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说,最好不要和有白月光的人谈恋爱么?
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谈到像我这样的,失格的恋人。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一分。就在三个小时前,我刚和女朋友做了恋人间最亲密的事。
那是一次淋漓尽致的欢愉,屋内的淫靡气息至今尚未散尽。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睁着眼。
是因为我刚从一个春.梦中惊醒。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成年人谁还不会做春.梦呢,这当然没什么大不了。
——可如果我说,在这梦中和我淫靡的人,是我的初恋前女友呢?
而我的现女友,现在就躺在我的左手边。
她睡着了,面容恬静,呼吸匀称。
唉。
时间的轮盘拨回八个月前,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
遇到殷念那天,我正在光启号五层的“蓝鲸”酒吧里,消磨着在这艘游轮上的最后一天。
在海上的这几天网络时好时坏,没有朋友圈,没有短视频,现代人习以为常的喧嚣戛然而止,孤独感便随之降临。
特别是到了晚上,站在甲板上向外眺望,就像是被蒙住了眼睛,能看到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就连最近的海面也无从看见。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坠海,可能连一声救命都来不及喊就会被吞掉了。
这时候人类的脆弱与渺小就显得格外真切,连带着孤独感也尖叫起来。也许正是为了逃避这份孤独,我才会走进“蓝鲸”酒吧。
光启号对外宣称造价一百多亿,光是酒吧就有十多家。现在想想,在那十多家酒吧里,我偏偏选择了会遇到殷念的那家——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而当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看到殷念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喜欢我。
遇到殷念的时候,现场的乐队正演奏着什么。这里的乐队每天一换,据说整艘游轮上的乐队多达十几支,来自三十多个国家与地区。
不知名的钢琴曲里,殷念在我面前放下一杯莫吉托:“可以请你喝一杯么,陈小姐。”
光启号的乘客名单是公开的,只要稍加留心,知道一个人姓什么并不困难。所以我并不讶异殷念这样称呼我,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我就知道,殷念为什么找我搭讪。
并非我有什么读心术,只因为殷念的喜欢坦坦荡荡地写在脸上,眉毛是弯弯的嘴也是弯弯的。
她穿着酒红色丝绒吊带裙,明明是极性感的装扮,可语气却带着少女般的天真。不像是在搭讪陌生人,倒像是在跟闺蜜撒娇似的。
天真与诱惑在她身上奇妙地交融,我那时候才懂得,这两种气质原来可以如此和谐地共存。
这种矛盾性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如果在感情里我是一张白纸,也许我真的会难以拒绝,甚至会想主动跟她发生点什么。
谁能拒绝无光无际的海上、一个姐姐的邀约呢?
海似乎总是危险与浪漫共生的。海吞进泰坦尼克号,海又捧出太阳。在海上似乎总要发生点旖旎而又刺激的事,才符合人类对海的浪漫想象。
而正是在这样的海上,姐姐眉眼含媚,姐姐向你许诺一个糜烂的沉沦的夜。如果这时刚好你饿着,而姐姐也没吃,那么一拍即合发生点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惜我没有这么豁达,我只是个被姜伶甩掉还走不出来的,悲惨的可笑的倒霉鬼。
于是我摇摇头:“刚分。”
刚分的意思就是还没放下。
不打算马上开始下一段。
我想我的拒绝已经足够明显,所以我没想到殷念会直接靠过来,臂肘抵在沙发卡座上,凑近我的耳边说:
“陈小姐,你不知道走出一段感情最快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么?”
对于空窗已久的人来说,殷念的的话确实是赤.裸裸的引诱。
让人心动。诱人沉沦。
一连几日的孤独,让我在面对这诱惑一时难以拒绝,却又不肯真的接受。
便只好垂眸,没再搭理殷念。
也许是我暧昧不清的态度让殷念误会了些什么,她慢慢靠了过来,贴着我坐下。
随后我落在沙发上的手变得痒痒的——殷念的指尖从我手背蹭了过去。
很短暂,像一片羽毛掠过,一触即离。
很快,小拇指又传来冰凉的触感——殷念的小拇指慢慢靠了过来。
陌生的触碰感在我指尖荡起一阵酥麻感,但却并不叫人讨厌。
也许是因为殷念着实太美了。美得叫人难以拒绝,听之任之。
这么想着,小拇指上的触感更切实了,并慢慢扩散到无名指、中指——殷念的指尖在我指背上慢慢地、慢慢地画了几个圈。
这以后她又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拇指,并不实,只是虚虚地勾着,好像随时会抽离。
再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慢慢滑进了我的指缝。
酥麻感从指缝出发,径直荡到我的心里。
我的手被虚覆着,意识到我没有挣开的意思,殷念才进一步动作。
最终她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指尖紧紧收拢,掌心贴上掌心。
过分亲密的举动终于使我清醒过来。
我扭过脸去,诧异地看向殷念,与她对视。
这个举动却仿佛向她传达了另一种信号。
她慢慢地、慢慢地凑近过来,浓颜的脸在视野中放大,最终一个吻降落在我的眼角。
她温柔地嘬去那些泪水。
——就在刚才,因为想到姜伶的缘故,我没忍住又掉眼泪了。
姜伶之前我没有被人吻过,姜伶之后我第一次被人亲吻。
手心没有出汗,心跳也没有加速。
只是有些生理性的呼吸急促。
原来被不爱的人亲吻是这种感觉。
殷念吻干那些泪水,又垂眸与我对视,一双眼里欲念迷蒙,波光流转。
我知道她在索求更多。
至于后来。
后来我被殷念带去了她的舱房,在那里我们极尽淫靡之事,窗外海浪涌了又落。
到的一瞬间,我短暂地解脱了,成为了一个没有过去的自由人。
分手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没有借助任何助眠药物。
舷窗外,海浪澎湃了一整夜。
我于是知道,和不爱的人做.爱是什么感觉。
-
第二天是光启号返航的日子,我醒过来的时候殷念已经醒了,正眨着眼睛看着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见我醒了,她笑起来,说早啊。
我愣了下,随后也说了声早,但明显不自然得多。
像这样和陌生人,我还是第一次。
褪去了酒精和夜色,尴尬便像死水上的绿藻般迅速蔓延开来。
殷念像是看出我的尴尬,噗嗤一声笑了,还蜷起食指来刮我的鼻子。
就这一下举动,恍然间让我有了一种我们正在谈恋爱的错觉。
但一想到我们目前的关系,我便只觉得割裂了。
只是当那冰凉的手指落在我鼻梁上,又顺着鼻梁缓缓向下,最终着落在唇瓣,又蜻蜓点水般飞走时,我的心还是荡漾了片刻。
只因殷念的目光太过缱绻,看向我时会给我一种她爱了我好多年的错觉。
我只是个俗人,是俗人就免不了在那样的注视下心旌荡漾。
殷念的眼睛,怎么说呢。
你看着那双眼睛,就会想到春天里花开,想到风吹过草浪。
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故事感,爱意却又太满也太纯粹。
我想起了一个有点年头的游戏——纪念碑谷。
用游戏比做人似乎不太合适,但殷念的气质确实和这款游戏很像。
——唯美的,天真的,治愈的。
眼神不自觉飘忽了一下,瞥见白被下若隐若现的沟壑,雪色的。
攀升上去,是殷念纤尘不染的肩。
在晨光的照拂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圣洁的白。
“这么喜欢看着我,要不然跟我谈个恋爱啊?”殷念笑了,“以后,就可以天天看了嘛。”
她倒是大方,笑得也甜,好像棉花糖,我想知道一口下去是不是能糊一嘴的甜?
没有答案,因为下一秒殷念就凑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又要亲我,我依然认为这个互动不该存在于这种诡异的关系之间,于是向后躲了一下。
结果殷念只是伸手从我头上拿下一小片棉絮。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干脆就不再接话,光着身子起身去洗了个澡。
有的问题本来也是不用回答的。
等下了船,天各一方,海市这么大,两个人这辈子也再难见上一面。
海会替我们藏住这一夜。
洗完澡,我问殷念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吃早饭。殷念说她早上吃不下东西。我顿了一下说最好还是吃吧,经常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
殷念听完快乐地笑了。我发现她好容易快乐。
然后她问,“我可以理解成陈小姐是在关心我么?”
我很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说,“同样的话我也会跟不吃早饭的同事说。”
殷念这时露出了有些受伤的眼神来,那一刻我的心软成了一滩。
如果社会是一个大型多人在线游戏,那么美貌便是堪称ssr级的被动技能,是能够比肩外挂的存在。
没人看到一个姐姐做出那种表情能不心软——但凡她对女性有那么一点怜爱之心。
我天生偏爱女性而双标地认为,对男性冷硬是人之常情,但要是对女性冷硬,特别是对一个尤其好看的姐姐冷硬,那简直就是罔顾人伦、违背天理、不符姬德。
那一刻我心软地想,如果我和殷念之间没有隔着个姜伶,如果我已经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也许我会说点殷念爱听的。
可是没有如果。
临近中午的时候,光启号驶入海市港口。
取走行李,坐上接驳车,彻底分开前我说,“再见,殷小姐。”
殷念也说,“再见,陈小姐。”
两个再见,给这一晚画上了句号。多完美的对称。
嘴上说的是再见,其实哪有想过再见。我对这成年人的虚与委蛇心知肚明。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再见之中,至少有一个人的再见,是真心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