刻,才将目光从她的背影收回。 江意欢见她额头上的汗,顺手把手里的冰奶茶递给她:“喝不?” 岑音心累地摆摆手:“今天体内茶含量太高了,不喝了。” 江意欢:“……” * 对方替补上场,比赛便重新开始。 没有了王磊这种搅屎棍,比赛氛围好了很多,结束的时候,杨煦还特意拉了个群,热情地招呼着下次再约。 见有女生过去给心仪的男生送水,江意欢用手肘撞了撞岑音的手臂:“你去不去?” 岑音不解:“去干嘛?” “给许南骁送水啊。” “又不是演偶像剧。”岑音指了指篮球架下放着的几瓶矿泉水。 “那瓶就是他的,我刚看他喝过了。” 也是,岑音还没开窍。 江意欢神秘兮兮地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岑音脱口而出:“你要去给温辞送水吗?” “怎么可能?!”江意欢指了指另一队的郭旭,“我答应了郭旭要给他送的。” “……”岑音都没注意到,郭旭居然是另一队的队员,但是,整场篮球赛下来,岑音也没听江意欢提起过郭旭一次啊。 岑音靠在篮球架上,眼见她拿着矿泉水朝郭旭跑去,收回视线时,余光扫到不远处的许南骁。 他的身前站着两个手挽手的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 岑音等得有点无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屏幕一亮才发现,林艳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因为她手机静音了,并没有听到。 所以一分钟前,林艳又给她发了微信。 看清消息的一瞬间,岑音眼神一晃,再也来不及顾虑什么,朝着许南骁飞奔而去。 一言未发,岑音抓着他的手腕就跑,徒留身后两个女生讶异地面面相觑。 许南骁低头看了眼环绕在他手腕上的白皙指尖,喉结轻轻滚了滚。 她不会是……吃醋了吧? 所以才这么强硬地在其她女生面前把他拽走? 风穿过林梢,轻拂他的耳畔,似羽毛划过,痒痒的,耳朵泛起红意。 “等等。”许南骁拉住她,“你跑什么?” 岑音回过头,双颊通红,目光里像是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岑音音。” “许南骁。” 俩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就连每个字之间的停顿时间都差不多—— “你是不是吃……” “你家被烧了!!!” 许南骁:? 第17章 他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准确来讲,被烧的是许南骁的卧室。 两个小孩怕在巷子里放炮竹会被爸妈发现,找“秘密基地”的时候正好看到许南骁家大门没关,就趁机躲到了他家庭院里。 玩着玩着觉得没意思,见二楼卧室的窗也开着,俩人就打赌谁能把炮竹扔进窗户谁就赢。 结果炮竹炸进窗台,不小心引燃了窗帘,俩小孩吓得当场就跑,还是烟太大被对面便利店的老板发现,才打了119。 幸运的是,消防员来得很快,火势没有蔓延到楼下,家里也没有人在。 不幸的是,他的房间被烧得一团糟,床铺衣服什么的都没了,就连旁边没着火的房间,也被浓烟熏得漆黑。 岑音看着那宛如煤矿的卧室,本来还想着安慰几句,转头却见许南骁神色淡然,甚至可以说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 他举起手机,对着这黑漆漆的卧室拍了张照,顺势发到了朋友圈。 配文只有一个字:【牛!】 岑音:“……” 看起来他心态好得根本不需要她安慰。 俩人站在窗口往下看,虽然火已经被扑灭,消防员也已经散去,但吃瓜群众还聚集在小巷子里没有离开。 看着窃窃私语的大爷大妈们,岑音心疼地拍拍许南骁的肩膀:“恭喜你,马上就要在民办融媒体中心出道了。” 许南骁丝毫不像一个家刚被烧了的人,悠闲地轻啧一声道:“我看不只是我。” “什么意思?” 岑音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林艳急匆匆从楼下跑了上来,一个劲地安慰:“阿骁啊,人没事就好,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别难过啊。” “……”岑音指了指他的脸,提醒道,“妈,你哪里看出他难过?” “你这孩子。”林艳虚瞪她一眼,又转头跟许南骁说,“你叔叔认识搞装修的,等他下班了我问问他。” “没事儿阿姨。”许南骁说,“我已经联系上装修公司了,他们过几天就会过来。” “这样啊,那就好。”林艳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那这段时间你住哪儿?要不到阿姨家来住?” “阿姨,这方便吗?” “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家里反正有房间空着呢。” 岑音本以为许南骁会推辞几句,没想到他一口就应下了:“那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那你收拾……”林艳话到一半,尴尬笑笑,“看起来也是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哈,我先回去帮你收拾下房间,你们这边处理好了就回来。” 林艳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许南骁瞥了眼岑音,总感觉她的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不是排斥,不是不悦,更像是有些难过。 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许南骁提醒她回神:“烧的是我家,你难过什么?” “就是看你太无所谓了。”岑音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着有点仪式感,替你难过一下。” 苍天啊。 为什么明明烧的是许南骁家。 但他看起来挺开心,她妈因为他的不见外也很开心。 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失去每天二十块跑腿费的她! * 责任和赔偿问题,许南骁都交给了认识的律师处理。 但衣服都烧没了,他只能回趟家取。 时隔多日,再次踏进家门,家里和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客厅、空荡荡的餐桌、还有茶几后埋头画画的撒谎精。 唯一不同的是,许南骁能感觉到,这一回,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周聿呈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藏着话,却又不知怎么表达。 周聿呈是一年前被周晟带回来的,所有人都说,这是周晟在外面的私生子,许南骁不知道是不是,他没问过,反正也不在意。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和周聿呈几乎很少有交流,许南骁一直以为这种陌生但还算平和的关系会一直维系下去,直到那一天。 他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听到清脆的碎裂声,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周聿呈的右手捂在左手臂上,正低头看着那碎裂的花瓶。 许南骁走过去,打量他的手臂:“砸到了?” 一年以来,俩人对话次数屈指可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陌生,周聿呈仰头看他时,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还来不及回答,刚进门的周晟就跑了过来。 他担心地问周聿呈有没有受伤,见他脸色苍白地捂着手臂,又赶紧抱起他去了医院,从头到尾,没有看许南骁一眼。 许南骁本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准备出门时,又正面撞上气冲冲赶回来兴师问罪的周晟。 “是不是你拿花瓶砸了呈呈?!” 许南骁气极反笑,一句话都不想说,拨开他往外走。 周晟也在气头上,顺手拿起架子上的鸡毛掸子,从背后重重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很疼。 但许南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甩门而去。 后来许南骁才知道,周聿呈在医院说,是哥哥不小心把花瓶砸到他身上的。 而因为周聿呈年纪小,周晟不经查证就相信了。 他六岁的时候,因为撒谎生病逃学,挨了周晟好几次揍。 可到了周聿呈,就成了:他才六岁,他会撒谎吗? 还真是可笑啊。 想到这儿,许南骁陡然觉得烦躁,他对那个小小的身影视若无睹,径直上了二楼卧室衣帽间。 随便拿了些夏天的衣服裤子装进行李箱里,不过十分钟,许南骁便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他却突然想起之前,岑音跟他提起的,她小时候送他的那块木牌。 他转身走到角落,拉开了一个抽屉,那块小木牌,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因为年岁久远,上面的粉笔字已经褪色不少,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南南mua”几个字。 许南骁顺手也把它放进行李箱里,但怕那些字被衣物磨掉,又特意找了个纸盒装上。 在周聿呈的注视下进门,又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关门的那一刹那,许南骁的余光扫到,周聿呈失落似的垂下了头。 靠。 许南骁心里暗骂一声。 明明是这小绿茶做了恶心事,怎么搞得倒像是他不近人情似的。 * 林艳给许南骁准备的客房,就在岑音的卧室对面。 许南骁正收拾东西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啪啪啪快节奏的脚步声,他还没回头看,卧室门就被推开,杨煦一脸激动地跑了进来。 “骁哥,听说你家都烧没了?” “你这语气。”许南骁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柜里,“知道的是我家烧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诺贝尔奖了。” 床上的手机“叮”了一声,许南骁拿过一看,是之前咨询的装修公司员工:【您放心!我们有经验,最多二十天,绝对给您一个崭新的家!】 二十天? 许南骁无情回答:【算了。】 员工:【您是对工期时长不满意吗?】 许南骁:【嗯,太快了。】 员工:【……】 那头员工还在努力争取这桩业务,许南骁的余光一扫,发现行李箱里的木牌,此刻正被杨煦拿在手里认认真真地研究着。 许南骁眼疾手快地把它抽了回来,放在床头柜上。 杨煦一脸迷茫地问:“这谁给你立的碑啊?你把这玩意儿带身边干嘛?” “什么?” 杨煦指着上面的字说:“这不是南南墓么?那不就是给你立墓?但是这个a是什么意思……” 杨煦揉着下巴,跟柯南似的,认认真真思索着。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许南骁拿起木牌,目光落在那“mu”和“a”之间明显的空隙上。 他已经记不太清,当时从她手里拿过这份“礼物”的时候,岑音是什么表情了,但好像……确实是刚哭过。 只是那时候,他或许以为这眼泪的意思是舍不得。 卧室里突然陷入一阵尴尬的死寂,直到一声清脆的呼唤打破一切。 “许南骁!吃饭啦。”岑音推开门,扒着门框疑惑问,“你们干嘛呢?” “我们正在研究——”许南骁转过身,把那块木牌举在胸口展示,勾着唇问,“这块木牌上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岑音:“……” * 岑音想了一顿晚餐的时间,都没想出来怎么解释这东西的含义。 饭后,林艳拉着岑明出去散步消食,减减他的啤酒肚。 岑音和许南骁闲着没事干,便也跟着去了。 爸妈挽手走在前面,谈论着工作上遇到的搞笑或糟心事儿,偶尔看到空地上有人跳广场舞,还会默契地停下脚步学一学。 夕阳还没彻底褪去,天际线被染成了橘色,温暖的色调,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令人心安。 这是岑音习以为常的生活。 却也是许南骁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活。 察觉到许南骁的沉默,岑音心里直打鼓,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为那块木牌生气,六岁的岑音不懂,但现在想来,确实是不吉利。 就在她纠结着怎么解释的时候,手机上跳出一条秦响发来的消息。 是一个视频,封面上写着:【满足以下三点,说明你绝对喜欢ta!】 应该是因为前些天她问过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不得不说,这个标题,勾起了岑音的好奇心,她把手机静音,偷偷打开了视频。 【第一、和他分隔两地时,会感觉想念。】 【第二、看到他和异性过于亲密时,会心生烦躁】 【第三、对他有那方面的冲动。】 自从和许南骁重逢,俩人没有一天是不见面的,所以第一点无从考证。 她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任何异性好友,第二点依旧无法考证。 至于第三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又不是什么很色的人。 岑音面无表情地看完,心情倒是没什么波动,让她突然心口一颤的,反而是提及第三点时,文字下方的一个表情包。 一只Q版小猫正撅着嘴对镜头做出亲吻的表情,旁边配着文字:mua~mua~ 岑音突然灵感爆发,扯了扯许南骁的衣服:“其实那个不是mu。” 许南骁晲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让我看看你憋了这么久,最后能放出什么颜色的屁。 岑音一脸真挚地说:“那个是mua,你看后面又个a的,是亲吻的意思,因为那时候你要搬家了嘛,这表示我对你的喜欢和不舍。” “……” 就这种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居然时隔十二年,还能诡异地对接上。 都说同频的人才适合相伴一生,那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俩好像确实还挺同频的。 许南骁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第18章 希望岑音音能一直喜欢我。 许南骁自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有过过生日。 在周家,这些花里胡哨的仪式,向来被视为浪费时间。 所以他也从没想过要跟岑家人提起,但大概是岑音提前告知过,岑明和林艳还是知道了。 不仅早上帮他做了长寿面,傍晚下班回来,还特意带了蛋糕。 许南骁小时候去餐厅吃饭,看到小朋友戴着王冠唱生日歌,对着蛋糕许愿望,他会觉得羡慕,也就难过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像不像其他人那样爱自己的孩子。 可当儿时的王冠戴在了十八岁的他脑袋上,他突然发现,原来世界赠予的爱意,或许真的会延迟。 帮他庆祝完生日后,岑明和林艳像往常一般出了家门散步消食。 许南骁坐在餐桌边,打开了岑明刚才给他的礼物盒,说是他和林艳的心意。 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ipad。 巧的是,这个ipad,大概三天前,才被他加入购物网站的购物车里。 看来,三步之内,必有间谍。 许南骁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叔叔阿姨的礼物,那岑音的呢? 对于她早就准备的那双运动鞋,这些天她只字未提,许南骁眼见着它在岑音卧室的柜子上放了三天。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岑音,眉梢轻挑:“你的呢?” “你等会儿。”岑音看了眼时间,蹭地站了起来,往楼上跑去。 没一会儿,她提着一个黑色鞋袋又脚步匆匆地下了楼。 袋子上面的白色logo,熟悉得跟刻在他DNA里一样。 看来,真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啊。 许南骁身后无形的大尾巴开始疯狂摇摆,等她跑到他面前,他正想伸出手去,却听到她说:“我出去一趟!” 嗯? 许南骁还来不及问她出去干嘛,她就已经提着那个袋子小跑而去。 许南骁的右手骤然握紧。 所以,这生日礼物,不是给他的? 那是给谁的? 许南骁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餐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他不太关心地扫了眼,是前几天打篮球时,杨煦拉的一个篮球同好群,说下次可以再约。 消息一条一条地蹦,许南骁嫌吵,点开群聊正想设置免打扰,却被群里的两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照片背景是一样的,都在一个楼梯拐角,虽然略显昏暗,但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岑音朝对面的男生递去了一个鞋袋。 而第二张里,那个男生正把鞋袋往垃圾桶里扔。 许南骁眸光骤冷,群里却聊得热火朝天。 张明杰:【这谁啊?】 关缙:【我们学校的校花啊!都说铜墙铁壁,居然也有当舔狗的一天,早知道当初我就追了。】 张明杰:【这我当然知道,岑音嘛,好像还是今年的文科状元,我是问这男的谁?】 钱阳:【男生我知道,三班的徐闻舟,老徐也是出息了啊,居然拒绝了校花的礼物。】 …… 一片喧嚣中,杨煦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亲戚?】 钱阳:【不可能吧,这三年没见他们有什么接触,大概率是毕业了不想留遗憾,所以冲一把?】 关缙:【亲戚怎么会把礼物扔掉,这一看就是舔狗,就是舔的对象很一般啊。】 杨煦:【……那啥,别聊八卦了,咱们聊聊篮球吧。】 关缙:【老杨你咋了?怎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杨煦:【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会怕呢!】 杨煦:【但我觉得你还是怕一怕吧。】 关缙:【?】 * 一直到临近十点,岑音都没有回来。 一天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许南骁靠坐在床头,看哪儿都不顺眼,微博上全是些无聊的娱乐新闻,游戏里遇到的全是猪队友。 就连自己选的被套颜色,此刻看来也只觉得灰了吧唧,死气沉沉。 叔叔阿姨都记得给他买礼物,她不会是忘了吧? 不记得给他买礼物就算了,居然还给别的男人送礼物。 给别的男人送礼物就算了,对方居然还那种态度,他配吗? 许南骁越想越气,难不成之前的一切,关于她喜欢他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误会? 床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许南骁立刻抓起一看,依旧不是岑音的消息。 而是杨煦问他明天要不要出去打球,还是群里那些人。 许南骁冷着一张脸回复:【没兴趣。】 许南骁:【把那个叫关缙的踢出群,吵死了。】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同时,卧室里传来敲门声。 许南骁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但缓了几秒才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去开了门。 “生日快乐!” 岑音的左手托在胸口,掌心里放着一个瓷娃娃,右手抱着南南,大概是怕吵醒爸妈,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许南骁冷淡的表情因她的笑容而瞬间崩塌。 他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那个瓷娃娃身上——男生穿着18号球衣,正抱着篮球奔跑。 应该是根据之前学校篮球比赛上他被拍的照片做的,但,她是怎么看到那些照片的? 许南骁伸手拿过,低着头左看右看,状似不经意地问:“生日礼物?” “嗯!” “所以你刚才出去,是为了买这个?” “不是买的。”岑音强调,“我自己做的,断断续续学了好几天呢,但烧制需要时间,幸好还算赶上了。” 学了好几天? 难怪这些天,她总时不时出门和江意欢逛街,回来却又没买任何东西,原来都是借口。 许南骁把娃娃揣进口袋,又接过她手里的南南。 几天不见,小家伙显然没有忘记他,仰头看他一眼后,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我偷偷带它来的,明早等我爸妈去上班了,我就把它送回去。“岑音拉着他随意往干净的地板上一坐。 许南骁摸着南南的脊背,状若随意地问:“那你刚才提的那双鞋……是给谁的?” 岑音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两块还没动过的蛋糕上,很顺手地将它拿了过来:“本来是帮赵老师给她儿子的,但是她儿子不肯收,赵老师就托我去帮她退了,结果这几天太忙差点忘了,刚才说起礼物才想起来,还好没超过七天。” “赵老师儿子,叫徐闻舟?” “你怎么知道?”岑音惊讶抬眸,嘴里还塞着一口蛋糕没吞下,一侧脸颊微微鼓起。 “听别人说的。”许南骁一语带过,心头覆压的层层黑云,被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拨开。 她记得他生日。 她记得他生日就算了,还给他准备了自制的礼物。 她给他准备了自制礼物就算了,她还没有给别的男人送生日礼物。 许南骁勾了勾唇,拿起叉子正准备吃另一块蛋糕,却被岑音阻止。 “等等,你还没许愿呢。”岑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粉色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刚才不是许过了?” “刚才你就许了一个。”岑音态度坚持地说,“我们这儿的传统都是许三个的,前两个可以公开说,最后一个要保密。” 刚才被催着许愿,许南骁不知道许什么,就许了:希望他们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此刻没想到其他的愿望,他便随口问:“你有什么愿望?” “我?我希望中彩票,一千万就行。” 许南骁双手交握在胸口,闭上眼睛:“那第二个愿望,希望岑音音中一千万彩票。” 第三个愿望…… 如果不用说出来,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有些私心? 许南骁想了想,坚定地许下。 第三个愿望,希望—— 岑音音能一直喜欢我。 * 晚上奔波,岑音早就饿了,因此那块蛋糕,很快就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许南骁倒是不紧不慢的,放下叉子后,又拿起手机对着一旁的瓷娃娃拍了张照。 手机顶部恰好跳出杨煦的消息,是对于他刚才说明天没兴趣去打篮球的回复。 杨煦:【早把他踢了,群里那照片肯定是断章取义!】 杨煦:【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许南骁撑着脑袋想了想,心情颇好地回复:【我去。】 发完,他放下手机,余光却扫到岑音裤子口袋里似乎还有一个瓷娃娃,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许南骁随口一指:“这是给谁的?” 岑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索性把另一个更迷你一些的瓷娃娃掏了出来。 穿着背带裤,戴着遮阳帽,是一个小男孩的形象。 “我不是在做家教么,给小孩哥做的,小孩哥真挺可爱的,就是有点太少年老成了,总觉得怪让人心疼的。” “哦。”许南骁面不改色,低头和杨煦继续聊天。 杨煦:【行!】 杨煦:【明天下午一点。】 许南骁:【算了,不去了。】 刚发完,耳畔又传来岑音的声音:“做完你那个,原材料还剩点,我就想别浪费了,说起来这个比你那个简单多了,我一遍就做完了。” 原来是为了不浪费,顺手的事。 他还是最重要的。 杨煦:【?????????????】 许南骁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问号,神采飞扬地回复:【还是去吧。】 那头的杨煦沉默几秒后,彻底爆炸—— 【许南骁!!!!】 【去你大爷!!!!】 第19章 打起来了?! 对于这份礼物,岑音看不太出周聿呈喜不喜欢。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道了谢,平平淡淡地收下塞进了书包里。 但起码,这举动说明他并没有不喜欢。 把他送到补习班门口,岑音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呈呈乖乖上课,姐姐等会儿来接你。” “嗯。”周聿呈点了点头,跟着老师进了门。 岑音和之前的几次一样,去了距离补习班不到两百米的商场,准备去二楼的书店找本书打发时间。 但刚上扶梯,还没进书店门,岑音的视线里突然窜进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孙浩洋。 自打上次在家门口被许南骁的不要脸气走之后,俩人就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了,却没想到会在这儿偶遇。 岑音正打算装没看到,却未曾想孙浩洋左跨一步,直直挡在了她面前。 岑音紧急刹车,淡淡问:“有事吗?” “听说你和徐闻舟告白了?”孙浩洋脸色铁青地问。 岑音眉头一拧,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岑音的无语,在孙浩洋眼里,却成了默认,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连徐闻舟都看得上,为什么看不上我?” “不是啊。”岑音温声纠正,“你俩我都看不上的。” “那你送他……” 孙浩洋的话说到一半,却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 岑音低头一看,是补习班的王老师打来的电话。 自打第一次送周聿呈去补习班,加了老师微信后,这还是老师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岑音没心思再理会眼前的人,赶紧走到一旁接听。 “你好,是呈呈的姐姐吗?请问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呈呈刚才和小朋友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岑音吓一跳,赶紧说,“好的老师,我五分钟到。” 说完,她甩下孙浩洋,转身下了扶梯,隐约还能听到孙浩洋的怒喊。 “岑音!!!” 一路奔回老师办公室,岑音气喘吁吁推开门,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周聿呈和一旁的小朋友身上都沾着些许灰尘,也都泪眼婆娑。 在岑音的记忆里,周聿呈一直都是少年老成的模样,情绪稳定得像是没有起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委屈的样子。 岑音赶紧走到周聿呈面前,一边蹲下用纸巾给他擦眼泪,一边问:“怎么了?” 周聿呈把手举起,掌心里是岑音中午刚送他的瓷娃娃,只不过现在断成了两截。 “他把娃娃弄坏了不承认,我就推了他。”周聿呈低垂着脑袋,乖乖地道歉,“对不起,音音姐姐。” 一旁男孩的母亲见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扯着男孩的后领衣料问:“你弄坏小朋友的东西了?” “我……”一旁的男孩看起来有些心虚,一边哽咽一边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男孩的母满脸抱歉:“呈呈姐姐,今天的事情是我儿子不小心,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看俩孩子也没有受伤,要不就这样算了,你看怎么样?至于这个娃娃,多少钱?我们一定照价赔偿。” “没关系。”岑音笑笑道,“这个是自己做的,不值钱,我过几天再给他做一个吧。” “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的。”男孩母亲又一次道歉后,拉着孩子走了。 见双方家长都没有深究,王老师重重松了口气。 岑音微笑着接过周聿呈手里碎裂的瓷娃娃,轻柔道:“那去上课吧,这个给姐姐,姐姐过两天还你个新的。” “好。”周聿呈礼貌点头,“谢谢姐姐。” 言语之间,已经听不出任何哽咽。 岑音的目光落在那不紧不慢离开的小小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站在办公室门口,她低头盯着手里的瓷娃娃看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回去。 “王老师,请问他们打架的地方,有监控吗?” “有倒是有,是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王老师说,“但是这个要去保安室调取,我刚急着打电话让家长过来,还没来得及去。” “好,谢谢老师。” 岑音微微颔首,出了办公室后,就直奔保安室。 大楼的保安大叔正在打瞌睡,听小姑娘一脸着急地说在走廊里掉了手机,立刻开始调取半小时前的监控。 画面里,周聿呈刚从教室走出,就和在走廊里奔跑的男孩面对面撞上,手里的瓷娃娃,因此啪一声掉落在地。 情况和俩孩子所说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岑音松了口气,正想怎么找借口说手机找到了,目光扫过停顿画面的一角,却又突然顿住。 她握着鼠标,把进度条拉取到三十秒前,切换成0.25倍速,然后重新按下播放。 这一回,瓷娃娃从周聿呈手里掉下的过程,变得越发清晰—— 那个瓷娃娃,在半空中、在触及地面前,就已经裂成了两半。 岑音的脑袋里,仿佛轰隆作响。 所以,周聿呈刚才撒谎了。 * 他做的这一切,如果不是岑音突然想起来调监控,或者说,如果不是她看得仔细,可以说是毫无漏洞。 就连被他诬陷的男孩,都觉得确实是自己错了。 但现在想来,岑音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周聿呈刚才啜泣的样子,和她装绿茶的时候太像了。 虽然岑音本来就觉得,越是孩子,反而越容易胡说八道,但是把谎言诠释得如此完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真的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吗? 他又到底为什么要撒谎? 这些问题,岑音都不敢确定,但她能确定的是,撒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从周聿呈的熟练程度来看,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撒谎。 她不过是个短期家教,等过两个月,暑假结束拿完工资,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所以从独善其身的角度来看,她其实不应该参与这件事。 但是…… 这段时间相处的一幕幕突然浮现脑海。 他坐在书桌前一遍遍练习写字的样子、他独自一个人走进补习班的样子、他第一次吃到甜筒,眉眼间暗含喜悦的样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邻家弟弟。 她无法看着他这样长大,长成一个谎言随口就来的骗子。 可如果直接戳穿他的谎言,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而且,这些事情,要不要和孩子的家长说呢?如果说了,在孩子看来,会不会觉得她打小报告而丧失对她的信任? 果然钱难挣,屎难吃。 曾经岑音觉得这份钱多事少的工作像是老天恩赐,但现在,第一次做家教的她,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好不容易等到补习班结束。 岑音也收拾好了心情。 迎面而来的周聿呈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耷拉着小脑袋,一直到走到保安室门口才看见她。 岑音牵住他的手,若无其事地问:“呈呈想不想吃甜筒?” 比起第一次的犹豫不决,这回,周聿呈已经能毫无包袱地点头:“想!” “好。”岑音带着他去了一家甜品店。 拿着甜筒,岑音把他带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周聿呈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椅上,等着岑音把甜筒递给他。 岑音却不急,蹲在他面前,语调温柔地问:“呈呈,你还记得姐姐上次跟你说的吗?甜筒是什么?” 周聿呈点头:“奖励。” “嗯,上次的甜筒,是给努力的孩子的奖励,这次的,是给诚实的孩子的奖励。” 周聿呈目光微顿,没有开口。 但岑音却从他的反应里肯定,他听懂了。 “呈呈有没有对姐姐说谎呢?” “我……没……”周聿呈顿了顿,没有回答。 “呈呈,你才六岁,你拥有犯错的权利,做错了事,只要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就值得奖励,所以不要怕,好吗?” 周聿呈眼神微颤,不确定地问:“真的吗?姐姐不会打我吗?” 岑音心一震,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犯错会被打,于是立刻举手保证:“真的,姐姐保证,就算呈呈犯错了,姐姐也绝对不会怪你,更不会打你。” “我……”周聿呈沉默许久,就在岑音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才终于自言自语似的坦白。 “那个娃娃,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岑音并不意外,摸摸他的脑袋,语调依旧温柔:“那为什么要说是别的小朋友打碎的呢?” “我怕姐姐不喜欢我了。”他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着,右手拇指在左手食指上印上了显眼的指甲印。 岑音怔了片刻,眼眶蓦然有些发酸,她拉过他的左手,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印痕。 “姐姐不会不喜欢你。”岑音把甜筒递给他,“呐,这是给呈呈诚实坦白错误的奖励。” 周聿呈犹豫着接过,眉头轻轻拧起,似乎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坦白自己犯了错,反而可以得到奖励。 “如果呈呈下次不小心犯了错,也要诚实地跟姐姐说,姐姐也会给你奖励,可以吗?” 周聿呈舔着甜筒,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岑音管王老师要了对方小朋友母亲的电话,特意和对方讲清楚了前因后果,也认真道了歉。 作为有孩子的人,对方似乎理解孩子这种心态,也没有追究。 岑音松了口气,牵住周聿呈的手回到周家,准备等会儿和保姆要一下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家长知晓的。 然而走进客厅的瞬间,她却意外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影。 对方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听到开门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岑音彻底愣在了原地。 “周叔叔?!” 第20章 许南骁只有一个呀。 接下这份工作后,和岑音对接的一直都是周家的保姆姐姐,所以直到此刻,岑音才知道,周晟居然也是周聿呈的父亲。 所以周聿呈,就是大家口中,许南骁无比厌恶的、周晟的私生子。 也是许南骁搬回南音巷的直接原因?! 岑音的脑子轰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倒是周晟主动打了声招呼,客套道:“原来你就是赵老师介绍的家教啊?还真是巧了。” “是。”岑音勉强笑笑,“是挺巧的。” 岑音突然想起高二的时候,她和江意欢曾经冷战过几天时间。 那时候因为学校里晚会的事情,她和隔壁班的文艺委员认识了,为了讨论合作的节目,还一起吃了几顿饭。 有一次被江意欢撞见,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很多,连课间去洗手间,都不问她了。 岑音那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以为是那几天太忙忽略了她。 于是在一个午后,她把江意欢拉到天台,认真地和她道了歉,江意欢却鼓着脸气呼呼地说:“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岑音一头雾水:“那我错在哪里?” “你明知道我讨厌她!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吃饭,还和她做朋友?” 岑音这才想起,江意欢确实曾经和自己提过这件事,只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以为,江意欢当时不过只是随口的抱怨而已。 代入到现在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 她明知道许南骁讨厌周聿呈,却不知情地成为了周聿呈的家教教师,还很喜欢他,甚至给他准备礼物。 要是许南骁知道这件事,怕是也会生气吧? 真难搞。 就在岑音烦恼的时候,周晟看了眼时间,再度开口:“音音,有些事儿,叔叔想和你聊聊。” 岑音回神,想着正好自己也有事儿要和他说,于是点头道:“好,您等我一会儿。” 岑音把周聿呈带去房间,随后才跟着周晟进了书房。 书房的暗灰色调,此刻看来颇为压抑,俩人隔着偌大的书桌面面相觑,氛围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大概是怕周聿呈听见,周晟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回来仔细问了保姆,也调了庭院监控,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周叔叔。”岑音欲言又止,“我能多嘴问一句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高考的最后一天,我想起有文件没拿,刚进门就看到呈呈捧着手臂,脸色惨白,我把他送去医院检查后才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南骁不小心砸到了他。我就回家问了南骁,他没否认,我就以为……” “这件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周晟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但是我没想到,呈呈这么小年纪,居然会撒这种谎。” “周叔叔,这也是我想和您说的。”岑音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婉道,“我这段时间发现,呈呈对自己有非常高、甚至可以说是极端的要求,而且他似乎,非常害怕被别人知道他犯错,所以当犯错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撒谎掩饰,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害怕?”周晟眉头紧锁,严肃的姿态宛如在开高层会议。 岑音倒是不觉得害怕,只缓缓道来:“对,比起想让别人觉得他完美,他好像更害怕让别人知道他不完美。甚至,我刚才希望他坦白错误的时候,他几乎条件反射似的问我会不会打他,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晟沉默了许久。 以前没有注意,但现在想来,或许,是能猜出大概的。 “其实,呈呈不是我儿子。” 岑音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只问:“那是……” “他其实,是我之前司机的儿子。车祸的时候,他救了我,自己却重伤不治。”周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两人的合照推到岑音面前。 “等我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是他去世的两年后了,那时候,那孩子被他妈妈抛弃,已经辗转了好几家亲戚,住在他一个大伯家里。他大伯跟我说,孩子之前在每一家都住不久,因为每次犯点错,就会被打骂、被赶走。” 岑音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了周聿呈那么害怕犯错的原因。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犯错就会被赶走,只有处处完美,他才能留下。 所以砸碎花瓶的事情,大概也是如此。 他怕周晟知道他打碎花瓶,会把他赶出开门,所以情急之下,就撒谎说是哥哥砸了他。 可实际上,那些人哪里是因为他犯错,才把他赶走呢,不过是为了给“赶他走”这件事找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罢了。 俩人在书房里聊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岑音走过去开了门,看到保姆满脸担忧:“呈呈不知道怎么了,把门锁了,怎么敲也不肯开。” 岑音和周晟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一颤。 三人跑到房门口,岑音敲了敲门:“呈呈,是音音姐姐,帮我开下门好吗?”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岑音准备敲第二次的时候,里面传来“咯哒”一声,落下的锁被打开了。 周聿呈把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缝隙缓慢扩大,大家也终于看到了房间里的凌乱。 地毯上放着碎成两半的陶瓷小人儿,还有一瓶被打翻的胶水,胶水黏在定制的羊毛地毯上,看起里很是狼狈。 回家的路上,周聿呈把瓷娃娃从她这儿要了回去,她没多想就给他了,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尝试修复它。 对上周聿呈发白的小脸,以及那紧紧攥着的双手,岑音明白了。 对于周聿呈来说,这无疑是又一次“犯错”。 “呈呈。”岑音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笑道,“可以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周聿呈抬起头,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周晟,又缓慢地移了回来,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岑音也不急,松开他攥着的双手,轻轻揉捏着他的掌心:“没关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坦白犯错,是一种诚实,是可以被奖励的。 周聿呈又沉默了许久,才垂着脑袋轻声回答:“我想把娃娃粘起来,但是不小心打翻了胶水……” 他仓皇抬头,看向周晟:“对不起爸爸。” 周晟愣了下,笑着揉揉他脑袋:“不就是打翻了胶水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正好爸爸觉得这地毯太旧了,明天给呈呈换一条,好不好?” 周聿呈的眼神里瞬间又有了光亮。 岑音暗暗松了口气,这应该是周聿呈第一次在周晟面前坦白自己犯错。 而这,无疑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开始。 岑音一方面为周聿呈的改变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在作为旁观者看到周晟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后,她又不禁有些为许南骁感到不平。 他应该,也期待被无需任何理由地偏爱和选择吧? * 那天是周晟开车送她回的家。 大概知道周晟这一去,可能会遇到许南骁,在俩人出门前,周聿呈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双手拽住周晟的手腕,眼神里的忐忑肉眼可见。 “爸爸。”周聿呈像是已经在心里打了很久的草稿,说出的话快速又流利,“其实那天,不是哥哥砸的我,是我拿东西的时候,碰到了花瓶。” “爸爸知道了。”周晟问,“呈呈是想和哥哥道歉吗?” 周聿呈重重点头:“爸爸可以让哥哥回来吗?” “我可能不行。” 周晟话音刚落,周聿呈的眼神便暗了下去,但又因为周晟的下一句,重新燃起希望。 “但是姐姐肯定可以。” 周聿呈立马把祈求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我……”岑音有些犹豫。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不是许南骁,自然没有立场劝他大度地谅解周聿呈。 就像她觉得自己只能用奖励的方式努力帮周聿呈改变撒谎的习惯,却没有资格去斥责他、要求他绝对不能撒谎。 最终,岑音只模棱两可地回答周聿呈,她会试试。 那天周晟把她送到巷口就回去了,并没有和许南骁碰面。 但饭后散步的时候,岑音却一直在思考,怎么顺理成章地和许南骁说这件事。 抬眼望去,不远处的民办融媒体中心,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抱在怀里,轻声逗哄。 这画面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让岑音终于忍不住开口。 “许南骁,你还记得我家教带的那个男孩儿吗?” 许南骁手里转着一根从路边采的狗尾巴草,随口道:“他揍你了?” “……”他什么脑回路。 “不是。”岑音顿了顿,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才大胆开口,“我今天才知道,他的爸爸……是周叔叔。” 本来以为许南骁多少会有些惊讶或不高兴的反应,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哦”了一声。 “就哦?”岑音拉住他的手臂,仰头时,眼里满是讶异,“你没有不开心?” 许南骁轻笑一声,姿态一如既往的散漫:“如果我不开心,你打算怎么办?” 岑音毫无犹豫地说:“那我就辞职吧。” “为什么?”许南骁眸色渐深,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慢慢松开,“你不是很想赚钱吗?” “赚钱的方式有那么那么多——” 岑音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他落在了后面,她转过身,夕阳洒在她眼睛里,像是散开了熠熠星光。 她的唇角轻轻扬起,掷地有声的回答,一字一字地砸在了许南骁的心头。 “但是许南骁只有一个呀。”【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呵!他是她养的狗吗? 那天晚上,岑音把和周晟的聊天内容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许南骁。 许南骁一声不吭,悠闲地靠在她房间的书桌上,垂眸把玩着她放在桌上的包子捏捏乐。 那是她高考前用来解压的。 许南骁像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左捏捏,右捏捏,握紧又松开,玩得乐此不疲。 岑音本来还以为他在走神,直到他问了一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别和一个经历悲惨的小孩儿计较?” “那也不是。”岑音坐在床尾,双手反撑在背后,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就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许南骁用差点把包子挤出馅儿的力道,把它捏得变了形,末了松开,轻哼一声:“本来也没打算跟个小屁孩儿计较。” “真的?”岑音眨眨眼,“那我明天带呈呈去游乐园,当作对他诚实的奖励,你要一起去吗?” 岑音仔细想过了,如果是在家里,三个人第一次共处的情况下,难免尴尬。 但游乐园不一样,人多热闹,还有各种各样的互动项目来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计较已经是底线,让那小子别得寸进尺。”许南骁神色淡然,举步朝门口走,甚至忘了把手里的捏捏留下。 “真不去?”岑音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探出脑袋提醒,“明早十点哦!” 几乎是在下一秒,冷硬而坚定的回答就从门外传了过来—— “不!去!” *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去的决心,许南骁连早饭都没有起来吃。 岑音出门时,他的房间还大门紧闭。 岑音没去问,直接去了周家。 周晟已经安排好了司机送他们去游乐园,周聿呈看哥哥没来,眼里写满了大大的失望,但却没有开口问一句。 眼见着游乐园大门就在前方,岑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安抚:“放心吧,哥哥会来的。” 周聿呈半信半疑,直到下了车,四处乱飘的目光,一下扫到了树荫下等待的人。 他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岑音牵着他的手走到许南骁面前,还没开口,许南骁朝她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两把串着红绳的家门钥匙。 “你忘带了。” “呀。”岑音轻呼一声,伸手接过,“谢谢。” 她把钥匙扔进包里,目光期待:“那你来都来了,就一起进去嘛~” 岑音平时说话,一向是温和但平淡的,很少有现在这样,跟话里自带波浪号似的。 这是在撒娇吗? 许南骁喉结微滚,勉为其难似的答应了:“就这次。” 那一瞬间,旁边一言不发只顾仰头看他的小家伙,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丝不显眼的笑意。 一年的时间,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周聿呈给他的印象,始终都像一个机器人,此刻,才终于有了点“他才六岁”的实感。 许南骁假装没看到他这乌溜溜的大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买票。 岑音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机屏幕:“不用买,我已经买好了。” 她早就买了三张票。 就是笃定他一定会来。 那钥匙看来也是她故意放在餐桌上让他看到的。 许南骁暗暗咬牙,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她的圈套。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衬衫,领口处,垂着一根装饰性的带子。 “走啦!”岑音一把抓住那根带子,虚拽着他往里走,笑意里藏着计策得逞后的小得意。 许南骁垂眸看了眼,不知为何,觉得她这动作特别眼熟。 走了几步,他想起来。 这跟她牵着牵引绳遛南南的动作,异曲同工。 呵! 他是她养的狗吗? * 岑音对他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无所知,进了游乐园大门后,一眼就在不远处的流动小车吸引。 车上摆放着各种发箍、挂件等装饰品,岑音先问了许南骁:“你想戴哪个?” 许南骁轻呵一声,撇开了头。 什么幼稚的玩意儿。 “岑音音,你别得寸进尺。” 岑音油盐不进,和周聿呈讨论过后,直接买了套亲子套装。 她戴的发箍上,顶着两只白色毛绒小狗,周聿呈的则是一黑一白,剩下黑色款,岑音勾在手指上,歪着脑袋看他。 似乎在问:真的不戴? 许南骁还在犹豫的时候,岑音突然拿着发箍往前一步,踮起了脚。 俩人之间的距离似有若无,她身上的淡淡栀子香,飘进鼻端。 许南骁暗想,算了,既然她这么希望他戴,那就戴吧。 反正这儿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他顺势俯身,乖乖低下头。 但脑袋上却不见动静。 许南骁疑惑抬眸,却发现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上空,直勾勾地落在身后某处。 “……” 许南骁直起身子,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隐约在旋转木马入口的队伍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欢欢?”岑音自言自语,突然想起前几天江意欢好像确实跟她提起过,郭旭约了她来游乐园。 “她旁边那个,就是她那预备男友?”许南骁微眯着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 “嗯,挺开朗热心的一个男生。”岑音虽然在夸奖,但表情却有些担忧,“但我总觉得,他俩不太适合。” 只是她毕竟和郭旭不熟,不能光凭直觉就判定对方人品,而且他俩目前也只是接触阶段,并没有真的在一起,所以她似乎也没法干涉太多。 岑音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那头江意欢似乎也看到了她,踮着脚朝这儿疯狂挥手,想往这儿来,但被郭旭拉住。 郭旭指了指入口,似乎是在提醒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 江意欢便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与此同时,废物群里跳出了江意欢的消息:【@岑音@许南骁!你俩什么时候瞒着我偷偷有了个孩子?!(星星眼)】 岑音差点被呛住,赶紧解释:【是我家教带的孩子!】 从来不缺席任何一条群消息的杨煦,这次也是第一时间蹦了出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江意欢直接往群里发了张他们三人的照片,就是刚才站在队伍里拍的。 杨煦瞬间炸了:【你们仨叛徒!居然去游乐园不带我!】 杨煦:【@温辞,出门!咱一小时到!】 江意欢:【你们别来打扰我约会!】 杨煦:【你要这么说的话……】 杨煦:【那我们半小时必到!】 江意欢:【……】 * 说着半小时,其实只用了二十八分钟,杨煦和温辞就进了他们所在的餐厅。 一张四人桌瞬间坐满,周聿呈只能坐在岑音的大腿上。 杨煦看起来对他俩脑袋上的发箍很感兴趣,左看右看:“音音,你这发箍哪买的?还挺可爱。” “入口那边的流动小车。”岑音很欣慰,自己的审美得到了共鸣,“是吧?我也觉得很可爱。” 话音刚落,岑音感觉到周聿呈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低头,听到他轻声说:“姐姐,我想去洗手间。” 虽然只有六岁,但周聿呈毕竟只能进男洗手间,岑音之前也没带他去过,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能不能自己解决。 她侧头看向许南骁求助:“要不你带他去?” 许南骁看向杨煦,但想了想又作罢。 他认命起身,直接往门口走。 毕竟腿的长度差异巨大,许南骁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周聿呈被自己远远甩在了后面。 他不哭也不喊,在烈日里一个劲撒着小短腿,穿越拥挤的人潮,努力朝他奔跑,白皙的小脸此刻被晒得通红一片。 许南骁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去的同时,眼见着一旁的手推车离周聿呈越来越近。 车主的视线大概被车上的物品遮挡,没看到前面还有个小孩儿,速度不减地继续往前行进。 而周聿呈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的他身上,也没有注意到侧面的动静。 就在即将撞上的一瞬间,许南骁一把抓住周聿呈背后的小书包,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车主看到前面突然蹿出个小孩儿,不由吓了一跳,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 “没事儿。”许南骁一语带过,抱着他往洗手间走。 周聿呈抿了抿唇,心想,他刚刚好像又犯错了。 但是哥哥也没有怪他。 还抱他了。 周聿呈坐在他有力的手臂上犹豫,终于在看到洗手间就在不远处后,小手怯生生地搂住了许南骁的脖子。 许南骁愣了片刻,心想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岑音音带坏了。 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他没接触过小孩儿,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好像也并不令人抗拒。 洗手间外面的队伍有点长,许南骁抱着他安静站在末尾,片刻后,听到周聿呈再一次得寸进尺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许南骁敷衍似的应:“嗯?” “上次,对不起。” “嗯。”许南骁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那我要是再犯错,哥哥还会原谅我吗?” 许南骁的右手掂了掂,帮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顺道睨他一眼:“比如?” “比如……”周聿呈瘪瘪嘴,“憋不住尿在你身上。” 许南骁:“……” 第22章 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幸好周聿呈只不过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并没有真的憋不住。 带他上完洗手间回来,许南骁像是完成了一项人生大任务,周聿呈也终于说出憋了好多好多天的道歉,并且得到了许南骁的原谅。 俩人看起来都神色轻松。 直到许南骁的视线扫过对面,发现在他离开的这十分钟里,岑音给他买的小狗头箍,不知怎么已经戴在了杨煦头上。 许南骁双眸轻眯,一把把发箍从他脑袋上薅了下来。 “你干嘛?”杨煦伸手欲夺,但被许南骁眼疾手快地躲过。 他委屈似的瞪了岑音一眼。 “你不是不戴吗……”岑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想着买都买了,就别浪费。” “我什么时候说不戴了。”许南骁胡乱地把发箍往脑袋上一套,头顶立起了一撮不听话的小呆毛,像在闹脾气似的。 岑音憋着笑,伸手帮他把那撮呆毛捋平。 眼见着许南骁乖乖坐着任她摆弄,甚至还配合地低下了头,杨煦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他赶紧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令人大惊失色的一幕。 “哈喽~”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杨煦给许南骁发照片的动作。 四人默契朝服务生看去,看到她微笑着问岑音和许南骁:“我看你们带着情侣发箍,应该是情侣吧?” “我们……”岑音正想解释,但还没说完,就被服务生打断。 “今天是我们店举办夏日热恋活动的第一天,情侣只要合照并同意我们把拍立得贴在热恋墙上,餐费就可以打五折,请问你们愿意参加吗?” 五折? 那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岑音立刻义正辞严地点了头:“没错,我们是情侣。” 许南骁清了清嗓子,没有反驳。 杨煦见状,偷偷凑过身去和温辞感慨:“她果然超爱。” 温辞面无表情地反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为了打折?” 杨煦白了他一眼:“难怪你注孤身。” 温辞:“……” 俩人窃窃私语的功夫,对面已经开始准备合影。 俩人规规矩矩坐着,纵然都素面朝天,但颜值依旧令服务生一个劲地夸赞:“你们是我今天拍的颜值最高的情侣,但是……” 服务生迟迟没有按下拍摄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盯着俩人手臂之间大概两三厘米的缝隙看了许久,终于得出结论。 “我怎么觉得你俩不太熟似的?” 许南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害羞。” 岑音:“……” “原来是这样。”服务生往前走近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拍立得,跟荷官发牌似的在桌上一抹,“不用害羞,我给你们看看我上午拍的,你们可以参考动作。” 岑音低头一看,耳朵不自觉涌上一股热度。 照片里情侣们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大胆。 搂腰拥抱这种最基础的只有两三张,而直接嘴对嘴亲上的几乎占了一半。 “你们商量下动作。”服务生拿着拍立得又退后一步,将镜头重新对准他们。 “不然——”许南骁的双唇距离她的耳朵只有咫尺之遥,嗓音轻缓,却越发显得磁性。 “搂个腰?” “随你,你大胆点。”岑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给彼此加油鼓气,“没事的!” “你确定?”许南骁意味深长地问。 岑音直视着镜头,重重点头:“确定。” 话音刚落,脑侧发丝似乎覆上一股若有似无的触感,转瞬即逝。 岑音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服务生已经满意地甩着拍立得,将它展示给他们看:“太棒了!恭喜获得五折券一张,等会儿结帐的时候会自动核算的哦。” 岑音的视线往下一扫,在看清照片的同时,脸轰地染上一层粉。 照片里,她正微笑地看着镜头,而许南骁双眸轻阖,侧着脑袋,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让他大胆点,他还真的是大胆啊! 岑音的心脏猛然一跳。 第一反应是:她今天洗头了吧? 还好,洗了。 岑音暗暗松口气。 虽然他动作很快,全程不过两秒,但服务员还是完美地抓拍到了这一幕。 杨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继续和温辞窃窃私语:“我骁哥为了打折,也是拼了。” “……”温辞依旧面无表情,“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超爱?” 杨煦惊悚地看向他,眼神似乎在说:你这青光眼还不去治治真的好吗? “我们会去复制一张贴在墙上,这张等会儿结账的时候,你们可以到柜台领取。” 服务生贴心解释完,拿着拍立得正打算离开,杨煦却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她。 “美女姐姐。”杨煦搭上温辞的肩膀,一脸认真地问,“其实我们也是情侣,我们也拍的话,可以再拿一张吗?” 服务生:“……” * 得知这一餐五折之后,杨煦又点了两个大汉堡。 岑音缩成一团,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啃薯条,明明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但脸上那股热度,却仿佛还是没有褪去。 “岑音音。”许南骁的脑袋贴着餐桌,打量她的脸色,“你不会真的在害羞吧?” “啊?”岑音回神,无事发生似的,“有什么害羞的,那可是五折哎!我就是在想等会儿先去玩什么项目而已。” “哦~”许南骁拖着意味深长的语调,倒是没有戳穿她。 就在此时,岑音的后背突然也贴上一股温暖。 岑音一瞬间以为是许南骁,吓得差点跳起来,幸好被人的重量压住。 “surprise!”江意欢搂着她,把下巴贴在她肩膀上,笑容满面和大家打招呼:“我的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岑音如释重负,视线往她身边一瞥:“你怎么来啦?郭旭呢?” 江意欢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坐下,不客气地从餐盘里拿起一根薯条:“他家里好像有点急事,我就让他赶紧回家了。” “可惜了!”杨煦一脸遗憾,“骁哥跟音音刚才假扮情侣,得了张五折券呢!要是你拉郭旭来,你俩还能再拿一张。” “五折?”江意欢瞬间动了心,不客气地拍拍杨煦的肩膀,“没关系啊,我跟你也可以!” 杨煦竖起食指摇了摇:“NoNo,我不行。” “为什么?”江意欢一脸不解。 杨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折券,无视温辞嫌弃的表情,自豪地搂住他的肩膀。 “因为我俩已经拿过啦。” 江意欢:“……?” * 一行人玩到夜色笼罩才散场。 走出游乐园时,周晟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他是来接周聿呈的。 虽然许南骁和周聿呈的关系缓和不少,但和父亲的关系,依旧僵持。 把周聿呈送上后座的安全座椅,不等周晟开口,许南骁转身就走。 周晟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转身问周聿呈:“呈呈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周聿呈舔着手里的甜筒,脸上带着周晟从未见过的轻松笑容,“和哥哥姐姐一起坐了旋转木马,哥哥还抱我了。” “他抱你了?”周晟倒是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能让许南骁接受周聿呈,已经是极限了。 “嗯,我们还拍了照片。”周聿呈往小书包里掏了很久,才从最里侧的夹层里找出照片递给周晟。 周晟接过一看,照片里除了周聿呈以外,一共有五位少年少女。 两个女生挽着手站在前排,三个高大的男生勾肩搭背站在后排,许南骁把周聿呈抱在怀里,右手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做出了比耶的手势。 照片里,许南骁脸上的笑容和少年意气,周晟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看见过了。 他突然觉得眼眶微热,现在看起来,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仅了解甚少,而且低估太多。 他把照片还给周聿呈,后者小心翼翼又把它藏到书包夹层,像是怕被谁偷走似的。 周晟将车启动,缓缓混入车流。 不过开出一两百米,周晟的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借着等红灯的间隙,他往路边看去。 照片里的少年少女们,此刻正沿着人行横道打打闹闹地往前走。 许南骁脸上带着令他陌生的笑容,摸了摸岑音的后脑勺,后者似乎不服输,踮脚反击,却被许南骁完美躲避。 “许南骁,你就让我摸一下嘛。” “休想!” 岑音气恼地追在他身后跑。 周晟不自觉看得出了神。 他们意气风发,自由坦荡。 在这黑夜里,像是一缕难以触及的璀璨星光。 后方响起一声鸣笛,周晟才意识到红灯已经转为了绿灯。 他把目光收回,驱车驶离。 后座的周聿呈安静许久后,好奇地问了个问题:“爸爸,哥哥会搬回来吗?” “可能不会。” “为什么?” “因为爸爸犯了错。” “犯错就道歉呀,姐姐说,道歉不一定会被原谅,但是起码要先道歉。”周聿呈开心地说,“我今天跟哥哥道歉,哥哥很快就原谅我啦!” 是啊,不管会不会被原谅,犯错就道歉,明明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他活了四十多年。 却现在才想通。 第23章 To亲爱的许南骁 距离和母亲立下赌约,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岑音算了算自己的所有存款,还没有正式到手的家教费+乱七八糟的跑腿费+省吃俭用省下来的生活费,一共7560.80元。 以这个效率,还有一个月,要攒满两万的话,基本不可能。 岑音觉得,自己必须再找一份收入来源,但现在她工作日时不时去汪汪之家帮忙,周末家教,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了。 岑音想来想去,决定重操旧业——代写情书。 最多,以后要写给秦响的单子,她婉拒就是了。 还挺幸运,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接单了,但还是有两三个回头客,一看她上架,就来咨询了。 一把大刀砍渣男:【宝,上次的情书成功啦,但是已分,还接新的吗?】 代写情书不满意包退:【接!想要什么风格呢?】 一把大刀砍渣男:【这次是个高冷男,我觉得可能喜欢文艺温柔一点的风格吧。】 代写情书不满意包退:【好的,可以跟我说一下对方的基本情况吗?】 一把大刀砍渣男:【他今年刚高中毕业,爱好……可能是打篮球?我们是高中同学,但他已经保送清北,马上就要跟我相隔千里,我不想留下遗憾。】 这些描述,岑音看着看着,总觉得有点眼熟。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但是,不会这么巧吧? 岑音带着仅有的一点侥幸心理,问:【冒昧问下对方的名字?】 一把大刀砍渣男:【许南骁。】 岑音:“……” 苍天啊!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巧了,怎么又遇到熟人了! 有了秦响的经验,岑音毫不犹豫地拒婉拒了:【抱歉啊,这个可能接不了。】 一把大刀砍渣男:【为什么啊?你是我遇到最靠谱的!我不想找别人!T.T】 一把大刀砍渣男:【求求啦!我可以用钞能力的!200你觉得怎么样?】 200?! 岑音仿佛看见两张红色的钞票在朝自己摇摆了。 她的内心天人交战,最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代写情书不满意包退:【那这样吧,我先试试写写看,至于能不能接,明天再给你准确答案。】 一把大刀砍渣男:【可以可以!】 岑音熟练地问:【那请问,你们之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过往吗?】 一把大刀砍渣男:【有啊!我们之间有非常甜蜜的过往!】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发来文字。 不知为何,岑音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她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总觉得心好像莫名被扯了一下。 或许是吃瓜只吃到一半的焦躁?她暗暗想。 终于,就在她快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对方的回复。 一把大刀砍渣男:【我们唯一一次交集是我不小心撞到他,然后把奶茶全撒他外套上了,我问他衣服多少钱。】 一把大刀砍渣男:【结果,他说不用赔。】 这故事……怎么这么有代入感?接下去不会也是让她陪他再去买一件吧? 岑音没有插话,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一把大刀砍渣男:【然后把衣服扔掉就走了。】 “……” 虽然岑音没懂这个故事甜蜜在哪里,但她没有继续追问,表示会努力试试。 重担突然压在身。 岑音一下感觉紧张起来。 她从书桌抽屉里面取出之前用剩下的粉色信纸,试着在开头写下: 【To亲爱的许南骁】 不对,这个用词好像太熟络了。 岑音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意往旁边一丢,又换了一张新的。 【To许南骁同学。 你好……】 这回开头还算顺利,但没写两句,又被楼下的呼唤声打断。 “音音,下来吃饭啦!” “好!”岑音扯着嗓子回应,把信纸放回抽屉里,准备晚上再接着写。 本来还想着下楼的时候顺道把许南骁喊上,却发现他并不在卧室。 听到楼下传来交谈声,岑音探头往厨房里看,意外发现许南骁居然在跟岑明学做菜。 “你看看阿骁,再看看你!”林艳点点岑音的脑袋催促,“去洗点碗筷。” “知道啦。”岑音撇撇嘴,认命地走进厨房。 岑明正在向许南骁传授他的菜谱,岑音拿着碗筷,好奇走过去瞄了眼,偷偷撞了撞许南骁的胳膊。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学做菜?”岑音说,“这显得别人很不上进。” “叔叔说,会做菜的男人,以后好找老婆。” “……”岑音无语,“你才十八,就想着找老婆?” “怎么了?”许南骁理直气壮地说,“叔叔说他十六就被阿姨拿下了。” 她爸怎么什么都跟许南骁说?! 这事儿连她都不知道! “那你好好学。”岑音手里的筷子悄悄往旁边伸,偷了一块刚炒好的炒蛋放进碗里,叮嘱道,“我爸的菜谱可是很复杂的,你千万别自己灵机一动。” 眼前正用力挥勺的岑明并没有察觉俩人的窃窃私语,他侧过身兴奋地把菜装进盘子里,还颇有兴致地在角落放了两片不知道哪来的叶子当装饰。 “这样,一道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就出炉啦!” “哇!”岑音配合地发出一声颇为敷衍的赞叹。 许南骁端着盘子走到餐桌边,刚放下,门铃就响了。 最悠闲的岑音去开了门。 这一回看到周晟,岑音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 因为这一周,周晟已经来过三次。 每次都是蹭完饭就走。 岑音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周叔叔。”岑音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周晟微微颔首,进门后看到许南骁,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跟我来一下。”他朝许南骁丢下一句,便上了二楼,语气依旧严肃得像教导主任,但比起之前,也算好了很多。 许南骁抽了张纸巾擦手,没什么表情地跟了上去。 岑音不知道他俩要谈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剑拔弩张的事情,因为听不到楼上有任何声响。 把餐桌布置好,岑音才听到二楼门被打开的声音。 许南骁和周晟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前者依旧没什么表情,倒是后者眼睛发红,像是刚流过泪。 岑音惊讶地挪到许南骁身边,扯扯他的衣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周叔叔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道歉了。” “然后呢?”岑音脑海中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把他骂哭了?” “你觉得可能吗?”许南骁睨她一眼,“我妈突然打电话来,听到他在,就骂了他一顿,我也没想到,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能被骂哭。” “……” 岑音回头看了眼,周晟正站在窗口往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转身回来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因此林艳没有发觉不对劲,只帮他拿了碗筷,热情*地介绍道:“今天这菜可不一样啊,有一道是阿骁做的,你尝尝是哪道。” 本来以为周晟会对这种无聊的小游戏没兴趣,却不想他还真的拿起筷子,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 “这道?”筷子指着最靠近他的玉米炒虾仁。 “不愧是父子啊。”林艳满意地拍拍他肩膀,“一猜就猜中了。” 岑音好奇地问:“周叔叔,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周晟拿起一旁的白酒瓶,却又放下,“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玉米炒虾仁。” 许南骁依旧和前几次一样,闷头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仿佛没有听到大家的对话。唯有握着筷子、暗暗发紧的右手,泄露了些微起伏的情绪。 岑明见周晟的酒杯还空着,不满意地拿起酒瓶,却发现里面也空了。 “没酒了?”岑明起身道,“我去买。” “叔叔。”许南骁主动说,“我去吧。” 岑明和周晟正聊得兴起,闻言就没有拒绝,满怀期待地看向金主:“老婆大人。” 林艳无奈叹了口气,如果是平时,她多少要说几句,但今天周晟在,她怎么也不好意思扫了俩人的兴致。 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林艳递给许南骁:“买瓶好点儿的。” “林艳。”周晟阻止了她,在微信上给许南骁发了个红包,“我都来蹭饭了,哪有让你们请客的道理。” “那不——” 林艳拒绝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完,许南骁已经拿着手机出了饭厅。 岑音看了眼他的背影,见他脚步轻快,就懒得一起去了,毕竟碗里的鸡汤,等回来再喝就冷了。 即便没有酒,岑明和周晟依旧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二十分钟过去了,许南骁却还没有回来。 “超市不远啊。”林艳疑惑地看了眼时间。 岑音也觉得奇怪,于是拿起手机,给许南骁打了个电话,但那头却只有一道略显机械的女声,提示无法接通。 这太奇怪了。 岑音眉头一皱,紧握着手机起身:“他手机没人接,我出去找找。” 岑明和周晟默契地停下了筷子,脸上笑意瞬间褪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林艳安慰自己,也安慰大家道,“一个大小伙子,肯定没事儿,可能手机没电了。” 话音刚落,岑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以为是许南骁手机没电,借的别人的手机,岑音立马按下接听,并在所有人担心的目光里按下了公放。 “你好,请问是岑音女士吗?这里是回南区派出所。”警务人员略显严肃的声音回响在饭厅。 岑音愣了下,回应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有三个男生因为你打架,闹到警察局了,请问你方便过来配合一下调解吗?” 岑音:??? 第24章 像等待投喂的大狗狗。 岑音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三个男生其中之一,就是许南骁。 幸好周晟还没来得及喝酒,便立马载着岑音一家去了派出所。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让岑音欣慰的是,这回周晟脸上看起来只有担忧,而没有生气。 车程不过五分钟。 家长们都在大厅里等待。 而岑音作为“风暴中心”,则被警务人员请进了调解室。 调解室内的长桌边坐着四个人,主位是调解的警务人员,右侧是许南骁,左侧两个男生,恰巧也是岑音认识的—— 孙浩洋和徐闻舟。 她向徐闻舟告白的谣言,岑音最初是从孙浩洋口里听说的,但当时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江意欢也听说了这事儿来问她,她才发现这谣言居然已经被大范围传播。 想着反正已经各奔东西,以后十年都不一定见得了一面,岑音就没管,毕竟谣言嘛,过些天大家就都忘了。 却没想到…… 一方,现实里他向她表白被拒。 另一方,传言中她向他表白被拒。 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岑音跑到许南骁身边坐下,看到他手臂上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划伤,立马面露担忧:“没事儿吧?” “没事儿。”许南骁的手机没电了,本想着做个笔录马上就能走,才没借手机给她打电话,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警察叔叔,请问是怎么回事儿啊?”岑音一脸乖巧地问。 “我也想知道。”警务人员看向另一侧的孙浩洋和徐闻舟,“现在人来了,可以说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徐闻舟一脸无辜地拍了下桌:“我哪里知道,就路上遇到,他突然就给我来了一拳,那我当然就打回去了。” “你别这么激动。”警务人员又看向孙浩洋,“你说说。” 孙浩洋看起来喝了酒,此刻脸上的酒劲还没有褪去,撑着下巴眼眸轻眯,眼神跟没有聚焦似的,说话也有点大舌头。 不过派出所的椅子似乎有魔力,起码他的思路是清晰的。 “喝……喝多了,没忍住。” “你忍不住去揍你爸啊!你揍我干嘛?”徐闻舟愤愤不平。 孙浩洋大概也被激起了脾气,瞪着他脱口而出:“她又不喜欢我爸!” 徐闻舟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关于岑音喜欢他的传言,他在最开始就知道了,但或许是藏了点报复心态,抑或是虚荣心作祟吧,他没有否认,却没想到最终给自己招来了这无妄之灾。 这种为爱打架的事情,看起来不少见,警务人员也立刻就明白过来。 “以为喜欢的女生喜欢别人,所以就打起来了是吧?” 孙浩洋看着有点嫌丢人,双手捂着脸,点了点头。 “你脖子上长的是肿瘤吗?”徐闻舟指着对面的吃瓜二人组,“你看她一来关心的是谁!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吗?” 孙浩洋松开手,在看到对面那俩宛如“没想到警察局还有免费话剧看”的表情后,酒都醒了大半。 他看向徐闻舟,语气软化不少:“那她为什么给你送生日礼物?” “她是帮我妈转送的!”徐闻舟语气僵硬,气还没消。 孙浩洋再度转头,盯着许南骁上上下下地打量,刚才在巷子里夜色沉沉,再加上酒劲上头,他没有看清许南骁的长相,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不就是那天出现在岑音家的人吗?! 所以,他真揍错人了? “对不起啊兄弟。”孙浩洋搂着徐闻舟,突然又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醉醺醺道歉,“真不是故意的。” 这道歉,真诚度有几分,见仁见智,但徐闻舟显然也不想闹大,而且彼此都是小伤,便同意了和解。 “下次不要那么冲动。”警务人员耐心劝导,拿着单子给他们签字。 事情顺利解决是好事,但是,整个故事听下来,和许南骁毫无关系啊。 那他为什么也在这儿? 岑音正疑惑着,就听到李警官叮嘱许南骁:“还有你,看到打架闹事,帮忙报警值得鼓励,但是不需要凑那么近用手机拍摄,以防对方误伤你。” “行。”许南骁淡然应下。 “……”合着这是吃瓜吃到派出所了? 接受了警务人员的口头教育之后,一行人走出调解室。 走在队伍末端的岑音没忍住,在许南骁胳膊上拍了一记,无语地低语:“你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他们打架你看什么?” “俩菜鸡互啄,还挺有意思,我头一次见边打边吐的。”许南骁轻笑一声,朝她轻挑眉稍,“你要看吗?高清版。” “……”岑音欲言又止,最终没忍住好奇心。 “到家给我看看。” * 不远处,孙浩洋被他父亲揪着耳朵带走了。 徐闻舟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让他来接,那头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说给他转了五百,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岑明、林艳和周晟则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担心地问:“没事儿吧?” “没事儿。”岑音说,“爸、妈,回去再说吧。” 正说着话,岑音的余光看到赵玉卿脸色发白地跑到了徐闻舟面前,但徐闻舟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玉卿便也跟了上去。 徐闻舟本就跟赵玉卿不和,再加上刚才打架的事情,心情必然差到了极点。 岑音怕徐闻舟气急之下会对赵老师动手,于是仰头看向许南骁说:“你陪我爸妈和叔叔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赵老师。” 不等其他人有所回应,岑音便急匆匆跑开了。 眼见着许南骁的目光根本无法收回,周晟拍拍他肩膀:“去吧,我送你岑叔他们回去。” 许南骁点头,紧随其后飞奔而去。 没一会儿,许南骁就在拐角处找到了她,她靠在巷口,探出个脑袋往里看。 许南骁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岑音吓一跳,回过头差点喊出声来,幸好被许南骁提前捂住了嘴巴。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岑音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却不想也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她的双唇毫无阻隔地贴上了他的掌心。 目光在黑夜里相撞,俩人同时怔了动作。 还是岑音先回过神来,伸出食指指了指巷子里。 许南骁这才收回手,握拳揣进口袋时,指腹不自觉地挠了挠掌心。 岑音再次把目光投向昏暗的小巷,徐闻舟和赵玉卿面对面站着,似乎是在争执。 “你当初为了那些狗跟我爸离婚,把我扔给他一走了之,现在又来管我干嘛?” “这些年,你爸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难道不是吗?” “当初我怀孕,挺着肚子行动不便的时候,他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甚至让他帮忙倒杯水他都嫌烦,是我收养的三条流浪狗每天陪着我。” “不小心摔倒,羊水破了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在开会!让我自己打120!120到了,我倒在地上起不来,要不是我的狗开了门,说不定咱俩都死了!” “所以,我跟你爸离婚,从来不是因为那些小狗,而是因为——” 赵玉卿语调哽咽,却字字珠玑。 “老公不如狗。” 巷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穿堂风呼呼地响。 岑音跟过来只是怕徐闻舟气急之下对赵玉卿动手,却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些赵玉卿从来不曾透露过的往事。 从沉默中感觉到徐闻舟的软化,岑音确定赵玉卿应该不会有危险,于是立刻拉着许南骁跑开了。 步行回家的一路上,岑音很沉默,心里总是酸酸的。 在她的印象里,赵玉卿一直都是很开朗乐观的,她也一直以为,赵玉卿收养流浪狗仅仅只是因为爱狗,却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经历。 “嘶。” 到房门口时,身旁的吸气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岑音这才回神,回头一看,许南骁手臂上的伤口不知蹭到了哪里,居然又开始流血。 “你进来。”岑音不容拒绝地说,“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许南骁也不客气,跟着她进了卧室。 看岑音熟练地帮她冲洗伤口、消毒,然后贴上纱布,许南骁随口一问:“你怎么这么熟练?” 岑音低着头,指腹贴着他的手臂肌肤,慢慢将胶带压紧:“汪汪之家里的小狗受伤,差不多也是这么一个处理流程。” 许南骁:“……” 他就不该多问。 “你这伤口一两天应该就结痂了,我明天帮你看看,估计不用换药。” 岑音把桌上的物品收进医药箱,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手。 许南骁靠在书桌上,习惯性地寻找那个包子捏捏,但包子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纸团,被丢在角落里。 许南骁以为是垃圾,随手拿过之后打算和桌上的棉签、纱布包装袋一起丢进垃圾桶,但余光扫过那翘起的一角,却发现上面好像有字。 【To亲爱的】 亲爱的?! 许南骁一下站直了身子,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她不是喜欢他么,为什么还有其他亲爱的? 有就算了,但是她都没喊过他亲爱的,外面那些家门都进不来的野男人,有什么资格? 许南骁咬着牙打开纸团,在看清文字的一瞬间,一颗心又稳稳落了地。 【To亲爱的许南骁】 她是在给他写信? 看起来像是情书,那为什么只有一个开头,又扔掉? 大概是写得不满意,打算重写。 许南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许南骁眼疾手快地把纸团一揉扔回了原处。 岑音走回床边坐下,一抬眼发现他好像在发呆,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 许南骁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仰起头看他,额前的一缕发丝戳在他的眼皮上,却没有遮挡住他期待的目光。 像是等待投喂的大狗狗。 “岑音音。” 他的语气里藏着些小得意。 “别让我等太久。” 第25章 小妾的地位,正宫的度量。 不是。 他到底要等什么? 等她帮他看伤口?那倒也不用这么期待吧? 岑音被话说一半的许南骁搞得一头雾水,就连梦里都是许南骁在重复询问这个问题。 闹铃响到第三遍,岑音坐起身,揉了揉困倦的双眸,顺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 却不想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把大刀砍渣男”发来的私信。 【宝!情书写得怎么样啊?能接吗?】 岑音抿了抿唇,那一瞬间,脑海中再次浮现起许南骁那双满怀期待的狗狗眼。 心口突然一跳。 她抿着唇,低头回复:【对不起啊,这单我实在接不了。】 一把大刀砍渣男:【为什么啊?是我信息给的不够多,难写吗?】 是这样吗? 岑音很清楚,并不是。 对方给的信息,已经足以让她拓展出一篇真情实感的情书。 她写不下去,好像只是简单地因为,她的心,在拒绝她动笔。 至于为什么拒绝,岑音没有深究。 她再次婉拒:【不是,是我个人的原因,实在抱歉。】 对方终于不再强求,只乐观地说:【好吧,那我等看上下一个再来找你!】 岑音被逗笑,给对方发了个击掌的表情包。 虽然开局不利,但之后的几单,岑音都接得很顺利。 短短三天,就收入了150块。 烈日当空,岑音坐在窗口的书桌后,计算着自己的存款余额,瞬间感觉日子有了盼头,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愉悦。 正好晚上爸妈要去参加同事女儿的婚礼,不在家吃饭,岑音正想着,要不拿出其中的五十块,请许南骁去吃顿好的……面,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江意欢:【音音!我决定今晚跟郭旭告白!】 岑音惊得什么都忘了。 她赶紧回复:【你确定?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江意欢:【我觉得……应该算喜欢吧?一直钓着人家总归不好,我就想着给个肯定的答复。】 江意欢:【既然上次是他主动表白的,那这次就由我来吧。】 岑音:【你准备怎么告白?】 江意欢:【那就要你们帮忙啦!把许南骁和杨煦也叫上,我怕人手不够。】 到底是多大阵仗?需要这么多人帮忙。 直到拉着许南骁和杨煦赶到餐厅,岑音心里的疑问才得到解答。 江意欢定下了五星级酒店里最大的宴会厅,粉色玫瑰花瓣和白色满天星交错点缀成一个巨大的爱心,悬置于背景墙上。 爱心上贴着一些江意欢和郭旭这段时间的合影照片,还没有布置完的花瓣、气球、丝带等装饰品,散落一地。 但这不是最让岑音惊讶的。 最让岑音惊讶的是,温辞居然也来了,而且还任劳任怨地在帮江意欢贴气球。 许南骁和杨煦自然不觉得奇怪,但对于岑音而言,搭配看电影那天听到的对话,这氛围就太诡异了。 岑音实在没忍住,走到温辞身边,拿起另一个打气筒,一边往气球里打气,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没事儿吧?” 温辞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问题,岑音本来就和江意欢关系好,又聪明,猜到也不奇怪。 他轻笑一声:“为什么觉得我会有事儿?” “你不是喜欢……” 温辞动作未停,淡淡道:“过客而已,何必在意。” 岑音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温辞说的“过客”,是指郭旭。 别人都说,正宫的地位,小妾的度量。 他倒挺大方的。 真是小妾的地位,正宫的度量。 “你俩说什么呢?” 许南骁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了俩人中间,语气凉飕飕的。 “在说这个打气筒好难打,太紧了。”岑音把它推到许南骁面前,“你来,我去帮欢欢。” 说完,她蹭一下就溜了。 江意欢正专心地往过道上撒玫瑰花瓣,眉眼之间满是雀跃,额头上仿佛刻着一行字——老娘可真有创意! 岑音总觉得,比起想搭建一个“让郭旭开心”的告白场景,她自己好像玩得更开心。 岑音拿过剩下的一篮子花瓣,正低头撒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 是一条咨询私信。 赚钱还是第一位。 岑音放下篮子,点开消息。 第九天:【你好,请问代写情书需要提供什么信息?】 岑音熟练回复:【对方姓名、性格、留下深刻印象的回忆故事、想要的情书风格等等。】 第九天:【袁雨,性格开朗活泼,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运动会上我受伤了,她送我去医务室,风格要感人!】 袁雨? 岑音隐约记得高三隔壁班,有个同学好像也叫这名字,不会又遇到老熟人了吧? 但是这名字并不少见,重名也有可能。 岑音又问:【好的,请问署名写什么呢?】 第九天:【希望能和你考一个大学的郭旭。】 “……” 岑音感觉自己的脑子轰地一下爆炸了。 她低头看了眼蹲着休息的江意欢,江意欢手里的手机屏幕正停留在和郭旭的聊天界面,她跟郭旭说准备了惊喜,问他什么时候到,后者还没有回复。 江意欢准备了这么多,要是被她知道郭旭居然还给别人写情书,必然会很难过吧?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趁着还没在一起,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想着,岑音往下一蹲,委婉开口:“欢欢,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江意欢立刻停下了打字的动作,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岑音,期待似的问:“什么事儿呀?” “和郭旭有关。”岑音直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江意欢划动聊天记录,倒是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沉默片刻后,只嗓音蔫蔫儿地问:“音音,你说有没有重名的可能?” “有。”岑音想了想,问,“你有袁雨的微信吗?看看她朋友圈。” 郭旭的朋友圈她刚才已经看过了,近半年都没有发过,所以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能从另一方入手了。 “没有,但是我们好像在一个群里。”江意欢是班级里的人脉王,很快就从一个好物分享群里找到了袁雨的微信。 袁雨的朋友圈没有设置私密,即便不是好友也可以看到近十条。 江意欢翻了翻,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但岑音却笃定地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这。” 照片里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白粥,碗旁边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兔子玩偶,配文是:【差点以为要饿嗝屁了。】 江意欢还是没懂:“这照片怎么了?” “这个兔子玩偶,我们去游乐园那天,我在周边商店里见过。”岑音用双指把屏幕上的照片放大,“这条朋友圈的发布时间,也恰好是我们去游乐园的那天,你还记得郭旭几点走的吗?” “十二点左右吧。”当时郭旭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每天十二点的花车巡游,所以江意欢印象深刻。 她定睛一看。 人是十二点走的,粥是一点半发的。 说什么妈妈发烧了。 这妈妈还挺年轻的。 江意欢气得咬牙。 “而且还有一点。”岑音把两部手机放在一起,指了指屏幕,“我对比了我们各自和他的聊天内容,郭旭和第九天的消息发送时间,没有撞在一起的,甚至,他发给我的消息长,你那边他回复的时间差就大,发给我的消息短,你那边就接近秒回。” 江意欢这回懂了:“这说明,他是在一个手机上切换app,和我们俩同时聊天?” “嗯。”岑音笃定点头。 “音音!”江意欢眼里不见失落、反而满满都是崇拜,“你也太牛了吧,简直就是我的神!”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江意欢的脑袋又耷拉下来。 俩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引起了不远处三个男生的注意。 杨煦疑惑地喊:“你俩干嘛呢?别摸鱼啊!” “鱼都跑了!还摸什么!”江意欢转身回喊。 “什么意思?”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默契围了过来。 江意欢没提情书的事儿,只言简意赅地说:“郭旭脚踩两条船。” “什么?!”杨煦气不打一出来,袖子一撸,“我去找他算账去!” “算啦。”江意欢拦住他,很快把心情调理好了,“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有正式在一起,也不能说脚踩两条船,只能说,他养的鱼有点多。” “那这些就白搞了?”杨旭指了指江意欢身后的爱心墙。 “不白搞!”江意欢一扫阴霾,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事先准备好的拍立得,“定好的烛光晚餐,我们吃,爱心墙的照片,我们贴!” 说完,江意欢就搂住岑音的脖子,把拍立得递给了杨煦:“小煦子,快帮本宫拍照!” “得嘞~”杨煦夹着嗓子,十分配合。 不远处的三个人正玩得兴起,许南骁站在温辞身边,双臂环抱在胸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刚才的一幕—— 江意欢定制的是“GXILOVEU”的气球,杨煦拿着“GX”字样的金色气球,问要贴在哪儿。 正低头给气球打气的温辞头都没抬,却笃定地说不用贴。 而偏偏那么巧,不多时后,江意欢就发现了郭旭的养鱼行为。 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实则还真是算得滴水不漏。 许南骁看好戏似的睨他一眼:“万一今天郭旭还是来了,你打算就这么看着?” 温辞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许南骁轻啧一声:“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少管我。”温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有自己的节奏。” 第26章 “岑音音,你离我耳朵远点儿。” 爱心墙上和郭旭的合影被全部撤下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取而代之的,是五个人各式各样的合影。 定好的浪漫烛光晚餐自然也不能浪费。 江意欢一时兴起,还让服务员上了两瓶红酒和两瓶果酒,打算一醉解千愁。 一杯红酒灌下肚,江意欢趴在岑音肩膀上低声嘟囔:“音音,我就想找一个能每天陪伴我、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逗我开心、一个人在家害怕的时候可以保护我的男朋友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其实……”岑音拍拍她的背,真情实感地安慰,“按你这个要求的话,你为什么不养条狗呢?” “……”江意欢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居然觉得越想越有道理,“是哦?我为什么不养条狗呢?” 江意欢正想着什么品种的小狗最适合她的时候,郭旭的消息来了:【欢欢,我出发啦!期待你的惊喜!】 还能这么不要脸呢?江意欢深呼吸了好几轮,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滑动。 【不用出发啦。】 【惊喜我可以隔空送你,那就是——】 【我们结束了!!!】 【拉黑了,再也不见!】 发完,不等郭旭回复,江意欢直接拉黑了他的微信和手机号等一切联系方式。 不知道是酒劲渐渐上头,还是郭旭的消息让她又想起了这段时间的回忆,一直强压着的失落情绪,此刻像是摇晃过后、被闷在罐子里的可乐,瓶盖一旦打开,液体就喷薄而出。 江意欢按灭手机后,突然嘴巴一瘪,重新趴回岑音肩膀上哭了出来。 “呜呜呜………”江意欢抽泣着,还不忘骂人,“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别一竿子打翻一船……”杨煦不服的话语,在岑音的一个眼神下,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 今天就算江意欢说1+1=3,那也是正确的、合理的、不容反驳的。 岑音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江意欢的哭声反而越来越响亮,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掉。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想想办法啊,我怕等会儿服务员报警了。”杨煦苦恼地催促道,“你俩谁能让她不哭,我把我微信钱包里全部的七十九块五都给他。” 许南骁兀自吃着眼前的沙拉:“弃权。” “……”杨煦期待地看向温辞,但很快又垮下了肩,“算了,她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你能哄好就怪了。” 温辞放下手里的刀叉,喝了一口果酒后,不紧不慢地起身。 “你……” 杨煦惊讶地看着他径直走到江意欢身边,轻喊了一声:“江意欢。” 被打扰的江意欢松开岑音,脸上泪光闪烁,挺着腰板仰头朝他吼:“干嘛!” 温辞的右手搭在她后颈,指尖轻轻捏了捏,随即俯下身,轻柔的吻准确无语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啪”的一声。 是杨煦手里的叉子和餐盘撞击的声音。 不过一秒钟,温辞就松开了她,但直到他走出两步,江意欢才回过神来。 她一抹眼泪,咬牙切齿地朝温辞冲了过去。 “温辞!!!你个王八蛋!!!” 温辞的后背上像长了双眼睛,在江意欢跳起来的同时,右手往后一捞,牢牢地箍住了她的大腿。 江意欢趴在他背上,右手给了他一记锁喉,恶狠狠道:“为了赚钱,你如此泯灭良心、不择手段!” 温辞倒是面不改色:“分你一半。” “谁稀罕你那三十九块二毛五!” “……” 哪里还有什么哭声。 之后包厢里回响的,都是江意欢愤怒的咆哮。 不远处的餐桌边,三个脑袋凑在一起。 杨煦满脸惊讶地问:“他俩是什么时候达成这种唇友谊的?” “鬼知道。”许南骁轻嗤一声。 发觉岑音撑着脑袋,手指在餐桌上滑动,像是在计算什么,俩人默契地问:“你在干嘛?” 岑音抬眸,脸色微醺,不太确定地说:“79.5的一半,是39.75吧?” 杨煦:“……” 学霸就是学霸。 就算醉了,也不允许做错任何一道数学题。 * 秉持着舍命陪闺蜜的原则,岑音第一次喝酒。 没想到酒量预估失误,散场时,她的脸已经红成一片,倒是不吵不闹,只不过跟困惨了似的,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下了出租车,到家还有一段路。 许南骁扶着她的双臂,转身蹲下,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 岑音的双手本能地圈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紧,脸颊贴着手臂靠在他肩膀,呼吸之间,灼热的气息毫无遮挡地撒在他的耳畔。 许南骁呼吸一紧,感觉右耳逐渐发烫,夏日的晚风,没有丝毫凉意,反而带来一股燥热。 “岑音音,你离我耳朵远点儿。” “好~”岑音闭着眼睛,说话迷糊,有些听不太清晰,却很听话地抬起头,上半身往后退。 重心瞬间偏移,许南骁被她吓了一跳,立刻空出右手,又把她按了回来。 岑音跟浑身没有骨头似的,脑袋“啪”一下又贴了上来,这回,比刚才更过分。 许南骁分明感受到脖子上的一股温软。 那是她的双唇。 “岑音音。”许南骁喉结轻滚,有些心猿意马,连带着这几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岑音却好像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右手从他的脖子一路往下,停在了他的胸口。 她抓了两下,眉头紧蹙着评价:“我好像要吃点木瓜了。” “……”许南骁感觉后背像是有一把火,浇灭了又重新燃起,逐渐将他全身引燃。 “不用吃。” “为什么?” 许南骁没应,只默默加快了脚步。 岑明和林艳睡得早,门缝里已经没有了光亮。 许南骁把她背回卧室,轻轻地放倒在床上,低头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却犯了难。 衣服……算了,就这样吧。 许南骁走进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帮岑音擦了擦脸,酒劲加上热气,让她的脸染上红晕,像是夏日里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 许南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肉。 软软的,手感真不错。 岑音不声不响地任他欺负。 见多了撒酒疯的人,许南骁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喝醉了居然这么乖。 毛巾擦乱了额前的发丝,许南骁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梳理好,视线扫过一旁的书桌,很快被桌上几张崭新的粉色信纸吸引。 这让他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封夭折的情书。 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都说酒醉吐真言,或许…… 许南骁又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脸,俯身凑近她,诱导似的问:“岑音音,你情书写完了吗?” “情书……”岑音的声音粘粘乎乎,眉头也紧紧蹙起,像是极为苦恼。 “没写完……”岑音翻了个身远离他,抱着枕头,自言自语似的嘟囔,“太难了……别催了……” 岑音对自己一向要求很高。 没想到连写封给他的情书都这么高标准严要求。 算了。 不催了。 反正总有一天会收到的。 * 这一晚,岑音做了个极为可怕的梦。 梦里,她躺在床上,一睁眼,看到好几张脸正直勾勾地俯视着自己。 他们脸上带笑,嘴里却都问着同一个残酷的问题—— “我的情书写完了吗?” 啊! 岑音一下被惊醒,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三单。 赚钱,真的太难了啊!!! 低头看了眼,她居然还穿着昨天外出的衣服,没洗澡,身上黏腻腻的还带着未褪的酒味。 昨晚发生了什么? 岑音努力回忆,隐约想起似乎是许南骁把她背回家的,她还对他……上手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一股硬邦邦的温热手感,似乎*涌了上来。 岑音轰地红了脸,掀开被子冲去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浑身的疲惫像是被热水冲去。 肚子咕咕作响,她想也不想就往楼下跑,爸妈都已经出门上班,只剩许南骁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安静吃着早餐。 岑音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本想问问昨天有没有对他做其他过分的事情,但理智告诉她,有些尴尬,过了就该让它过去,实在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她清了清嗓子,无事发生般拿起一个奶黄包,一边吃,一边看了眼私信。 第九天:【情书不用写了,可以申请退款吗?】 岑音怔了下,正好还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拒绝,没想到郭旭居然主动撤单了。 她直接给郭旭退了款,还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江意欢在废物群里疯狂输出。 江意欢:【朋友们!重磅消息!】 江意欢:【今早我把我和郭旭的事情,跟袁雨说了,她跟我说,郭旭昨天半夜回家,在路上被几个小流氓调戏不成揍了一顿!】 江意欢:【真是苍天有眼!】 江意欢:【就是不知道那几个小流氓什么眼光,居然看上郭旭了。】 杨煦:【……】 温辞:【……】 许南骁:【……】 江意欢:【你们……什么?】 岑音抬眼,看向对面一脸平静的许南骁,轻声问:“你们作案的时候戴头套了吗?” 许南骁淡定地喝了口牛奶:“他不敢报警。” 岑音挠了挠脸,嗓音压低:“我是怕万一传开,有点丢人。” 许南骁:“……” 第27章 因为有许南骁在,她的心安定了很多。 “咚、咚、咚——” 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个点来,最有可能的是找许南骁打球的杨煦,但把门敲得这么有礼貌,又不是他的风格。 岑音打开门,惊讶看到周聿呈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站在门外,肩上背着一个黑色斜挎包,跟个小手办似的。 “呈呈!”岑音惊喜地蹲下,“你怎么来了?” “爸爸让我来给姐姐送工资。”周聿呈拉开斜挎包上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红包。 “谢谢呈呈。”那种收到钱的雀跃,让岑音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说完,她转过身,对着正打游戏的许南骁扬了扬手里的红包:“许南骁!我收到工资了!今天我请客,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 “行。”许南骁按灭手机起身。 走到门口时,周聿呈正仰着头看他,眼里带着肉眼可见的期待。 许南骁轻呵一声:“你六岁了,不是五岁的小孩儿了,自己走。” “哦。”周聿呈的双手攥着斜挎包的肩带,低垂着眼眸,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真是朵小绿茶。 见岑音自然地牵起他的左手,许南骁不甘不愿地把手递了出去。 周聿呈眼睛一亮,右手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掌,生怕他反悔似的。 软乎乎的小手,许南骁用点力都怕握折了,以至于一开始,他的手极为僵硬,直到坐上车,才算放松下来。 岑音在路上选了一家比较适合小朋友的动画主题餐厅。 墙壁上的动画人物,周聿呈基本都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觉得可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巴不得能把它们抠下来带回家。 餐厅里就连餐食装饰得也很可爱,米饭被摆成了Q版动物的形状,周聿呈对着眼前的小熊,迟迟不知道从哪下勺。 他探头看了眼许南骁眼前的“小狗”,好奇地问:“为什么哥哥的是小狗?” “因为姐姐觉得他像小狗。”岑音笑着回答。 “我哪像?”许南骁像是早忘了自己之前那些狗里狗气的行为。 “哦对,有一点很不像。”岑音轻哼一声,低声嘟囔,“汪汪之家的小狗都可喜欢被我摸脑袋了,只有你不肯。” 许南骁:“……” 看到他一脸无语的表情,岑音无意识地扬起唇角,耳畔却突然传来孩童高亢的哭声。 岑音闻声看去,不远处入口处的扭蛋机前站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和一对看上去像龙凤胎的孩子,至多不过五六岁。 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扭蛋,估计是没有扭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款玩具,正仰头大哭。 老人蹲在他身边,心疼地安抚着:“行行行,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男孩这才停止哭泣,哽咽着擦了眼泪。 第二次估计是如愿了,男孩牵着老人的手,一个劲地蹦哒,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一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扯了扯老人的袖子:“爷爷,我也想扭。” “不行。”老人毫无犹豫地拒绝,“今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不能再花了。” “但那是哥哥花的……” “哥哥花的和你花的有什么区别?你——” “爷爷,我想去厕所。”男孩突然打断了老人的话。 “好。”老人表情严肃地叮嘱小姑娘,“我带哥哥去洗手间,你在这儿等着别走,知道吧?” “知道。”小姑娘乖巧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把目光移回到眼前的扭蛋机上。 她抬起手,轻抿着唇,抚摸着扭蛋机的透明外壳,似乎是在隔空抚摸里面的玩具。 那一刻,岑音心口一震。 一些小时候的回忆,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犹豫片刻,岑音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小姑娘旁边。 见她扫码付钱,小姑娘乖乖地往一旁让开了些,却还是舍不得走远,只是羡慕地看着她操作。 手机突然响起,岑音贴在耳边应了几声:“啊?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她蹲着看向一旁的小姑娘:“妹妹,姐姐有事,没时间玩了,你帮姐姐扭一个好不好?玩具送你。” “真的吗?”小姑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又有些紧张,“但是爷爷不让。” “那就藏藏好,千万别让爷爷看到。”岑音朝她挥挥手。 等回到座位,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刚把扭蛋拧开,里面的玩具让她脸上扬起了开心的笑意。 她刚想把手机收起,但下一秒,手机却真的响了。 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 但岑音仍旧记得对方的身份。 她攥了攥手,按下接听,还算客气地喊了声:“奶奶。” “音音啊。”奶奶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生疏,“我听你爸说,你最近在给六七岁的孩子做家教?” “嗯。” 岑音淡淡应下,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但还没细想,就听到奶奶说:“既然这样,你帮亮亮也补一补吧,正好他也是这个年纪,听他爸说,考试总垫底。” 岑亮,是秦响的亲弟弟,所以也是岑音的表弟,差别只在于,他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她和秦响关系不错,但和岑亮,由于年龄差距大,交流并不多。 明明应该是询问,但奶奶是用陈述的语气说的,全程不容拒绝的姿态。 岑音看似温顺地回答:“好呀,我家教的工资是一天八百,您帮我问问叔叔,这价格可以吗?” 电话里,奶奶立刻提高了音量:“都是自家人,还要什么工资啊!你成绩好,带带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岑音早过了不懂拒绝的年纪,她几乎毫不犹豫就否了奶奶的说辞:“奶奶,亲兄弟都要明算帐的,何况我们又不是亲姐弟。” “你!”奶奶大概被她气到,轻哼一声讽刺道,“果然成绩好什么用,小姑娘长大了,心就是不会朝着家。” 电话被挂断。 岑音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许南骁其实没听到她奶奶说了什么,但根据她的表情和回答,也基本猜出了大概。联想起刚才她对小姑娘的帮助,这种“大概”,逐渐变成了肯定。 之前,他一直觉得,岑音是个不缺爱的人。 也正因为不缺爱,所以她善良、温柔、懂得换位思考……具有他欠缺的很多美德,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其实她也有属于她的烦恼。 起码,她和她爷爷奶奶的关系,似乎就并不好。 难怪,他从未听她提起过他们。 难怪,她作为省状元被报道的那天,她的外公外婆、叔叔阿姨、舅舅舅妈……甚至一些关系比较远的亲戚都主动打电话来表示恭喜。 唯独她的爷爷奶奶,没有任何反应。 那时,许南骁还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好像没死,就是瞎了。 * 冲动过后,理智回涌。 第二天一早,岑音正犹豫要不要把怼了奶奶的事情跟岑明提一嘴,耳畔却突然传来争执声。 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隐约从母亲气愤的骂声中听出了端倪。 源头大概就是—— 他那胃口极大的爹,偷卖早餐存私房钱的事情被发现了。 在过去的十八年中,爸妈一般不吵架,但偶尔吵架,必谈及离婚,岑音早就不会当真了。 她去浴室洗漱完,换好出门的衣服,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果不其然,林艳一看到她,就叉着腰气冲冲问:“音音,我要是跟你爸离婚,你跟谁?” 岑音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跟妈妈吧。” “为什么呀?”委屈巴巴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岑明本大气不敢出,听到这才不服反驳,“爸爸对你不好?你这小姑娘挺狠心呐。” “上次跟过你了。” 岑明不解:“上次?什么时候?” “我高二那年暑假,你俩第六次提离婚那会儿。”岑音表情真挚地看着岑明保证,“等第八次我再跟你。” “……” 客厅里寂静了足足有一分钟,林艳才想起吵架的重点。 “没有第八次了!”她气得冲去卧室翻出了陈旧的结婚证,往茶几上一甩,“存私房钱就算了,还给女主播打赏,合着我辛辛苦苦做早饭,是给你赚钱让你饱眼福的是吧?” “我都说了那不是女主播!你怎么就不信呢!”岑明苦恼地翻口袋,却想起手机刚才就在争吵中被林艳砸了。 “我信你个鬼!” 林艳话音刚落,餐桌上的闹钟响了,是她设定的上班deadline。 “算了,回来再骂你。”林艳按掉闹钟,拿起椅子上的包,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呼……”岑明重重松了口气,搭着岑音的肩膀嬉皮笑脸道,“爸厌恶上班厌恶了二十年,没想到还有靠上班救命的一天。” “爸。”岑音对他的心大程度有点无语,“你还笑得出来。” “没事儿。”岑明摸摸她脑袋,“你妈这性子就这样,等上一天班回来就忘了,放心啊。” “是吗……” “包是的啊。”岑明拿起车钥匙,“爸也走了啊,你无聊就约同学出去玩儿,别乱想。” “好。” 话是这么说,但岑音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总觉得,光是翻出的结婚证,就说明了今天的一架,和以往不一样。 也许是愁容太过明显,许南骁下楼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掉钱了?” “没有。”岑音跟魂魄出走了似的,手肘抵在大腿上,用掌心托着苦巴巴的脸,“你刚才没听到我爸妈吵架吗?说要离婚。” 许南骁才刚醒,还真没听到楼下有人吵架。 他打开桌上的小电饭煲,拿起勺子往碗里盛粥:“怎么吵的?” “就是……”岑音简单地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阐述了一番,最后不确定地问,“你觉得他们会离婚吗?我听说高考之后,离婚率会飙升,他们不会也怕影响我高考所以到现在才爆发吧?” “不会。”许南骁笃定地说,“真要离婚的人,不是这么吵的。” “你才认识他们一个月,怎么这么确实?” 许南骁耸耸肩:“因为我爸妈真离过婚。” 岑音:“……” 所谓真诚才是唯一的必杀技。 许南骁这回答,让岑音无话可说,心里唯有一句:真该死啊我。 “对不起啊。” 许南骁笑呵一声:“下辈子原谅你。” “……”岑音往他的方向挪近,扯扯他袖子,“那你说,我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帮他们和好?” 许南骁喝了口粥,又抬头:“你刚才说,叔叔给女主播打赏?” “我妈是这样说的,所以把我爸手机都给砸坏了,但是我爸否认了。” “手机在家吗?” “在呢。”岑音指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好像碎了。” 许南骁沉思片刻,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直接握着她的手腕起身。 “走。” * 许南骁带她去了一家偏僻的手机维修店。 本来说要三天才能修好,但在许南骁的钞能力下,中午时分,手机就恢复了原貌。 岑明手机的密码,这么多年一直是她的生日,岑音很容易就解锁并点开了抖音。 账单显示,两天前,岑明确实给一个名为“梦梦”的账号打赏了五百块钱。 见这个账号正好在直播,岑音点进去看了眼。虽然名字像女生,但的确如岑明所讲,不是女主播,而是一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在用孙女的账号直播。 父母双亡、打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孙女得了尿毒症,无奈之下,老人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筹集善款。 “原来是这样……”岑音恍然大悟,“那我把录屏发给我妈,她应该就不生气了吧?” “等等。” 许南骁像是发现了什么,手指在屏幕上一点,放大了岑明的抖音头像。 他的头像是他和林艳的结婚照,发黄的照片右上角有个微小的手写日期:7.20。 “今天是叔叔阿姨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啊?” “啊?” 在岑音的记忆里,早些年,爸妈好像还是会过纪念日的,但那时候她太小了,只隐约记得是夏天,具体什么日子,就记不清了。 后来,或许是觉得彼此是老夫老妻了,岑音再也没见过他们庆祝结婚纪念日。 岑音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就连自己的生日,也都是爸妈比她记得更清楚,久而久之,她也便忘了。 现在想来,她这个女儿,似乎也忽视了很多东西。 她攥着手机沉默许久,末了像是下了个大决定:“许南骁,你能帮我个忙吗?” 许南骁站起身,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揣:“走吧。” 岑音去花店里买了很多玫瑰花,店员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临走还给她送了一包赠品气球。 一下午的时间,俩人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个用充气筒吹气球,一个摘玫瑰花瓣。 以前每次面对父母吵架,她表面冷静,内心到底还是无措的,但这次,好像因为有许南骁在,她的心,安定了很多。 玫瑰花瓣在客厅里被摆出爱心的形状,五彩气球洒落周围,餐桌烛台上也早早备好了蜡烛,岑音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 见时钟即将指向五点半,岑音立刻拉着许南骁躲去了后门。 岑明和林艳一进门,就被偌大的玫瑰爱心止了路,林艳惊讶地抬头,墙壁上的“ILOVEYOU”金色气球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她嘴角难压,回头啪一下拍在岑明的啤酒肚上:“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啊。” “我……”如果顺势应下,岑明知道,按照林艳不记仇的个性,俩人立刻就能和好,但这一看就是岑音做的,他怎么能冒领宝贝女儿的心意? “其实,这不是我准备的。”他坦诚交代。 眼见着林艳脸上的笑容淡了,岑明立刻开始掏口袋:“但是我也准备礼物了!” 他把一个装着金戒指的红色绒盒塞进她手里,眼见着林艳面露感动,又见茶几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好了,他赶紧抓起手机,打开抖音。 “还有啊,真不是女主播,你看嘛。”岑明难得严肃地给她解释了一通。 “行了,这次就放过你。”林艳白他一眼,对着那一地玫瑰花瓣思索着能不能用来做点什么。 岑明重重松了口气,在她背后悄悄给岑音发消息:【你妈已原谅!宝贝女儿破费了!】 没几秒,手机上就跳出了岑音的回复:【不破费。】 岑音:【用的你微信钱包里的钱。】 岑明:“……” 他指尖颤抖,点开微信钱包,对着那“0.06”的余额两眼一黑。 他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啊! 这败家玩意儿!!! 第28章 他很轻松地又把自己哄好了。 除了把岑明的私房钱花完了以外,岑音还自掏腰包给爸妈订了周边景区周末双人游的门票和住宿。 时隔多年,岑明和林艳过上了二人世界。 这对于岑音来说,也是一桩好消息—— 爸妈周末不在家,就意味着,她可以把南南偷偷接回家待一晚上了! 但也有坏消息。 那就是—— 傍晚时分,结束家教的岑音去汪汪之家接了南南之后,刚下公交,雷阵雨就突如其来地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色。 岑音站在公交站台,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狗,雨水从身后的广告牌缝隙里飘了进来,打湿了她的后背衣物。 岑音本想等雨停了再走,却不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空出一只手费力按下接听,还没开口,那头许南骁直截了当地问:“到哪儿了?” “公交站。”雨声太大,她只能扯着嗓子提高音量,“我等雨停再回来。” 岑音虽然看着乖巧柔弱,但骨子里从来不是爱依靠别人的性格,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即便是亲近的人。 所以她从未想过开口让许南骁来接她。 但话音刚落没几秒,岑音的余光里窜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快步朝这儿跑来,任由昂贵的运动鞋踏过一处处或深或浅的水坑。 岑音怔了片刻,直到那把伞朝她倾斜,牢牢挡住了背后肆虐的雨丝。 她惊讶仰头:“你怎么这么快?” 许南骁没说在打电话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出门了,眉头皱着看起来有点严肃。 “下这么大雨,不会给我打电话?” “雷阵雨而已,很快会停的。”岑音倒是不以为意。 见伞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但他裸露的手臂却飘满了雨水,岑音握着伞柄,将伞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许南骁朝她伸手:“我来吧。” 岑音抱了南南许久,确实有点手酸,便没拒绝,把它交给了他。 明明是同一只狗,但在他怀里的时候,却看着迷你了很多。 伞下空间有限,俩人的手臂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湿热的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 岑音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我爸妈不在家,我们晚饭吃什么啊?” “外面吃?” 雨气氤氲,路上人很少,岑音一抬头,就看到了老刘面馆的招牌。 她指了指:“要不吃面?” 许南骁没有意见,俩人就径直进了面馆。 店里顾客也少,岑音又是老顾客了,老板娘甚至记得她习惯坐在哪个位置,顺手将他俩带了过去。 岑音身上的衣服没湿多少,一路走来早干了,倒是许南骁身上的T恤,左侧肩膀颜色深了不少。 岑音熟络地问:“老板娘,你们店里有吹风机吗?” “吹风机?”老板娘热情地指向身后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有,要吹衣服是吧?” “嗯。”岑音看向许南骁说,“你去吹一吹吧,别感冒了。” 许南骁本来想说就这,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一想就岑音这性子,他要是真感冒了,指不定多愧疚。 于是他还是把南南交给她,听话地进了休息室。 老板娘回头看了眼,拿着餐单和笔,笑问:“还是老样子,鸡汤面?” “嗯,加个荷包蛋。” “那小帅哥呢?” 岑音看着桌上的菜单:“也一碗鸡汤面吧,不加葱。” 老板娘一副秒懂的表情,八卦问:“哎,这小帅哥是你男朋友吧?就家里被烧的那位?” “……”岑音居然不知道,许南骁现在在巷子里已经“一火成名”。 “不是男朋友。”岑音赶紧摆手解释,“他就是因为家被烧了,所以借住在我家而已,是朋友。” “这样啊,我看你俩老是同进同出的,还以为是男朋友呢。”老板娘笑笑,转身去了收银台下单。 就岑音的经验来说,假新闻从南音巷头流传到尾,不需要一天,既然老板这么以为,那绝对还有其他人也这么以为。 岑音突然想起许南骁家着火那天,楼下吃瓜群众们窃窃私语的样子,以及他意味深长回的那句“出道的大概不止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什么呢?” 额头突然被人轻轻弹了一下,岑音回神,像是故意报复他那天的“预告”,她缓缓道来:“你还记不记得?你来这儿的第一天,我也坐在这个位置,一回头,就看到你推门而进……” 许南骁把手里的两罐可乐放在桌上,右手把着罐身,食指一扣一拉,轻松扯掉拉环后,把可乐推到岑音面前。 他姿态悠闲地往后一靠:“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想,你开的车不知道是不是货拉拉。” 许南骁:? “不然怎么装这么大的货。”知道他不会生气,岑音挑衅似的朝他眨眨眼。 “我要是开货拉拉——”许南骁果然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举一反三,“那温辞岂不是要开个菜鸟驿站?” 岑音:“……” 细想想,菜鸟驿站确实比货拉拉装更多。 岑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喝着可乐,一边伸手拿筷子,却不想许南骁的手也停留在筷筒上方。 两人手指有一瞬间的触碰。 岑音像是触电了似的,立马把手缩了回来,心跳像是掉了一拍。 奇怪,明明这种不小心的触碰,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今天,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游乐园合照之后吗? 岑音不确定,也不想去深究这种改变产生的原因,她拆了筷子,闷头安安静静地吃着。 * 这种改变,在晚上俩人独处的时候,似乎更明显了。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部最近大火的偶像剧,片尾曲前奏响起时,二楼浴室的门被打开。 岑音下意识地抬头,看见许南骁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下了楼梯。 他穿着林艳买的夏季睡衣,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短裤简单清爽,略大的领口歪斜着,露出左侧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肌肤,发丝的水珠顺着脸颊线条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 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值得被欣赏。 岑音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滴水珠,一路往下,直到许南骁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盯着屏幕上的工作人员名单。 许南骁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两人的距离很近,让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还未散尽的热气。 这天气,还真是热。 让人口干舌燥的。 岑音挖了勺冰淇淋,含进嘴里,那股凉意从口腔蔓延到四肢百骸,似乎将莫名其妙的燥热压抑不少。 “好吃吗?”许南骁问。 岑音含着勺子,含糊回答:“还行。” 许南骁从茶几上的零食盒里拆了个一次性小勺,右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从她的冰淇淋盒里挖去一小勺。 “你……”岑音感觉那股燥热又涌上心头,“冰箱里还有。” “我就尝一口。”许南骁悠闲地往后一靠,将手里的小勺子丢进了垃圾桶,说一口,还真只吃一口。 之后的许南骁,没有任何亲近的举动,安安分分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岑音松了口气,身子往下挪,坐在地毯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和南南玩耍。 见它顺利将球捡了回来,岑音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奖励。 那一刹那,岑音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那篇文章,说多摸摸小狗,可以增强人的认知能力。 她顿时更有动力了,右手从南南的脑袋摸到后背,一次次重复,南南看起来被她摸得很舒服,惬意地躺在地毯上,双眸轻轻阖起。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沉迷撸狗的岑音回头看了眼,只见许南骁一言不发地上楼回了卧室。? 岑音眉头轻蹙,有些不解。 她是哪里惹到他了?他怎么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见时间不早了,岑音也懒得深究,抱着南南回了卧室。 洗漱完之后,她惬意靠在床头点开了朋友圈,还没往下滑,就看到许南骁在十分钟前分享了一篇文章—— 【有志者事竟成,没有耐心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评论区的共同好友们满是费解。 杨煦:【被盗号了?怎么半夜搞起心里鸡汤了?】 温辞:【有道理。】 江意欢:【也不是做什么事都需要耐心的,请遵守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 岑音也不理解,但她尊重爱喝心灵鸡汤的人。 食指在屏幕轻轻一点。 岑音随大流地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个鼓励的赞。 隔着两道门的许南骁盯着这个赞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最后咬着牙打开了搜索引擎。 【和喜欢的人闹别扭时,她却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赞是什么意思?】 点赞第一的回答写着:【释放求和的信号。】 原来如此。 许南骁很轻松地又把自己哄好了。 第29章 人怎么能听话到这种程度? 江意欢真的考虑养条狗。 所以听说岑音要把南南送回汪汪之家,她立刻就跟着来了。 今天的庭院里,又是格外热闹,多了一批岑音陌生的年轻面孔。 她仰起头,好奇地问一旁的赵老师:“今天来的也是您的学生吗?” 这些天,岑音听说赵玉卿和儿子的关系有所好转,大概率是因为这,赵玉卿心情很不错,回答的时候眉飞色舞:“对,是我六年前带的学生,你们上一届。” 上一届? 那照理来说应该有一些眼熟才是。 岑音的视线扫了一圈,还真发现一张眼熟的脸,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任何喜悦。 “王磊怎么会在这儿?”岑音偷偷扯了扯江意欢的袖子。 自打之前篮球场上起冲突之后,王磊在同学圈子里里沉寂了一段时间,所以岑音还是第一次遇到他。 但他初中既不是她上一届,也不是赵玉卿的学生,更不像是来探望流浪小狗的好心人,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奇怪了。 江意欢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定睛琢磨了会儿,很快确定了答案。 “你看他那谄媚的样子。”江意欢轻嗤道,“一看就是跟着他旁边的女生来的,献殷勤呗。” 王磊并没有发现她们的注视,只一个劲地拿着饮料向树荫下的女生搭讪,但女生似乎并不乐意,索性侧过身躲避。 “学姐~我买都买了。”王磊不依不饶。 聒噪的声音让岑音心烦,她看了眼时间,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于是赶紧抱着南南起身:“欢欢,我要去帮老师剪一个总结视频,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江意欢正在陪小花玩球,有些舍不得:“你去吧,我再陪小花玩会儿。” “好,我应该很快,等会儿再来找你。” 岑音径直去了赵玉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道小门,推开后是赵玉卿的卧室,而视频素材,都在她卧室的手提电脑里。 岑音已经熟门熟路,直接推开小门,进了卧室。 书桌略显简陋,是以前学校办公室淘汰后被赵玉卿捡回来的,上面除了一台电脑以外,就是一些关于如何照顾小狗的书籍。 岑音拉开椅子,把南南放在大腿上,左手摸着它的脑袋,右手操控鼠标,全神贯注地剪起了视频。 不知剪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对话的声音。 岑音本没有在意,直到听到一声充满抗拒的吼骂。 “你有病啊!” “学姐。”王磊油腔滑调的嗓音,穿过门板传进耳畔,“我都追了你这么久了,你就答应我呗。”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了?” “学姐,这就没意思了吧。”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女生咬牙切齿似的喊了声:“你放开我!” 岑音感觉到不对劲,立刻跑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只见王磊正用一只手攥着女生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抵在门板上。 岑音吓一跳,本能地想直接冲出去,但比起徐闻舟的瘦弱小身板,王磊身型高大,满身肌肉,岑音不确定,自己那几招,是不是他的对手。 她想救人,但她首先也想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往后一看,角落里放着一把木柄扫帚。 岑音抓起扫帚,冲出卧室后,“嘭”一声打在了王磊的双腿上。 王磊吃痛,双腿一软,手也本能地松了力道。 女生见状,立刻从他的禁锢中逃了出来,往岑音身边一窜。 “他妈的又是你!”王磊面目狰狞,脸色泛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跟在岑音身边的南南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直接挡在了岑音面前,脊背高高拱起,满身戒备地朝王磊狂吠。 “汪!!!汪!!!” 南南体型虽小,叫声却很是响亮,这动静,大概让庭院里的赵玉卿意识到了异常,门外很快想起她关切的询问。 “音音,怎么了吗?” 见对方人多势众,王磊没有办法再做什么,食指指着岑音,他恶狠狠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门被他用力打开。 无视赵玉卿的存在,王磊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玉卿疑惑地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向脸色苍白的女生:“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女生扯起笑意,转头向岑音道,“谢谢你啊。” 岑音问:“要报警吗?” “不用了吧。”女生说,“他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报警也没有证据,而且他爸妈跟我爸妈认识,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好。”岑音选择尊重。 一切恢复平静,岑音回卧室继续刚才的剪辑工作,不知道是太沉浸其中,还是被刚才的事情分了神,直到把视频剪完,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南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按岑音以*往的经验,大概是饿了,又偷偷跑回庭院觅食了。 岑音保存好视频,关上电脑,一边喊着南南的名字,一边往庭院走,但南南的身影没看到,倒是看到赵玉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音音。”她气喘吁吁地解释,“南南不对劲,我刚把它送去李医生那儿,他怀疑是可可碱中毒,说是不是误食了巧克力。” 李医生在周边开了家兽医诊所,和赵玉卿关系不错,这里的小狗有什么问题,几乎都是找他。 岑音对他的医术也很信得过。 但是,巧克力? 汪汪之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巧克力呢? 岑音心一颤,赶紧问:“严重吗?” “目前来看倒是不严重,只是有点腹泻,应该吃的不多。” 岑音骤然松了口气。 “不过李医生说保险起见,建议在他那儿留一晚上观察。”赵玉卿无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人多,有人没注意把巧克力丢地上了。” 岑音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南南很聪明,之前在路上看到被丢的巧克力,甚至会把它踢远点儿,照理来说再饿也不至于会乱吃。 “赵老师,还有其他狗狗中毒吗?”岑音又问。 “没有,其他都很正常。” 岑音眉头蹙起,越发感觉不对劲。 她问了赵玉卿具体的地点,带着她跑到角落一看,地面上还剩着大半根肉条小零食,由于颜色本来就偏深,岑音把它翻过来才发现,背面涂抹着一些巧克力酱。 而且庭院里有监控,这儿是为数不多的监控死角。 看起来,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一出故意的、有针对性的投毒。 赵玉卿显然也看出来了,脸色不由一白:“我以为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才来这里,到底是谁……” 是谁?岑音觉得,似乎并不难猜。 只是即便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没有证据,那一切都是枉然。 不过,地上的巧克力外没有包装袋,说明应该被投毒者带走或丢弃了,找到包装袋,说不定报警之后可以作为一大证据。 “赵老师。”岑音压低了声音问,“王磊走了吗?” “王磊?刚才办公室里那个男生啊?”赵玉卿回忆片刻,“没走呢,他们现在应该在饭厅吃饭。” 他倒是挺淡定的。 不过岑音也能理解这份淡定,巧克力酱不同于毒物,即便被抓到,他也可以狡辩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吃的时候不小心把酱滴在了地上,导致肉条被沾上罢了。 一旦确定她没有证据,那留下来欣赏她的焦急、崩溃,对王磊来讲,何尝不是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岑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江意欢打了个电话。 “欢欢,你在哪儿呢?” “在小卖部买零食呢,你剪完视频了吗?”江意欢似乎在吃糖,说话的时候有些模糊不清,“我现在回来。” “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或许是从岑音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严肃,江意欢立刻吐了糖,声音也听着清晰不少:“怎么回事儿?” “需要你帮我演场戏。” 岑音目光冷然地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口。 既然王磊想看。 那她就演给他看。 * 屋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饭厅里的大家窃窃私语。 王磊隐约听到几句。 “听说有小狗误食了巧克力,情况还挺严重的,估计是不行了。” “巧克力?正常人都知道狗狗不能吃巧克力吧?怎么会带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听说这小狗是岑音最喜欢的,已经打算收养来着,太可惜了。” “难怪我刚看她哭那么惨,看得我都心疼了。” …… 王磊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起身走出饭厅,果不其然看到岑音一边哭,一边跑出了大门。 这让王磊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气,似乎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饭吃饱了,想看的也看到了。 夕阳西下,夜色已经渐渐降临,他悠闲地踱步到路口,准备打车回家。 余光一瞥,却见江意欢站在一个大垃圾桶旁边,像是在打电话。 王磊不以为意,却在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她语气疑惑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也不知道啊,音音让我守着垃圾桶。” “她说她觉得凶手应该把包装袋扔垃圾桶了,她刚去找过,室内的垃圾已经被清理了,不过室内垃圾都是统一扔到路口这个大垃圾桶里的,三天才会有人来清理一次,所以她让我守着,等她回来找到包装袋,就能交给警察提取DNA。” 王磊陡然停下了脚步。 没想过岑音会深究这件事,所以他确实把包装袋随手扔在饭厅的垃圾桶里了。 该死。 王磊立刻返回饭厅,却见果然如江意欢所言,垃圾桶里空空如也。 再回来时,江意欢依旧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副势必要守到岑音回来的样子。 王磊拳头紧握,就在他思考着怎么把江意欢引走的时候,江意欢却突然难受地捂住了肚子。 他虽然和岑音有冲突,但每次起冲突的时候,江意欢都不在场,所以从江意欢的视角来看,他应该只是一个面熟的老同学。 这么想着,王磊主动走过去,佯装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这么热,你站这儿干嘛?” “王磊?”江意欢像是一下发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说,“你帮我看一下,千万别让人靠近这个垃圾桶,我去趟洗手间!” “这垃圾桶怎么了?” “别问!反正千万别让人靠近!” 说完,江意欢急匆匆就跑了。 跑到围墙拐角的阴暗处,江意欢往大树后一躲,后背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 回头看到温辞的脸,江意欢吓一跳。 “你……”再一看,哪里是一张,黑暗里,分明有四张脸。 她压低声音,做贼似的问:“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某人一知道,就把我们都薅过来了。”杨煦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这真的有用吗?” 话音刚落,杨煦就遥遥看到王磊俯身往垃圾桶里看,但只看了不到三秒钟,就转身抚着心口:“yue~” 可干呕过后,他依旧忍着恶心,再次往垃圾桶里翻找。 “……” 杨煦的脑海中,渐渐浮现起他们来的时候,看到的惊悚一幕—— 他们是在在屋后一片荒地找到岑音的,本来还担心她难过,却见她正拿着夹子铲屎器,专心致志地捡荒地上残留的狗屎。 看到他们,岑音指了指角落里竖着的铲屎器,招呼道:“那里还有多的。” 杨煦担心地抓住了许南骁的手臂,指了指脑袋:“她是不是太难过了,以至于精神状态有点……” 话还没说完,许南骁甩开他的手,走到角落拿起铲屎器,动作利索地干起活来。 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人到底为什么能听话到这种程度? 杨煦很是费解,但最终还是加入到了这场捡屎大战中。 捡了足足两大袋,最后都扔进了路口的大垃圾桶里。 杨煦当时还不理解岑音的目的,此刻看着王磊一边呕一边翻的狼狈模样,终于恍然大悟。 真是长得乖,心黑黑。 警察到的时候,王磊沾了一身狗屎,看着岑音从口袋里掏出用透明袋子装好的巧克力酱包装袋,王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她摆了一道。 “岑音!老子不会放过你!”他凶神恶煞地压低了声音警告。 许南骁凑到他耳朵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岑音眼见着王磊脸色一白,浑身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 看着他上了警车,岑音扯了扯许南骁的衣摆,好奇问:“你刚跟他说了什么?” 许南骁耸耸肩:“我说我刚拍他翻屎的视频了,能看清脸那种。” 岑音:“……”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留证据。 一行人渐渐散去。 岑音放心不下南南,让其他三人回家之后,就跟许南骁一起赶到了李医生的诊所。 诊所面积不大,等候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靠墙的三张椅子显得格外空荡。 虽然得到了李医生的宽慰,但岑音依旧有些心神不定。 她可以安慰自己上次南南受伤,完全是个意外,但这次却不行。 是她把他带出安全区域,却一时失误,反而让它遭遇了危险。 这段时间以来,南南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她不敢想,要是南南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有多自责。 岑音脑袋低垂着,双手无意识地攥弄着阔腿裤上的腰带系绳,直到耳畔传来许南骁的声音。 “岑音音。” “嗯?”岑音蔫蔫儿地应了一声,没什么精气神。 许南骁问:“东西被偷了,是谁的错”?” 岑音理所当然道:“小偷啊。” 许南骁又问:“那小孩被拐了,是谁的错?” 岑音肯定道:“人贩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窜进视野,食指抵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了过去。 “那今天这事儿?”许南骁目光沉沉,问得认真,“为什么觉得是自己的错?” 岑音一时无言。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对。 “王磊盯上了你。”许南骁说,“所以即便你今天没有失误,把南南看好了,在你不在的日子里,他依旧会来做这样的事。” 是啊。 犯罪者的错,她不应该用来惩罚自己。 “道理我都懂。”岑音无声叹了口气,低声嘟囔,“但是我还是不开心。” 许南骁沉默片刻,突然绷着神色,莫名其妙地说:“仅限今天。” 岑音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向他,便见他站起来后转了个身,单膝跪在她脚边,把脑袋怼了过来。 岑音怔了一瞬,明白过来后,慢吞吞地把手伸到他脑袋上薅了一把。 他的发丝硬硬的,扎在她掌心有些发痒。 看着他不甘不愿的表情,岑音终于没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 那些压抑的情绪,宛如一缕青烟,渐渐被夏夜的晚风吹散。 “阿骁,谢谢你。”岑音又摸了摸,一脸真挚地说。 “但是你今天好像没洗头。” 许南骁:“……” 第30章 “你……喜欢他?” 七月底,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南音巷带来了难得的凉爽天气。 南南的身体彻底恢复,王磊承认了自己的报复行为,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七天。 一切雨过天晴后,岑音收到了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 清北大学,中文系。 这让她和许南骁并列,成为了南音巷有史以来第二位清北学子。 把录取通知书收进抽屉,岑音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岑明在打电话。 岑音隐约从父亲的话里听到一个名字—— 嘉言。 宋嘉言,也就是在岑音之前,南音巷出的第一位清北学子,也算是他家的邻居。 “好啊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岑明开心地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到岑音,他随口道,“你宋叔叔一家知道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了,说今晚请咱们去他家吃饭。” 岑音第一反应是:“那许南骁呢?” “我什么?”许南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岑明笑着解释道:“今晚叔叔的朋友请吃饭,是巷子里的老邻居,阿骁你愿意一起去不?” 许南骁几乎没有犹豫就婉拒了:“没事,叔叔你们去吧,晚饭我自己解决就好。” 许南骁本性不是个热情的人,搬来南音巷这么久,和周围邻居并不熟悉,所以这答案其实在岑明意料之中,他便也不强求:“那好,我们吃完就回来。” 不一会儿,岑音就跟在爸妈身后出了门。 宋嘉言家距离岑音家不过百米,就连房子构造也大差不差,因为那是双方爸妈十多年前找了同一个装修队建的。 庭院门没关,岑音刚踏进门槛,就看到了在庭院里逗狗的宋嘉言。 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休闲衬衫,浅棕色的休闲裤上被印上了两个淡淡的狗爪印。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礼貌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音音,好久不见。” 宋嘉言比岑音年长三岁,小时候彼此的关系不错,岑音一直觉得他什么都会,把他视为榜样。 岑音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他甚至还给她当过免费家教,但高中和大学毕竟相隔甚远,年龄差又注定了他们会拥有各自不同的朋友圈,久而久之,联系就逐渐变少了。 此刻看着这张青涩褪去,棱角越发分明的脸,岑音甚至还觉得有点陌生,因此她也只是微笑着点头,回了句好久不见。 宋嘉言的母亲陈芳韵做了一桌子的菜,见他们进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她亲昵地拉着岑音的手,言语里满是赞赏:“也就一段时间没见,真长成大姑娘了,跟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真像,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岑音没想到她问这么直白,摇摇头道:“没有呢。” “也是,年纪还小,到了大学可以慢慢挑。”陈芳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环顾一圈,“对了,老周家的儿子不是听说借住在你家吗?怎么没一起过来?” “小孩儿怕生。”岑明笑道,“下次喊老周一起来。” “老周现在还是我们喊得动的吗?人家都是集团老董了。”陈芳韵也没放在心上,给岑音递了双筷子,顺口问,“对了,老周他儿子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岑音也是不久之前听爸妈聊起才知道,陈芳韵在十多年前,就对许南骁有意见。 那时候的陈芳韵,如果放在现在,绝对会往小某书上发八百张宋嘉言的照片,并发出经典一问:“我们家孩子可以当童模吗?” 但可惜,宋嘉言生不逢时。 在他出生不过三年后,许南骁也出生了。 他一出生,宋嘉言不管是颜值还是智商,都成了巷子里的千年老二,这名号一直维持了好几年,直到许南骁一家搬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陈芳韵的攀比心还是没减。 岑音摇头回答:“他没高考。” “高考都没考?”陈芳韵眼里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鄙夷,“上的技校啊?” 岑音淡淡解释:“他保送的清北。” “……这样啊,跟老周一样,挺有出息。”陈芳韵尴尬笑笑,又转向岑明道,“但是要我说你们心也挺大的,人小男生住你家里,跟音音同进同出的,对她名声不好吧,万一以后交男朋友,男朋友介意怎么办?” “这我倒确实没多想。”岑明和林艳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看向岑音。 “没关系啊。”岑音语调轻柔,一脸无所谓地说,“换一个不介意的男朋友就好了。” 氛围被岑音一句话搞得有些微尴尬,岑明和林艳默契地挠了挠额头,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护犊子的时候,管他是小孩还是长辈,谁的面子都不给。 幸好,宋嘉言及时开口解围:“妈,音音都还没男朋友呢,说这干嘛,吃饭吧。” “也是哈哈哈哈哈哈。”陈芳韵拉着宋嘉言坐下,笑着和岑音解释,“阿姨开玩笑的,音音别放在心上。” “没事儿。”岑音一语带过。 这出之后,陈芳韵显然收敛了说话的“尺度”,聊得都是一些巷子里的家长里短,一会儿是张家儿子离婚了,一会儿是王家婆媳不和。 岑音不认识他们聊的那些人,对话题也不太感兴趣,吃饱后就低着头偷偷在餐桌下跟许南骁聊天。 许南骁:【什么时候回?】 岑音:【不知道,应该快了,桌上的酒快没了。】 岑音这话刚发出,就听到岑明说:“音音,你吃完了是吧?那帮爸爸去便利店买瓶酒。” 岑音回神,有些不甘不愿。 还要买新的,不知道要喝到几点。 但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岑音不好失了基本的礼貌,她站起身,接过父亲递来的钱。 “我请你们来吃饭,怎么能让你花钱。”宋嘉言的父亲已经微醺,看到岑音离开座位才反应过来,往口袋里掏了几下,掏出两百块钱给宋嘉言,“儿子,你去买。” 宋嘉言接了钱,三两步就追上了岑音。 “你怎么出来了?”岑音惊讶。 “你们是客人,哪有让你们出钱买酒的道理。”宋嘉言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一如他曾经给岑音留下的印象,温柔又和善。 四周夜色沉沉,才凉爽了不过一天,此刻又恢复了闷热,巷子里稍显安静,只剩下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沉默着走了几步路后,宋嘉言主动开口:“你报了什么专业啊?” “中文系。” “你也报的中文系?”宋嘉言惊喜道,“那我以后可是你的直系学长了。” 听到宋嘉言这么说,岑音才想起来,他好像确实,读的也是中文系。 “中文系大一课还挺多的……” 因为是同一个专业,俩人之间突然有了共同话题,不知不觉就走出了一段路。 “到时候你们必修的应该有徐教授的课,那是我见过最喜欢点名的教授,而且每次点名方式都不重样,你可千万别翘他的课。” 也算是提前打预防针了,岑音好奇问:“有多不重样?” “我记得我们当初上课的时候,第一节课他在群里发了个二维码,说扫码签到,但是又在课堂上让大家别扫,最后扫码签到的全是翘课的。” “……” 像是听了个笑话,岑音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一抬眼,发现已经走到了便利店门口,而左手边不远处,就是许南骁家。 二楼的窗台处依旧漆黑一片。 都这么多天了,许南骁家的装修进度,似乎就是没有进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的装修公司。 这么想着,她转过身,正想走进便利店,却透过玻璃门,看到收银台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南骁的目光,穿过那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功能的玻璃,和岑音直直撞上。 他瞥了眼她身边的人,又很快把注意力移到眼前的商品上。 玻璃门缓缓开启,岑音顺势往收银台看去,一盒红烧牛肉面孤零零地摆在上面。 他说晚饭自己解决,就是这么解决的? 岑音眉头微蹙,脱口而出:“你不是都跟我爸学做菜了吗?” “懒得弄。”许南骁言简意赅地说。 “好吧。”岑音想想算了,反正也是难得吃一次。 她举步从他身后走过,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许南骁却突然开口:“岑音音。” 岑音陡然停下脚步,一旁的宋嘉言也惊讶地朝许南骁投去眼神。 许南骁往旁边让了半步,懒洋洋地靠在收银台上,漫不经心道:“手机忘带了,借我结一下账。” 岑音完全没有犹豫就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了他。 许南骁抓着她的手给手机解了指纹锁,随即点开支付宝,扫码、输入密码、成功付款。 动作自然得完全不像是在用别人的手机,就连密码都烂熟于心。 付完,他拿起那盒泡面,把手机还给她,转身离开了便利店,从头到尾没多废话一句。 岑音把手机收回口袋,转身往靠里的货架走去,似乎也完全不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宋嘉言状似随意地问:“他就是借住在你家的男生吗?” 岑音:“嗯。” “你……”宋嘉言想起餐桌上她对那男生的维护,顿了顿又问,“喜欢他?” 喜欢许南骁吗? 这是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 之前母亲问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这问题都没必要细想,她只把许南骁当朋友而已。 但是现在,“朋友”俩字就在嘴边,岑音却发现自己开始心虚,脑海中闪现的,都是之前在游乐园拍的那张亲密照片。 “我……”她的目光在货架上各式各样的酒瓶中游移,最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轻声说: “不知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第二天一早,岑音家的大门被敲响。 岑音看着宋嘉言手里的一沓书不明所以:“嘉言哥,这是?” “我整理了大一时一些必修课的课本。”宋嘉言笑笑道,“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开学么,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当闲书看看。” 谁把课本当闲书看啊。 也太卷了吧? 但毕竟是人家的好意,岑音礼貌微笑着接过:“谢谢,我会好好看的。” “那我就先走了。”宋嘉言很是客气,“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随时给我发——” 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哦对,我们是不是只有q.q?” “好像是。”微信是岑音上了高二之后才申请的,但那时候他们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那加个好友吧。”宋嘉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同系学长,又是邻居,岑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摸了摸口袋,却没想起自己手机在哪儿。 她回头看向厨房,脱口而出:“许南骁,我手机呢?” 许南骁端着一盘酸辣土豆丝走出厨房,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说话的俩人。 他随手把土豆丝放在餐桌上,淡淡道:“在我口袋里。” 岑音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厨房帮忙,但自己穿的家居服没有口袋,又怕放流理台上被弄脏,就把手机随手塞进了许南骁的裤子口袋。 她跑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后者却一动不动。 “我手上有油,自己拿。” 岑音也不客气,左手往他口袋里伸,摸到手机边沿后,将它抽了出来,俩人温热的肌肤相贴,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裤子布料。 她的动作很自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动作在外人看来有多亲密。 宋嘉言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加上好友之后就离开了。 岑音回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低头一看,餐桌上摆了三道菜,都是许南骁这段时间跟她爸学的拿手好菜—— 糖醋排骨、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 “怎么都是酸的?”岑音疑惑地问,“你最近胃口不好?” “天热,爱吃酸的。”许南骁夹了一块排骨,闷头吃着。 岑音咬着根土豆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个念头,让一段许久前的回忆,涌入脑海。 高二的时候,她们班里转学来了一个女生,名叫苏嘉。 苏嘉性格开朗,很快和周围人打成了一片,包括坐在她后坐的江意欢。 岑音那时候不知道她俩究竟有多好,直到有一次周末,她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一部新上映的喜剧片大受好评,就发消息给江意欢,问她要不要去看。 江意欢立马就答应了。 但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岑音却发现江意欢的表现有些奇怪,很多令在场观众都哈哈大笑的情节,江意欢却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这对于笑点巨低的江意欢来说,实在太不正常了。 岑音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只有——她已经看过这部电影。 所以在散场后,岑音询问了江意欢,在她支支吾吾的回应里,岑音才知道,原来昨天,苏嘉已经约江意欢来看过这部电影。 岑音和江意欢的友情,从初中开始就是二人转。 直到那段时间,苏嘉的介入,二人转一下变成了三人行,岑音才发现,原来在友情里,她也是有占有欲的。 那时候她的表现,和许南骁此刻,似乎如出一辙。 所以,是宋嘉言的出现,让他不高兴了? 岑音犹豫片刻,拿过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我跟宋嘉言,不太熟的,两年没联系了。” 许南骁不甚在意似的:“跟我说这干嘛。” “就是想说——”岑音顿了顿,“你不用不高兴。” “我哪里不高兴。”许南骁不认同地嘟囔,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心想:看在她担心他吃醋,还特意解释的份上,算了。 他又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岑音早饭吃得多,午饭只吃了几口就饱了。 等他吃完,她起身收拾餐桌,凑近他拿碗筷时,有一股淡淡的栀子香飘入鼻端。 是她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岑音疑惑地凑近他脑袋嗅了一口,确定:“你怎么用的我的洗发水?” “我的没了,你的用完好像柔顺不少。” “有吗?”岑音持怀疑态度,毕竟她都用了这么久了,也没感觉有多好用,只是习惯了这味道才懒得换。 许南骁立刻把脑袋怼了过来:“不信你摸摸。” 岑音:“……” 怎么感觉,他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 难得闲来无事,午后,岑音躺在沙发翻着宋嘉言送来的课本。 他真是一个做什么都极为细致和认真的人,课本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窗外阳光正好,屋内空调的风呼呼吹着,温度适宜。电视机里播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节奏缓慢得岑音有些昏昏欲睡。 双眸将闭未闭时,手机突然一震——周家的保姆突然给她发来了2000块的转账。 上月的工资已经结算清了,这是? 岑音睡意顿无,立刻坐了起来:【张张姐姐,这是?】 张张姐姐:【先生说是这两个月的高温费,我们都有的。】 遇到这种有人性的老板,真是三生有幸! 岑音连忙道谢,将这两千块钱存到了养狗基金。 看着余额数字从10403.50变成了12403.50,岑音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许南骁!”岑音探头朝站在冰箱前拿可乐的许南骁看去,“帮我拿个甜筒。” 许南骁给她拿了个巧克力口味的,递给她时,一眼就看到她又在计算自己的存款。 许南骁看到过好几次了,但他一直没有问过,这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么急着攒钱干嘛?” 岑音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 她把和母亲的赌约简单解释了一下,末了欣慰地感慨:“还剩一个月,我就可以把南南带回家了!” “一万二。”许南骁盯着那数字,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你这一个多月家教工资不到九千,那你剩下的钱是哪赚来的?” 要说其他兼职,许南骁也就见过便利店那一次,何况她才干了一晚上。 “那是……” 岑音正想着说跑腿费和代写情书的事情,但还没来得及,就被一声激动的呼喊打断。 “音音!阿骁!”岑明激动地推门而进,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冲过来抱住了她,“爸爸今天!升职啦!” 因为年轻时的交情,岑明很早就进了周晟创立的晟航集团旗下子公司,先是花了十年时间,勤勤恳恳从普通员工做到了主管的位置,再然后……就一直是主管。 不过他也没多少事业心,而且这个岗位不怎么加班,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干得很满足。 “升什么职?”岑音好奇地问。 “从主管升职到部门经理了。”岑明自豪地拍拍自己的啤酒肚,拿起遥控器,点播了一首好日子。 欢快的音乐声在客厅里响起。 岑明开心地说:“今天晚上咱们出去吃顿好的!我同事介绍了一家湘菜馆,据说很不错,爸请客!” 岑音和许南骁自然不能扫了他的兴致。 等林艳到家后,一行人驱车赶往湘菜馆。 正是晚饭高峰期,大厅里人格外多,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他们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排到位置。 菜的味道,其实只能说是“不错”,甚至有的菜,比如酸菜鱼,还没有岑明做的好吃,但是心情好,似乎连带着口味的底线也被拉低。 “等爸下个月工资涨了,给你们买礼物,说说想要什么?”岑明的嘴角一晚上就没压下来过,连画饼都画得比以前具体很多。 岑音正认真思考着,余光却瞥到一只指尖发黄的黝黑右手窜入视野,在餐桌上咚咚敲了两下。 岑音抬头看去,看到一张略显瘦削的国字脸,带着黑框眼镜,双眼狭长,眼睛里染着明显的酒意,看起来凶神恶煞。 “老张?”岑明看起来是认识这人的,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啊?” “是啊。”那人脸上不见笑意,视线扫过餐桌上的菜,嗤笑一声道,“哟,这一桌要不老少钱吧?这是庆祝升职啊?” 对方言语中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饶是岑明这种粗线条的老好人,也多少听出来了。 他脸上的笑意褪去几分,但并没有戳破彼此最后的体面:“老张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喝多?”老张轻哼一声,“是啊,我这种升不了职还要被老婆指着鼻子骂没出息的,可不就只能喝喝酒了。” 和岑明不一样,林艳素来是个暴脾气,听到这种话,瞬间就坐不住了。 “我说你有病吧?升职是领导定的,你有本事去朝领导发酒疯啊,在这儿横什么横?” 岑明拉着她重新坐下,用眼神暗示她算了,但老张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微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后,目光定在了许南骁身上,眉头紧蹙着似乎在回忆。 过了会儿,他恍然大悟似的笑出声来。 “我说呢,咱俩工龄明明差不多,凭什么是你升职,原来是有后台啊。”老张意味不明地说完,醉醺醺转身走了。 “哎!你这人……”林艳一拍桌,但估计是考虑到俩孩子还在跟前,对方又走远了,最终还是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岑明和林艳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话题拉回到了刚才在聊的开学礼物上。 岑音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还是不由替父亲感到委屈,他和周晟认识二十年,要是肯靠后台,也不会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管。 因为这插曲,回家后的岑音有些失眠。 她悄悄打开房门,却见走廊里,溢出两道昏黄的光。 不仅对门的许南骁没睡,隔壁爸妈的房间也没有熄灯,这对于向来早睡的他们来说,实在太不正常了。 岑音握着门把的左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爸妈的房门前,刚停下脚步,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我就说最近感觉同事对我的态度怪怪的,原来他们私下都是这么传的。” “你要干得不开心,咱索性就别受这气,直接辞职算了。” “我都四十二*了,工作哪有这么好找。” “就慢慢找呗,找不到就算了。”林艳的语气里带着调侃的笑意,“咱宝贝女儿不是在攒养狗基金么,实在不行我跟她说说,让她先养你,等你找到工作再养狗。” “你这话……”岑明沉默了好几秒,“我应该是要觉得感动的,但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岑音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却又听到屋内传来手机铃声,岑明立刻接听,语气听着拘谨了很多。 “孙总?您有什么事儿吗?” 那头孙总似乎说了很长一串,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岑明语气里渐渐有了笑意,最后忙不迭道谢:“那可太麻烦孙总了,谢谢,谢谢。” 等挂了电话,岑明立刻来了精神。 “孙总说部门内的传言他有所耳闻,所以准备明天给所有人开个会,把我们这几个工龄比较长的员工近几年的项目成果都做个汇总,这样谁该升职就一目了然了。” 林艳也松了口气,却又不免觉得奇怪:“这孙总怎么早不想晚不想,偏偏今晚想到了开会?” “说是老张晚上撒酒疯给他打电话了,所以孰是孰非,必须给个交代。” “原来如此……” 爸妈的聊天还在继续,岑音却无心再听,见事情已经解决,她默默收回了手,心里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看着许南骁房间里透出的光亮,岑音犹豫片刻,走过去敲了门。 许南骁看起来刚洗完澡,身上的睡衣扣子才只扣了一颗,若隐若现的腹肌,让岑音的目光不自觉停顿了几秒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移开。 “怎么了?”许南骁不紧不慢地扣着余下的扣子。 “额……”岑音一时间居然有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见他让开道才想起来。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把孙总那通电话的事情说了:“是你让孙总开的会吗?” “我只是跟我爸提了一嘴晚上的事情,应该是他安排的吧。” 真稀罕。 岑音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许南骁这么平和地用“我爸”一词称呼周晟。 而且,一个就算饿死都不会去找父亲帮忙的人,现在居然破了例,足可见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分量。 “阿骁,谢谢你。” 说完这五个字,岑音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好像和他说了好多次谢谢。 以前,她总是习惯一个人解决问题,现在,她依旧相信自己可以一个人解决问题,但是,知道有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坚定地陪着她一起,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就像寒冷冬天,泡在温泉里,连带着心口都暖洋洋的。 对于她真情实感的感谢,许南骁只是轻哼了一声:“没营养的话少说。” “那有营养的事可以干吗?” “比如?” 岑音一本正经地说:“听说女生多看腹肌可以促进促进血液循环、调节激素分泌、改善皮肤状况、引发积极情绪、增强心肺功能,最后延长寿命。” 本来以为许南骁会被她逗弄到,露出又气又想笑的表情,却未曾想,他眉梢轻挑,意味深长地问了句:“真要看?” “……”岑音心一抖,这发展,不应该啊。 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谁先退,谁就输了。 岑音“昂”了一声,挺直腰板。 许南骁的右手贴近睡衣最下方的扣子,捏着那一毛硬币大小的扣子,不紧不慢地,将它解开。 然后是第二颗。 岑音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仿佛能在空气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极其快速的频率,就像刚跑完八百米。 眼见着他已经解开三颗扣子,右手贴近衣摆,下一秒就要撩开。 “那个……还是下次吧,再给你点时间练练。”岑音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许南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眼线条分明的腹肌。 还好她先怂了。 几天没运动,目前这形态,还不够完美。 看来确实得加紧锻炼了。 第32章 腹肌,男人的基本美德。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健身了?” 看着自己闲置的健腹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杨煦欣慰的同时,也满脸疑惑。 许南骁正专心致志地把健腹轮往前推,即便空调冷风正呼呼吹着,也难挡额头汗水,啪哒一声低落在地板上。 许南骁淡淡道:“腹肌,男人的基本美德。” “有道理。”杨煦拿着一片西瓜靠在墙壁上,一边吃一边不吝夸赞,“我现在觉得你的气质跟你微信名特别符合。” 许南骁睨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又要发表什么屁话? “south。”杨煦朝他伸手比了个赞,“骚死。” “……”许南骁动作不停,嫌弃道,“谐音梗扣钱。” 杨煦把手里的西瓜吃完,擦擦手窜到他身边趴下,加入了这场美德保卫战,一抬头,却见温辞一脸淡然地坐在窗口,一边翻书,一边喝着杨煦奶奶刚泡的碧螺春。 “温大师。”杨煦呲牙咧嘴地做着俯卧撑,“都这样了,你还看什么书,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这样是哪样?”温辞目不斜视地把书翻过一页。 “我听说最近江意欢在他们学校的新生群里认识了一个体育生,也是苏城人,俩人正聊得火热呢。” “成不了。”温辞笃定地说。 “为什么?” 温辞身下的椅子转过九十度,他举起手里的书,食指指尖点了点书名。 杨煦定睛一看—— 《情侣分手的99个原因》 杨煦:“……” 就在第三组动作完成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杨煦奶奶焦急的呼喊声:“小煦!小煦!” 杨煦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奶奶,怎么了?” “你刚才洗西瓜是不是没关水龙头!厨房都淹了!” “……”杨煦一愣,好像还真是。 他赶紧往楼下跑,看到厨房里的现状,不由两眼一黑。 刚才为了洗西瓜,水池的出水口被他用塞子塞住了,此刻也正因为这,厨房里可以说是水漫金山,甚至还漫到了客厅。 “没事。”杨煦拍拍胸脯,“奶奶你去睡吧,我来搞定,不就是擦地板嘛。” “搞定什么就你搞定。”杨煦奶奶跑到客厅角落的纸箱面前,一打开,转身扶着沙发椅背开始掐人中。 杨煦走过去一看,感觉世界末日要来了。 奶奶退休后,没事干又闲不住,就在家里折一些纸元宝,卖给殡葬店,一千个可以卖二十块钱,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补贴家用。 但此刻,偌大箱子里的元宝,无一幸存,泡在水里烂成了一坨。 “奶奶……”杨煦嬉皮笑脸地道歉,“要不然,我赔你60?” “这是钱的问题吗?”杨煦奶奶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这三千个是人家预定好的,老板明早就来收了,急着用呢,给不出我怎么交代?让人家缓一天再下葬?” “……”杨煦一时无言。 跟在杨煦身后下楼的许南骁和温辞早已听清一切前因后果。 俩人对视了一眼,走到杨煦身边。 “奶奶。”温辞语调温和,彬彬有礼,“您能教教我们吗?这三千个,我们今晚帮您折完。” “你们?”杨煦奶奶毫无犹豫地拒绝,“那怎么行,那你们晚上不要睡啦。” “没关系,我们人多。”温辞道,“折起来很快的,说不定半夜就折完了。” “这……” 奶奶还在犹豫,杨煦的后背却被人推了下。 他反应过来,立刻道:“对,奶奶,我们人多,可以的。” “那好吧。” 幸好没折好的金箔纸放在柜子里,没有被水淹。 杨煦奶奶抱了一袋,带着三人在沙发上坐下。 不知是谁告的密,没一会儿,岑音和江意欢也来了。 折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大家很快就学会了,难的只是速度。 岑音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十点了,她知道杨煦奶奶一向睡的早,于是偷偷给杨煦使了个眼色。 杨煦没明白,倒是许南骁开了口:“奶奶您先去睡吧,剩下的我们来。” “没事。”杨煦奶奶和蔼地笑笑,“多一个人干得快。” “奶奶。”杨煦说,“你去睡吧,这样我们还能聊聊天,您在这儿,他们不好意思说话,你看看咱这速度,肯定来得及的。” 到底还是孙子懂奶奶。 杨煦奶奶一听这话,瞬间就不好意思了,放下手里刚叠好的元宝,她笑着起身:“那好吧,我先回屋。” 说着,还偷偷拿了一包金箔纸。 杨煦的余光瞟到,立马伸手夺了过来,佯装严肃:“奶奶!” “行行行。”奶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空着手回了房。 屋外万籁俱寂,客厅里却灯火通明,茶几被杨煦移开,大家就随意坐在木地板上,一边聊天,一边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折得我都困了。”杨煦打了个呵欠,眼睛里含着点生理性的眼泪,看起来像哭了似的,“真希望一百年后,我死之前,你们也能像这样围在一起,帮我折元宝,越多越好,我想尝尝在地下当富一代的感觉。” “你想挺美。”江意欢轻哼一声,“我才不要活那么久,我只要活到七十就可以了,让我趁着还年轻美美地走。” “话说。”江意欢的话令杨煦突发奇想,“如果你们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你们想干嘛?我的话,一定是大吃大喝!留一部分钱给我奶奶,其他全部花完!” 江意欢第一个举手:“当然是!包养几个最帅的男模!让他们二十四小时伺候我。” “温辞,你呢?”杨煦问。 温辞动作未停,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一脸期待的江意欢,最后淡淡道:“能消音吗?” 江意欢咬牙切齿:“不能!” 温辞耸耸肩:“那我没话可说。” “……” 杨煦一脸惋惜的表情:“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白切黑,原来你是白切黄。” “音音!你呢?”江意欢立刻转移话题。 “我……”岑音认真思索着。 她才十八岁,死亡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话题。 但在亲眼见过李爷爷心梗发作之后,岑音越发觉得生命脆弱。 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临。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跟我爸妈待在一起吧,多陪陪他们。” 说完,所有人默契地看向唯一还没有回答的许南骁。 许南骁耸耸肩,似乎根本没动脑子:“就这样继续过呗,也挺好。” 众人并不意外这敷衍的回答,很快便换了下一个话题。 但其实这答案对于许南骁来说,还真不敷衍。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他认真地思索过,如果只剩下一个月,当然是要过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可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许南骁发现自己居然想不到更好的。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讲,就已经是他最想要的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夜晚劳累了身体,精神却并不疲倦,不知折了多久,大家渐渐从盘腿坐,变成了四仰八叉的躺。 终于,最后一张金箔纸耗尽。 窗外天光乍破,耳畔响起鸟鸣,岑音一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半。 虽然一夜没睡,但却不觉得困倦,看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元宝,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杨煦假模假样地抹着泪:“真是太感人了,我真想给你们一人一个热烈的吻以表感谢。” 许南骁嫌弃地睨他一眼:“闭嘴吧你。” “我不亲也行——”杨煦的目光在剩下四人之间游移,岑音和许南骁背靠背坐着,作彼此身体的支撑。 江意欢躺在温辞大腿上睡得正香,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杨煦痛心疾首:“要不你们两两搭配亲一个吧。” 众人一时无言,但“亲”这个字唯独戳中了江意欢敏感的神经,她猛然惊醒,一巴掌拍在了温辞的脸上。 “混蛋!你又亲我!” 温辞:“……?” * 这还是岑音第一次通宵。 专心致志折元宝的时候不觉得困,回到家,岑音却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她往沙发上一躺,准备补眠,但昏昏欲睡之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岑音以为是自己的,费劲摸索到手机,将眼睛强撑开一条缝。 Evelyn:【阿骁,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北城?我学校就在你学校旁边,我们可以一起。】 Evelyn:【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通宵过后的脑子有点钝,岑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许南骁的手机。 她正想把手机放回去,余光却见许南骁拿着一罐冰可乐走了过来。 他倒是神采飞扬,丝毫没有通宵的疲惫。 岑音便索性把手机递给了他,闭着眼睛温声解释:“有人给你发消息,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就看了眼。” 许南骁接过一看,眉头微微一蹙。 这人谁啊? 是个人就能叫他阿骁吗? 他懒得回,直接删除了对方的微信。 收起手机一看,岑音侧躺在沙发上,似乎已经安睡。 但是她刚刚看到了消息,会不会多想? “岑音音。”许南骁坐到她脑袋那一侧的侧面沙发上,探过上半身,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岑音迷迷糊糊地应。 看来没睡着。 “你生气了?” 岑音勉强睁开一半的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生什么气?” 岑音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在逞强。 所以,她是真的没生气。 可是,她为什么不生气? 喜欢的人收到异性这么暧昧的信息,她都不问一句吗? 许南骁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他张了张嘴,但见她眉头轻蹙,似乎真的很疲倦的样子,又把就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低头把想问的话发给杨煦和温辞。 杨煦估计已经睡死过去,并没有回复,倒是温辞回得很快。 温辞:【答案很明显啊,因为她不喜欢你。】 许南骁:【就不能是因为她了解我的人品,对我特别信任?】 温辞:【你高兴就好(呵呵)】 许南骁:【……】 第33章 自我攻略怎么了? 林艳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人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墙上的钟,才七点半。 “你俩今天怎么了?起这么早?” “没睡。”许南骁垂头丧气地把昨晚的事情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那快上去补会儿觉吧。”林艳催促道,“早餐我帮你们热着,你们醒了可以当午饭吃。” “不用……我吃完再睡。”岑音略显虚弱地爬了起来。 快九个小时没吃东西,她本来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林艳见状,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包好的馄饨,用十分钟给他俩下了一人一碗。 馄饨下肚的一瞬间,岑音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林艳看着大快朵颐的女儿,无奈笑笑,像是想起什么,又拿了个保鲜袋,往里面装了些生馄饨。 “音音。”林艳点了点包扎好的袋子,叮嘱道,“我把这包馄饨先放冰箱里,你等会儿帮我给你陈阿姨送去,她前两天看我发的朋友圈,管我要来着。” 放平时,岑音肯定毫无犹豫就点头,但今天太困了,脑子过度迟钝,足足三十秒,她还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 哪个冰箱?什么馄饨?陈阿姨是谁? 见她犹豫,林艳误解了意思,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钱纸币。 “这样行了吧?” 金钱刺激,岑音才想起来,陈阿姨是宋嘉言的母亲,她心虚地竖起一根手指:“再加十块。” 林艳白她一眼,但还是配合地多加了十块钱,嘴里念念有词:“给南南送只要二十,怎么到你陈阿姨就涨价了?” “二十。”许南骁突然发现了重点,淡淡给岑音投去一个眼神,“什么二十?” 岑音噎了一下,这事儿,能说吗? 林艳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毫无犹豫地开口回答:“就是之前……” “妈!”岑音林立刻打断了她,一副时刻准备英勇就义的姿态,“我自己说吧。” 林艳疑惑地看她一眼,似乎并不明白她这副心虚的样子是为什么。 “那你们聊,我去喊你爸起床,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多觉。”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急匆匆上了楼。 楼下恢复了寂静,许南骁却没有忘记刚才的事,又问:“什么二十?” “就是之前给你送早餐。”岑音缩缩脖子,坦承道:“送一次,我妈给我二十块跑腿费。” “……”许南骁陷入沉默。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所以,你当初一天不落地给我送早餐,只是为了跑腿费?你所谓的私心,就是这?” “也可以……”岑音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么说吧。” 许南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比如为什么她中暑不舒服还是坚持要给他送早餐。 比如为什么她会在他吃早餐的时候拍照。 比如,为什么他在她家吃早餐的那天,她会那般着急地劝退他。 再比如,他决定寄宿到她家的那天,她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难过。 所以,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为了那二十块钱? 如果从一开始,他的理解就是错的,那后面…… 许南骁握着勺子的右手紧了紧,不由联想起刚才岑音看到消息后毫无波动的表情。 她不会,真的根本就不喜欢他吧? 可是谢师宴那天,看到那个女生,她的不悦又怎么解释? 疑惑中,突然又一道回忆窜入脑海。 那是谢师宴第二天,他在庭院大门内隐约听到孙浩洋在跟她道歉,说什么“昨天是我不好”。 昨天,也就是谢师宴那晚。 所以她在谢师宴过后的不悦,并不是吃醋,而是被孙浩洋冒犯过后的生气! “那你书桌上的情书。”许南骁脑海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也是为了赚钱?” “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人代写情书?”岑音惊讶。 代、写、情、书。 所以之前他看到的那封,根本不是她写给他的,而是她帮别人写给他的。 是什么情况下,一个女生愿意帮别人代写情书给男生? 毫无疑问,那就是女生不喜欢那个男生。 这么一想,就全部都通了。 原来温辞这张毒嘴一直以来的理解才是对的。 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 许南骁心烦气躁地拿过一旁的手机,发现杨煦在五分钟前回了他之前的消息。 杨煦:【音音是个明事理的人,因为她相信你吧!】 “……” 许南骁咬牙给杨煦发去了市内最好的眼科医院定位。 许南骁:【求求了,去治治你那如炬的慧眼吧!】 杨煦:【?】 * 许南骁好像真生气了。 早上还精神抖擞的他,早餐后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午饭时间岑音本来想喊他,但见他睡得正香,便又作罢了。 苦恼地趴在书桌上,岑音心情低落地给江意欢发消息。 她把前因后果简述了一番,之后问:【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江意欢:【那必然啊!】 岑音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本以为有人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最后却发现对方是为了钱,生气也是合理的吧? 她顿时有些惴惴不安:【那我要怎么哄啊?】 江意欢:【我想想啊,南南生气的时候你是怎么哄的?】 岑音怔了下,意识到她说的是小狗南南。 南南脾气还算不错,这么久以来,好像只朝她生过一次气。 那是大概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她踏进汪汪之家的时候,一只小泰迪率先朝她奔跑而来,岑音就蹲下陪它玩了一会儿。 然而一抬头,却看到南南趴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南南一上午都缩在笼子里不肯出来,也不理她。 至于她怎么哄的…… 岑音不确定地回复:【大概,给它吃零食,然后再抱抱它摸摸它,就好了。】 江意欢:【那你对许南骁也这样来!】 岑音:【?】 岑音:【你确定有用?】 江意欢:【信我!这要是没哄好,我明天倒立洗头。】 岑音半信半疑,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还是决定试试。 想来想去,许南骁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他每次到自己房间,总是偷吃她书桌上的自制小饼干。 那就给他做点小饼干吧。 岑音脑子里刚窜出这个想法,就立马跑去超市买了食材。 黄油、糖霜、鸡蛋、低筋面粉…… 一切准备就绪,岑音系上围裙,正式开工。 做完已经是下午五点,岑音估摸着许南骁应该起床了,毕竟再一会儿,爸妈就该回来了。 她拿着新鲜出炉、还带着热度的小饼干偷偷摸摸上了楼。 “阿骁?”岑音敲了敲门,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难道还没醒? 岑音正想敲第二次门,门把却突然被人按下,咯哒一声,许南骁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神色淡淡,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做了小饼干。”岑音笑意盈盈地捧着手里的盒子。 许南骁低头一看,小饼干是字母形状的,显然是精心摆放过,面上的几块恰好组成“SORRY”。 他怔了怔,几乎没犹豫就伸手接过。 岑音心下暗喜,还以为要费一点功夫,居然这么顺利? 见许南骁转身进屋又没有关门,岑音立刻紧随其后。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把饼干盒放在桌上,又将面上的“SORRY”随手拨开,似乎是想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字母。 看了半天,终于凑齐了一整句—— SORRYSORRYTOXUNANXIAO 这么幼稚的道歉方式。 但是,怪好吃的。 许南骁又拿起一块。 见他吃得挺开心,岑音顿时有了底气,真诚道:“不管你信不信,虽然一开始给你送早餐是为了跑腿费,但很快就不是了,后面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才给你送的,没有把你当工具人。” “嗯。”许南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道歉完了,接下去是什么? 哦对,摸摸他、抱抱他。 抱,好像不合适。 岑音站在他身侧,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对不起嘛~”她拖着调子,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别生气了行不行?” 许南骁的上半身陡然僵硬,清了清嗓子道:“下不为例。” 其实想来,不管她最初为什么对他好,都改变不了“她对他好”的事实,所以他本来也没生她的气,他只是生自己的气。 但转念一想,她给别人送要三十还讨价还价,给他送只要二十就毫不犹豫。 那说明在她心里,还是他比较重要。 “那我们就和好了哦!”岑音开心地偷了块“X”,正准备塞进嘴里,却被他半路夺走。 “不是都和好了吗?”岑音语气委屈地瘪瘪嘴。 “换一块儿。”许南骁随手递给她一块S。 岑音不明所以,但没有细想,反正现在许南骁最大,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岑音把饼干塞进嘴里,抬眼看向许南骁的侧脸。 他正低头盯着桌上为数不多的小饼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眉眼之间的轻松,让她感觉他身后似乎有一条隐形的尾巴,此刻正呼啦呼啦地摇动着。 都说狗狗生气不会超过半天,只要真诚道歉给足安全感,小狗就会很快又对你摇尾巴。 果然,许南骁也是。 忙活了一下午,岑音本就有点饿,又卸下了心理包袱,她一块接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岑音音。” 许南骁突然喊了她一声。 岑音嘴里的饼干还没咽下,脸上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许南骁的右手扶在她脸侧,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嘴角。 岑音心一颤,抬眸的瞬间,和他四目相对。 卧室里没有开空调,即便窗户开着也没挤进一丝风,燥热得令人心跳加速。 不知道是谁家在做晚饭,隐约可以闻到刺鼻的辣椒味,岑音蹭了蹭嘴角,感觉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现在还痒痒的。 “你……干嘛?” “我……” 那句“我喜欢你”就在嘴边,许南骁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起前些天俩人陪林艳看电视剧时看到的一幕。 女主和男二本来是好友,但就因为男二突然的告白,打破了“好友”的界限,以至于俩人渐渐疏远,最后男二出国,就此不相往来。 他现在如果贸然开口被拒绝,之后还能正常相处吗?更何况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还是别让她尴尬了。 她还不喜欢他又怎样,反正徐徐图之,来日方长。 “没事儿。”许南骁回过神,收回手揣进裤兜,“叔叔阿姨好像回来了。” “啊,我下去看看。”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轻,许南骁站在书桌前,低头摆弄着剩下的几块小饼干。 YXAINXY 大脑没细想,手却自觉地把它们换了个顺序。 YYAIXNX 温辞说,他这种行为叫自我攻略。 但,自我攻略怎么了? 年纪轻轻靠自己实现恋爱自由,也是一种本事。 第34章 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许南骁一气之下气了一下之后,一切恢复如初。 俩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硬要说有的话,那好像就是,他来她卧室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岑音一开始写情书还避着他,后来就习以为常了,甚至卡壳的时候还能让他给点参考意见。 “阿骁。”岑音用钢笔头戳着太阳穴,“你说夕阳下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岑音的书桌侧面靠窗,许南骁靠在窗台偷吃她桌上的小饼干,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纸上的内容。 他歪着脑袋似乎回忆了片刻,回答道:“感觉耳朵聋了,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像菩萨一样泛金光。” 岑音来了灵感,清秀却不失棱角的字迹,在粉色的信纸上缓缓呈现—— 【那一刻,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的默片,只有暮光中的你,像一束金色火焰,炽热而绚烂。】 许南骁:“……” 她知不知道这样显得他像个文盲。 岑音画下一个句号,正打算写下一段,笔尖却又突然顿在半空。 她偏过头,八卦地问:“你怎么描述得这么具体?亲身经历啊?” 许南骁漫不经心道:“以前有人给我的情书里是这么写的。” “……”岑音攥着笔的右手微微发紧,但很快恢复如常,“你……收过很多情书?” 许南骁不答反问:“你没收过?” “没有。”岑音很干脆地说,“不喜欢就不要给人任何希望。” 许南骁不由陷入沉默。 在感情上,她好像向来是这般果决的人。 那她要是不喜欢他,一旦得知他的心思,是不是也会快刀斩乱麻地斩断跟他的联系? 许南骁突然觉得嘴里的黄油饼干微微发苦。 岑音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思,沉浸在创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岑音音。”许南骁突然弹了下她的脑门,开玩笑似的道,“要不我给你钱,你给我写封。” 岑音猛然抬头:“你要自己给自己写情书?” 许南骁一脸理所当然:“我自恋,不行?” “不行。”岑音拒绝。 许南骁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随着“叮”的一声,岑音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South向您转账500.00元。】 岑音立刻就收下了。 “倒不是想赚钱。”她扬起头,双眸轻轻弯起似月牙,“就是想认真夸夸你。” 许南骁轻哼一声。 “但是我手头还有几单,你这单要排一段时间哦,我会好好写的。”岑音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右手从一旁的铁盒里拿了块小饼干。 还没等她塞进自己嘴里,许南骁就俯下身,霸道地把她手里的饼干叼走了。 岑音瞪他一眼,没计较他的争食行为,又拿了一块,刚塞进嘴里,房门被敲响,外头传来林艳的声音。 “音音,阿骁,吃饭啦。” “好!”岑音回头应了一声,把信纸塞进抽屉。 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但令岑音意外的是,今天的餐桌边除了爸妈,还有另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 宋嘉言。 宋嘉言高中的时候偶尔会来蹭饭,但也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像是看出岑音的惊讶,林艳解释道:“嘉言爸妈都不在家,没人做饭,路上刚好遇到,我就把他拉过来了。” 宋嘉言笑着附和:“好久没尝岑叔叔的手艺了,还真有点馋。” “馋就多来。”岑明向来以自己的厨艺被人欣赏为荣,“你都两三年没来吃饭了。” “上大学之后比较忙。”宋嘉言一语带过。 “没事儿。”岑明给宋嘉言递了碗筷,招呼道,“尝尝有没有退步。” 宋嘉言和许南骁坐在一侧,对面就是岑明和岑音。 宋嘉言夹了块糖醋排骨,看向对面的岑明大为赞赏:“哪有退步,分明又进步了。” “你这话说得叔叔开心。”岑明不忘催促许南骁,“阿骁也吃。” 许南骁听话地夹了一块放进自己碗里。 宋嘉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音音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糖醋排骨了,每回都跟我抢。” “那时候还小。”岑音笑了笑,“嘉言哥,现在绝对不跟你抢了。” 一旁的许南骁默默夹了根土豆丝。 入口又酸又辣。 听这对话,倒像是青梅竹马似的,可明明小时候,他和岑音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他半途搬家,才让宋嘉言有了可趁之机罢了。 可恶。 许南骁恨恨加大了咀嚼的力道。 “对了。”宋嘉言又问,“我刚听叔叔说你在做家教?我最近也找了个家教的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经验?” “嘉言哥你教的应该是初高中生吧?”岑音笑道,“我带的是六岁的小孩儿,内容不一样。” “可惜。”宋嘉言无声叹了口气,“我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初中生相处,听说现在的孩子都比较叛逆。” “也不一定。” “那倒是。”宋嘉言又开始回*忆往昔,“你那时候就挺乖,给你布置的作业,都不用催自己就会做完。” 一旁的许南骁突然轻笑一声,歪着脑袋看她:“你那时候那么乖呐?” 岑音回视他,不服气道:“我现在不乖吗?” “哪乖了?”许南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晚上不总是要我催着才肯睡?” “……” 明明只是偶尔太晚了,他看到她屋里灯还亮着,会发微信给她,提醒她早点睡。 怎么简略了一点,听起来就这么暧昧呢? 岑音偷偷把脚往前挪,在餐桌下踩了他一脚。 许南骁却跟早有预料似的,右腿一闪,双腿反而将她的右脚钳制住。 岑音上半身端坐,不动声色,右脚努力地往回抽,却是无用功。 她又不敢太用力,怕撞到桌子,于是恨恨瞪他一眼,许南骁却像是故意的,眉头轻挑,不肯挪腿。 就像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谁都不肯服输。 其他三人并没有意识到异常,还在热络地聊着天。 “音音。”宋嘉言突然喊了她一声。 岑音回神,目光微颤:“啊?” “叔叔说你家教的地方在海宁路附近?” “嗯。”岑音点头,“那边有个长安壹号。” “好巧,我的学生就住在长安壹号旁边的小区。”宋嘉言问道,“周六要一起去不?” 岑音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犹豫的时候,脚腕上力道一紧。 岑音把眼神移回许南骁脸上,后者正不紧不慢地喝着鸡汤,跟没有在听他们聊天似的。 可分明,他今天的举动太过异常。 岑音心中那个念头卷土重来。 他不会又吃醋了吧? 只是上一次,她还天真的觉得,他吃醋是因为不愿意双人的友情中夹杂一个第三者。 但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她开始思考,俩人的友情,是不是渐渐变质了。 右腿依旧被许南骁钳制着,她看向宋嘉言,委婉拒绝:“不用啦嘉言哥,我时间上比较自由,说不准几点出门,别害你迟到了。” “那好。”宋嘉言倒也没强求,转头又跟岑明聊起了其他话题。 脚腕上的力道终于松开了。 岑音装作不经意地觑他一眼,从一旁拿过水壶和水杯,倒了半杯水给他。 她把杯子推到他面前,莞尔一笑:“喝点水,别噎着。” 许南骁被她突然的殷勤搞得一愣一愣,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觉得她在关心他。 但现在,他却秒懂了她的意思。 小气鬼,喝凉水。 她在骂他小气鬼。 * 这顿晚饭,格外沉默的人除了许南骁,还有林艳。 当着宋嘉言的面,岑音没有多问,直到散场后,三人照旧去了客厅看电视,她才担心地晃了晃林艳的手臂。 “妈,你怎么了?” 林艳欲言又止:“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和你爸准备周六去探望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去,但……” “没事,我去。”岑音不想爸妈难做,更何况她早就不在意那些。 “那好,你看能不能跟你周叔叔请个假?” 岑音攥了攥手里的手机,点头:“好。” 林艳拍拍她的手安慰:“反正我们去一天就回,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就当没听到就行。” “知道啦。”岑音笑笑,没有多言。 林艳起身去了厨房,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聊天声响。 岑音直愣愣地盯着电视机屏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她听到许南骁问:“你不喜欢他们?” “嗯。”岑音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这一点,拿过茶几上的巧克力慢吞吞咬着,像是转移注意力,“之前我发现呈呈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凡事都想做到完美的时候,我挺心疼的,其实不仅因为他年纪小,也因为……曾经的我,面对他们,也这样过吧。” 许南骁眉头一皱,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她亲口提起,心还是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令人呼吸不畅。 他不曾多话,安静听她说。 “我小时候就能感觉到,他们不喜欢我,每次去,他们完全不像其他人的爷爷奶奶一样,激动地抱抱我,反而像是陌生人。只是那时候年纪小,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是自己表现得不好。我就想着我要努力学习,带更多奖状回去给爷爷奶奶,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喜欢我。” “直到后来,叔叔家生了我表弟,我也渐渐大了,我才明白,即便我学习再好、再听话,他们还是不会喜欢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女的。” “不过后来我就想通了。”岑音悠闲地往后一靠,看向许南骁时,嘴角扬起释然的笑意,“他们不喜欢我,那我也别去喜欢他们就好了,反正我的生活里,重要的人很多,也并不缺这么几个亲人。” “重要的人很多。”许南骁的右手撑在她身侧,上半身慢慢往前靠,拉进俩人距离的同时,轻缓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笑意像是藏在唇间,“包括我吗?” “当然。”岑音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像平时对待南南一样,轻轻揉了揉,“阿骁,你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许南骁猝不及防地问:“那我和南南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岑音:“……?” 第35章 把他塞垃圾桶里。 一如岑音所预料的。 一进门,她和林艳就受到了冷待。 奶奶赵芬只淡淡对她们说了声“来啦”,随即就笑容满面地转身拉着岑明嘘寒问暖。 林艳早已习惯,也不理会,自顾自地拿起餐桌上的水壶给岑音泡茶。 “小明啊。”赵芬似乎故意提高了音量,拉着岑明问,“你们就不打算再生一个?你看看你弟弟,俩儿子,家里多热闹。” “妈……”岑明表情复杂,像往常一般拒绝,“阿艳都42了,再生对她身体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赵芬表情严肃地说,“你看你奶奶,45还生呢。” 岑明一拍大腿:“是嘛,所以你看看,老人家六十多就去世了,要是不生这么多,说不定能活到八十。” “你!你就气我吧你!”赵芬愤怒地戳戳岑明的脑袋,抬眼看到门外又有几个人迎面而来,脸色顿时阴转晴天。 “小越一家也来了啊。”赵芬立刻抛下他们,去了门外迎接。 父亲的亲弟弟岑越西装革履地走在前面,右手提着礼盒,怀里抱着赵芬的心头宝——二胎儿子岑亮。 而秦响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表情,似乎也不太开心。 这么多年了,岑音自然也有所了解,和她们母女一样,秦响这些年在家里待遇也一般。 因为岑越当年是入赘,第一个儿子随了母姓,所以对于爷爷奶奶而言,秦响虽然是孙子,却是别人家的,只有岑亮,才是真真正正的“岑家香火”。 有资格继承老家这几间小平房。 和不远处的三亩地。 大概是因为生了两个儿子,同为儿子的岑越,待遇比岑明又好多了。 “开车过来辛苦了吧?”赵芬给岑越泡了杯茶,才想起问,“你老婆呢?怎么没来?” “她出差了,下次再来。” “怎么工作比你还忙?”赵芬抱着岑亮,看上去不太乐意,眉头紧紧蹙起,“亮亮现在还小,妈妈老不在家怎么行?” “知道啦,我会跟她说说的。”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心,岑越回答得极快,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音音是高考状元啊?这么牛,不像你弟弟,考试次次倒数。” “爸。”秦响一边打着游戏,一边不给面子地拆台,“智商是父母基因决定的,我智商没有表姐高,说明你和妈基因不行,照这个逻辑推算,岑亮以后也是倒数的命。” “呸呸呸。”岑越还不曾开口,赵芬一巴掌拍在了秦响的后脑勺,表情严肃地斥责道,“怎么这么咒你弟弟呢。” “我……”秦响撇撇嘴,最终在父亲的眼神震慑下,没有回嘴。 “而且小姑娘家家的,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赵芬喝了口茶,逗着怀里的岑亮,“将来找个好老公才是正事。” 岑亮像是在模仿奶奶的动作,一巴掌把眼前的瓜子全部扫在了地上。 “岑亮!”岑越瞬间起了脾气,一拍桌,啪的一声让岑亮小嘴一瘪,眼眶里瞬间溢出了眼泪。 “孩子这么小,你朝他生什么气!”赵芬心疼地替孙子擦眼泪,抖着腿轻声哄,“没事儿啊没事儿啊,不就是瓜子嘛,亮亮不喜欢咱就不吃了!” 这些话,岑音没听过一百遍也有五十遍了,但每次听到,依旧会本能地作呕。 “妈,我出去买点零食。”岑音快压抑不住自己的白眼,但又不想让爸妈难做,于是只能选择躲避。 “好。”林艳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她。 一旁的秦响也立刻站了起来:“姐,我也去!”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秦响回头看了眼这略显破败的小平房,搭着她的肩膀忍不住笑:“姐,你说岑亮这奶宝男将来要是个gay,咱奶会是什么反应?” 岑音不禁被逗笑:“那挺好,孙媳妇也是男的,多光宗耀祖。” 俩虽不同病,但莫名相怜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朝村口小卖部走去。 半路,岑音突然想起许南骁,不由有点担心。 昨晚,岑音是想过请假的,但是一天不去少800,她有些肉疼,就突发奇想地问许南骁,能不能替她去。 她分他500。 许南骁嘴里说着这双倍250谁爱当谁当,但早上还是出了门。 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带娃,情况怎么样? 岑音掏出手机,好奇地给他发去一条消息:【你们在干嘛呢?】 许南骁秒回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呈呈盖着毯子,正在床上睡得安稳。 岑音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他居然还没醒?这对于其他孩子来说正常,但对于周聿呈来说,就太过令人惊讶了。 她好奇地问:【你对他干了什么?】 许南骁:【我跟他说,他要是能一觉睡到下午五点,他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孩儿。】 后面还带着一张表情包,小狗高昂着脑袋,旁边四个大字闪闪发亮:【不愧是我!】 岑音:“……” 真是有良心的人该赚钱。 没良心,赚得不光多,还简单。 * 幸好还有秦响陪她苦中作乐,不知不觉,熬到了晚饭时间。 爸妈都在厨房做饭,岑音站在门口往客厅里看,只看到赵芬坐在沙发上陪岑亮玩耍。 她正打算转身朝厨房去,余光却瞟到,岑亮手里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 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她挂在包上的小狗玩偶吗? 虽然只是在路边买的小东西,但在包上挂了这么久,已经有了点感情。岑音几乎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把它从岑亮手里夺了过来。 岑亮小嘴一瘪,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伴随着令人烦躁的哇哇大哭声。 果不其然,这一招百试百灵。 赵芬立刻心疼地拍拍他的背,看向岑音严厉斥责:“就一个小东西,让你弟弟玩玩怎么了?” “他这叫玩玩吗?”岑音举起手里的小狗,缝线处被撕开,里面的棉花漏了出来,眼睛上似乎是沾了融化的巧克力,黑乎乎一块。 看起来狼狈不堪。 赵芬却不以为意:“让你妈再给你买一个,这个就给你弟吧,你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我不要。”岑音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小狗不肯松开。 岑亮见状,哭得更凶了,坐在赵芬大腿上踢着双脚,鞋子在岑音的白色裙摆上留下一个显眼的鞋印。 “岑亮!” 岑音自认是个情绪还算稳定的人,但此刻,一股怒气却压都压不住,直直往脑门冲去。 她伸出手,抓住岑亮的手臂,后者却挣扎得更厉害,一个劲把脚往她腿上踢。 岑音一巴掌把他的腿拍开,“啪”地一声,岑亮的哭声分贝也飙到新高。 “你怎么回事儿!”赵芬瞬间来了气,伸手把她一推,“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你弟弟才四岁!”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争执声,岑明连手里的锅勺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匆匆赶了过来,担心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赵芬指着岑音,气冲冲道:“你看看你这好女儿,读书读这么多有什么用,回来就欺负弟弟!” “不可能。”岑明走到岑音身边,摸摸她的背,“我女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欺负别人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怎么不可能!”赵芬拿纸巾替岑亮擦着泪,“你看看孩子哭得,我就说孩子不能那么惯着,都让你们宠坏了,她这么大个人了,东西给弟弟玩玩怎么了?” 岑明拍拍岑音的肩膀:“你先出去,我跟奶奶说。” 岑音点头不语,径直出了客厅。 二楼有一处平台,因为日照好,赵芬平日里会用来种些蔬菜。 岑音站在平台上往远处看。 暮色渐浓,太阳斜斜地挂在地平线上,将天空染成了橘色,炊烟袅袅,被这暮色吞噬。 土地无垠,田埂上有老人扛着锄头正往家走,即便影子被拉长,在这广袤的天地间,似乎依旧显得那么渺小。 岑音烦躁的心情,在这安宁静谧的环境中,渐渐趋于和缓。 可不过十分钟,这股烦躁又卷土而来,因为楼下,岑亮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正咧着嘴朝她做鬼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要不是不想让爸妈难做,她绝对把他塞垃圾桶里,岑音正恨恨想着的时候,余光却突然感觉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窜入视野。 岑音把手搭在额头上,挡住刺目的夕阳,半眯着眼睛朝远处看。 还没等她彻底确定,那身影已经走到了她家围墙外。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二楼平台上的她,站在围墙外的小路上掏出手机低头摆弄,不到三秒,岑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岑音按下接听,还不等开口,就听到许南骁问:“猜猜我在哪儿?” 岑音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猜你在围墙外面,旁边还有一个在地上打滚的熊孩子。” 许南骁立马转过身来,移动的视线慢慢聚焦。 “为什么站那儿?”许南骁问,“听你语气不高兴。” 都说狗鼻子灵。 没想到耳朵也这么灵。 岑音正想回答,却看到在大门口打滚的岑亮突然坐起身来,抓着一把泥随手往许南骁的裤子上一扔。 许南骁没回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岑音心里的怒气却因此更盛。 大概是见她许久没说话,许南骁隔着遥远的距离沉沉看着她问:“想什么呢?” “我想——”岑音恨恨道,“把你背后的熊孩子塞垃圾桶里。” 话音刚落,许南骁回头看了眼。 他甚至没问一句为什么,就直接抓着岑亮后颈处的衣料,将他提了起来,随手塞进庭院大门旁的大垃圾桶里。 “你……” 岑音自己都愣了,但当岑亮的哭声响彻四周的时候,岑音发现自己内心只剩一个字: 爽! 想着赵芬估计马上就会听到哭声,岑音赶紧指挥许南骁:“你从围墙左边的过道往后走,到后门。” 岑音从平台下去就是后门。 打开门,许南骁已经姿态懒散地靠在了门边的围墙上。 “夭寿啦!”隔着围墙,庭院里传来赵芬焦急的呼喊声,“是谁把亮亮塞垃圾桶里了!” 岑音对上许南骁无所谓的目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怎么来啦?”眉眼间,烦躁消失殆尽,重新染上轻松的笑意。 “无聊。”许南骁说,“来踏青。” “……”岑音也不戳穿他,“你吃饭了没?” “没有。” 无缘无故的,也不方便留他在这儿吃。 更何况他刚刚才把岑亮塞垃圾桶里。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我爸妈说一声,我们先回家。”岑音语调轻松,似乎正和她意。 她转身跑进客厅,赵芬正抱着脏兮兮的岑亮嘘寒问暖,见她进来,立马就把她列为了首要怀疑对象。 “岑音,是不是你把弟弟丢垃圾桶里的?” “怎么会是音音呢?”憋了一天的林艳此刻也来了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也不能张口就来吧。” “我怎么张口就来了?她就是记恨亮亮弄坏她的东西,除了她还有谁看亮亮不顺眼?那么大的垃圾桶,亮亮自己又爬不进去。” 岑音淡淡道:“是不是我,你自己问问岑亮不就知道答案了么。” “亮亮,你说。”赵芬抚摸着他的背,轻声问,“是姐姐把你扔垃圾桶里的吗?” “不是……”岑亮这回倒还算诚实,哽咽道,“是个男的……” 家里男的就这么几个人,而且只说“男的”,说明岑亮不认识。 “你看吧。”林艳挺直了腰板,“我就说音音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还能有谁这么缺德。”赵芬的语气渐渐软化。 “妈,这不也没什么事儿么。”岑明圆场道,“就算了呗,估计是路过的人恶作剧吧。” 庭院大门一直开着,门口就是马路,人和车来来往往的,倒是也有这可能。 赵芬不再多言,抱着岑亮去楼上洗脸,只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岑音和父母说了想先回家的事儿,后者知道她今天憋屈了一天,便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岑音应下,快步跑回后门。 俩人沿着村里的小径往外走,许南骁没有问她今天经历了什么,倒是岑音忍不住好奇:“你刚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把他扔垃圾桶?” “不重要。”许南骁的右手手臂搭在她的左肩上,像是把她当成了人型支架。 “岑音音,记得,以后——” 许南骁云淡风轻的语调,却像是寂静山谷里的钟声,重重砸在了岑音的心头。 “你不方便做的坏事,我来帮你做。” 第36章 “在你喊宝贝的时候。” 屋外大雨滂沱。 狂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雨滴砸在窗户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岑音的双手撑在窗台,后背突然贴上一股灼人的热度。 许南骁修长的五指嵌入她的指间,和她紧紧相扣,双唇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耳垂上。 随之,耳畔响起他勾人的语调:“岑音音,要不要干点坏事?” “……” 轰隆一声,岑音被雷声震醒。 梦里的一切,却像是被刻在了大脑里,怎么也无法抹去。 岑音把灯打开,侧头对上墙上的落地镜,才发现自己脸上绯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刚才的梦。 苍天。 她怎么会做这么令人羞耻的梦…… 他说的“坏事”,明明不是这种“坏事”啊! 真是他为朋友两肋插刀。 她喂朋友黄色废料。 难不成是因为睡前刷到了一部偶像剧的亲密戏份剪辑?但是,梦里的男主角,怎么会偏偏是许南骁呢?! 岑音嘭一声倒下,抓起毯子往脑袋上一盖,却依旧感觉口干舌燥。 实在憋不住,她索性又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猛灌下几口,已经凉透的白开水,此刻终于让她身体里的燥热褪去不少。 但随之褪去的,还有困意。 她突然想起之前秦响给她发的视频。 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会儿,视频封面上的大字映入眼帘——【满足以下三点,说明你绝对喜欢TA!】 【第一、和他分隔两地时,会感觉想念。】 【第二、看到他和异性过于亲密时,会心生烦躁】 【第三、对他有那方面的冲动。】 第一次看的时候,岑音毫无情绪波动。 但此时再看,她却发现似乎有点道理。 第一点,她昨天在爷爷奶奶家,确实有点想他了。 第二点,那天看到他微信上的暧昧消息时,她太困了,没有多想,但睡醒后的一整天,脑子里都是那两句话,只不过没什么立场去问他对方是谁,所以她一直没有开口。 第三点,她自认为没有,但是刚才的梦告诉她,潜意识里或许是有的。 她不会……真的喜欢上许南骁了吧? 这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瞬间,岑音有些许慌乱,但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 许南骁那么好。 喜欢他,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只是,许南骁对她,又是什么感情呢? 岑音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啊……”她关上灯,烦躁地翻了个身。 雷声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停歇,岑音也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以至于早上起床的时候,眼底似乎带着淡淡的青色。 有点丑。 她洗漱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转身想走,却又突然停住,转过身拿出许久没用的遮瑕,将那点青色牢牢遮住。 爸妈已经出门,许南骁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岑音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鲜奶,一抬眼,一只握着水杯、指节分明的右手映入眼帘。 昨夜梦里的画面,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差不多了,但此刻她却发现,一切都还是那么清晰。 清晰到,他手臂上每一道脉络,似乎都和梦里对应得上。 “咳。”岑音差点被牛奶呛住。 许南骁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给她递了张纸巾:“你想什么呢?” “啊?”岑音心虚地移开眼神,“什么都没想啊。” “那你耳朵怎么红成这样?” 岑音才想起刚才洗脸的时候把头发扎在了脑后。 她一把把发圈薅了下来,乌黑的发丝垂下,此地无银似的遮住了耳朵。 “太热了。”她面无表情地用手扇了扇风,转移话题道,“那个……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吗?” 明明是他的家,现在问出来,反倒她像主人,他像客人似的。 其实从许南骁和周聿呈关系缓和后,岑音就能感受得出来,周聿呈对于“哥哥回家”这件事的期待,每次她进门,周聿呈都会忍不住往她身后看,最后又落寞收回目光。 她曾想过试探性问一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但又怕许南骁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于是迟迟没有开口。 但既然他昨天都回去过了,一回生二回熟,岑音也就开了口。 “分我250。”许南骁深色悠然地敲起了竹杠。 岑音咬牙:“行。” * 熟门熟路地按下指纹,岑音推门而进,令人惊讶的是,今天周聿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乖乖地坐在茶几后的地毯上等她。 客厅里只有保姆在收拾饭桌。 见他们进来,保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指了指楼上:“呈呈还没起床,要去叫他吗?” “还没起床?” “嗯。”保姆疑惑地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就能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孩儿,所以赖床了,不过先生说这是好事儿,让我别去吵醒他,他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许南骁抬起手,心虚地蹭了蹭鼻尖。 岑音忍不住笑了,但细想,这好像确实是一件好事儿。 之前的周聿呈,小小年纪,却活得像是一个设置好了所有参数的机器人。 他不敢犯错、不敢吵闹、不敢哭,自然也不敢赖床,本质是因为他并没有打心眼里觉得这是家,对于他而言,这或许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赶走的地方而已。 但现在,他显然已经开始渐渐接受、渐渐融入。 岑音心口暖洋洋的,看向许南骁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说完,她熟门熟路地跑上了楼。 周聿呈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床上略显凌乱的毯子下,小脚丫动了动。 看来是已经醒了。 岑音绕到床头,蹲下看他,看到周聿呈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醒啦?”岑音轻柔提醒,“呈呈要起床不?你已经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孩儿了,以后不用睡到五点啦。” “真的吗?”周聿呈迷迷糊糊地问。 “当然。” 周聿呈伸了个懒腰,但眼睛却还闭着,嗓音糯糯地说:“姐姐要唱歌。” 岑音没理解什么意思。 “姨姨喊我起床都会唱歌。”周聿呈解释道,“姐姐也要唱歌。” “……”岑音没想到,现在保姆这一行都这么卷了。 不过反正现在也没别人在,岑音豁出去了。 “那姐姐随便唱了啊。”她回忆着自己会唱的歌,首先想起的是这几天经常听的一首。 “可是宝贝啊,人生又何止这样。 我们在世上,是为了感受阳光。 看日落潮涨,听晚风将一切吟唱。 树叶会泛黄,万物都如常。 我懂得你啊,你已经足够坚强。 偶尔小紧张,但还好没有投降。 将不安释放,尽情去做美梦一场。 你从来都有翅膀。 小鱼也有自己的海洋……” 轻柔的歌声、舒缓的曲调,不像是起床铃,更像是催眠曲。 但周聿呈听得很认真,听完,眼里的困意也渐渐消退。 他乖乖爬了起来,拿过床头叠好的T恤。 岑音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看到许南骁靠在墙壁上看着她,目光沉沉,不知道藏着什么。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会她唱歌的时候就在吧? 岑音刚这么想,耳畔就传来他的回答:“在你喊宝贝的时候。” 那他岂不是听全了! 岑音的耳朵轰地红了,起身往外走。 “挺好听的。”许南骁搭着她的肩,被她带着走,“这歌叫什么?” 岑音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条小鱼在乎。” “也给我唱一遍?” “不要。” “为什么?”许南骁不服。 “因为小鱼在乎。”岑音回头,虚瞪他一眼,“小狗不用在乎。” 许南骁:“……” 第37章 大!孝!子! 过去的几周,即便需要周末工作,周晟也会在家处理。 但这次,一直到他们准备离开,周晟都没出现。 岑音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却见保姆几度欲言又止。 岑音陡然感觉到不对,套了好几次话,才知道周晟居然住院了。 这段时间高负荷的工作,让他昨晚洗澡的时候没注意,撞伤了手臂,但因为怕他们担心,所以特意交代了保姆别说出去,就连周聿呈也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岑音感觉到了许南骁的沉默,于是在踏进家门时,忍不住主动问:“要不要要看看?” 许南骁没有明确拒绝,只说:“太晚了,明天吧。” 岑音还挺意外,他居然真的给个台阶就下了。 “好。”岑音甜甜地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她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听到里面传来爸妈的讨论声。 岑音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一句“去医院”什么的。 她脱口而出:“爸妈,你们也知道周叔叔住院的事情了?” “你周叔叔也住院了?”岑明惊讶抬头,解释道,“最近流年不利啊,我们刚在说你奶奶呢,奶奶也住院了。” “怎么了?” “昨晚上非让亮亮留在老家,结果晚上的时候亮亮要妈妈,又哭又闹的,把你奶奶的腿直接踢骨折了,幸好不算严重,打了石膏养着就好。” 岑音觉得讽刺的同时,也颇觉奇怪:“既然不严重,你俩怎么都一脸愁容?” 林艳闷声不响地看着电视,似乎在生闷气,岑明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奶奶……说不习惯也不放心护工照顾,想让你妈妈辞职去老家照顾她一段时间。” “凭什么?”岑音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让你和叔叔照顾?” “你奶奶觉得,男人照顾不方便,毕竟男女有别。” “平时觉得只有男人有用,这种时候又觉得男人不方便了?”岑音无语地冷了脸。 “就是!”林艳赞同地把手里的遥控器啪一声拍在沙发上,愤愤道,“我工资低怎么了?工资低那也是我喜欢的工作,凭什么我就得辞啊?” “我知道我知道。”岑明赶紧拍拍她的背安抚,“明天咱去医院再跟她好好说说,实在不行我看老家有没有靠谱的邻居大姐愿意接这个活的,跟妈认识,她可能好接受一些。” 林艳素来是个暴脾气,如果是外人,她估计早就跟人干起仗来了。 如果这件事里被要求辞职的是岑音,林艳估计也已经跟奶奶干起仗来了。 但就因为,对象是婆婆,被要求辞职的是自己,她考虑的事情一下就多得多,考虑老公的处境、考虑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考虑一家在外的名声…… 岑音想了想,说:“爸妈,奶奶在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周叔叔也在那个医院。”岑音说,“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 “那你克制点,别真跟奶奶吵起来,她毕竟是个病人。” “放心,我绝对不跟她吵。” 至于其他人,岑音想,她可就管不着了。 * 翌日一早,四人一起去了医院。 许南骁去了vip病房探望父亲,岑音一家则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刚进病房,岑音就听到了赵芬的声音:“这怎么能怪亮亮呢,他这么小,懂什么。” 岑越站在病床前,叉着腰无奈地反驳:“妈,你们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你看看都给惯成什么样了,才住一晚上,就把你的腿踢骨折,明天是不是要把我给打进ICU。” “你说什么呢。”赵芬靠在床头,腿上绑着石膏,模样有些狼狈,却不忘凶狠瞪他一眼,“亮亮也是不小心的,人老了骨头脆弱,要是搁你们,肯定一点事都没有。”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以后你们要是再这么溺爱他,那我只能尽量不把他带到你们跟前了。” “这怎么能行!这可是我唯一的大孙子!”赵芬气得挺直了腰板,“你要不带他来,我今天就回家!” “妈!”岑越无奈地看向岑明求助。 岑明只能插话解围:“你这腿刚绑上石膏,少动弹,万一骨头错位了还得手术,一大笔钱呢。” 大概是钱这个字完美戳中了赵芬的命门,她悻悻靠了回去,姿态也软化不少:“行行行,我以后尽量对亮亮严厉点。” 说完,她突然想起昨天提及的事情,看向岑明道:“你媳妇儿工作辞了没?” “没有。”岑明这个软脾气的老好人,难得表现得有些强势,“您出院之后,我陪您回去问*问村里有没有认识的大姐愿意接这活,这几天在医院只有护工,您就勉强一下吧。” “儿媳妇都不愿意照顾婆婆,我要这儿媳妇有什么用啊!”赵芬一拍大腿,跟哭坟似的,哭腔说来就来。 大家都早已习惯了这一套,各个脸上都很麻木,静等着她“哭”完。 但这一回,还没过多久,赵芬的表演突然被“彭”的一声巨响打断。 病房门撞在墙壁上,岑音的外婆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直截了当地吼道:“我女儿是嫁给你儿子,不是卖给你们家!你个老东西,好事儿不想着她,坏事只想得到她是吧?” 外婆和奶奶向来不对付,也幸好外婆在隔壁市,两家离得远,算起来有个五六年没见面了,所以平日里才算太平。 此刻刚见到,就是一场鏖战。 “我怎么她了?”赵芬不服气地指着岑音外婆,“儿媳妇照顾婆婆不应该吧?” “那我还说女婿照顾岳父应该呢,正好我老公最近腰不好,岑明今天就辞职跟我回去,照顾到他恢复为止!” “我儿子跟你女儿能一样吗?我儿子刚升职,每个月赚多少,她每个月赚多少?” “哟,看来人有没有用,是看工资的是吧?”外婆冷笑一声,“那我退休工资一万,你两千,你要不直接现在去死了算了?” “你……”赵芬气得脸色发白,抚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林艳也怕真把老人气出个好歹,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别说了。 岑音外婆回头看了她一眼,收起了愤怒,但立场还是依旧坚定:“反正这护工你爱找不找,让我女儿去给你当保姆,你想都别想。” 这些天无论赵芬如何刁难苛责,林艳都习惯了,从来没有想哭的冲动,可此刻,看着母亲满头的银丝,却突然鼻尖一酸。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更不知道,早上九点就出现在这里的母亲,是几点起的床,抑或是,一夜没睡。 对于父母,她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她似乎已经忘记很久了,她是母亲,但同时也是爸妈的女儿。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最终,面对这攻击力极强的对头,赵芬无奈选择妥协,同意了岑明的提议。 岑明转头就去外头找护工,林艳陪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好奇地问:“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昨完音音给我打电话了。”母亲瞪她一眼,“要是音音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孩子……”林艳忍不住笑,一抬头,却见岑明领了个男护工来。 林艳疑惑地问:“你妈不是只能接受女的吗?” “说楼上来了个土豪病人,把所有空闲的女护工都叫去了,现在只剩男的了。”岑明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让我妈习惯习惯吧。”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岑音恰好听到岑明的话,脚步不由顿住。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 楼上,周晟看着病床前无所事事的八位女护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腿上还放着处理工作的手提电脑,他用健全的右手把电脑合上,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您儿子啊。”其中一位护工笑容灿烂道,“您儿子可真孝顺,怕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把我们都喊来了,要是我儿子能这么贴心,我真是住院都能笑醒。” 周晟心底暗讶。 他特意让保姆不要把他住院的事情往外说,就是怕许南骁知道,倒不是怕他担心,而是怕他在“要不要去探望”这个问题上难做。 没想到他不仅来了,居然还给他找了这么多护工照顾。 看来,他以前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儿子。 他根本就不冷心冷肺,其实面冷心热,孝顺得很。 随他。 只是八个…… 他实在有点无福消受。 听到病房门被人推开,以为是许南骁回来了,周晟立马抬头看去,却不由愣在了当下。 他微眯着眼睛,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他收起惊讶,表情略显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仪君穿着一袭耀眼的红色长裙,黑色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 她靠在门框上,歪着脑袋摘下墨镜,红唇轻扬道:“峰会上遇到刘总,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 “死不……” “你这是住院——”许仪君的目光扫过那八位护工,轻笑一声,“还是度假呢?” 周晟:“……” 第38章 她喜欢许南骁。 给奶奶安排好护工之后,岑音和爸妈去了楼上vip病房探望周晟。 却没想到病房里有访客。 中年男人看着和周晟差不多年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岑音觉得眼熟,回忆片刻才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采访,似乎是某个知名女装品牌的创始人。 看起来应该是周晟的朋友。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张扬精致的妆容令她的五官看起来越发立体,樱桃红的双唇娇艳欲滴,整个人像一团明艳的火,眼神却冷漠如冰。 “来啦。”周晟笑了笑,向岑明和林艳介绍,“这是我老朋友,辛成泽,和他女儿辛颖。” 他转头又向辛成泽介绍岑明一家,还不忘强调:“音音可厉害了,是今年省文科状元。” “这么牛?”辛成泽笑着拍拍女儿的肩膀调侃,“你看看人家。” 辛颖不服气地撇撇嘴,没理。 “运气好罢了。”岑明在熟悉的人面前,会毫不客气地吹她有多牛,但面对不熟的人,却十分谦虚,一语带过后问,“对了,阿骁呢?出去了?” 这话一下子把岑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不知道。”周晟按了按眉心,看起来有些烦躁,“正好这几天也不想看到这臭小子。” 最近他俩的父子关系,不是缓和了很多吗? 怎么突然又不对付了? 岑音不明所以,又有些担心,于是趁着长辈们相谈甚欢,偷偷出了病房。 却不想辛颖也跟着走了出来,并喊了她一声:“喂。” 虽然是极其常见的一个字,但岑音却从她的语调里,感受到了些许高傲和不客气。 岑音转过身,礼貌微笑:“有事吗?” “认识一下,我叫辛颖。”辛颖伸出手,红唇轻扬,“你可以叫我Evelyn。” Evelyn。 这个名字,就像是刻在了脑子里。 岑音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前阵子她迷迷糊糊中拿错了许南骁的手机,恰好看到一个名叫Evelyn的人给许南骁发消息。 原来就是她。 “你好。”岑音点头回握,“我叫岑音。” “没有英文名吗?”辛颖问完,像是意识到不对,又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身边的朋友一般都喊英文名,习惯了。” 有个英文名是比较高级吗? 岑音暗暗想,下次去吃黄焖鸡米饭的时候,该建议老板改名“黄焖jimmy饭”,听上去高级。 “没事儿。”她转身欲走。 辛颖却又三两步跟上她,主动搭话:“刚才听周叔叔说,许南骁现在借住在你家?” “嗯。” “你别以为你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学习又牛逼,你就有优势了,门不当户不对,周爷爷不会同意的。” “谢谢。”岑音表情真挚地说,“我第一次被这么夸奖。” “……” “我才没有夸你的意思。”辛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家和他家算是世交,公司业务上合作也很多,周爷爷希望我们多接触,虽然许南骁这个人性格太差,但那副皮囊确实不错,再加上长辈都希望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不排斥。” “他性格哪里差?”岑音面露费解。 “还不差吗?爱搭不……” 不对。 辛颖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关注的重点,跟她想表达的,永远一个东一个西。 她索性直白地说:“反正就想跟你说一声,咱俩公平竞争。” 岑音没有丝毫恼怒或急躁,只不急不缓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和任何人争一个男人的所有权的,但凡需要靠争才能得来的男人,必然是在女人之间摇摆不定的男人,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好像有点道理…… 辛颖沉默了。 但转瞬,她又怀疑地睁大了眼睛:“我学校就在你们学校旁边,以后我天天去找他!你也不介意?” “介意,但我不会干涉。”岑音淡淡道,“姑且不说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是,那但凡他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他就应该自觉地拥有边界感。”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又是这个问题。 第一次母亲问她是不是喜欢许南骁,她信誓旦旦否认。 第二次宋嘉言问她,她摇摆不定说不知道。 但这第三次,岑音心里的答案,却明显渐渐清晰。 就像是蒙尘的玻璃,被人用布轻轻擦拭干净,露出凿刻有力的两个字—— “喜欢。” 她喜欢许南骁。 “那你听我刚才的话,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岑音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我真不生气,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你一直在强调你家境的优势,的确,你的起点已经是很多人毕生都不一定能达到的终点,所以你明明有强大的基础,去做很多女生想做却碍于现实没法做到的事情。如果连这样的你,都把所有时间花在男人之争上,那我觉得,还挺可惜的。”岑音说得很认真,一点看不出讽刺或玩笑的意味。 辛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问题,因此岑音的话,让她再度失语,甚至都没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经举步离开。 直到耳畔又传来岑音的声音。 “对了。” 辛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岑音莞尔一笑道: “其实我有英文名,叫——” “MonicaJohn。” 什么鬼东西? 辛颖一头雾水,脑子转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岑音在叫她:莫装。 “……” 辛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父亲生日宴上见到许南骁的场景,被那副皮囊蛊惑,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去找许南骁搭讪,从兴趣爱好,聊到家族产业,许南骁始终冷冷淡淡,只问了她一句:“你是?” 辛颖压抑着把他的脑袋揍成狗头的冲动,自我介绍道:“我叫Evelyn,你爸已经答应了,晚上让你送我回家。” 许南骁哼笑一声,离座前却一反常态,说她的英文名不顺口,建议她改名叫Paul。 辛颖不满地跟朋友抱怨哪有让女生叫Paul的,这人什么品味,朋友告诉她,因为——Paul事真多。 气得独自回家的辛颖躺床上骂了他半天。 现在看来,难怪岑音不觉得他性格差。 这俩人,脑回路诡异到一起去了。 * 辛颖的话,没有让岑音感觉任何不快,她甚至没有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低着头给许南骁发消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 按下下行键的同时,消息也发了出去:【你怎么不在病房?】 许南骁秒回:【给我爸找了八个护工,不幸被我妈看到了。】 许南骁:【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果然是他干的“坏事”。 岑音忍不住想笑,却又突然关注到重点:许南骁的母亲回国了? 但是,她跟周晟不是都离婚好几年了吗?为什么周晟还会因为这事儿生气? 这似乎是个大瓜,但此刻岑音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更纠结的是,在确认自己喜欢他后,她该怎么做。 俩人现在的相处氛围让她非常满意,她该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吗?正因为把许南骁看得很重要,此刻的她,才愈发纠结。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把岑音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她低着头打字,想问许南骁在哪儿,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沧桑的嗓音—— “你真不喜欢岑家那小姑娘?” 声音来自电梯里,隔着一道门,显得有些模糊。 岑音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本能地往旁边避开。 恰好旁边的电梯也开了门,她立刻走进去,右手停在关门键上,刚想按下,旁边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许南骁和提问的人走出了电梯。 他们没有看到她,岑音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内心是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只是下一秒,这种期待,就随着许南骁的话破灭了。 “不喜欢啊,只是朋友。” * 周景荣这趟来,除了探望儿子以外,还因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一件事—— 许南骁为了借住到一小姑娘家,直接把家烧了。 离谱程度不亚于,有人新年回家说自己送外卖,结果被传说他在外面卖。 “你真不是故意烧的?” 俩人走进电梯,周景荣又重复了一遍这问题,冷若冰霜的语气,仿佛让电梯里的温度下降了几度。 “当然不是。”许南骁说完又意识到不对,“不是,根本就不是我烧的好吧?” 周景荣面露怀疑,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 “俩小孩儿放鞭炮不小心烧的,您要不信,可以去问刘律师,这件事后续都是他在负责。” “那就好。”周景荣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跟你那爸一样,又是个恋爱脑。” 许南骁低着头,指关节蹭了蹭鼻尖,没有反驳。 电梯很快到了九楼,周景荣还没忘记这件事,侧过头打量他的神色:“你真不喜欢岑家那小姑娘?” 十八年来,许南骁虽然和周景荣接触不多,但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他是一个极其重视门当户对的人,当年周晟和他母亲许仪君就是在两家强迫下,完成了所谓的“联姻”,结果不欢而散。 可即便如此,似乎依旧没有改变周景荣根深蒂固的想法。 这句话里的试探意味实在太重,如果被周景荣知道他喜欢岑音,指不定会搞出多少事,何况岑音的父亲,就在晟航旗下的子公司工作。 而他现在羽翼未丰…… 许南骁看着缓缓开启的大门,吊儿郎当道:“不喜欢啊,只是朋友。” “你明白就好。”周景荣拄着拐杖,举步往外走,低声叹了口气,“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怎么会有好结局。” 感觉背后有一股莫名而来的凉意,许南骁回头看了眼,却只看到两部电梯的大门默契地缓缓合上,没见一个人影。 “你们不般配。”周景荣姿态强硬,见许南骁回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抄起拐杖打了下他的腿,“听到没有?” 许南骁这才把头转了回来,一本正经地附和:“确实不般配。” 周景荣正意外今天这浑不吝的孙子怎么这么乖,就听到他嗤笑一声道:“人家是省高考状元、长得天仙似的、家庭幸福、性格又乖巧懂事,我算个什么东西。” “……”周景荣气得又抄起拐杖,“啪”一声又打在了他的小腿上,“我说的是她配不上你。” 许南骁的目光毫无意外地沉了下来:“那爷爷觉得谁配得上我?” “我看你辛叔叔家的颖儿就不错。”周景荣点头道,“他爸妈跟你爸妈是故交,知根知底的。” “那让她当我后妈吧,我跟他们又不熟。” “你在说什么屁话。” “爷爷。”许南骁凛了脸色,“我不喜欢岑音,不代表我就能随便喜欢上别的女生,您要是非强迫我呢,我这人性格极端,说不定过几年给您领回来个男孙媳妇儿。” “你!”周景荣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正好也走到了病房门口,他握着门把,开门进去的同时,左手指着走廊:“你给我滚。” “得嘞。”许南骁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进电梯,他看了眼手机,岑音问了他怎么不在病房之后,就没动静了。 他有些疑惑,便主动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回不回家。 没一会儿,岑音回他:【回,我在一楼便利店。】 言语之间没有任何异常,许南骁按下一楼键,很快在便利店门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手里捧着一盒巧克力冰淇淋,正吃得开心。 许南骁却不由眉头一皱:“你不是生理期?” 岑音没忍住咳嗽了一声,他怎么知道的? 她怔了怔,才想起昨晚深夜她下楼找布洛芬的时候,好像被他看到了。 “我忘了。” 岑音是真的忘了,现在想起来,才不由有些纠结。 吃吧,怕再肚子疼。 不吃又浪费了。 正纠结的时候,许南骁伸手把她手里的冰淇淋和勺子都拿了过去,极其自然而然地舀起一勺,喂进嘴里。 说着不喜欢她,但这种类似间接接吻的暧昧行为,却没少做。 渣男。 岑音默默在心里开骂。 “我得罪你了?”许南骁睨她一眼。 “没有啊。”岑音撩开门帘往外走,夏日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那你表情为什么骂这么脏?”许南骁说着,把她拉到人行道里侧。 旁边的店铺屋檐遮挡着阳光,在人行道上,也在他俩中间画出一道直直的分割线。 “我……”岑音欲言又止,最后选了个折中的试探方法,“护工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昂。”许南骁没有否认。 岑音对奶奶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不值一提的残存情分,但他没有,对他来讲,赵芬不过是个欺压了岑音十八年的讨人嫌罢了。 “你——”岑音快走了几步,转身,一边倒退着,一边打量他的表情,“许南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南骁怔了怔,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顺手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漫不经心道:“对朋友好不是应该的吗?上次杨煦失恋,我安慰了他三天三夜。” “……”无语和失落堆积在心底,岑音一时无言,最后只勉强挤出一句。 “那你人真好。” 感动中国怎么不让你去领奖啊。 * 家里没人做饭,俩人照旧打算在老刘面馆解决。 刚在老位置落座,许南骁的手机响了,他低头查阅消息,看向岑音问:“晚上叔叔阿姨在家吗?我妈难得回国,想过来坐坐。” “在呀。”岑音有些担心,“但是我刚才在医院,听周叔叔说下午办完出院手续后会来家里吃饭,他们……” 岑音一方面担心他们遇见了尴尬,另一方面又觉得,既然许南骁的母亲能去医院探望,就说明他们的关系应该没那么差。 “没事儿。”许南骁扫了码,手指滑动着查阅菜单,“他们算是和平离婚。” 见许南骁如此平静,岑音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个不能谈起的话题,于是忍不住问:“我感觉你和你妈妈关系比较好,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出国?” “因为我爸想用我的抚养权,让我妈放弃离婚。” “然后呢?” “然后——”许南骁耸耸肩,“我妈就连我一起不要了。” 岑音:“……” 许南骁母亲的形象,一下在岑音心里立了起来,感觉会是一个很有趣的阿姨。 岑音不由对今晚的会面充满期待。 两碗牛肉面上了桌,岑音没吃几口,耳畔传来一声热情的打招呼声。 “音音也在这儿吃饭啊。” 岑音侧头一看,旁边正准备坐下的是钱阿婆——民办融媒体中心的元老级人物。 钱阿婆为人热情,虽然喜欢私下聊别人的八卦,但没什么坏心思,对岑音也一直很好,但凡家里种的菜成熟了,遇到她总要热情地送一些。 所以岑音对她也很客气。 “阿婆,好巧。” “这是——”钱阿婆八卦地看了眼岑音对面的许南骁,“男朋友啊?” 还不等岑音开口,她又欣慰地感慨:“找男朋友就是要趁早,你看这找的,又高又帅。” “不是。”岑音连连摆手,“这不是我男朋友。” 许南骁正低头认真地拆着一次性筷子,看不清神色,但岑音的余光却能察觉到,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许南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真不是?”阿婆半信半疑。 “真不是,他家烧了,所以最近借住在我家。” 岑音面不改色地觑了许南骁一眼,带着淡淡笑意,掷地有声地否认: “我们只是朋友。” 第39章 “误会我们是情侣啊。” 许仪君进门的一瞬间,岑音仿佛看到了古早港剧里的女主角。 一头蓬松的卷发像海藻一般披散肩头,慵懒又随性,她朝众人挥了挥手,红唇轻轻扬起,婀娜的身姿径直朝餐桌走来。 “宝贝~” 许仪君绕过餐桌,无视许南骁,反而热情地给了岑音一个拥抱,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赞赏有加:“果真是继承了你爸妈所有的优秀基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岑明还以为在夸自己,憨憨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这是在说我的基因屁用没有呗?” 餐桌边一共就六把椅子,岑音和许南骁坐在一侧,岑明和林艳面对面占据两边,只剩下周晟身边的还空着。 许仪君倒是不介意,拉开坐下的同时,伸手朝岑明点了个赞:“老岑,原来你的智商是和体重呈正相关的。” 岑音突然觉得,许南骁的嘴那么毒,是有理由的。 许仪君和大家相谈甚欢,反观周晟倒是一句话没有。 岑音之前就觉得奇怪,现在俩人坐在自己眼前,她才发现,不止许仪君,周晟好像也是精心打扮过才来的。 没有一丝褶皱的定制西装,在冷白灯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头发也是一丝不乱。 岑音暗暗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离婚夫妻重逢挑战。 时隔多年见面,谁也不想让对方看扁。 大概是察觉到空气里有一丝尴尬,许仪君主动看向周晟:“你小儿子呢?” 周晟喝了口茶,淡淡道:“睡觉早,没带来。” “睡这么早啊?”许仪君轻啧一声,“看来比许南骁小的时候乖多了。” 周晟哼笑,气势丝毫不让:“他小时候你管过几天?知道个屁。” “我不知道你就知道了?”许仪君不服气地反驳,“你要这么了解他,怎么还把他赶这儿来了呢?” “我那是误会!” “呵,你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死鸭子嘴硬,也不知道孩子他妈怎么看上你的。” “因为她眼光比某人好。” “……” 岑音惊讶地发现,许仪君居然不知道周聿呈不是周晟的亲儿子。 而周晟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餐桌上其他四人面面相觑,眼见着他们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女人吵得不可开交。 岑音突然觉得眼前的场面有点眼熟,跟爸妈吵架的时候如出一辙。 她掏出手机,在餐桌底下偷偷给许南骁发消息:【你不是说,这样子吵的夫妻不会离婚吗?】 许南骁:【他俩以前不这么吵。】 许南骁:【不对,以前我妈不会跟他吵。】 岑音:【那现在怎么?】 许南骁:【可能大西洋的海风把人吹太闲了。】 岑音:【……】 眼看着俩人越吵越激烈,岑明赶紧打断圆场:“怎么还开始翻旧账了,仪君你吃饭没?要不一起吃点儿?” “好啊。”许仪君不客气地接过林艳刚洗的碗筷,“好久没吃中餐了,还真想念。” 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碗里,许仪君看着对面登对的俩人,疑惑问:“没有酒?老岑,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不是老周刚出院么,不能喝酒,我舍命陪君子,一起喝茶。” “你管他干嘛。”许仪君说,“咱仨喝呀。” 岑明本来就爱酒,这话正戳中了他心口,他立刻起身:“那我去买。” “叔叔,我去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南骁插了一句。 “也行。”岑明给了他两百块钱,回头看了窗外,又叮嘱道,“好像下雨了,你带把伞。” “好。” 眼见着许南骁从柜子里拿了伞,岑音也立刻站了起来:“我一起去。” 小雨淅淅沥沥,砸在青石板上泛起点点水珠,四周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 俩人各撑着一把伞,并排朝超市走。 虽然刚面临父母吵架,但看得出,许南骁的心情还不错,岑音也就放了心。 买过太多次,已经熟门熟路,不到十分钟,俩人就提着酒瓶从超市出来了。 岑音拿着伞正准备撑开,却突然看到一旁避雨的三五个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嘉言哥?”岑音关心了一句,“你没带伞吗?” 宋嘉言看了过来,无奈笑笑:“出来的时候没什么雨,没想到逛了趟超市就大了。” 岑音顺手把手里的伞递了出去:“那你用我的吧。” “那你怎……”宋嘉言的话,在看到岑音身边的许南骁后,戛然而止,他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岑音的右腿往旁边迈了一步,很自然地躲进许南骁的伞下,相偕而去。 宋嘉言看着俩人的背影,蓦地握紧了手里的伞。 他对她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她高一的时候,乖巧懂事得令人没法不喜欢。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小妹妹,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三岁的差距,如果是三十岁和三十三岁,没有人会在意,可他大一,她高一,就让人觉得,彼此好像身处两个世界。 每每那点心思破土而出,宋嘉言就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所以,在结束了对她的补习后,他单方面切断了跟她的私下联系。 甚至寒暑假回家,住得不过距离百米,俩人也几乎没有见过面。 他不知道岑音当时有没有感觉疑惑,但她并没有来问过他。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等她长大,等她拥有成熟的心智,可以独立判断对一个异性的观感,还是单纯在逃避。 他更不知道,岑音曾经是否也对他有过男女之间的感情。 但现在,宋嘉言觉得自己好像起码能解答第三个问题了。 岑音没有喜欢过他。 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和那时候面对他时的懂事乖巧,截然不同。 这样也挺好。 宋嘉言想,这样,起码没那么遗憾了。 * 岑音回头时,恰好看到撑着伞的宋嘉言踏进雨幕,朝反方向走去。 刚把眼神收回,耳畔传来一声哼笑。 “你还挺乐于助人。” 岑音侧头看去,许南骁的脸色有点严肃,但手里的伞柄却很自觉地朝她的方向倾斜。 她刚才只是顺手之举,换作随便一个朋友,她都会这么做的,并没有刻意刺激许南骁的意思。 但此刻,却有了。 “帮助朋友不是应该的吗?”岑音仰头笑笑。 “……”见鬼的朋友。 伞内空间有限,岑音身上干爽依旧,但许南骁的左手臂却渐渐被雨水打湿,岑音瞥了一眼,身子往他靠近。 随着她的动作,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减少为零。 炎炎夏日,毫无衣物阻隔,俩人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贴着,彼此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气氛像是此刻的天气,闷热潮湿。 明明是慢走,却像是在跑步似的,岑音的心跳频率慢慢加快,扑通扑通地混杂在雨声中,听不真切。 巷子口在修路,没有完成的工程留下一个偌大的水坑,晴天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深刻感受到了不便。 岑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运动鞋,右手轻轻攥了攥,脑子里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感觉到她停下脚步,许南骁也停了下来,侧头问:“怎么了?” “我的新鞋。”岑音眨眨眼,状似苦恼地说,“这水坑太深了。” 许南骁喉结轻滚,把伞递给岑音后,蹲在了她的面前:“上来。” 岑音毫无犹豫地趴了上去,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手臂上。 乌黑顺直的发丝垂落在许南骁胸口,伴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像羽毛一般,在他胸口轻轻扫过,那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许南骁身子一僵。 还说不喜欢她,分明就是嘴硬。 岑音本来还想着,由她来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也未尝不可,但在听到他几次三番的否认后,心里却仿佛燃起了一股莫名的胜负欲。 凭什么要她先说?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主动开口。 仗着他此刻看不到她的表情,岑音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说:“我们这样,要是被阿婆大爷们看到,又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是情侣啊。”岑音一本正经地保证,“不过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绝对不让他们乱传谣言。” 她趴在许南骁的肩头,偷看他的侧脸,眼见着他下颌线收紧,似乎咬了咬牙。 岑音埋下头,忍不住唇角轻扬。 小狗生闷气的时候,真可爱。 第40章 “岑音音,你不会喜欢我吧?”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闷热潮湿的氛围,像一条厚重的湿毛巾压在脸上,让人呼吸不畅。 在忍不住张嘴呼吸的时候,岑音意识到,自己好像感冒了。 不光是鼻子堵了,喉咙口也像是掺着玻璃,连吞咽口水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岑音的体质向来不错,过去十八年,感冒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次,从症状来看,有些来势汹汹。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上午,岑音的体温就飙到了三十七度五。 岑明和林艳去医院接奶奶出院,家里只剩下她和许南骁。 岑音没把感冒的事情跟他说,想着像以前一样自己找点药吃就好了,但刚出卧室,就被迎面而来的许南骁看出了异常。 他眉头微蹙着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肯定道:“你发烧了。” 岑音蔫蔫儿地点头,张了张嘴,却发现说话对现在的她来讲,简直堪比酷刑,于是只用食指指了指喉咙,又摆手,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许南骁去楼下拿了体温计,测量后立刻就拉着她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抽血。 等抽血结果出来,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就诊*室。 身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抬眸看了眼,略显严肃的声音闷在口罩里:“什么症状?” 岑音指了指鼻子和喉咙。 “鼻子堵、喉咙疼。”许南骁替她开口,想想又补了句,“还发烧了,三十七度五。” “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适的?” 岑音想了想,扯扯许南骁的衣摆,竖起食指比了个“1”。 许南骁:“昨天。” “暂时不用输液,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按照医嘱吃,如果这两天症状加重了再过来。”医生不停敲动着键盘。 岑音点头,突然又用手指轻轻点了下桌子,然后指了指嘴巴。 医生不解:“什么意思?” 许南骁牌实时翻译机准时上线:“她想问,饮食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刺激辛辣的、油腻的东西别吃。” 岑音点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许南骁:“她说,谢谢。” “不客气。”医生突然就被俩人逗笑了,眼尾的皱纹轻轻叠起,“你俩小情侣还挺默契啊。” 岑音怔了下,连连摆手。 医生都不猜了,索性看向许南骁问:“不是情侣?” 许南骁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轻笑道: “不是,她说我们平时没有这么默契。” 岑音:“……” 没法用嘴巴反驳,岑音偷偷踢了他一脚。 * 取了药,俩人穿越大厅,正打算回家。 路过门口的便利店,岑音突然停下了脚步,右手指着大门。 许南骁顺着她的手看去,秒懂:“想吃冰淇淋?” 岑音点头。 难怪刚才问医生什么不能吃呢,听到医生没说冷饮,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估计开心坏了。 许南骁隐约记得,他小时候发烧,家里保姆也是不让吃冷饮的,但许仪君小时候生活在国外,没那么多讲究,每次都偷偷给他吃,说是生病已经够难受了,还不准嘴上快乐一下? 许南骁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不由心软。 “你等着,我进去买。”说完,他转身进了便利店。 岑音靠在门口取报告的机器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 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沧桑嗓音。 岑音抬头看去,多日不见的爷爷奶奶正在大门口争执,彼此表情都很难看,而岑明夹在中间,正艰难地劝解。 爷爷表情愤怒地瞪着坐在轮椅上的赵芬:“只有男护工你不会不用?腿不能走又不是全身不能动,让个男的给你擦脸擦手,算什么样子!都这把年纪了,要不要脸?” 平日里强势嚣张的赵芬,此刻却垂着脑袋闷声不响,表情委屈地任他苛责甚至咒骂。 这么些年,岑音一直觉得,是奶奶更不喜欢她,找到机会就要骂她几句,反而爷爷虽然态度也冷漠,但起码不会对她怎么苛责。 但现在,她好像突然意识到,有时候看到的,不过是表面。 一个女人,是不是生来就如此看不起女人? 她年轻的时候,会不会也期待着,能有机会学习知识、创造事业、走向更宽阔的未来? 可是是什么,让她后来不止觉得自己无用,甚至觉得整个群体都需要依附丈夫而活? 大概率,是日复一日的欺压、洗脑罢了。 他,或者说他们,把她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泼妇,自己却隐身在背后,成为了众人眼中低调的老好人。 赵芬是施暴者,却也许,也是她们这三代里的第一个受害者。 岑音看着他们坐进车后座,眼神却迟迟没有收回。 直到一股冰凉贴上了她的脸颊。 岑音陡然回神,接过许南骁手里的巧克力甜筒。 “看什么呢?”许南骁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了眼。 岑音表情坚定,像是在心里下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眼见着她掏出手机,许南骁探头过去,只见备忘录上,两行大字缓缓呈现—— 【如果以后我住院,我一定要找八个高大帅气的男护工来照顾我。】 【如果老公不让,就换个老公。】 许南骁:? * 回家吃了药后,岑音靠坐在床头,有些昏昏沉沉,却还不忘检查购物网站上的物流信息,生怕给江意欢的生日礼物会因为下雨延误。 心有灵犀般的,群里跳出了江意欢的消息。 江意欢:【后天晚上,云上KTV!本公主生日,一个都不准缺席!】 岑音第一个回复道:【好!】 “好个屁好。”许南骁往她水里塞了杯热水,“你这嗓子还唱歌?” 岑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手,然后又指着耳朵,点头。 一连串的动作,许南骁却看懂了。 她在说:我不唱,我听你们唱就行。 “岑音音,换个地方也可以。” 岑音摇头,下一句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动作描述,于是又打开了备忘录。 【欢欢是寿星,不要让她扫兴。】 许南骁无声叹了口气。 岑音是个领地感很重的人,一旦有人被她划进自己的领地,她就会不求回报地对他好,但自己有事儿的时候,却极少对领地里的人抱怨或求助。 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因为不想他们担心。 许南骁并不希望她这样,却好像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慢慢用行动去化解。 “睡会儿吧。”他把手机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岑音本就有点困了,于是听话地把身子往下挪。 外头的天气本就阴沉,即便没有拉窗帘,卧室里也是昏暗一片。小雨淅淅沥沥,平日里觉得烦人,此刻倒像是一曲舒缓的催眠曲。 不知不觉,困意就渐渐来袭。 许南骁帮她掖了掖被角,正想起身关灯,右手却突然被她拉住。 岑音看似柔弱,内在却比谁都坚韧,就像湖边的芦苇,看似柔软易弯,但即便是狂风暴雨,也很难将它折断。 好像重逢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粘人,大概是生病的缘故。 许南骁坐了回去,探过上半身关了灯,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目光柔和地落在她泛红的脸颊。 实在没忍住,许南骁抬起左手,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 软乎乎的。 还挺可爱。 右手被她紧紧握住,许南骁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身子一歪,脑袋顺势靠在手臂上,也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俩人还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 岑音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心虚,其实刚才抓他手的时候,她完全是有意识的。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的人格外脆弱,还是出于其他的私心,她不想他离开,就冲动了一回。 可现在,该如何解释? 岑音偷偷把手抽了回来,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许南骁还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他双眸轻眯,带着浓重的困意缓慢起身,双腿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费力地在床沿坐下,许南骁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还好,烧看起来是退了。 “岑音音。”掌心仿佛残留着那股温热,许南骁不打算把这件事就此翻篇,反而强调,“刚才可是你拉着不让我走的啊,拉了很久。” 岑音一脸平静,像是早有所准备,拿出手机打字:【我可能你当成高大帅气的男护工了。】 “……”许南骁哼笑一声,“我当护工,价格可不便宜。” 岑音切换到微信界面,想给他发红包,又想起刚才在医院挂号、买药都是他付的钱。 她直接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刚才在医院花了多少钱?】 “忘了。”许南骁说。 岑音直接拿过床头柜上的药袋翻缴费单,挂号是20元,药费差不多250元。 岑音想了想,低头摆弄手机,不一会儿,许南骁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岑音音向你转账520.00元。】 3、2、1…… 岑音攥着手机,在心里默默倒数计时,果不其然下一秒,耳畔传来了许南骁带着笑意的嗓音。 “岑音音——”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可是宝贝啊……” 暑假的KTV,随处可见年轻的脸庞。 岑音和许南骁一前一后走进包厢时,江意欢正拿着麦克风激情K歌。 “我喜欢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到哪里,你的脸,慢慢贴近,明天也慢慢地慢慢清晰……” 轻快的节奏让人不自觉跟唱,岑音扫了眼屏幕,才看到歌名—— 《喜欢你》 岑音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那天许南骁开玩笑似的问她:“岑音音,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虽然岑音用一句“还有250是你的护工费”糊弄过去,他也没有深究,但此刻看到这几个字,她却又莫名心虚起来。 原来喜欢,是这样一种感觉啊。 就连看到“喜欢”两个字,脑海中都会自动浮现出他的身影。 岑音默默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沙发一角,杨煦和温辞正拿着手机双排,岑音刚找了个角落坐下,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杯温水。 包厢里温度偏低,她默默喝了一口,感觉那股温暖,顺着口腔一路蔓延到心口。 这两天,喉咙痛的症状减轻不少,她已经能开口说话,就是跟掺着沙砾似的,声音低哑又难听,所以她依旧非必要不讲话。 江意欢唱完一首歌,立刻蹿到了她身边,探过上半身抢来温辞面前的可乐,一边喝一边催促:“音音,你也去点歌呀!” 岑音摆摆手,指着自己的喉咙,右手在空气中剁了几下。 江意欢一脸迷茫。 直到许翻译再度上线:“感冒了,刀片嗓。” “你怎么不早说啊!”江意欢一脸懊恼,“早知道就换个地方了。” 岑音摇摇头,这回连动作都不做了,直接扯扯许南骁的袖子。 许南骁说:“没关系,她本来也不怎么唱,你们唱就好,她更喜欢听。” 岑音重重点头,抬手朝许南骁比了个赞。 他可真跟住在了她脑子里似的。 “啊……太遗憾了。” 见江意欢瘪嘴,岑音想起什么,立刻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粉色礼物盒,递给她,艰难地开口:“生日快乐!” “谢谢!”江意欢瞬间又被注满了开心因子,打开盒子时眼神一下亮了,抱着她撒娇,“啊啊啊啊我想买这款拍立得很久了!音音,我爱死你了!” 岑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擅长准备礼物的人,但每一回,不管她准备的是什么,江意欢永远会给她最热情的反馈。 岑音也不由觉得开心。 许南骁比岑音更不会准备礼物,就索性没准备,直截了当道:“我给你转钱吧?” “……”江意欢无语,“你和温辞共用一个直男脑吗?他给我转了8888,你准备转多少?” “那我要比他多一点,加个零吧。”许南骁掏出手机,三两下就搞定了。 江意欢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赫然一条转账信息。 【South给你转账888.80元。】 还真是多了一点,加了个零。 “我就知道,谢谢啦。”江意欢翻了个白眼,倒也还算满意,又撺掇道,“既然音音不唱,那你把她的份一起唱了吧!杨煦说你唱歌很好听,我还真不信。” “没兴趣。”许南骁懒散地拿起一罐可乐,食指扣着拉环,啪一声拉开。 江意欢知道怎么拿捏他,立刻挽着岑音的手臂蛊惑:“音音,你不想听许南骁唱歌吗?” 岑音沉吟片刻,点头。 “你看!音音也想听!”江意欢直接把点歌用的ipad塞到了许南骁手里。 “骁哥!唱一个!”一旁的杨煦闻声,立刻开始热场。 许南骁被众人架了起来,退无可退,只能认命地低头点歌。 岑音不知道他点了什么,直到熟悉的前奏缓缓响起——是之前她唱给周聿呈听的《这条小鱼在乎》。 “今天的天空依旧蓝蓝的, 和昨天一样完整地复刻。 房间和心情依旧乱乱的, 想整理却又动弹不得……” 许南骁坐在不远处的高脚椅上,左腿撑地,右腿搭在椅子的横杠上,姿态漫不经心,歌声却极致温柔。 岑音觉得,他唱歌的时候,嗓音似乎比平日里更低沉一些,带着一股令人心痒的磁性。 “好希望有人能够陪陪我, 如果可以再爱一爱我。” 唱到这句时,许南骁突然抬眸,目光和岑音直直对上。 岑音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落下一拍后,又开始疯狂跳动。 “可是宝贝啊……” 最后三个字被许南骁拖着调子唱出,显得温柔又缠绵,他勾了勾唇,直视她的目光继续往下唱: “人生又何止这样。 我们在世上,是为了感受阳光。 看日落潮涨,听晚风将一切吟唱。 树叶会泛黄,万物都如常。 我懂得你啊,你已经足够坚强。 偶尔小紧张,但还好没有投降。 将不安释放,尽情去做美梦一场……” 岑音听过这首歌很多很多遍,但此刻听许南骁唱,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藏在歌声里的话—— 你已经足够坚强。 偶尔也可以紧张、可以软弱、可以依赖。 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一回,是岑音先移开了目光。 她拿起茶几上的开心果,低着头默默剥着,直到歌声结束,心跳频率却迟迟没有降低。 麦克风被杨煦夺了过去。 许南骁回到原位坐下,脑袋轻歪着看她,眼里藏着笑意。 “好听吗?” 岑音怔了下,点头。 她本来想问他怎么会唱这首,但杨煦点的摇滚节奏实在太强烈了,岑音必须扯着嗓子才能让他听清自己的话。 还是算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是杨煦和江意欢的PK专场。 等俩人的精力渐渐耗尽,店员把杨煦和温辞事先准备好的蛋糕推了进来。 蛋糕是双层的,白色的蛋糕底上环绕着一圈圈奶油做的粉色玫瑰,中间站着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看上去像蛋糕店通用,但岑音知道不是。 她曾经在江意欢家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 这小姑娘,完全就是按照她小时候的一张照片复刻的。 只是,粗线条的江意欢似乎并没有发现,只开心地往上面插着蜡烛。 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口,闭着眼睛认真许愿:“第一个愿望,希望明年我能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第二个愿望,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第三个愿望……” 江意欢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最后彻底失声。 只听了一半的杨煦急不可耐:“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第三个保密。”江意欢朝他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们。” 一旁的温辞打量着她的神情,猝不及防地问:“跟我有关?” 江意欢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众人:“……” 什么叫此地无银,这就叫此地无银。 江意欢轰地红了耳朵,磕磕绊绊解释:“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至少一年不惹我生气而已!” “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温辞眉头轻蹙。 “你下午才刚惹过就忘了?”江意欢勃然大怒。 “哦。”温辞拿过她手里的可乐喝了一口,淡淡道,“但我当时看你挺舒服的。”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停!”杨煦按下急刹车,“我怎么觉得再说下去要少儿不宜了。” “什么少儿不宜!”江意欢恨得牙痒痒,“我俩打赌他输了,我就让他给我洗头!结果技术差得要死,老把泡沫弄我眼睛里。” 江意欢切下一块蛋糕,首先往温辞嘴边塞,似乎巴不得用奶油糊住他的嘴。 温辞侧身躲过,接了蛋糕慢慢悠悠地品着,姿态松弛,就像刚才的虎狼之词完全不是他说的。 而江意欢见状,又眼疾手快地把指尖往他脸上一蹭,得意地朝他挑眉,以示挑衅。 岑音被逗笑,唇角轻轻扬起,却不想下一秒,就也遭受了江意欢的奶油攻击。 她没放在心上,任由那点奶油沾在脸颊,不紧不慢地吃着蛋糕。 直到脸颊上突然覆上一股凉意。 岑音侧过头,只见许南骁手里拿着湿纸巾,帮她擦去了脸上的奶油。 岑音指了指他的脸,示意他脸上也有。 “哪儿?”许南骁问。 岑音索性拿过他手里的湿纸巾,轻轻贴上他的脸。 为了方便她擦拭,他慢慢俯下身来,俩人之间的距离也因此被拉得极近。 对面三人还在打打闹闹,并没人注意到他们。 趁着包厢里音乐都关了,岑音用嘶哑的嗓音,好奇地问出了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刚才……怎么想到唱那首歌啊?” “因为不止小鱼在乎——” 许南骁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说话时,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熨贴在她耳畔。 “小狗也在乎。” 第42章 “七夕快乐。” 连着几天的阴沉后,苏城终于迎来一个艳阳天,连窗台的麻雀,都蹦哒得格外亢奋。 但岑音的心却有点凉。 这几天遇上生病和江意欢生日,花了不少钱,存款遭受重创。 她坐在书桌前,认真汇总了一下—— 15574.50元。 距离和母亲约定的日期还有不到两周,靠家教还能赚1600,但最近代写情书生意很一般,即便算上,也还是差一些。 岑音趴在书桌上,陷入了惆怅。 她要怎么临时抱佛脚,再多赚点钱呢? 那种按小时结算工资的兼职肯定是杯水车薪,看来,只能找按照提成算工资的活了。 岑音在朋友圈翻了翻,幸运的是,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满足她要求的兼职—— 【招聘七夕节玫瑰销售兼职,按卖出数量算提成,有意者速来。】 之前为了布置爸妈的结婚纪念日装饰,她在一家花店里买了不少玫瑰,也因此加了花店老板娘的微信。 没想到此刻居然派上了用场。 岑音立刻联系了对方。 线上聊得很顺利。 七夕当天,吃完早餐,岑音就急匆匆出门去了花店。 老板娘给了她一辆小推车:“里面是200朵,你可以先去周边卖卖看,卖得好的话,再来店里补货。” “好。”岑音推着车出了门。 花店周围都是住宅区,岑音搜了下地图,大概三四百米外有一个商场,虽然是工作日,但七夕人流量应该不少。 可有些事情,实际操作永远比想象困难太多。 一个早上,岑音站得腰酸背疼,也才卖出去不到三十朵。 她捶了捶腰,推着小推车到树荫下休息,长椅被晒得发烫,岑音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习惯。 她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远处一位逢人就拉住推销健身卡的社牛大哥,不由有些羡慕。 就在她思考着怎么改进推销方式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音音!” 岑音抬头看去,只见江意欢激动地朝自己飞奔而来,而她身后的三人倒是不紧不慢。 岑音惊讶地站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许南骁说你在这儿卖玫瑰花,我当然要来看看啦!”江意欢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卖出多少了?” 岑音遗憾地垮下了肩:“没多少,就二三十朵。” “你不会就站在这儿等人上门吧?”江意欢催促道,“你得走到他们面前推销啊。” “有点尴尬吧……” “算了,你本来就不是这种性格,你看着!”江意欢不客气地从小推车里拿了一把玫瑰和收款二维码,想也不想就朝着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生走了过去。 岑音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不到一分钟,男生就笑眯眯地掏出手机扫码,买走了三朵玫瑰。 岑音大为惊叹。 等江意欢回来,她立刻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就说如果我卖不完手里那点玫瑰的话,就要一直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江意欢朝她挑挑眉,“男人嘛,都喜欢当英雄。” “我学废了!”杨煦立刻也从小推车里拿了一把,“我也去试试!” 杨煦和江意欢本来就是他们五个人中最社牛的,眼见着他俩丝毫不需要准备时间就开启了social模式,剩下的三个人只能面面相觑。 温辞扫了眼小推车,温声开口:“你觉不觉得一支一支卖太慢了?” “对。”岑音正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刚才想着,要不要去找老板要点纸,包装成花束,但是需要现学,可能学会天都黑了。” 温辞:“我会。” 岑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还有这技能?” “我奶奶开过花店,小时候帮忙,做惯了。”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拿。”岑音立刻跑回了花店。 对于老板来说,花具体是怎么卖掉的无所谓,只要结果是卖掉了就行,所以对于岑音的请求,她毫无犹豫就答应了。 捧着一袋子包装纸回到广场,江意欢和杨煦手里的玫瑰已经所剩无几。 她把包装纸递给温辞,眼见着他把粉色的方块包装纸铺在长椅上,九朵玫瑰被扎成一小束放在纸张中央。 他熟练地将纸张两侧往里折,腰部收紧,再用白色的丝带扎住,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一束。 岑音站在他身后,眼见着他根据玫瑰的不同数量,短短时间就变换了四种不同的包扎方式。 她竟然不知道,温辞是个如此心灵手巧的人。 岑音没忍住偷偷和许南骁感慨:“你觉不觉得他们这样,显得只有我们俩是废物?” 许南骁:“……” 江意欢刚把手里的玫瑰卖完,回来时恰好听到岑音的话。 “你俩可以卖艺啊!”她怂恿道。 岑音:“什么?” 江意欢指向不远处的天桥:“你看那边天桥下卖艺的大爷,我每次经过都会忍不住停下听他唱一会儿,你们可以唱歌啊,这样肯定会有很多人停下来看,我们就可以趁机推销。” 其实是个好方法。 但是…… “设备呢?” “交给我!”江意欢一拍胸脯就跑开了。 岑音本来以为她是要用钞能力去买套设备,还想着这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结果没想到江意欢回来时,居然把天桥下的大爷和他的营生工具一起带回来了,说是向大爷用友情价租了一天。 社牛,恐怖如斯。 太阳渐渐倾斜,白色云层堆积,遮挡了一部分阳光。 广场上凉快不少。 岑音作为这件事的发起者,总不可能真看着其他人忙碌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干。 她攥了攥手,深呼吸安慰自己:没关系,低着头唱,就当旁边没人! 但刚伸出手想拿麦克风,一旁的许南骁就先一步把它夺了过去。 其实对许南骁来说,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到人把这些玫瑰花全买了。 但是他很清楚,岑音不会喜欢这种方式,对她来讲,那不止欠了他的人情,还欠了那些买花人的。 她跟母亲说要靠努力赚到那些钱,就绝对死脑筋地不会走任何捷径。 算了。 舍命陪未来老婆一起社死。 也是一种浪漫。 陌生的前奏缓缓响起,许南骁低沉的嗓音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虽然是极其普通的设备,却没有折损歌声的动听程度。 也确实如江意欢所说,不少行人都因为他的歌声停下脚步,甚至围了过来。 岑音默默看着他的侧颜,心里暗想: 好了,这下只剩她一个废物了。 但不行。 岑音不允许自己是个废物。 她拿起几束玫瑰花,费力挤进了人群。 她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没想到不过重复了两三遍宣传语,她就彻底摆脱了尴尬和羞涩。 以前的岑音总觉得,不管什么事情,她一个人都能完成,所以她不喜欢求助、依赖别人。朋友,也是有一两个交心的即可,没必要特意拓展社交圈。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其实她也有不擅长做的事情,可是因为有朋友,这些事情做起来,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耳畔,许南骁的歌声像一支兴奋剂,让她斗志满满。视线里,温辞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包着玫瑰,杨煦和江意欢顶着太阳,嘴巴一刻没有停下。 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而他们努力的唯一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帮她赢下一时冲动和母亲定下的幼稚赌约。 岑音吸了吸鼻子,罕见地有些眼眶泛酸。 ……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夜色慢慢为广场蒙上了一层灰白色调。 两车玫瑰成功卖完,岑音去店里结算工资。 老板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推车,立刻点开手机查看收入,确认后,不由惊讶道:“全卖完了?!” “嗯。”岑音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心里却很满足,但这种满足,并不只是来源于成功赚钱了。 更来源于,她今天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爱。 “早知道你这么会推销,我就多进点货了!”老板遗憾拍腿,根据收入和订单数确认数量,“一共985朵,1970元。” 岑音在心里记录的也是这个数。 核对无误,老板扫码把钱转给了她。 “谢谢老板。”岑音收起手机,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回头,“老板,请问玫瑰还有吗?” “怎么?还想再卖点啊?”老板笑着指了指角落,“只剩下这么几十朵了,我是打算晚上带回去送我女儿的。” “我能买五朵吗?” “五朵还买什么呀。”老板大方地挑了最饱满的五朵递给她,“送你了,今天辛苦,让我也赚了不少。” “谢谢!”岑音没客气,收下藏进包里,顶着夜色跑回广场。 她举着手机,开心地朝其他四人的方向扬了扬,示意钱到账了,许南骁正好唱到尾声,便放下了麦克风。 围观的人见他们一副要撤的样子,纷纷起哄道:“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岑音站在人群前列,也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刚才只顾着推销,其实根本没有好好听他唱歌,但现在尘埃落定,这一首,她可以静下心来欣赏。 “最后一首。”一个下午的时间,许南骁已经熟练掌握了设备的使用方式,在手机上点开伴奏,音响便再度响起。 前奏是一段舒缓的钢琴乐,许南骁随之收起手机。 刚才的那些歌,唱的时候许南骁都是看着手机上的歌词的,但这一首,他似乎很熟悉,脱口就来。 “喧哗酒家中,拥挤的小巷中。 他拉着等待着谁为他而动容。 音乐没人懂,打赏要人懂。 因为他真的很穷……” 岑音没听过这首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隐约能听懂歌词讲的是《二泉映月》创作者阿炳的故事。 “最亲爱的听众,想象他们的脸孔。 流泪或满脸春风,老爸是他英雄。 他慈祥的脸孔也渐渐地消逝在南音的琴声中……” 不过三四分钟,这个故事便讲完了。 现场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夹杂在其中的,还有身后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我有点想去问这帅哥要微信,你说会被拒绝吗?” “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啊?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穿着,一看就是不差钱的,却在七夕这种日子出来卖艺,不为了爱情,难道是单纯喜欢唱歌吗?” 因为这话,岑音的心湖泛起片片涟漪,有时候,旁观者,确实比当局者看得更清楚。 在她出神的间隙,人群已经散去,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天桥大爷欣慰地夸赞了许南骁一番,也带着自己的设备回家了。 四周瞬间变得空荡很多,晚风拂起岑音的发丝,也把她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我们平分一下工资吧!”岑音拿着手机提议。 “得了吧。”许南骁从她手机抽出手机,往她包的夹层里一塞,“就你这三瓜两枣。” “你说话是真难听。”江意欢搂着岑音的手臂安慰,“音音,我们今天本来就是来帮你的!怎么能拿工资。” 杨煦:“就是!” “那我们去吃饭吧!”岑音不再坚持,拍拍包,“今天我请客。” “这可以!”江意欢第一个提议,“我想吃烧烤!”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大家就去了一家苏城二中校门口有名的烧烤店。读书的时候,岑音和江意欢时不时会来。 吃完已经十点多,幸好学校离家近,岑音和许南骁不紧不慢地往家走,全当消食。 路上,岑音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一段旋律,她回忆片刻才想起来,是许南骁在广场上唱的最后一首歌。 她扯扯许南骁的衣摆,好奇地问:“你最后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啊?” “怎么?”许南骁蹭了蹭鼻尖,没有直接回答。 “就是觉得挺好听的,有一句歌词印象特别深。” 许南骁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道:“哪句?” “因为他真的很穷。”岑音无奈叹了口气,“因为我也真的很穷。” 许南骁:“……” * 温热的水流冲去了一天的疲惫。 许南骁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卧室门就被敲响了。 力道很小,像是生怕被另一侧卧室的爸妈听到。 许南骁开了门,还没看清她的脸,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就怼到了他面前。 “送我的?”许南骁接过,指腹捏着花茎转了转,又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半,距离七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嗯,七夕快乐。”岑音笑意盈盈地补充,“朋友之间的庆祝。” 许南骁暗暗咬牙。 有时候话说一句就可以了,没必要狗尾续貂。 “晚安。”岑音语调轻柔地朝他挥挥手,转身钻回对面的房间。 “晚安。”许南骁对着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似的回了一句。 他随手从书桌上拿了个空的可乐瓶,往里接了点水之后,把玫瑰插了进去。 玫瑰被摆在床头柜,许南骁靠坐在床头对着它拍了张照,准备发给杨煦,告诉他这个牌子的可乐味道一般。 却不想刚打开微信,就看到群里的消息。 江意欢:【谢谢音音宝贝的玫瑰!】 后面跟着一张和玫瑰的合影,笑得有点欠揍。 杨煦:【谢谢音音宝贝的玫瑰!】 后面跟着一张嘴叼玫瑰的自拍照,笑得非常欠揍。 温辞:【谢谢音音的玫瑰。】 倒是没带照片,但光看文字就极其欠揍。 她什么时候给他们送的?许南骁正疑惑着,屏幕上跳出了岑音的回复—— 岑*音:【大家喜欢就好!七夕快乐(玫瑰)】 许南骁:“……” 呵。 早知道他们都有,他就不要了。 第43章 “杨煦累的时候,你也会这么背他吗?” 卖玫瑰花赚了1970,吃烧烤花了320。 岑音的小狗基金总金额一下涨到了17768元。 如果算上最后一周的家教费1600,那她只要在这几天里,再赚632元,就可以把南南带回家了。 岑音一下觉得人生又有了盼头。 “音音!吃饭啦!” 楼下传来父亲的呼唤。 “好!”岑音应了一声,收起手机,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岑明在厨房里忙活,客厅却传来阵阵笑声,岑音循着声走过去,只见许仪君挽着林艳的手坐在沙发上,正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分享什么好玩的东西。 “许阿姨。”岑音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音音~”许仪君开心地朝她招招手,“快来阿姨这里,你看这!” 岑音走到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机,在看清画面的同时,差点被口水呛住。 “咳。”岑音拿起茶几上自己的绿色水杯,猛灌几口,脸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点赞破了百万的抖音视频。 主角正是广场上唇角轻勾着唱歌的许南骁。 夜色中,他的面孔看得其实不是很清晰,但低沉的嗓音,却穿过屏幕,再度传入岑音耳畔 “音乐自己懂,一样有听众。 二泉映月他才不管红与不红……” 是他那天唱的最后一首歌。 许仪君点开评论区,看着那些彩虹屁,脸上不由浮现起自豪的神色:“之前还担心他搬回南音巷,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想到反而给他带来了这么多朋友。” “音音。”许仪君看向她,认真道,“阿姨真的很谢谢你。” 岑音唇角轻扬,摇头道:“许阿姨,阿骁也帮了我很多很多。” “就是,你这话说的。”林艳拍拍她的手,“你看这回,要不是阿骁帮忙,我看就我家音音这性子,一天也卖不出几朵。” “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这次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许仪君和林艳你一言我一语,自豪得仿佛许南骁明天就要原地出道了似的。 可惜,这个视频在网上存活的时间不到一天。 晚饭后,岑音正想打开重温一遍,就发现它从自己的收藏列表里消失了。 失落地垂下眼,她看向一旁安静吃饭的许南骁,面露遗憾:“视频怎么没了?” 许南骁神色淡淡,坦然回答:“我举报的。” “……”岑音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是举身份证举报的吧?” “昂。”许南骁没有否认。 岑音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作为周叔叔的儿子,你删视频的方式也如此朴素。” 那些小说里,总裁家的少爷,不应该打个电话就能让视频全网下架吗? 许南骁:“……” 虽然视频没了,但那熟悉的旋律却在岑音脑海中不断重复,她无声哼唱了几句,退而求其次打开了音乐软件。 但手指点中搜索栏的瞬间,她才想起,她甚至不知道这歌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伸手扯了扯许南骁的袖子:“视频里那首歌叫什么?” 许南骁的指关节蹭了蹭鼻尖:“忘了。” 忘了? 这么巧? 岑音总觉得奇怪。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她打开提问软件,发了一个问题: 【有一首歌,其中一句歌词是“因为他真的很穷”,这是什么歌?】 发完,岑音就放下了手机。 没吃几口饭,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她的提问有了新的回答。 她解锁手机扫了眼,看清回答的同时,岑音的心猛然一颤—— 1L:【《南音》by方大同】 但按岑音对许南骁的了解,他如果想把一首歌唱给她听,绝对不会单纯因为歌名。 她细看了下歌词,发现果不其然。 表面孤独伤感的歌词背后,却有着坚持自我的坚定态度,正如那一句“音乐自己懂,一样有听众,二泉映月他才不管红与不红。” 她其实知道,自从录取通知书到了之后,巷子里有些偶尔会有关于她的议论,无非就是觉得她选的专业不够“有钱途”,浪费了分数。 甚至七夕前一晚俩人出去买东西时,还听到有人这么替她“可惜”。 她全当没听见,也以为许南骁是真没听见,但他却在第二天又一次用行动告诉她,他站在她这边。 耳机里歌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许仪君和林艳道别的声音。 “让阿骁送我出去就行了。” 从岑音家到巷口停车场不过三四分钟路程,按许仪君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 除非,她有事要说。 许南骁听话地起身,跟着她出了门。 待走出一段距离,许仪君果不其然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音音吧?” 许南骁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在一起了?” “还没有。”许南骁说, “许南骁。”许仪君严肃开口,“我当然很希望你俩能在一起,音音要是能看上你,那是你八辈子的福气,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在你有能力保护她之前,像今天这样高调的事情,尽量少做,以免你爷爷盯上她。” 见许南骁沉默,许仪君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爸跟他年轻时候那个初恋,是怎么分手的吗?” 许南骁摇头,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完全没听父母提起过。 “校园恋情,青春懵懂,但是那姑娘家境很差,你爷爷先是道德绑架,你爸不同意,他就找上了那个姑娘。不清楚他跟那姑娘说了什么,反正最后,那姑娘把你爸甩了,第二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你爸之后也选择了妥协,跟我联姻。” “所以你跟他离婚,是因为他心有白月光?” “倒也不是,他不爱我的时候,我同样不爱他,怎么会在意这?”许仪君轻笑出声,“我们离婚是因为,他爱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依旧不爱他。” “两个陌生人搭伙过一辈子,很简单,两个相爱的人携手一生,也不难。”许仪君看着远方的天际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只有一方付出爱的婚姻,就会导致付出的那方很累,被迫接受的那方,同样很累。” 许南骁神色淡淡,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但也没见你这些年爱上别人啊。” “你怎么跟你爸一样,都长了个恋爱脑?”许仪君敲了下他的脑袋,“谁说人这一辈子,就必须爱上别人?我只爱自己不行吗?” 说着说着,发现完全偏移,许仪君把话题扯了回来:“我估计,这视频你爷爷应该已经看到了,他要是拿岑家威胁你,你准备怎么办?” 这么多年,爷爷周景荣对他虽然没有多好,但也不算差,所以许南骁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和他作对。 但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他能威胁我,我自然也能威胁他。” 许仪君哼笑一声:“他有什么能被你威胁的?” 许南骁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大概看出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许仪君严肃了神色,谆谆教诲:“那什么……不违法吧?你还有大好青春年华。” 许南骁正想反驳,又听到她压低了声音,像是认真在给建议:“违法的事儿你让你爸去做,他老。” 许南骁:“……” * 和许南骁不同,岑音担忧的只有钱。 她本来以为,靠代写情书,和节省的生活费,一周攒632元,是不难的。 但天不遂人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开学了,学生们都在补作业,这一周的咨询量可以说是断崖式下跌。 距离和母亲约定的截止时间只剩下三天,小狗基金距离两万却还差365元。 岑音趴在书桌上,哀叹一声。 65元还好说,这三百,要去哪儿赚? 三百…… 这个熟悉的数字,让岑音想起什么,她立刻恢复了斗志,点开微信联系上了便利店老板小英阿姨。 【小英阿姨,这两天,您的便利店还需要帮工吗?】 岑音焦急地等待着,回复跳出来的那一刻,心却凉了半截。 【最近生意一般,我一个人忙的过来,下次有需要我找你呀。】 岑音的肩膀再度垮了下来。 她打开之前加的暑期兼职群,想翻翻有没有适合的工作,小英阿姨却突然改了说法。 【音音啊,还真是巧了,我老公刚才跟我说我才想起来,明天是我俩结婚纪念日,我们准备出去庆祝一下,要不明天你再帮我看一天店?还是跟上次一样,300。】 岑音瞬间亮了眼眸,没有细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岑音准时到岗。 正如小英阿姨所言,这段时间店里生意似乎一般,无波无澜便到了深夜。 手机一震,是小英阿姨发来的300元工资转帐。 岑音收下道了声谢,心里正为“还差四十就达成目标”而开心不已,门口响起一声“欢迎光临~” 岑音闻声看去,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走了进去。 辛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惊讶后,她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靠里的冰柜。 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果汁饮料,她走回收银台,放下的同时,欲言又止。 “滴”一声后,岑音微笑开口:“十二块五,这边扫码。” 辛颖付了钱,往外走了两步,却又实在忍不住转过身不吐不快:“你真的不觉得许南骁性格差吗?” “……”她怎么还记着这个话题呢? 岑音轻笑出声:“他又怎么你了?” “我刚才碰到他了,叭叭了两分钟,最后他又回了我两个字。”辛颖光是回忆刚才的画面就气笑了,“你谁?” “我俩见面,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每次都问我,我谁?”辛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生气的脸庞,“我有这么大众脸吗?” “没有。”岑音认真地夸赞,“你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之一。” 辛颖被她突如其来的夸赞整懵了,清了清嗓子说:“你见过的觉得最漂亮的女生,有多少?” 岑音想了想:“可能有……三百多个吧。” 辛颖:“……” “你俩果然挺配。”辛颖轻哼一声,“都挺气人的。” 她拿起饮料,转身之际,有人直直撞上了她的手臂。 本来单方面失恋就让她心痛了,现在身体比心更痛,她抚摸着右手臂,有些烦躁地瞪向来人。 那人体型瘦削,双眼狭长,头发也偏长,乱糟糟的似鸟窝。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和下巴处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毫无精气神。 他脚步凌乱,左手还拿着个白酒瓶,浑身酒气缠绕。 大概疼痛感让他短暂清醒了一会儿,他的眼神慢慢聚焦到了辛颖身上,几秒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表情狰狞地质问:“娟娟!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辛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往后缩,一个劲地甩着手臂:“你认错人了!松开!!!” “我不可能认错!”男人醉眼迷蒙地盯着她脖子里的那条项链,“你这项链,还是我买的!你记不记得?在夜市,花了我99呢。” “放屁!老娘这正……” 辛颖话没说完,突然被捂住了嘴巴,她侧过头才发现,岑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收银台出来了。 “你别刺激他了。”岑音轻声劝。 辛颖愣了愣,点头。 岑音这才松开手,转而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好言相劝:“先生,她不是你女朋友,请松开。” 那人不管不顾地推了她一下:“滚!老子跟女朋友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说完,他再度向辛颖靠近,辛颖吓得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收银台上。 岑音见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她趁男人不备,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右手重重地捶向他较为脆弱的手肘。 男人吃痛,掐着辛颖脖子的左手瞬间失了力道,整个人扶着手臂弯下身来。 岑音趁机踢中他的膝盖后方,趁他跪下失去攻击力的时候,握着辛颖的手腕就往外跑。 岑音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转瞬之间,就带辛颖跑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棋牌室。 深夜路上都没什么人,但这里却格外热闹,熟人也多。 岑音缓了缓,目光却意外扫到一个人影——便利店的老板。 “小英阿姨?!你不是跟叔叔去过结婚纪念日了吗?” 小英阿姨刚胡了一把清一色,转头看到岑音,目光飘忽了一会儿才回答:“啊那个……晚上刚回来,音音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没事儿阿姨,就是便利店里来了个醉汉骚扰顾客,我们过来躲躲。”岑音淡定的语气,完全不像刚经历过危险。 看起来这种事并不少见,小英阿姨淡定问:“报警了吗?” “差点忘了。”她掏出手机报了警,转身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往外看,隐约还能看到那个醉汉躺在便利店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辛颖的心这才随之彻底放下。 她转头看着岑音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脑子里闪过刚才的一系列画面。 从她被掐住脖子,到她被岑音拉着手带出便利店,前后感觉不到三十秒。 岑音那些攻击的动作,像是有专门练过似的,跟她这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脸,完全不匹配。 辛颖不知不觉地看得出了神,直到岑音发现她的目光,转头问:“怎么了?” “我不喜欢许南骁了。”辛颖说,“我现在觉得,你比他有魅力,要不我喜欢你吧?” 岑音:“……” 警察还没来,许南骁先来了。 岑音眼见着他往便利店里看了眼后急切地掏出手机,下一秒,岑音的手机响了。 岑音一边跟他解释,一边带着辛颖走回了便利店。 还没等走到他面前,许南骁飞奔而来,紧张兮兮地盯着她上下打量:“没事儿吧?” “没事儿。”岑音安抚似的笑了笑,指了指身旁脸色依旧发白的辛颖,“她吓得不轻。” “我哪有?”辛颖不服气地反驳,“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南骁这才看了辛颖一眼,又问岑音:“你朋友?” 辛颖:“……” 合着她刚才叭叭了两分钟,又白叭叭了?! “额……”岑音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反倒是辛颖主动搂住了她的肩膀,承认:“对,她朋友。” “嗯。”岑音淡淡点头。 许南骁指了指门里那个醉汉问:“他怎么了?” “他刚才骚扰她。”岑音顿了顿,一脸淡然地说,“后来自己撞货架上,就摔倒了。” 说完,岑音发觉辛颖正满脸惊讶地盯着她,眼神似乎在说:姐妹,你失忆了? 岑音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许南骁还没见过她“暴力”的一面,岑音以前不介意,但现在,却会有些担心破坏她在他心里的形象。 许南骁看起来并没有怀疑她的说法,点点头后,又朝那个醉汉看了过去。 发觉那个醉汉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岑音不由有些忐忑。她刚刚只是正当防卫,他不会就死了吧? 岑音正想走近,却被许南骁拉住。 “我去。”他走到醉汉身旁,用手探了他的呼吸,转头道,“没事儿,睡着了,还打鼾呢。” 岑音:“……” 没一会儿,警察来询问了情况后,就把醉汉抬走了。 岑音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五。 辛颖家的司机来接了她,岑音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她关了门,和许南骁肩并着肩往家走去。 察觉到岑音的右手一直在揉后腰,许南骁问:“腰疼?” “嗯。”岑音的嗓音听着有些疲惫,“站了一整天,感觉腰要断了。” 许南骁习惯性地蹲下,温声道:“上来。” 岑音也不客气,直接趴上他的背,双手自有意识似的圈住了他的脖子:“许南骁,杨煦累的时候,你也会这么背他吗?” “我有病?” “你不是说你对朋友都很好吗?” “……” 今晚月色明亮,洒在青石板上像是落了银光点点,穿堂风呼呼而过,却并不显得寒冷。 一切都很美好。 许南骁的心,也在这种美好的氛围里,蠢蠢欲动。 “岑音音,我只对——” 话还没说完,就被口袋里传出的手机铃声打断。 许南骁把就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脚步却未停:“帮我拿一下。” 岑音把手往下探,伸进他的裤子口袋,抓住手机边沿,将它掏了出来。 一看,备注是【周总】。 “周叔叔。”岑音把备注给他看。 “你直接接。” 岑音也不客气,按下接听后,把手机贴近他的耳朵。 俩人靠得极近,也正因此,周晟那句急切的话,清晰地传入了岑音的耳畔—— “许南骁,你妈出车祸了,我现在来接你。” 第44章 “我才走一天就想我了?” 许南骁猝不及防地出了国。 由于不清楚许仪君的情况,岑音担心得一夜没睡好,以至于清早下楼时,脑袋发晕,格外有气无力。 岑明一眼看出了她的异常,担心地问:“怎么了?” 说完又抬头看楼上:“阿骁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昨天半夜,许南骁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急匆匆走了,而那时,爸妈已经安睡,岑音也就没把他们吵醒。 “许阿姨出车祸了。”岑音有些心不在焉,“昨晚周叔叔接他出国了。” “车祸?!”林艳一下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急切地问,“什么车祸?你许阿姨?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情况。”岑音毫无食欲,拿了个包子,只咬了一小口就又放下了。 “怎么这么突然。”林艳满脸担忧,“不是前天才回去嘛。” 岑明拍拍她的手安抚:“先别太着急,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应该没什么大事。” “也是。”林艳赶紧问,“那阿骁给你打电话没?” 岑音算了下时间:“他们应该才刚下飞机不久,再等等吧。” 饭厅里顿时被沉默充斥。 直到不多时后,岑音的手机铃声响起。 发现是许南骁打来的电话,岑音立刻按下接听,并在爸妈担心的目光下按了公放。 “别担心。”许南骁直截了当道,“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小腿和手臂骨折了,已经做了手术,要休养一段时间。” “那就好。”岑音重重松了口气,“你现在在医院吗?” “嗯,我爸在照顾,我暂时没事干。” “那你先睡会儿呀。”岑音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关心。 “躺着呢。”许南骁的嗓音略显低沉,音量很低,就像是共眠时的私语,“睡不着……” 岑音心一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不知道她这边是公放……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岑音眼疾手快地关掉了公放,拿起手机,状似随意地提醒:“爸、妈,许阿姨没事了,但你们上班要迟到了。” 俩人默契抬头看向墙上的钟,又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哎哟喂,真的要迟到了!” 回头见俩人急匆匆出了门,岑音长抒一口气,心有余悸似的说:“刚才我爸妈在听着呢。” “怎么?”许南骁轻笑一声,“我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那倒也不是,朋友嘛。” “……” 岑音的心安定不少,连带着食欲也好了些,她打开砂锅,往碗里盛了点玉米粥,边喝边问:“那你需要留在那儿照顾阿姨吗?” “我爸会照顾。”许南骁说,“用不着我当电灯泡。” 听许南骁这意思,他爸妈之间的关系,似乎恢复得还不错。 岑音顺势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许南骁开玩笑似的反问,“我才走一天就想我了?” 岑音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想。 只是…… 她环顾四周,明明只是恢复到了三个月前的样子,可现在,却总觉得空荡荡的。 心跳扑通扑通地仿佛要跳出身体,岑音低低“嗯”了一声。 “你说什么?”许南骁似乎并没有听见。 “没什么,你赶紧睡吧,我先挂了。”岑音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深深呼了口气,心脏却依旧在高频率地跳动,直到一声消息提示音,把她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江意欢:【音音!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体育生褚鹏吗?他约我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来?】 岑音犹豫片刻:【当电灯泡……不好吧?】 江意欢:【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他人怎么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我了。】 江意欢:【我跟他说过了,他也同意的,我票都买了,你就来嘛(可怜)】 岑音一想,倒是有道理,而且只是看电影,灯一暗,各看各的就是了。 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她便答应了江意欢的邀约。 虽然不是周末,但商场人依旧不少,看到江意欢和一个陌生男生站在商场门口,岑音小跑着朝她挥了挥手。 待她跑到俩人面前,男生自来熟地朝她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褚鹏。” 岑音微微颔首:“岑音。” “欢欢向我介绍过你了。”褚鹏看起来和郭旭的性格有点像,都属于开朗阳光的那类。 他抬手示意道:“我们进去吧,要不要吃爆米花?” “我要。”江意欢拉着岑音脚步轻快地进了门。 正逢他们要看的这部悬疑片口碑爆棚,影院大厅里满满都是人,岑音和江意欢排在队伍末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余光察觉到门口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岑音顺势看了过去。 温辞? 说意外,好像也不意外。 他跟没有看到她们似的,只安安静静地站在取票机前取电影票,但挺拔的身影,还是吸引了周遭一些女生的注意。 “你看那个男生,好帅……” 察觉到一旁的窃窃私语,江意欢也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让人误解,还没等她喊出温辞的名字,耳畔突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 “你们女生都喜欢这种脸上写着求包养的小白脸吗?” 江意欢瞬间冷了目光,侧头看向褚鹏:“你说谁求包养?” 褚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语气里的不悦,只以为这是一句单纯的询问。 他指了指温辞,分享八卦似的说:“那男的,我打篮球的时候遇到过几次,有次散场是一浓妆艳抹的女人来接的他,穿得倒是一身名牌,但看起来得有个三十出头,我看他也是真饿……” “啪。” 清脆的巴掌打断了褚鹏的话,他愣了两秒后,爆出一句脏话:“你他妈有病啊?” “四肢发达头脑发霉的玩意儿!”江意欢气得脸色通红,一个劲输出,“你算什么东西啊对别人评头论足!人家比你帅还有个有钱会打扮的妈妈,怎么了?你羡慕嫉妒成这样?” 江意欢的大嗓门,瞬间令旁人投来看戏的目光。 “你——” 褚鹏气红了脸,上半身往前一冲,却又估计觉得自己不占理,最终还是把怒气强压了下来,强扯笑容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即便如此,江意欢和岑音也早已没有了跟他一起看电影的心情。 “你自己看吧。”江意欢拉着岑音转身走了。 余光里,褚鹏气冲冲地出了门,温辞倒是不急不缓,走到俩人面前,轻轻弹了下江意欢的额头:“怎么了?” 江意欢这才回过神来,对上温辞温和的眼眸,她脑海中顿时跳出几个大字—— 苍!天!啊! 她刚才干了什么? 她居然为了温辞,打了她的预备男友。 不不不。 江意欢安慰自己。 她并不是为了温辞,而是因为褚鹏那嘴实在太臭了,今天就算他造谣抹黑的不是温辞,而是别人,她也一样会扇出那一巴掌。 对,一定是这样。 江意欢很快又乐观起来,无事发生般摇头:“没事啊,他那个……没空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看?反正现在正好多一张电影票。” “行。”温辞动作流畅地把手机递给她,江意欢秒懂,神色瞬间阴转晴天,拿着手机就跑去买爆米花了,一副要把柜台买空的架势。 岑音侧头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温辞,好奇地问:“你好像早就确定我们看不成?但……要是褚鹏要是没说你坏话呢?” 这明明是个随机事件,但温辞却似乎早有预料。 “他没那么大度量。”温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昨天我俩在球场起了点冲突。” 原来如此。 余光扫到他手里刚取的两张票,岑音又问:“那你刚买的票是不是浪费了?能不能退啊?” “不浪费。”温辞轻笑一声,把票上的时间展示给她看,“我买的明天的票。” 岑音:“……” 岑音当下还没明白温辞买明天的票干嘛,直到电影散场,江意欢嗷嗷喊着好看,说要二刷。 岑音瞬间对温辞肃然起敬。 别人走一步算一步,这人还真是走一步算十步。 大师,真大师。 * 出租车在南音巷口停下,岑音朝一旁的江意欢以及副驾驶座的温辞挥挥手,先行下了车。 正是晚饭时间,岑音摸摸肚子,有些饥肠辘辘,不由加快了脚步。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以为是许南骁打来的,岑音赶紧掏出一看,却看到了秦响的名字。 岑音不解地按下接听,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头急切地问:“姐!你钱攒够了吗?我这儿有个赚钱的活儿,你想不想干?” “你?”岑音怀疑地停下脚步,“你不会拉我去嘎腰子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秦响神神秘秘地说,“我朋友约了我明天打球,你能不能来给我送个水?我给你五十。” “你有病?五十能买二十瓶水了。” “重要的不是水!是送!”秦响见金钱已经无法打动他,开启了撒娇模式,“好不好嘛~姐~” “你找人送水干嘛?” “那其他人都有女生送水,就我没有。”秦响不服气地嘟囔,“以前还有一个的,都怪那不知道哪来的缺德货,把她也赶走了。” “……”岑音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她蹭了蹭鼻尖,如果是平时,她一定毫无犹豫就拒绝了,但秦响的“惨状”,毕竟也是她间接造成的。 她确实打心眼里有些心虚。 还好现在隔着手机,秦响看不到她的表情。 而且,和母亲的赌约截止时间就要到了,但目前小狗基金距离两万,却还差四十块钱,如果接了秦响的活,倒是恰恰能补上这个缺口。 岑音犹豫片刻,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45章 “我也喜欢你。” 【姐!你可别忘了!】 【下午三点!】 【一定要光鲜亮丽地来!超模附体地来!刘亦菲一样地来!】 【你弟弟我今天是死是活,就看你了!】 闲得无聊躺在沙发上午睡的岑音被秦响的夺命连环消息震醒。 她困难地睁开一半的眼睛,看清消息后,在心里无语地吐槽了他三百句,但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去浴室洗了个脸,从抽屉里翻出许久不用的化妆品,浅浅画了个底妆,岑音顶着大太阳出了门。 秦响给她分享的定位,就是许南骁和杨煦常去的那个球场,岑音早已熟门熟路。 遥遥看去,他们还没有开始打,一群人,有男有女,正围坐在篮球架下,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岑音一眼就看到了正低头看手表的秦响,她走到他身后,拍拍他肩膀。 秦响回过头,一脸惊喜:“你来啦!”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声音看了过来。 岑音浅笑盈盈,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就像白天鹅扇动着自己的翅膀,让人忍不住驻足。 有男生起哄道:“我靠!秦响,这谁啊?你女朋友?” “是啊。”秦响不客气地搂住岑音的肩膀,一脸嘚瑟。 岑音借着身体的遮挡,扯了扯他身上的球衣,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音量警告:“你可没说还要假装女朋友啊。” “姐。”秦响面不改色,压着双唇祈求,“好人做到底,反正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应该不认识你。” “真的假的?”那男生果然不认识她,只是依旧不信,“你能找到这么漂亮的?” “怎么就不行了?鲜花还能插在牛粪上呢。” “……”岑音摸了摸额头,对秦响的智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岑音一会儿,眉头轻皱着,似乎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预感到再聊下去可能要穿帮,秦响赶紧催促:“到底还打不打!我等会儿还要去约会呢!” “打呗。” 男生们默契地站了起来。 岑音暗暗松了口气,走到一旁的长椅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江意欢聊天。 从分享八卦到吐槽男人,俩人聊到太阳西斜,球场上的男生终于也忍不住喊了停。 岑音抬头看去,一个个被晒得发红,满身是汗,秦响更是呲牙咧嘴地抱着篮球架休息,像是把它当成了床。 岑音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许南骁每次打完球的样子,额前的短发被汗水沾湿,会湿漉漉地垂着,除此以外,几乎看不到一丝狼狈。 白色的篮球服永远干干净净,朝着她伸出手时,那带着些许小得意的笑容,就像是夏日里的冰镇柠檬水,清爽又解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岑音拿起一旁的矿泉水,走到秦响面前,伸手递出。 秦响猛灌几口,还不忘挑剔:“怎么是热的?” “你也不看看你们打了多久。”岑音被晒得脸色发红,有些嫌弃地说,“送完了,我回去了啊。”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刚说了要去约会的!”秦响费力地往她身上一趴,跟条被晒干的咸鱼似的,没有丝毫力气,任由她拖着走。 走出了大概几十米,岑音实在受不了了,伸手试图拉*开他的手臂。 “你重死……” 话还没说完,岑音的余光似乎察觉到一抹凛然的目光,在这炎炎夏日,投来一股凉意。 她偏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许南骁单手插着兜,站在太阳里,沉沉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俩人身上。 “秦响。”岑音咽了咽口水,意味深长地说,“你要是再不松开,可能就要挨揍了。” 秦响没深思这话的意思,以为是岑音要揍他。 这十六年来,挨过那么多揍,岑音的战斗力他是最清楚的,所以也养成了他能屈能伸的性格。 他几乎立刻满血复活,松开手的同时往后一步,拉开了和岑音的距离。 岑音瞬间感觉呼吸轻松不少,只不过这气刚吸进去,还没来得及吐出,左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岑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许南骁拉着走出了五六米。 身后的秦响大喊道:“我需要帮他叫救护车吗?” “……”岑音回头,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滚。 离家五分钟的路程,被许南骁缩减了一半。 “嘭”一声,门被甩上。 客厅里一片寂静,窗户都关着,显得闷热异常。 见他转身,岑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略显冰凉的门板上。 岑音吐出一口气,正想问他怎么知道她在那儿,许南骁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谁?” 岑音抬眸,正对上许南骁的目光。 那是岑音从未见过的眼神,焦躁肉眼可见,却又明显地压抑着,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岑音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 “许南骁。”她笃定地说,“你吃醋了。” “是。”许南骁脱口而出。 喉咙口仿佛塞着团棉花,许南骁往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带着压迫感,但开口时,嗓音居然微微发颤。 “岑音音,那人又矮又丑,配不上你。” “许南骁,你嘴里这个又矮又丑的人。”岑音笑得越发不掩饰,食指点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是、我、表、弟。” 许南骁:“……” 许南骁的脑子仿佛被太阳晒得难以运行,花了快三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表弟。 那不就是他未来的小舅子? 靠。 “其实,也没有很矮很丑。”许南骁清了清嗓子,事后找补,“只是还有成长的空间。” 岑音无语,笑着轻轻踢了他一脚。 一点不痛,倒像是调情似的。 许南骁心里的乌云瞬间烟消云散,身后似乎又长出一条隐形的尾巴,开始疯狂摇摆。 等他摇摆得差不多了,岑音才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在那儿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被我爸嫌弃当电灯泡,而且——”许南骁俯身凑近她耳朵边,轻笑道,“某人不是说想我了嘛。” 原来他听到了! 岑音轰地红了耳朵,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移话题:“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还误会我和秦响的关系。” 误会解除,丢人的感觉瞬间把许南骁吞噬。 连解释起来都感觉自己是个傻X,他索性掏出手机,往她手里一塞。 岑音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有二十三人的群聊。 名字叫做【苏城NBA】,是杨煦创的。 聊天记录停留在半小时前,她往上翻了翻,很快看到了这谣言的源头。 有人往群里发了一张她和秦响的背影照,正是秦响搂着她的肩膀炫耀她是他女朋友的时候。 【人人都有女朋友,就我没有!】 【这女生背影怎么有点眼熟……有正脸吗?】 【没好意思拍,但是巨漂亮!】 【都没正脸你说个屁。】 …… 别人认不出,但许南骁不可能认不出。 难怪他刚下飞机,就急匆匆往球场跑。 岑音抬起手,帮他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语调轻柔地问:“阿骁,你喜欢我吗?” 都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喜欢。”他直视着她双眸,坚定道,“非常喜欢。” “好巧。”岑音便展颜笑开了,仰着脑袋,双眸亮闪闪的,仿佛溢满了星光,“我也喜欢你。” 岑音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但当真的说出口的这瞬间,她发现更多的,其实是雀跃。 许南骁心口一震,耳朵像是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其他声音,只不断回响着她刚说的这两句话,脑海中噼里啪啦炸开了烟花,绚烂得他有些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梦。 他明明该高兴的,可爷爷那边还没有解决好。 犹豫片刻,他坦诚相告:“我爷爷那边……” “我知道你爷爷反对。”岑音丝毫不感觉意外,只缓缓道来,“在医院那天,你爷爷问你喜不喜欢我,你说不喜欢,我就猜到了。” 原来那天,她都听到了。 难怪这段时间,她动不动就用“朋友”一词来刺激他。 要是放平时,许南骁该咬牙笑着喊她一句“岑音音”以示威胁,但此刻,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如果他威胁你,你会离开我吗?” 岑音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许南骁,两个多月前,我跟我妈打了个赌,最后我赢了。现在,你要不要也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 岑音眼眸澄澈,笑得像只争强斗胜的小狐狸。 “我们可以走到最后。” 第46章 这是许南骁第一次亲她。 这就……在一起了? 岑音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电视机,思绪却早已飘远。 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原因吗? 怎么感觉有点尴尬呢。 脑子里都是许南骁刚才那声“好”,郑重的、认真的,含着笑意的眼眸,像是两轮漩涡,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岑音攥了攥手,正想着怎么打破这份沉默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怼了过来。 他倒是非常迅速地接受了俩人关系的转变,躺在岑音的大腿上,带着些小得意问:“能发朋友圈吗?” “随——”岑音本来觉得无所谓,但话说到一半却又立刻改了口,“不行!” “为什么?”许南骁拧着眉头,看起来不太乐意。 “我爸一直跟我说起码大三才能开始恋爱。”岑音顿了顿,“要是他们知道了,你确定你还能在家里继续住下去?” “……”许南骁一想也是。 岑明现在对他好,是基于他是好兄弟的儿子。 如果他的身份变成了未来女婿……都说岳父看女婿,越看越生气,以后相处说不定真会尴尬。 “你不会要等开学后再说吧?” “不……行吗?” 许南骁瞪她一眼,不容拒绝地说:“开学前说,这样你爸就算要骂,也是骂我。” 要是开了学,岑明在电话里骂,岑音肯定不会告诉他。 “好吧。”岑音缩缩脖子,“你等我想想说辞!这周一定说!” 今天已经周三了。 最多还有四天。 正好这几天,他也可以用来解决一些事。 “好吧。”许南骁勉强答应,“那群里可以发吧?” “嗯。”岑音看着他拿起手机,“你想发什么?” 话音刚落,许南骁就往废物群里发了一句:【恭喜许南骁成为本群第一个脱单的男性(鼓掌)】 “……”岑音无语。 幼稚鬼。 很快,群里跳出了新的消息。 杨煦:【牛啥?】 杨煦:【没脱单,但是早就谈过。】 温辞:【没谈过,但是早就亲过。】 杨煦:【那还是你牛(赞)】 许南骁:【……】 【江意欢把温辞移出群聊。】 下一秒,岑音眼见着江意欢把【南音巷不出废(5)】的群名修改成了【南音巷不要废(4)】。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不要face的谐音。 江意欢要是把这种取名天赋用在学习上,说不定都考上清北了。 余光一瞥,许南骁的表情有种吃瘪了的委屈,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眼却见许南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像是等待喂食的小狗。 岑音突然响起群里温辞那句“没谈过,但早就亲过”。 他不会是…… 岑音本能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你休想。” 万万没想到,这动作反而给许南骁提供了便利。 掌心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意识到许南骁做了什么,岑音的脸颊瞬间红透。 江意欢这群名改得还真贴切。 她立刻收回手,虚虚瞪了他一眼,后者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勾了勾唇。 门口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岑音这才意识到是爸妈下班回来了。 她吓一跳,本能地把躺她大腿上的人推开,许南骁一时不备,嘭一声滚在了地板上。 岑明和林艳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林艳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阿骁你怎么睡地上?” “啊……”许南骁坐起身,淡淡解释道,“太热了,地上凉快。” 说话的间隙,左手却借着身体的遮挡,轻轻捏了下她的脚踝,就像是惩罚她刚才无情地把他推开。 岑音缩了缩腿,耳畔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高频率跳动的声音。 见爸妈都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岑音暗暗松了口气,借着看手机转移注意力。 秦响还算说到做到,真给她转了五十块钱工资。 岑音收下钱,看着钱包里的20010.00元,心里的喜悦蹭蹭往外冒,就像是被摇晃过的可乐罐,拉环拉开的那一刻。 “妈!”岑音起身冲去厨房,举着手机里的余额对林艳说,“我赢了!” 林艳看起来并不惊讶,一边洗着碗筷一边说:“知道了,你要养就养吧。” “谢谢妈!那我现在就去把南南接回来。” 好不容易得到应允,岑音有些急不可耐,拉着许南骁就出了家门。 不到一个小时,俩人就回来了。 岑音抱着南南走在前面,身后的许南骁任劳任怨地拎着新买的狗狗窝和玩具。 林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扫了眼哼笑一声:“还有三天就开学了,你打算怎么办?你可别指望我照顾这玩意儿啊。” “会有人照顾的。”岑音语调轻柔,却十分笃定。 俩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楼下爸妈的交谈声,隐隐传入耳畔,岑音刚走到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按下门把,就被他拉进了他的房间。 岑音倒是没被吓到,就是有些心虚。 明明以前出入他房间,跟逛菜市场一样,可现在关系变了,心态似乎也完全不一样了。 她摸着怀里的南南,疑惑问:“怎么了?” “还怎么了。”许南骁轻哼一声,“它来之后你正眼看过我没?” 岑音:“……” “你怎么连小狗的醋也吃。” 岑音把南南放地上,双手捧着他的脸,转而又笑眼弯弯地挠他下巴。 许南骁任她摆弄:“你确定阿姨会照顾它?” “嗯,你还记得我去便利店打工那天吗?小英阿姨说着没空,但我那天晚上明明看到她在打麻将,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后来想想,很明显她是受了我妈的嘱托,故意给我送钱的。”岑音笑容笃定,“不信你明早看吧。” 虽然知道林艳确实嘴硬心软,但当下,许南骁对这狗的魅力还是存疑的。 直到翌日清晨下楼时,他一眼看到昨天还嫌弃小狗不好养的林艳,居然正抱着南南吃早餐,时不时还把包子里的肉馅给它喂一口。 都说知子莫若父。 在岑家,大概是知母莫若女。 看到俩人下来,林艳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地问:“这小玩意儿叫什么?” 岑音拉开椅子坐下:“南南。” “什么?”林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岑音知道她在惊讶什么,立刻解释:“许南骁来之前,我就起好名字了,不是故意撞名的。” 林艳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岑音让他们改喊许南骁为“阿骁”。 “南南。”林艳放下筷子,逗弄似的挠挠它下巴。 南南似乎很喜欢这动作,仰着脑袋往她怀里钻。 “哎哟喂还挺乖。”林艳昨日里的嫌弃劲,才不过一晚上就消失殆尽,眉眼之间带着肉眼可见的笑意。 “妈。”岑音指了指墙上的钟提醒,“你要迟到了。” “哎哟。”林艳这才意识到,赶紧把南南小心翼翼地塞到岑音怀里,拿起一旁的包起身。 还不忘叮嘱岑音:“在家乖乖的啊。” 岑音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模糊不清地说:“我一直都很乖。” “谁说你了。”林艳白她一眼,俯身摸了摸南南的脑袋,“我说的是它,是吧?南南~” 南南歪着脑袋蹭蹭她的掌心,像在回应她的话。 岑音:“……” 门开了又关,家里恢复了安静。 岑音连早饭都顾不得再吃,跟抱孩子似的,用双手将南南托了起来,时而用鼻尖蹭蹭它的脑袋,时而又对着它窃窃私语。 而对面许南骁闷头喝着粥,一声不响。 岑音很快发觉了他的异常,不由觉得有点好笑,跟平日里逗南南似的,把手伸过去挠挠他下巴:“你在想什么呢?” 许南骁抬眸,眼神非常认真地问:“在想,如果我和它一起掉河里,你先救谁。”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 之前那次,岑音没有好好回答,插科打诨混过去了。 这次,她却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掷地有声道:“救你。” 许南骁眉梢轻挑,语调轻松了几分:“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会救南南,我再救你,就等于两个都救了。” 许南骁傲娇地轻哼一声:“我为什么要救它。” “它是我们在一起后,我才带回来的,所以这么算起来,这应该算我们的情侣共同财产。”岑音歪着脑袋,笑意盈盈道,“所以,你也有照顾它的义务。” “咳。”许南骁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嘴角轻轻扬起又被压下。 情侣共同财产。 谁想出的这么悦耳的词汇。 许南骁换了个座,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把她拉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虽然家里没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岑音还是总觉得心虚,好像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环顾四周,很快看到了柜子上爸妈的结婚照片,俩人相偕而站,手捧鲜花,微笑着看向前方。 目光仿佛对上,岑音更心虚了,把南南放地上之后,推了推他的胸口。 “干嘛?”许南骁把脑袋埋在她脖颈处,硬硬的发丝,扎得岑音皮肤发痒。 “我就抱一会儿。” “你等会儿。” 她坚持着起身,许南骁还以为自己被拒绝了,下一秒却见她跑到柜子前,把爸妈的婚纱照翻了个面。 随即坐回到他大腿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大方道:“现在可以抱了。” 许南骁轻笑一声,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他的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这是许南骁第一次亲她,还是在这种极其危险的姿势下。 岑音双颊泛红,正想说些什么,楼梯口却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嗓音: “你俩在干嘛?!” 第47章 “你好粘人啊,真像小狗。” “说吧,怎么回事儿。” 林艳和岑明端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着站在茶几前的俩人,跟三堂会审似的。 岑音心里懊恼。 早上下楼没看到父亲,她本能地以为他是上班去了,谁能想到,他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今早居然申请了调休! 幸好在这个家里,母亲大人向来是最高决断者,所以即便早上就发现了他们的事,岑明还是等到林艳下班,才拉着她开启了审判。 在心里组织语言组织了一天,岑音回答得还算流利。 “就是爸看到的样子,我和阿骁在一起了。” “哦。”林艳神色淡淡。 “不是。”岑明转过身,吹胡子瞪眼的,“你一点都不惊讶?!” 林艳哼笑一声:“你惊讶?” “……”岑明回忆起早上的第一反应,比起惊讶于他俩在一起了,似乎还真是“你俩居然这么快在一起了”的难过比较多。 毕竟这俩孩子平日里看着也确实不太像普通异性朋友。 只是,这事儿在他预想中,起码该两年后再发生的!都说引狼入室,岑明此刻终于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仰头叹了口气。 林艳倒是还算平和,只淡淡问:“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不是不跟你们说。”岑音赶紧解释,“我们也是昨天才开始的,本来就是想这两天跟你们说的。” 岑音了解她,林艳自认也了解她这个女儿。 看出她没有撒谎,林艳点了点头起身:“行吧,既然在一起了,那就好好谈,先去睡吧。”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过了母亲这关,岑音开心地朝许南骁扬起唇角。 岑明见状更气了,瞪大了眼睛:“就这样?” “不然呢?”林艳揪着他耳朵往楼上走,“去睡你的觉吧,你看看你这脸色。” 岑明听话地进了屋,但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不行,我还是得去跟音音说说,你说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在一起了会不会被欺负?老周和老许倒是不担心,就怕他们家那些亲戚势利眼,还有老周他那个爸……” “你还不了解你那个女儿?”林艳侧躺着,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要是没在一起,你还能说说,但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你拉九头牛,都没办法把她拉回来。” “那我去问问阿骁。”岑明想想还是不死心,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敲了门没几秒,门就被打开了。 “叔叔。”许南骁微微颔首,给岑明让开道,像是并不意外他会来。 岑明轻咳一声,走进客房,转身时,许南骁已经把门关上。 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爸妈知道这事儿了吗?” “刚才跟我妈说过了。”许南骁坦诚道,“按我妈的性格,我爸应该也知道了吧。” “那你爷爷呢?” “明天我会当面去跟他说。”许南骁规规矩矩端坐在床沿,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放心吧叔叔,我不会让我爷爷欺负音音的。” “那就好。”岑明安心了大半,拍拍许南骁的肩膀,“阿骁啊,叔叔说这些,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我们家虽然条件一般,但是这十八年来,我和她妈也没让音音受过什么苦,希望以后,你也能好好照顾她。” “叔叔,我会的。”许南骁郑重点头。 岑明这才欣慰地笑了:“那叔叔先回去了,睡吧。” “好。”许南骁把岑明送出房门,眼见着他回到自己的卧室。 刚想关门,对面岑音卧室的房门却以极慢的速度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双黑亮的眼眸夹在门缝中,乌溜溜地转,显得非常有偷感。 见旁边没人,她才放心把门拉开,一溜烟似的钻进了许南骁的屋子。 “刚才找你的是我爸还是我妈呀?”她担心地问。 “你爸。” “那还好。”岑音松了口气,“我爸在家里没有决定权,看来他们已经同意了,只是象征性问问。” 许南骁往前一步搂住了她,下巴贴在她肩膀处,轻轻嗅了一下,淡淡的栀子花香,让他无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许南骁。”岑音忍不住笑,“你好粘人啊,真像小狗。” 大概是这形容刺激到了他,许南骁低头,灼热的双唇,隔着薄薄的睡衣衣料,贴在了她肩膀处的肌肤上。 岑音的身子轻轻一颤,下一秒,肌肤上传来微微的痛感。 许南骁居然轻轻咬了她一口。 “这下更像小狗了。”岑音笑着闪躲。 许南骁却不愿意松开,直到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响起。 又是远在国外的【周总】。 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候来电话。 许南骁无奈松开一只手,拿过手机按下接听,手机贴在他耳边,离她也没多少距离,近到她完全可以听到那头略显严肃的叮嘱。 “你爷爷住院了,你帮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 周景荣的身体向来算不得太好。 住院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许南骁刚走到病房门口,就隔着门板听到周景荣在跟周晟打电话,还是开的公放。 周景荣一开口就是质问:“你觉得配得上吗?啊?” 随之是一声轻叹,周晟安抚似的开口:“我知道咱家这混小子确实配不上人家,但他这段时间在努力改变了……” 周景荣气得嗓音发颤:“谁跟你说南南配不上?!我的意思是,那小姑娘配不上南南!” “爸,你这话说得就滤镜太厚了。”周晟说,“那小姑娘我见过,聪明乖巧善解人意,配许南骁那真是够够的了。” “你们父子俩到底是被喂了什么迷魂汤!”周景荣语气强硬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小年轻谈谈恋爱就算了,要到时候真想进门,我有的是办法!” 许南骁的目光沉了下来,抬手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 许南骁推门而进,面不改色地喊了声“爷爷”。 周景荣看他一眼,挂断了电话。 “您身体怎么样?”许南骁还算贴心地问。 周景荣轻哼一声:“倒是难得听你关心我一句。” 病房门再度被关上,面对孙子,周景荣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但立场还是毫不退让:“刚才我跟你爸说的,你是不是听到了?也省得我再多说一遍。” “听到了。”许南骁神色悠然,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病床边,“爷爷,如果我一定要和岑音结婚呢?” “十七八岁的爱情,有几个能走到最后?你现在是上头,才这么冲动,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发现,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我爸妈倒是门当户对了,他们的结局,如爷爷所愿吗?” “你!”周景荣的脸色僵了一瞬,却还是坚持,“你爸妈那是特殊情况,要不是你妈性格太过强势,他俩现在也能好好的。” “爷爷,我只问您一句,如果我未来坚持和岑音结婚,您会对她做什么?” 自己这孙子,平日里虽然看着散漫,但每次见面,好歹也总乖乖喊他一声爷爷。 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的神情。 其实,周景荣刚才只是气急了,才随口说自己有的是办法,他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那么多闲心去对付一个小姑娘。 但许南骁这话,说得他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周景荣又被激起了脾气,故意冷笑一声道:“那可不好说,我听说她爸就在晟航旗下的子公司上班吧?” “爷爷。”许南骁帮他掖了掖被角,语气听起来反而比刚才温和不少,不答反问道,“您身体一向不太好吧?” 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许南骁终于服软,周景荣的脸色好看不少:“你知道就别气……” “按您这身体情况——”许南骁坐了回去,淡淡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躺病床上不能动弹了吧。” 周景荣满脸不可置信:“你咒我?!” “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许南骁敞着双腿靠坐在木椅上,勾了勾唇,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我爸呢,看上去已经踏上了追妻火葬场的路,我回国之前,他还在说,等我毕业,把公司交给我后,他可能也会在国外定居了。” 周景荣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气得捶了下床:“可真是大孝子啊他!” “我呢,是周家的独生子,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能照顾你的,只怕也只有我了吧?” “你——”周景荣毕竟在商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于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几乎瞬间就意会了。 他伸出手想要拿靠在床头柜上的拐杖,但还没碰到,拐杖就被许南骁不经意似的踢开。 “爷爷。”许南骁聊家常似的关心道,“所以为了您之后的生活能安稳舒适,我觉得您在做某些事前,还是多考虑考虑。” “你你你!还敢虐待我不成?!” “那当然不会。”许南骁耸耸肩,开玩笑似的道,“但是拔个氧气管,也就一秒钟的事儿。” 周景荣:“……?” 可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孝! 第48章 这小姑娘,怪会哄人的。 大概是不想老了以后被拔氧气管,周景荣思考两天后,选择了妥协。 他给许南骁发了条消息,说可以不反对他和岑音恋爱结婚,前提是,他要和岑音单独见一面。 许南骁原本不同意,但岑音却觉得,逃避不如面对,而且对于这位所有人口中“难惹”的老人,她还真有点好奇。 眼看着一辆黑色座驾在路边缓缓停下,岑音暗暗呼了口气。 虽然对汽车logo不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光看这流畅优雅的车身轮廓,就能猜出,价格不菲。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陌生的侧脸。老人两鬓斑白,目光凛然,像灼热天气也无法融化的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我是许南骁的爷爷。” “周爷爷,您好,我是岑音。”岑音礼貌俯身,朝他打了声招呼,后者微微颔首,没什么反应。 法治社会,他总不至于敢对自己怎么样,岑音默默安慰自己。 朝帮开车门的司机道了声谢谢,她弯腰上车。 不多时,车缓缓停在了一家招牌隐蔽的茶室门口。 沿着鹅卵石小径一路走进竹林深处,一扇镂空木门缓缓开启。茶室是纯正的中式装修,庭院里水声潺潺,宛如小桥流水的古镇缩影。 由于采用会员制,门槛极高,室内很是安静,几乎没什么顾客。 老板和周景荣打了声招呼,带着他走到镂空雕花博古架后那桌。 看俩人熟络的样子,周景荣应该经常来。 他拿起老板刚泡好的茶,悠悠喝了一口,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南南唱歌的那个视频,我看到了,听说,他是为了帮你赚钱,你很缺钱?” 岑音不由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个视频爆出来没多久,许南骁就把视频举报删除了。 她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其实或许,这才是主要原因。只可惜晚了一步,还是被他爷爷看到了。 岑音摇摇头,回答:“现在不缺了。” 眼前这种情形,很眼熟。 岑音暗暗想,如果放在电视剧里,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掏支票了?这要是真掏了,她是收还是不收啊? 她连买彩票都没中过,那么多钱不拿实在可惜。 要不然先收了,然后分许南骁一半,跟他商量暂时转为地下情? 岑音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又听到周景荣开口:“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给你钱,让你离开南南的。” “……” 哦,白想了。 “我这孙子,向来低调,现在居然愿意为了你做这种事情,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周景荣缓缓点头,“倒确实长得不错,不过,你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吗?” 岑音面不改色地点头:“知道。” “你知道他随便一件T恤多少钱吗?” “4800。” “你还挺清楚。” 岑音心底暗想,那确实清楚,毕竟那时候因为这4800,她愁了一下午。 “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气盛,爱情至上,但是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们,等年纪大了,你们就会知道,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周爷爷,您如果是想劝我们分手,说这些没有太大用处的。”岑音认真提议,“要不我给您想个方法?” 周景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还是脱口而出:“什么?” “我爸就在晟航旗下子公司工作,您可以用他的工作威胁我,我肯定会犹豫的。” “我是这种卑鄙小人吗?!”周景荣轻哼一声,意味深长地说,“还真是俩大孝子。” 岑音没明白为什么是“俩”,但周景荣这反应,让她觉得对方也不是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人,于是立刻开启了吹彩虹屁模式:“我就知道周爷爷是坦荡的人,难怪我爸那么佩服您,说您那时候单枪匹马创立了晟航,不到十年就做成了行业龙头。” 周景荣轻咳一声,拿起茶杯挡了挡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小姑娘,怪会哄人的。 转念一想,不对,今天不是来劝退的吗? 他压下嘴角,正想开口,一道熟悉且聒噪的嗓音突然传入耳畔。 “哟,老周,这么巧啊?” 岑音闻声看去,一个看起来和周景荣差不多年纪的老人迎面而来,西装革履,金边眼镜,连斑白的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一丝不乱,像个老派绅士。 周景荣看起来并不欢迎这人,冷着脸没有回应。 对方却并不在意,走到红木桌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喝的什么茶?哟,大红袍啊,比起红茶,我还是更喜欢绿茶。” 他喋喋不休道:“清清前几天去旅游,买了些铁观音,味道是真不错,下次来我家试试?” “不必。”周景荣言简意赅地拒绝。 “过去的事儿,我和清清都不在意了,你不会还记恨着吧?” 令岑音意外的是,刚才还对着她长篇大论的人,此刻居然没有怼回去,只一个劲地喝着茶,当对方不存在,脸上满是不耐烦。 岑音不知道周景荣对这人的厌恶从何而来,但她可以清楚地从对方的言辞中感受到满满的炫耀意味。 大概,和这个频繁被他提起的“清清”有关? “爷爷。”见周景荣还是不说话,岑音忍不住开口提醒,“其实大红袍不是红茶,铁观音也不是绿茶,它们都是青茶。” “……”绅士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一僵。 周景荣却瞬间感觉浑身都通畅了,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转身时,那副挺直腰板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哎哟,徐忠平,你不是自诩品茶大师吗?怎么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知识,你却不知道啊?”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我是不知道啊。”周景荣一脸无所谓,“我又没说过我是品茶大师,不知道怎么了?” “你!”徐忠平气得抚了抚心口,但很快又想到占据高地的方法,“品茶大师这名号又不是我自封的,是清清觉得我懂的多,时不时这么夸我,才传出去的。哎,也是,要不是我懂的多,她那时候怎么会跟你*分手选择我呢?” 周景荣便又不说话了,脸色难看得像是明天就要让隔壁王家李家赵家统统破产。 岑音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一段古早三角恋啊,难怪俩人之间火药味这么重。 看刚才周景荣的样子,这数十年,他在徐忠平面前估计没少被气,没想到工作上那么雷厉风行的人,遇到这些感情上的事,居然也是个受气包。 岑音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抬起头微笑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可以先走吗?” 周景荣此刻哪还有心思跟她说些有的没的,心口像是压着层层乌云,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岑音拿起包,看向一旁的徐忠平,礼貌地喊了声:“爷爷再见。” “小姑娘真有礼貌。”徐忠平慈眉善目地夸了一句。 周景荣脸色更难看了。 他才是她未来爷爷,她临走居然只跟这假绅士打招呼? “你——”周景荣话还没说完,却被岑音清脆的声音打断。 “伯伯再见。”岑音朝周景荣挥挥手,转身向着门口小跑而去。 周景荣和徐忠平的表情瞬间都僵了。 还是徐忠平先反应过来,指着门口气得指尖发颤:“她什么意思?!你是伯伯我是爷爷?!” 周景荣看对方气得跳脚的样子,心口拨云见日,仿佛多年积压的闷气,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他惬意地靠着沙发背,神色悠悠:“哎哟你说说,小孩子的眼睛就是雪亮哈,看来是我看着比你年轻太多,我说你啊,平日里也好好注意保养,别我儿孙满堂的时候,你两腿一伸就没了。” “你!”徐忠平气得没了一点绅士风度,右手一甩,去了对面的包厢。 徐忠平和周景荣本是白手起家的好友,因为清清而决裂后,周景荣成功发家,徐忠平却始终混得不温不火,最后只在一家小公司做了个经理混到退休。 可能事业上的不如意,让徐忠平疯狂地想在其他地方证明自己比他强,所以这么多年来,每次遇到,徐忠平都要扯上清清,嘲笑他几句。 周景荣一方面是懒得跟他计较,另一方面也确实不善吵架,以至于每次遇上都被气得不轻。 这还是第一次,居然有人帮他把徐忠平气走了。 仅仅只靠短短的两句话。 周景荣看着空荡的大门口,神色缓和,不自觉轻笑一声。 这小姑娘,还真挺有意思。 第49章 想亲。 岑音从茶室出来的时候,许南骁正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 看到她的身影,他第一时间跑了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他跟你说什么了?” “放心吧。”岑音歪着脑袋,朝他眨眨眼,“你们家的人都一个样,我有信心。” 虽然许南骁觉得,爷爷就算再反对,在他的威胁之下,也不会对岑音做什么,但听岑音这么说,他还是颇感意外。 但转念一想,她本来就很厉害。 能让他们一家人都对她喜欢得不行,那再“征服”一个,又有什么难的。 “那走吧。”许南骁转而和她十指相扣,明明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牵手,他却熟练得像是早已牵过她无数次。 岑音感觉掌心仿佛藏着一团火,比这个盛夏更为灼热,她抿了抿唇,好奇问:“去哪儿?” “忘记昨晚群里说的了?” 岑音光顾着担忧今天跟他爷爷的见面了,还真差点忘了,江意欢他们知道俩人在一起了后,就撺掇着许南骁请吃饭。 作为唯一一个开学后要留在苏城的人,杨煦这段时间是群里的老大,说什么都没人敢反驳。 所以从餐厅到菜品选择,甚至最后结账都是杨煦拿着许南骁的卡去的,说是他也想享受一下一掷千金的感觉。 许南骁出去接电话,温辞去了洗手间,包厢里只剩下岑音和江意欢两个人。 门外大厅里正随机播放着流行歌—— “开始斗嘴是我、作对是我, 最不爽你就是我。 没想到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现在爱你是我、挺你是我, 就算肉麻也是我。 多幸运有像你这样的朋友……” “呜呜呜呜……”明明是轻快的节奏,江意欢却听得眼泪汪汪,抱着岑音委屈,“音音,我不想开学,我不想跟你分开。” 岑音回忆昨天才看过的地图,温声提醒:“你的学校就在我的学校旁边,走路只要五分钟。” “五分钟!那可是五分钟!人生能有几个五分钟。” “如果活八十岁,那大概有八百多万个。” “……跟你们这种理性的人真是煽不了情。”江意欢擦了擦眼角的泪,提议道,“音音,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个两居室,你开学之后要不别住宿舍了,跟我一起住呗!” “租房子?”岑音惊讶,“你怎么突然想起租房子了?” “我爸妈在网上查了学校宿舍的图片,觉得条件差了点,就提前帮我租好了,离学校很近,跟住宿舍也差不多。”江意欢晃晃她的手,“不用房租,我就想有个人陪我一起。” 岑音正愁着刚把南南带回家,就要跟它分隔两地,如果和江意欢一起住,倒是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毕竟江意欢对南南也是觊觎已久。 她几乎毫无犹豫就点了头:“好,不过房租还是要给的,反正住宿舍也要钱。” “随你。”江意欢开心地坐在椅子上晃动着上半身,“太好了,我等会儿跟温辞也说一声,让他跟许南骁租我们对面那套!这样我们就相当于没分开。” 岑音看了眼门口,确定他们还没回来,于是压低了点声音,偷偷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温辞了?” “啊?” “要是以前,你巴不得温辞离你八丈远,怎么会主动邀请他住你对面?” 江意欢撑着下巴,陷入了沉默。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我最近确实有点奇怪。”江意欢的表情看着看些尴尬,慢吞吞凑过脑袋说,“就那天去二刷电影,我在黑暗里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比电影还好看,甚至……有点想亲,明明以前我都烦死他了。” 江意欢挠挠脸,耳朵红了个彻底。 岑音点头,像是早有预料:“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你一点都不惊讶?” “不惊讶呀,我了解你。” 一方面,的确是她了解江意欢的性格,如果是真打心眼里讨厌的人,她根本都懒得跟对方接触,怎么可能还让他时时留在身边。 另一方面,岑音觉得,像温辞这般有大肚量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节奏,的确把握得正正好。 “怎么会这样!”江意欢挽着她的手,把脑袋靠在她肩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哀叹,“我以前说过,我要是喜欢上他,我就吃屎来着……看来人果然不能立flag。” 大概是饮料喝多了,岑音感觉肚子涨得慌,她摸了摸,轻声道:“欢欢,我去趟洗手间。” 江意欢噌一下抬起头来,眼里惊恐得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你真要我吃啊?! “不是……”岑音连连摆手,被她懵圈的表情逗笑了,“我是真想上洗手间。” “吓死我了。”江意欢抚了抚心口,“那你去吧。” “嗯。”岑音小跑着出了包厢。 前后不过五分钟,但岑音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包厢里似乎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透过门板上那块小小的透明玻璃,岑音隐约看到了角落里两个紧贴的身影。 温辞的背影将江意欢牢牢遮住,岑音只能通过江意欢圈在温辞脖子上的那双手,确定这导火索,大概率是她主动引燃的。 非礼勿视,岑音立刻转身打算离开,却见不远处杨煦和许南骁迎面而来。 她赶紧往旁边迈了一步,用脑袋将那块玻璃牢牢遮住。 “音音。”杨煦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进去啊?” “那个……欢欢和温辞在里面。” “他俩在里面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一点……”岑音委婉地找了个词,“口舌之争。” “又吵起来了啊?”杨煦没有多想,探头张望,“要进去劝劝不?” “劝你个头。”许南骁揪着他的后颈衣料,一把将他拽走。 岑音紧随其后。 三人在门口吹了大概十分钟的晚风,江意欢和温辞终于出来了。 双唇红润异常,连耳朵上都跟染了胭脂似的,江意欢却故作镇定,疑惑地看向蹲在廊柱边的三个人。 “你们干嘛呢?” “赏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杨煦指了指天,呵呵笑,“你看,今天这月亮真像月亮。” 岑音点头,一本正经地附和:“星星也很像星星。” 许南骁撑着下巴,很不要脸地补了一句:“岑音音也很像我的女朋友。” 众人:“……” * 今晚其实根本没有月亮。 回家的路上,万籁俱寂,路灯昏黄的光像是给四周蒙上了一层纱,唯有两人节奏相同的脚步声轻响耳畔。 踢踏踢踏。 心脏仿佛也在随之加快了跳动频率。 岑音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刚才江意欢说的话。 此刻,她颇有共鸣。 夜色里,他的侧脸,也很好看。 想亲。 她偷偷觑了许南骁一眼,本以为已经够小心了,却还是一秒被抓包。 许南骁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顺势在她发顶吻了一下:“怎么了?” 岑音抿了抿唇,轻声问:“阿骁,你亲过吗?” “……”许南骁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她,“你想试试?” 岑音抬眸,目光恰好对上他微微扬起的双唇。很好看的唇型,在灯光的照耀下,让人忍不住多想。 她坦承点头。 虽然现在路上没人,但保不齐等会儿会有人经过,许南骁犹豫片刻,拉着她走到了一旁足有一人粗的梧桐树后。 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坚硬的树干,硌得有点疼,岑音本能地想远离,却忘了他就在自己身前,她往前靠的举动,像极了投怀送抱。 茂密的梧桐树遮挡了外界的光亮,四周越发黑暗,可黑暗在这时候,却像是最好的催化剂。 岑音能感觉到他眼底沉沉的躁动,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直至与她的彻底交融。 双唇上落了一股柔软的触感,岑音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还是许南骁比较无师自通,在轻轻啄吻了几下后,缓缓加深了力道。 在他的带领下,岑音也慢慢习惯了这种亲昵,他衬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让人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面的路上传来交谈声,岑音吓了一跳,陡然清醒,把身子往后缩。 许南骁也终究适可而止,将她搂进怀里后,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没有试用感想吗?” 岑音提议的时候大胆,此刻却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你闭嘴。” 许南骁轻笑一声,不逗她了。 俩人各自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燥热慢慢褪去,突如其来的晚风穿越树梢,带着凉意往身上扑,就连平日里嫌吵的蝉鸣,此刻也消失无踪。 许南骁无声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岑音音,南音巷的夏天,好像快结束了。” “嗯,但是——”岑音仰起头,嘴角轻扬,语调轻快。 “属于我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END】 第50章 南音巷并不是她的乌托邦,你才是。 随着一场小雨侵袭,南音巷的夏天似乎真的到了尾声。 他们终将走出小巷,奔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出发前往北城的前一晚,岑音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林艳突然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还顺道把门锁上了。 岑音回头看到她正经的神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妈,你怎么了?” 林艳走到身边,跟她一起蹲在行李箱前:“我刚听你爸说,你准备跟阿骁一起在校外住?” “我爸怎么传的话啊。”岑音无语地挠挠脸,“我跟欢欢一起住,他和温辞住对门。” 林艳轻啧一声,一副“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嫌弃表情:“有区别吗?” “……”岑音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妈知道你们年轻人的观念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妈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林艳拍拍她的手,“但是你毕竟还小,要是实在忍不住……要做好措施知道吧?” “妈!”岑音第一次跟人聊起这话题,还是自己的妈妈,双颊瞬间红透,支支吾吾地说,“不会的,起码过个两三……一两年再说吧。” “我信你们,还是信你爸是秦始皇?” “……”她妈最近是不是跟许阿姨混多了,怎么变这么潮了? “反正,我可不想这么快当外婆啊。”林艳掏了掏口袋,把一个小盒子扔进了岑音的行李箱里,“以防万一。” “妈!”岑音拿起那盒子,跟掌心里握了一团火似的,浑身都烫。 “真用不着。”她眼疾手快地把盒子塞回林艳的裤子口袋里,嘴巴比脑子更快,脱口而出,“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感觉更尴尬了。 “不是……”岑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见林艳摆了摆手。 “你爸?”林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岑音:“……?” 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总觉得这笑声骂挺脏的。 * 好不容易把母亲劝退,岑音的脸还热着,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岑音深呼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许南骁看起来刚洗完澡,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色短袖和黑色休闲裤,慵懒地靠在门框上。 头发应该是刚吹干,显得分外蓬松,顶上一撮呆毛非常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岑音帮他压了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挤了进来,顺势把门关上。 “你脸怎么这么红?”许南骁疑惑地打量。 刚才和母亲的对话瞬间又在脑子里播放,岑音表面淡定地说:“收拾行李太累了,有点热。” 许南骁拿起书桌上的遥控器,把空调调低了三度,背靠在书桌上,顺手将她拉进怀里。 虽然交往还没几天,但许南骁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亲昵,他的右手抚在她后颈,灼热的唇精准无误地落了下来。 不得不说,许南骁在这方面堪称神童,才第二次,就明显熟练了很多。 彼此的呼吸都渐渐变得急促,眼见着岑音的脸红透了,他终于停了下来。 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许南骁莫名其妙地强调:“岑音音,大学里男的那么多,你不准看他们。” “你怎么突然担心这?”岑音的上半身往后仰,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随便说说。”他神色平静地移开了眼神。 岑音想了想,正想开口,楼下突然传来岑明的呼喊声:“音音!” 岑音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回:“怎么了?” 幸好距离远,岑明并没有听出她嗓音里的颤意,只热情地催促:“你下来!” “我……”岑音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敢直视他躁动未褪的双眸,“我下去看看。”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岑明不知道在厨房里捣鼓什么,岑音刚进去,就听到他问:“行李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你和阿骁一起住的话。”岑明看了眼客厅,关上厨房门,才神秘兮兮地问,“要不要带点……那啥?” “……”她妈想歪就算了。 怎么她爸也这样了?! 岑音本能地想拒绝,但脑海中,却突然涌起刚才唇齿交缠的画面。 他们才交往几天,就这样了。 以后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檐下,还没有爸妈监督,会不会突然克制不住,好像还真的难说…… 就算他克制住了。 岑音自己都无法保证不对他的□□产生任何邪念。 岑音的右手蹭了蹭脸,突然改变了想法:“带点……也行。” 岑明的右手往口袋里掏了许久,拉着她的手腕,把东西往她掌心里塞。 岑音捏了捏,触感好像不太对。 她低头一看,是一张鲜艳的人民币。 “……”岑音嘴角一抽,“爸,你说的那啥就是钱啊?” “嘘!我这不是怕被你妈听到嘛。”岑明虚瞪她一眼,压低声音说,“你俩住在一起,以后家里的支出总不能全让阿骁来负担,咱不能欠别人的,这是爸上个月省吃俭用挤出的全部私房钱了,你拿着,不够的话爸下个月再省省。” “爸,谢谢你。”岑音颇为感动,但又忍不住提醒,“但我那天看到,客厅电视柜最右边抽屉里,最下面那本书的152页和153页之间,还夹着两百。” 岑明:“……” * 第二天一早,岑音的口袋里塞着三百块现金,怀里抱着南南,跟许南骁一起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这是岑音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家乡。 甚至,也是第一次坐飞机。 随着飞机越升越高,舱内也越发安静。 后座的江意欢和温辞头靠着头,已经开启了补觉模式。 岑音有样学样地往许南骁肩头一靠,闭上眼睛前,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许南骁偏过头,只见她把一个粉色信封塞进了他手里。 他怔了片刻才想起来。 自己之前还花了五百,请她帮他给自己写情书。 他早忘了,没想到她还真记得。 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岑音塞完情书就睡了过去。 许南骁拆开信封,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信纸。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情书,或者搞怪的土味情话,却没想到开头几个字,就让许南骁定住了目光。 【To十八岁的许南骁】 许南骁喉结微滚,目光向下移动。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你应该正在奔赴理想的路上。 或许,也正在为你们的未来担忧。 担忧年少的自己,在男朋友这个位置上,是否会做得不够好;担忧大学里,是否会有比你更适合站在她身边的人出现;担忧她会不会有一天觉得,你不再值得她喜欢。 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所忧心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 原来昨晚,她就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 他早该知道的,岑音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过去四年里,你的朋友们,无条件地支持你、偏爱你,你的家人,虽不善言辞,却始终以你为荣。 而你的女朋友岑音音,她一直很爱很爱你,甚至比在南音巷的那三个月更爱你。 你们虽然有着不同的努力方向,心却始终在同一频率。 或许你觉得,对她来说,南音巷像一个乌托邦,但她告诉我,南音巷并不是她的乌托邦。 你,才是。 所以,请放下忧思,随心所欲地往前走吧,不论高山险阻,抑或惊涛骇浪,她一直在你身边,而未来的一切,也都值得你期待! 对了,现在岑音音应该也在你身边吧?那请帮我给她带句话——】 破折号后面一片空白。 像是没有写完。 但右下角却已经落了款—— 【二十二岁的许南骁】 许南骁怔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故意这么写的。 他侧头看去,岑音正靠在他肩头安睡,但睫毛却微微颤动着。 许南骁扬起嘴角,缓缓朝她靠了过去。 …… 感觉到眼前的光亮被遮住,他的脸似乎就在咫尺之遥,岑音的右手在毯子下,悄悄攥住了裙摆。 其实,第一次夹带私心代写情书,她哪里睡得着。 从听到他把信纸折好塞进口袋的动静开始,她就竖起了耳朵。 她想听听,十八岁的许南骁,觉得四年后的自己会最想对她说什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那一封情书换一句告白,她也不亏。 正这么想着,一股温热突然落在双唇,转瞬即逝。 许南骁低沉的嗓音,随之在她耳畔响起。 极其常见的两个字,比起告白,平淡很多,但却让岑音的心猛然一颤,迟迟没有回归平静。 他说—— “老婆。”- end-【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