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她不听30
凌晨一点半。
连祈洗完澡从卧室里出来,就听到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响。
他单手抓着条白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头发,水珠顺着凌乱发梢往下落,他也没管,走过去弯腰捡起手机来。
汪子肖打来的视频通话。
连祈切换成了语音模式,这才点了接通,随后又把手机往圆几上“啪嗒”一丢,坐到沙发上继续擦头发。
“喂喂喂?”手机开的免提,汪子肖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寂静,“咋回事儿啊你这是,怎么给换成语音了啊?”
“刚洗完澡。”连祈微微弓着身,半湿不湿的毛巾抓在手里,闷头擦着头发。
他没穿上衣,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运动裤,裤腰两条细细的抽绳垂下来,绳结末端金属质地的卡扣荡在半空中。
汪子肖不明白他俩大男人之间还矫情个什么劲儿:“那有啥,在宿舍里又不是没见过你换衣服,你还跟我见外?”
连祈懒得搭理他这话,直接问:“有事?”
“有。”汪子肖咋咋呼呼地道,“出来喝酒啊,我在酒吧这儿等你。”
连祈:“?”
朋友,没事吧你?
这个点去什么酒吧?
“几点了,还不睡觉?”连祈匪夷所思地扫了一眼手机上角显示的时间。
“这才几点?”手机那边有点吵,汪子肖的声音混夹在酒吧的背景音乐里,“年轻人的夜生活,都是这个点才开始啊。”
“早睡早起,知不知道?”
“早睡早起这个概念,在我这个年龄阶段,有点过于前卫了。”汪子肖嬉笑又正经地说,“我还不能够理解。”
“那你能理解熬夜猝死这个概念么?”
“……”汪子肖不接他这话,充耳未闻地搁下一句,“赶紧的,你不来,我就去你家敲门了啊。”
随后啪地挂了电话。
外面一直有放烟花的,声音回荡在小区里,连祈左右也睡不着,拿了车钥匙出门。
到了酒吧。
他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汪子肖。
邱明宇和杨天也在。
让连祈略感意外地是,这个时间,酒吧里的人居然比平时还要多。
大过年的,怎么也不在家休息啊?
都跑出来玩了。
汪子肖似是看出来他疑惑,大咧咧地解惑道:“今天是跨年夜啊,年轻人不都出来找热闹的地方玩?也就你,这么早就回家睡觉。”
连祈懒懒地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盘:“肖总,半夜两点了,这还叫早?”
“才两点而已,你能不能也跟年轻人学学?”汪子肖不以为意,“天天过得跟退休老大爷似的。”
连祈懒得接他这话,拿了杯冰水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还不回家?”
“不是我还不回家,是我被赶出来了。”提起这事,汪子肖就想抓头发,“我妈说我再不带女朋友回去,就让我滚出去睡大街,我这不就听话地滚出来了?”
“挺好的。”连祈的手要擡不擡地冲他敬了一杯水,“这才是妈妈的好儿子。”
“……”
汪子肖总觉得这人是在嘲讽他。
“江惊岁呢。”汪子肖略过这个话题,脑袋歪着往他身后看,“没跟你一块过来啊?”
“她睡了。”
话音将将落下,旁边走来一个妆容精致的漂亮姑娘,笑盈盈地望向连祈:“帅哥,加个联系方式行吗?”
姑娘眼睛弯起,笑得很甜,一只手将手机推了过来。
桌上其他三个人齐齐将脑袋扭了过来。
连祈没太多反应,细密睫毛轻擡了下,嗓音稍显冷淡:“抱歉,不太方便。”
“这样啊。”年轻姑娘遗憾地点了点头,收回手机转身离开了。
汪子肖有点忿忿不平:“我方便啊,为什么不找我要?”
对面座位上的杨天瞅他一眼,吐了个大实话出来:“你非要跟他坐一块,你怪谁?”
汪子肖:“那你跟我换个位。”
“我拒绝。”杨天没有半点兄弟情谊地无情拒绝道,“他也挡我桃花。”
旁边邱明宇唉声叹气起来:“看来长得帅就是有用啊,走哪儿都有人要联系方式。”
汪子肖翻一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
邱明宇很是费解:“每次都说不太方便,你到底有啥不方便的啊?”
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懒得想,一句不太方便就糊弄过去了。
连祈擡了擡眼,神色懒懒倦倦地说:“我有喜欢的人,再加别的女孩儿不太好吧?”
邱明宇也是一个白眼:“我每次问,你每次也都是这句,你敷衍起码也要有点诚意吧,你——”
说到这里,邱明宇忽然嘴里来了一个急刹车,想起来前段时间见过的那位“红豆妹妹”,邱明宇在此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冷不丁地扭头看向连祈,表情半是懵然半是震惊:“草,你这话不会是认真的吧?”
这话他听了六七年了。
从大一开学,有小姑娘跟连祈表白的时候,连祈说的就是这句。
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但邱明宇一直也没见他跟谁走得近过,就以为这只是一句搪塞之词,但想起来连祈态度明显不一样的那位“红豆妹妹”,邱明宇忽然不是那么确定了。
连祈有点无聊地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半融化的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说话还是那种懒散低缓的语气:“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邱明宇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他说那些话时看似漫不经心,但还真没有信口胡言。
旁边的汪子肖已经听懵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能。
虽然知道连祈和江惊岁的关系很好,但高中毕业之后,江惊岁不告而别,连祈至此之后,再也没提过江惊岁的名字。
汪子肖也就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他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是真的啊。
心情复杂地消化这信息半天,汪子肖见杨天和邱明宇没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靠近连祈说:“我还以为你是跟江惊岁这次见面之后,才又旧情复燃起来的。”
连祈不置可否地轻瞥他一眼。
小王子有句话没说对,其实不是旧情复燃,是一直念念不忘。
“你既然放不下,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去找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惊岁去了哪里。”汪子肖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
“你还是不了解她。”连祈眼皮稍垂下来,说话嗓音淡了些,“那时候她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我一味地凑上去,只会让她把我推得更远。”
江惊岁曾经的那些朋友,都是这样子断联的。
有些事,只能靠她自己去想通。
不是说时间过得够久,很多事就能慢慢地放下了,但伤口的愈合确实需要时间。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等她把这个坎迈过去了。
等她觉得这页可以掀过去了。
于是再回头看向身后的路。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江惊岁。”汪子肖一定要说但是,“但我还是觉得你这个想法有问题,白白浪费那么长时间。”
连祈轻嗤一声:“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我的恋爱经验比你丰富多了好吗!”这话完全不能忍,汪子肖拍桌而起,以一种吹牛逼的语气说,“我谈过的恋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连祈:“结果每段都无疾而终。”
“……”
你妈的。
在酒吧没待多久,连祈意兴阑珊地喝完一杯冰水,拿着车钥匙起身:“走了。”
“哎,你走了,我去哪?”汪子肖还想去他家蹭个沙发。
“睡大街去吧你。”
“……”
-
江惊岁一夜都没睡好。
楼下一直有人在放烟花爆竹,烟花持续到半夜两点多,终于消停一会儿,不到五点钟,爆竹声音又跟着响了起来。
这是北安的过年习俗之一。
大年初一,在开车上路之前要放一挂鞭炮,寓意是今年一切顺顺利利。
窗户也隔绝不住恼人的噪音,江惊岁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烦躁地睁开眼睛。
这才六点半。
外面的天蒙蒙亮。
楼下的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频繁起来。
江惊岁顺手把受惊的猫抱到怀里,揉了揉耳朵安抚两下,另只手从枕头
她点开微信,习惯性地看了眼朋友圈。
汪子肖大半夜发了条动态,定位是在一家酒吧里。
还配了张图。
是一张随手抓拍,像素很糊,跟用座机拍出来似的,江惊岁一眼认出来连祈,虽然只有半个模糊的侧影。
这么晚还去酒吧?
他不是老年人的作息来着,怎么也跟汪子肖学会熬夜了?
屏幕再往下滑,江惊岁意外地看到了连祈的动态。
他发了张昨晚的烟花图,配文也很简单,就四个字:
——岁岁平安。
很少见他发动态。
江惊岁好奇地点进去他的朋友圈里,动态果然很少,半年不见一条,但每年的除夕倒是挺准时,就一句岁岁平安。
再加一张抓拍的烟花图。
微信列表里已经有了不少未读消息,都是拜年祝福语,江惊岁一一回复了信息,又点开跟连祈的对话框,问他一句:【你昨天那么晚,还去酒吧了呀?】
随后放下手机,起床去洗漱。
她刷完牙,从卫生间里出来,连祈的消息也回复过来。
连祈:【被小王子喊过去的。】
连祈:【醒这么早?】
江惊岁咬着皮筋捡起手机来:【太吵了,睡不着。】
连祈:【难得起这么早,要过来吃早饭么?】
江惊岁立刻丢掉手里干巴巴的吐司:【吃!】
连祈打了豆浆,去楼下早餐店里买了小笼包和煎饺,江惊岁慢吞吞地过来敲门的时候,他刚把食物端上餐桌。
不得不说,自己打的豆浆和外面卖的就是不一样。
豆香味要浓稠很多,早餐店里的杯装豆浆兑水兑得太多了。
江惊岁拿勺子又舀一口:“你今天不去你舅舅吗?”
“今天不去。”连祈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他那边拜年的人太多了,我过两天再过去。”
江惊岁点头:“噢。”
“没去你小姨家?”
“不方便。”
连祈:“怎么?”
江惊岁慢吞吞地放下碗:“平时可以过去,过年不打扰他们了,我小姨他们回老家了。”
许芸早就跟她提过这事,想带着她一块回游皓爷爷家,但江惊岁婉拒了。
她跟许芸的关系再亲近,他们也才是一家人。
她一个外人不好掺和进去。
吃饭完,江惊岁从快递盒子里翻了对联出来。
过除夕节,合作过的各大甲方爸爸们按惯例都送来了新年礼包,前段时间快递就到了,除了手办模型和立绘海报之外,里面还有印着自家logo的对联。
甲方爸爸们不遗余力地在各个方面加大宣传效果。
江惊岁搬着椅子出来,摇摇晃晃地要往上面踩,连祈一只手扶住椅背,一只手截过她拎着的对联,“啪”地贴到了门框上方:“贴这里?”
“……”
拖出来的椅子毫无作用。
看来个子高还是有好处的,他连椅子都用不到,擡一擡手就轻轻松松地贴上了。
江惊岁稍弯了弯腰,要从椅子上跳下来,连祈接了她一下,江惊岁把手搭到他掌心里,稳稳当当地跳了下来:“你不贴对联啊?”
对面门框上光秃秃的。
“没买。”连祈顺手将椅子拎到一旁。
“那你来我这里拿,我有好多。”江惊岁拖着椅子回到客厅,又从快递箱子里翻出来一副,转手拍到连祈怀里。
“过年嘛,也要稍微有点仪式感。”
“那行。”连祈将手里的对联抖开,打算去贴上。
江惊岁拿着透明胶带跟在他后面,一边扯着胶带,一边说:“我等会儿要去趟我爷爷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饭桶先放你这里?”
“狗粮也给我吧。”连祈接过她递过来的胶带,利落地贴好对联和福字,“喂完它,我带它出去逛逛。”
“那我等会儿拿给你。”
把金毛托付给连祈,江惊岁放下了一桩心事,原本想着要不就带金毛一起回去,但狗子又晕车,这下省事多了。
八点半,陈云憬开车过来,到了小区楼下。
江惊岁要拿的东西太多,连祈帮她把礼盒拎了下去,然后站在单元门前的台阶上,隔着点距离看她。
江惊岁看他一眼,上车之前忽然说:“我中午吃完饭就回来。”
连祈笑了:“行,那我等你回来。”
“……”陈云憬有些不耐地敲了敲窗框,“走了,磨蹭什么呢?”
江惊岁这才拉开车门,上了车。
陈云憬发动车子,一边按上车窗,一边扫了眼倒车镜,懒洋洋地问了句:“你男朋友啊?”
“不是。”江惊岁还在低头扣安全带,“就是邻居啊,之前跟你说过的。”
“你们这不太像邻居。”
谁家邻居关系能有这么好啊?
他连他邻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因为除了邻居之外,还有一层关系。”江惊岁说,“我们以前是同学。”
“多以前?”
江惊岁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她哥哥还挺八卦,不过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说:“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毕业。”
陈云憬“”啊“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头:”那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看你们的相处不像邻居,也不像老同学,跟恋爱的情侣似的。”
这话出来,江惊岁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过了一会儿。
“哥。”江惊岁忽然坐直身子,斟酌着用词开了口,“我有个朋友——”
陈云憬:“你可以直接说是你。”
“这样我就不想跟你说了。”
“那行。”陈云憬从善如流地改口,“你有个朋友。”
“我那个朋友——”江惊岁斟酌半天用词,发现这事还真不太好说,干脆又换了个说法。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和一个女孩子,从小就是同学,一起长大,关系也一直很好。然后高中毕业之后,她跟你什么都没说,突然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还跟你单方面地断了联系。然后多年之后,你们俩又遇见了,你会是什么心情?”
陈云憬瞥她一眼:“所以,你是那个伤人的,还是伤心的?”
“这不是重点。”江惊岁不理他这话,继续问,“你觉得你会是什么心情?”
陈云憬自我代入了一下:“那肯定是生气又郁闷吧。”
江惊岁:“那你会原谅她吗?”
“那得看她怎么做了。”
“她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她呢?”
陈云憬:“这好说,让她也原封不动地经历一遍就行了。”
“……”
江惊岁郁闷地倒回了座位上。
江惊岁的爷爷奶奶家,在北安近郊地区的镇子上。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江文宪和陈岚他们已经到了,兄妹俩拎着礼盒下车,跟家里的长辈一一打过招呼。
江惊岁跟老家的亲戚并不亲近,她小时候放假都是待在外公外婆家的,只有过年时她才会跟着江文宪回来这里。
高中毕业之后,她一直留在了宁川,现在数数时间,也有六七年没回来过了。
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透着陌生。
正厅里,两个堂嫂正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兄妹俩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个神游天外,一个面无表情。
江惊岁以前没见过这两个嫂子,她堂哥结婚的时候她在上大学,也没有时间回来。
今年还是第一次见面。
但先前打过交道,二堂嫂是在出版社工作的,前段时间找江文宪要了她的微信号,问她能不能画实体书的周边海报。
江惊岁借口太忙,把这事给含糊过去了。
亲戚之间开口,那肯定当免费劳动力来使用的,江惊岁自觉跟这位堂嫂关系还没熟到这个份上,不愿意掺和到这里面来。
这会儿堂嫂又旧事重提。
大概是觉得当面说这个事,江惊岁应该会不好意思拒绝。
“我最近没有时间呢,手头上还有好几个商稿在排单。”
在长辈面前,江惊岁一向都是软妹人设,说话温温糯糯的,好似没什么脾气,这会儿说起拒绝的话来,听着也没什么说服力。
“那等你有时间了再画也行,我这儿不急。”堂嫂接话道。
闻言,陈云憬眼角余光也朝这边扫了一下。
跟亲戚说话就是麻烦。
明明听出来江惊岁不想画的意思了,还偏要装作听不出来的样子,大概是笃定了他这妹妹会碍着亲戚关系,不好意思拒绝。
“其实不建议你来找我。”江惊岁收起手机看她一眼,歪头想了想才温吞吞地说,“我只接商稿,而且收费不便宜。”
她比划了一个数字:“书籍海报的话,商稿买断版权大概是这个价位。”
堂嫂一愣:“咱们这种关系还要谈钱?”
“用的。”江惊岁点了点头,“亲兄弟,明算账,就算是哥哥让我画稿,我也是要收钱的,更何况我们还隔着一层关系呢。”
说着,她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地看向陈云憬:“对吧,哥哥?”
“……”陈云憬面无表情地点头,“对。”
这个时候又知道喊他哥哥了。
不想在正厅里继续跟那些并不熟悉的亲戚们尬聊,江惊岁正要起来,爷爷过来了,指了指外面说邻居正在举办婚礼,撵着都还没对象的兄妹俩一块出去,让他俩过去凑个热闹了。
江惊岁咬着跟棒棒糖,搬了个小□□,坐在大门口,一边逗着家里养的小猫,一边兴致盎然地朝那边看着。
啊,凑热闹好啊。
不知道他们婚宴上会准备什么饭呢。
反观陈云憬,头也不擡地按着手机,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
——与我无关。
对门一个婶婶过来跟江惊岁搭话:“文宪家的闺女是吧?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江惊岁当然不记得。
并且很费解,为什么大人们总爱说这句。
婶婶:“我记得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今年有二十四五了吧?还没结婚啊?”
“结啦结啦。”江惊岁就知道会问这个问题。
逢年过节,催婚催生成了过年期间不可缺少的一个话题。
婶婶有些惊讶:“结婚了?那怎么没听你爸说过,也没办喜宴啊?”
“嗯,偷偷结的,因为我对象他不举,所以我们很快就离婚了,我爸嫌丢人,就没跟你们说。”
“啊、啊?”这个答案显然不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婶婶结巴起来,“要、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不用啦,婶婶。”江惊岁笑眯眯地戳了戳橘猫肚子,语气欢快地说,“也不止是他的原因,我也不孕不育呢。”
“……”
婶婶闭嘴了。
婶婶魂不守舍地走了。
陈云憬一言难尽地看过来:“你个小姑娘,这样造自己的谣不好吧?”
下午,村里要传遍了。
江惊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她才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别来打扰她清静就行了。
镇子上的年味要浓郁一些,邻里之间都会互相串门拜年,江惊岁又不认识这些人,索性就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一边逗着橘猫,一边在手机上跟连祈聊着天。
说起了堂嫂要白嫖她当劳动力的事儿。
连祈:“你答应了?”
江惊岁:【怎么可能,一张商稿五位数呢,同样都是花时间和精力,我为什么不去接甲方爸爸的单子呢?】
虽然甲方爸爸的事很多,但起码钱到位了。
江惊岁:【其实甲方爸爸也很让我吐血。每次都跟我说:“老师,再改改吧,还差点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就是那个意思。”我就得苦思冥想地揣摩他的意思。】
江惊岁:【还有最崩溃的是我给出了十几版稿子,最后甲方爸爸说:“还是用第一版吧,我觉得第一版最好。”我那时候就拼命劝自己,这是给了钱的,给了大钱的,我忍。】
江惊岁:【但有时候忍无可忍的时候,也会在反思,我真的需要赚这笔钱吗?】
连祈听得直笑,低低的笑声顺着耳机漫过来。
他俩开的语音通话,因为陈云憬在旁边,江惊岁不好意思出声,所以一边听着连祈说话,自己在手机上打的字。
江惊岁:【我另一个堂嫂刚才还跟我说,让我不要这么拼,早点结婚多好。】
连祈“嗯?”一声,笑着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江惊岁:【我才不要。】
江惊岁:【每次被甲方爸爸折磨得心如死灰的时候,一听别人劝我,女孩子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经事,我就立马燃起了斗志。虽然很不喜欢反复修改画稿,但如果让我回家结婚带孩子,我可以改到死,改三千遍我都能忍了。】
跟连祈这样吐槽完,江惊岁郁闷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陈云憬看她摘下了耳机,斜靠着门框懒懒丢来一句:“还说不是男朋友。”
“是好朋友。”江惊岁仰头瞅他,更正道,“哥哥你就没朋友的吗?”
“没这种异性好朋友。”
陈云憬似笑非笑地瞥她,咬字的重音有意落在“异性”这俩字上。
江惊岁眨了眨眼,不接他的这个话茬,放下橘猫起身站起来:“走了,吃饭去,吃完饭早点回家。”
大年初一,北安有去寺庙烧香拜佛的习俗。
江惊岁早上已经跟连祈说了,等她回来下午就去静远寺。
中午吃完饭,没在老家这边多待,跟陈云憬一块回了市区。
到小区门口之后,江惊岁下了车,在手机上给连祈发了消息:【我在门口等你,就不上去了。】
她收了手机,站在路边上往远处看。
快三点钟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沿着街道两侧在走,反倒是没什么车辆。
看方向,都是去静安寺的。
连祈五分钟就从小区里出来了。
静安寺不远,他们没开车,走着过去了,花了半个多小时。
寺里人山人海,空气里有浓郁的香火味弥漫。
行人分成了两拨,一部分人往大雄宝殿里走,另一部分往月老庙里挤,江惊岁都没什么兴致,顺着人潮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连祈侧头看她:“不去拜一拜?”
“假的。”江惊岁双手抄着兜,歪头说,“我不信这个。”
“那你就跟我走吧。”连祈擡起下巴点了点大雄宝殿,“我去上柱香。”
“走吧。”
江惊岁跟着他进去,但没有上香跪拜,只歪头瞧着连祈,忍不住指点道:“你这姿势不行,要把香举过头顶,这才叫上香——‘上’这个字,你明白吗?”
闻言,连祈眉尾稍扬:“你不是不信菩萨么?”
“虽然不信菩萨。”江惊岁过来托住他的手腕,将香往上举过头顶,语气认真地说,“但我信财神,无比虔诚地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