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选那日，是个阴雨天。
看着一个个花朵般娇艳的面庞从面前一一走过，让我不由得感慨时光匆匆。
林仲逸原本就对这次的选秀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断地换人，看了十数人后才堪堪选中两位出身不高、长相秀丽的女子，只是那两人的表现中规中矩，让我觉得有些无趣。
这宫里就是要多些有趣的人，漫长的日子才不会太无聊。伴随着我这样的想法，新一轮的秀女缓缓入场。
一个穿着淡黄色襦裙的女子迈着小碎步缓缓走近，样貌在这一轮秀女中不算出众，不过随着她脚步的挪动，竟在大殿内的红色地毯上留下一朵朵白色莲花。
真是有趣。
我转头看向一旁的林仲逸，他果然也被这女子的步步生莲所吸引。
一旁的小太监对着名册高喊道：“苏州织造贺岁之女，贺新夏，年十八。”
贺新夏端庄地跪下叩头，道：“臣女贺新夏，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祥康金安。”
我笑着说：“贺小姐这步步生莲倒是十分有趣。”
贺新夏抬头微笑着解释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女久闻皇后娘娘贤名，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故特此献上，愿博娘娘一笑。”
“巧思难得，有这样的人侍奉在皇上身侧，也能为皇上排忧解难了。”
一旁记录的小太监听懂了我的话，立马高呼：“贺新夏，记名留用。”
“臣女多谢皇上、皇后，定不负皇后娘娘期望。”
听见贺新夏的回答，我嘴角的笑意更甚。
整场选秀下来，一共入选三人。
御史大夫之女，严若。
忠武将军之妹，方雪韵。
最后就是我非常感兴趣的苏州织造之女贺新夏。
回宫的路上，我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青云有些疑惑地问道：“娘娘为何如此高兴？那个秀女贺氏明明冒犯了娘娘，娘娘不仅没有惩处，还那样称赞她。”
“你不觉得她的想法很有趣吗？本宫欣赏这种会为了目标使用手段的人。”
即使她略显愚蠢。
三日后，合宫觐见。
我端坐在上位，看着下面众妃嫔叩头请安。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青云赐座。”
“谢皇后娘娘。”
一众老人入座后，青云开口道：“众小主向贵妃娘娘请安。”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司云梦柔声摆手：“起来吧。”
“这位妹妹就是皇上新封的瑜才人？”郑雁芙语气疑惑地询问着，但眼神不断里却透着审视。
“才人贺氏，参见郑妃娘娘。”
面对郑雁芙不善的眼神，贺新夏并未露怯，十分淡然地起身屈膝行礼。
可惜这乖顺的模样并没有让郑雁芙解气，毕竟此时的她对于昨晚林仲逸召贺新夏侍寝这件事并未解气。
她郑雁芙入府时，正是林仲逸与大皇子斗争最白热化的时机，所以入府就是专宠，才能让郑家倾力支持他林仲逸登上皇位。
我作为林仲逸的妻子，对于宠爱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要的一直是和林仲逸对等的地位和尊重。
奈何阚珍性子沉闷，不得林仲逸喜爱。关夏始终出身太低，没有依仗，就算扶持也做不了郑雁芙的对手。
至于林仲逸的青梅，周惜霜。许是林仲逸特意提醒过，郑雁芙入府后那皇子府里就像没有这个人了一般。
导致这整个后宅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和郑雁芙对抗的，想想那段日子真的无趣极了。
贺新夏在如今后宫中，虽称不上貌美，新奇手段倒是不少。
听说昨日林仲逸原本并未打算召幸新入宫的妃嫔，没想到在探望郑雁芙回寝殿休息的时候在宫道上与回宫的贺新夏相遇。
当时她头戴一枚珠花，能在黑夜中发出绿色微光，瞬间引起了林仲逸的注意。
“听闻贺才人有一枚珠花，能在黑夜中发光，莫不是传闻中的夜明珠？这等宝物今日怎么不戴来让我们开开眼呢。”
“娘娘谬赞。嫔妾那枚珠花并不是什么夜明珠，只是在一枚珍珠上涂抹了荧粉，这荧粉在夜色下才能发出一丝微光而已，娘娘若是瞧得上，嫔妾晚些时候将荧粉送到烟雨阁。”
贺新夏沉闷的声音从地上传来，这副略显狼狈的模样让郑雁芙心里略微舒坦。
我瞧着郑雁芙满意的模样适时开口：“妹妹，难得瑜才人有这样的心思，这样跪着也累了，快让瑜才人起来吧。”
郑雁芙惊呼一声：“哟，快起来。倒是本宫忘了，这有了身孕感觉记性大不如前了，竟然忘了还没让瑜才人起身，瑜才人不会责怪本宫吧。”
贺新秀说：“嫔妾不敢，郑妃娘娘贵人事多，一时遗漏也属正常。”
郑雁芙捂嘴轻笑：“瑜才人不仅人聪明，这嘴巴也灵巧，难怪三位秀女中皇上如此看重你呢。”
这突如其来的捧杀让贺新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笑着说：“郑妃娘娘过誉。”
“好了，郑妃，听太医说这几日你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我见事态已经朝预想的发展，开口打断郑雁芙的问询，将话题扯到她的身上。
“太医说臣妾不过是初有孕，才会总是感觉不舒服。龙胎长得十分健壮，有劳皇后娘娘忧心了。”
提及孩子，郑雁芙温柔地轻抚着肚子，话里是掩不住的高兴。
“如此便好。”我满意地笑着点头，接着视线转到一旁的司云梦身上，“司贵妃前些日子操持选秀辛苦了，如今本宫身子好些了，这协理六宫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找本宫。”
“多谢皇后娘娘，这六宫事务繁杂，嫔妾定当努力学习，不负皇上和娘娘的期望。”
“说起这协理六宫，听说贵妃娘娘让内务府裁撤了进贡的血燕，如今后宫各处皆用白燕。”
郑雁芙这番话，引得屋内众人齐齐看向司云梦。
“是吗？司贵妃，你奉行节俭是好，但郑妃宫里的血燕不可以撤掉，万事都没有龙胎要紧。”
我并没有给司云梦解释的机会，语气虽然温和，但言辞里却给她扣上一顶目光短浅的帽子。
司云梦起身半蹲着朝我欠身行礼，道：“是嫔妾的疏忽，等下便命人给郑妃将血燕送去，为表嫔妾的歉意，今后每日的血燕嫔妾都让身边的李嬷嬷亲自送到烟雨阁。”
我并未如往常一般立刻开口让司云梦起身，而是笑着看向郑雁芙。
此时的郑雁芙正半倚着椅子，手不停地在并不明显的肚子上轻抚着，面上的神情十分得意。
郑雁芙此刻的眼神全都集中在司云梦的身上，自然错过了司云梦座位后面那个半侧着身子对着她的李嬷嬷眼里那转瞬即逝的蔑视。
那种完全不把她当作人的轻蔑。
我瞧着顿觉惊奇，紧接着脸上的笑容更甚，伸手虚扶一把，“如此便好，快起来吧。”
接着语气严肃地说：“如今后宫多了几位妹妹，倒是比从前热闹许多，本宫甚是欣慰。但是有些话本宫还是不得不说在前面，皇上子嗣单薄，如今只有郑妃有孕，往后大家要尽心尽力服侍皇上，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其次便是要和睦共处，本宫眼里容不得脏东西。”
“是！”众人齐声应答。
我微笑着说：“今日说了这么久的话，想来大家也都累了，跪安吧。”
“臣妾告退。”众人齐齐起身行礼，接着退出栖梧宫正殿。
众妃嫔离开没多久，青云就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走进来。
“娘娘，刚刚收到消息，今早郑大人弹劾司翰林教女无方，苛待龙胎。”
我问道：“皇上那边怎么说。”
青云答道：“皇上那边说，让娘娘您好生教导司贵妃。”
林仲逸的答案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既如此，你就请司贵妃到栖梧宫一趟，今日本宫正好有空。”
“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坐这儿。”我抬手示意司云梦坐到我身边来。
“本宫刚刚看了上月后宫的开支，相比皇上登基前，各宫的用度裁撤不少。”
司云梦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是，臣妾如今各宫用度过于奢靡，就单是一顿午餐，嫔位以上就是十个菜的份额，所以才想从缩减用度节约开支。”
“缩减各宫用度，确实立竿见影，但长久下去或许会让宫人产生不满，从而不能尽心伺候主子。”
司云梦有些懊恼地说：“这点臣妾倒是没有想到。”
我笑望着司云梦说：“皇上刚登基，这后宫里大多是前朝服侍多年的宫女、太监。这已故的司皇贵妃把控后宫多年，位同副后，原本想着司贵妃协理这六宫会比本宫更有心得。”
司云梦低垂着眼眸，道：“娘娘过誉，嫔妾少时长居南阳老宅，与族中亲眷并不熟悉。入宫后更是与家中联系断了联系，如今承蒙娘娘眷顾，臣妾得以在这后宫安稳度日。”
我轻叹一声：“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们离开家人住进这后宫，本宫作为后宫之主，自然是要对后宫众人负责的。”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妾钦佩不已。这协理六宫之权臣妾定当好好使用，不负娘娘的期望。”
我长舒一口气，脸上笑容更甚：“既如此，这缩减用度的方法就停止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本宫相信你可以想到更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