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她不听55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今日运动量超标,江惊岁熬夜也熬不动了,回来路上就一直在睡。
上来楼,江惊岁开门往家里走,身后传来一声:“江惊岁。”
江惊岁打了个哈欠,困倦不已地扶着门框回头,嗓音带了点哑的“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要视觉福利?”连祈提醒她一句。
啊,之前是这样说的来着,但她现在太困了,没那个精神劲儿了,江惊岁揉了揉眼睛:“今天不要了,改天吧。”
“限时的。”连祈单手扶住门,慢条斯理地挑起眼尾扫她一眼,“就今天过期不候。”
“这还能限时?”
“当然。”连祈气定神闲地说,“解释权在我这里。”
这怎么听着有点像强买强卖呢?
江惊岁终于转过身来:“不能延期?”
“倒也不是不能——”连祈尾音停顿一下。
这意思就是有条件了。
江惊岁很上道,大手一挥地表示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至于她能不能答应,那是另一说了。
连祈侧头思考片刻:“要求暂时没想到,先记着吧。”
“那不行。”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转她这来了,江惊岁从心里由衷地感谢了她太姥姥一把。
“限时的,就现在过期不候。”她说。
哇。
空手套白狼?
连祈眉梢一挑,正要开口说话,江惊岁已经兀自开始了倒计时:“三、二、一,好了,你什么都没说,过期了。”
连祈:“……”
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时间啊。
这倒计时数得比火箭上天都快。
“协议就此达成。”江惊岁单方面地宣布道,随后双手合十歪放在脸侧,比了个休息的姿势。
“晚安,我要睡了。”
-
夜已经深了。
许是晚上那会儿跟江惊岁聊起了往事,连祈做了个梦。
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梦里的他年龄更小,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不变的是满地的狼藉,屋里到处是被砸坏的家具,掀翻的桌椅,碎瓷片和玻璃碴迸溅得到处都是。
他的视角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冷眼看着幼年的那个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扑过去试图抱住男人的腿,却因力气不足被甩到一边:“爸爸别打了!别打了!”
空气里充斥着男人的怒骂和女人隐忍到极致的哭泣声。
场景一转。
气氛压抑的客厅里,亲戚朋友在此汇聚一堂。
女人抱着孩子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沉默地流泪。
老爷子拄着拐杖跪了下来,任谁扶也不起来:“絮絮啊,我替振成给你道歉,这事是他的错,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但你也要为孩子想想,要是离婚了,孩子怎么办?”
“是啊,嫂子。”旁边几个女人也在轮流劝,“孩子还这么小,你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吧?”
“振成是喝多了酒,有点上头,他已经当着全家的面认错了,也说以后绝不喝酒了,你就给他一次回头的机会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女人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天际是灰突突的沉云,今年又是一个漫长晦暗的冬季,好像春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轰隆隆——
远处一道闷雷炸起,闪电划破黢黑的夜幕,连祈倏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格外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能听到他稍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北安的夏季多雨,夜里时常会下一场急雨,晨光熹微时天气又会放晴。
阳台的窗户没关好,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带来一股黏润的水汽。
闷热又潮湿。
连祈闭了闭眼,梦里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纵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记忆却丝毫没有褪色。
都说年龄太小的时候,人是没有记忆的,但只要经历的事情足够深刻,记忆便无法消除。
连祈手臂横挡在眼睛上,听着窗外滚动的雷声缓了缓呼吸,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是一片漠然。
他起身到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而后单手撑在洗手台上,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子里。
暖光灯从头顶打了下来,他没穿上衣,右肩上陈年的旧伤疤就这样露了出来,像是某种无声的烙印。
伤口会愈合,但留下来的伤疤却不会消失。
就算时间过得再久,也一样。
连祈轻扯了扯唇角,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从卫生间出来,他在床头柜上随手摸了盒烟,走到窗户前,咬了一根烟出来,垂眸点燃。
睡不着了。
擡手腕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了。
连祈有些倦怠地捏了捏鼻梁,又擡眸看向远处未知的夜幕。
雨势逐渐转大,云层里滚着闷雷,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连祈只是安静地望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搁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两下。
这点动静打破了房间里的阒寂。
连祈如梦初醒般地轻眨了下睫毛,回过神来之后,寻声望向床头的方向,黑暗中手机屏幕微微亮了两下。
他侧头盯着那点朦胧的亮光看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过去。
是江惊岁发来的消息。
自从先前有一次江惊岁给他半夜消息,他没看到之后,连祈就把手机关了夜间模式。
睡觉时也会设成震动。
江惊岁:【你看这个。】
江惊岁发来一张照片,是初中的毕业照。
毕竟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了,照片的边缘微微泛着黄,岁月的痕迹很明显。
发完消息,江惊岁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了,继续整理书架。
这都半夜了,连祈又不熬夜,她也没指望能接到连祈的回复,就是顺手给他发了个消息。
没想到刚放下手机,连祈那边就回复过来:【这不是初中毕业照?】
江惊岁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睡?】
连祈:【睡了,又醒了。】
连祈:【你又熬夜了啊,刚才还说困了。】
江惊岁坐在地毯上,相册还在腿上摊开着:【本来是困了,洗完澡陪饭桶玩了一会儿,突然又精神起来了。】
既然睡不着,她干脆就趁着这个时间把书架整理了一遍,
结果意外翻出来了初中的毕业照。
还以为搬这么多次家,这些照片早就丢了呢。
连祈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江惊岁嫌打字麻烦,索性点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视频接通之后,手机屏幕骤然暗了下来。
他那边没开灯,偶尔一道闪电擦过,江惊岁才能借着这点亮光看到他的侧脸。
“你怎么连灯都没开啊?”江惊岁有点疑惑地问。
这句话像是提醒到了连祈,他慢半秒地“嗯”了一声,过去按开了台灯。
房间里稍亮了些。
连祈弯腰开灯时,江惊岁看到了摄像头里一闪而过的烟,一根燃着的烟夹在他手指间,火光在黑暗中隐约明灭。
她眨了眨眼,忽然问他:“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连祈说话还是平时的语气,只嗓音里稍微带了点刚睡醒的哑。
江惊岁不说话,盯着他看了两秒钟,他那边的光线很暗,也看不出来他脸上是什么情绪,但联想起来连祈刚才说的那句“睡了,又醒了”,江惊岁又问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这次连祈没有否认,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明白了。”江惊岁自动把这两句话关联起来,自顾自地点头,“因为做噩梦了,所以才会心情不好。”
听她这样说,连祈眼底的情绪终于散开了些,笑了下说:“真没有。”
江惊岁坐在地上没动,一只手托着下颌,眼神直勾勾地望过去:“连祈同学,做人要诚实。”
“好吧。”连祈学着她的语气,点了点头诚实地说,“确实是有点心情不好。”
见他承认,江惊岁拿开腿上放着的相册,另一只手扶着旁边的书桌,举着手机站了起来:“那你门反锁了吗?”
“嗯?”
她这话题跳跃得太快,上句跟下句完全没有关联,连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话的意思就是——”江惊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过来给我开门。”
江惊岁摁断电话,关了灯从书房里出来,走到对面,还没伸手按门铃,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连祈身上穿了件无袖t恤,领口还是潮湿的,江惊岁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仰脸看他:“不是做噩梦了吗?”
她伸手碰了碰他同样湿漉漉的睫毛:“我来哄你睡觉。”
连祈很配合地露出一脸中了彩票的表情:“我待遇这么好?”
“那是当然。”江惊岁说,“这是男朋友的专属待遇。”
江惊岁身上也是睡衣,短袖短裤,在家里这样穿温度正好。
但在连祈这里就不太行了。
他房间里开了空调,屏幕上显示的温度是十八度,江惊岁一进来就打了个激灵。
这空调温度开得也太低了吧?
是卧室,还是冷藏室啊?
江惊岁从抽屉里翻了遥控器传出来,把空调给关掉了。
屋里还是冷。
江惊岁拽了条毯子,裹到身上坐到客厅沙发上了。
“很冷?”连祈给她倒了杯热水过来。
江惊岁不想伸手,示意他先放到茶几上:“你没觉得冷吗?”
六月份,北安还不算很热,夜间温度在二十三四度左右,江惊岁到八月份才会开空调。
连祈伸手过来,薄而干净的掌心朝上:“你摸。”
江惊岁把手放过去,指腹传来的触感温热干燥,反倒是她的指尖有些凉。
还真是不怕冷。
就在这时,搭在他掌心的手忽然被握住。
连祈稍微用力一拽,江惊岁完全没有防备,直接顺着惯性向前,一头栽进他怀里。
另一只手找不到着力点,慌乱之下按在了他腰腹上。
连祈装作诧异的样子:“让你摸的是手,你往哪摸呢?”
“……”
江惊岁一言难尽地看向他,要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