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暖盯着屏幕上“陆远川”三个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喉咙发紧。林夏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催促：“接啊！万一是公关危机呢？”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
“看微博了吗？”陆远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冷静得不像话。
“刚、刚看到。”姜暖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
“别回应。”他简短地说，“公司会处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似乎他正在看文件。姜暖鼓起勇气：“那个……会不会影响你？”
陆远川停顿了两秒。
“你明天有录音。”他突然转了话题，“《夜雾》第七集**戏，准备得怎么样？”
姜暖一怔，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惦记工作。“练了几遍，但情绪还差一点……”
“睡前喝温水，别吃辛辣。”他语气平淡，仿佛热搜上的绯闻与他无关，“挂了。”
通话结束，姜暖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发呆。林夏凑过来：“就这？没解释？没安慰？没‘我会负责’？”
姜暖把手机扔到一边，仰头倒在沙发上。“他说公司会处理。”
林夏撇嘴：“不愧是陆远川，公事公办。”
姜暖闭上眼，腕骨上似乎还残留着超市里他手指的温度。
2
第二天清晨，姜暖是被喉咙的灼痛感惊醒的。
她试着发声，只挤出一丝气音——失声了。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青，喉咙红肿。她想起昨晚失眠到凌晨三点，抱着冰水一遍遍练习台词，空调还开得太低。
手机震动，录音师发来消息：【10点开录，别迟到】。
姜暖往喉咙里喷了半瓶喷雾，裹上围巾冲出门。经过药店时，她犹豫了一下，没进去——陆远川最讨厌声优临时吃药影响状态。
录音棚里已经坐满了人。陆远川站在控制台前调试设备，银边眼镜反射着冷光。姜暖缩在角落猛灌温水，希望奇迹发生。
“姜暖。”陆远川头也不抬，“先试第七集最后那段。”
她硬着头皮走进录音间，戴上耳机。台词本上的字在眼前模糊成片——
【“你骗了我！”（撕心裂肺地）】
这种状态怎么撕心裂肺？姜暖绝望地想。
音乐提示音响起，她张开嘴——
“你……骗了……我……”
沙哑的、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生锈的门轴转动。录音师猛地摘下耳机，所有人看向她。
陆远川皱眉推开门：“怎么回事？”
姜暖低头比划着喉咙，不敢出声。一旁的老赵递来纸笔，她写下：【喉炎，能继续】。
陆远川盯着那张纸看了三秒，突然摘下耳机。“今天不录了。”
姜暖猛地抬头，正对上他冷冽的目光。
“所有人出去。”他扫视一圈，“你，”手指指向姜暖，“留下。”
3
录音棚瞬间空荡下来。
陆远川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推到姜暖面前。“喝了。”
杯盖旋开，浓郁的药草味扑面而来。浅琥珀色液体里浮着胖大海和金银花，杯壁上贴着标签：【每日三次，饭后饮用】。
姜暖愣住——这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
“陆导，我……”
“别说话。”陆远川翻开笔记本，“你昨晚练到几点？”
她竖起三根手指。
“空调温度？”
她比了个“18”。
陆远川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知道声带小结怎么形成的吗？”
姜暖摇头。
“就是你这种不要命的练法。”他合上本子，“跟我去医院。”
姜暖下意识后退：“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陆远川已经拎起外套，见她不动，忽然俯身。姜暖屏住呼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掠过她耳边，拽了拽她的围巾。
“逞强的人最麻烦。”他说。
4
私立医院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点滴声。
姜暖坐在诊疗室外，脖子上贴着导电贴片——声带检查刚做完。陆远川靠在对面墙上翻检查单，侧脸被LED灯照得近乎透明。
“急性喉炎，伴有轻微水肿。”医生推门出来，“最近绝对禁声，配合雾化治疗。”
姜暖急得在手机上打字：【我后天有重要录音！】
医生摇头：“至少静养一周。”
她肩膀垮下来，眼眶发酸。这是她第一次担纲重要配角，如果被换掉……
“调整录制计划。”陆远川突然开口，“你的戏份延后。”
医生离开后，走廊只剩他们两人。姜暖打字的手在发抖：【对不起，耽误进度】。
陆远川看着那行字，突然伸手盖住手机屏幕。
“你的声音，”他声音很轻，“值得被珍惜。”
说完这句话，走廊瞬间安静下来，不一会儿，陆远川哼起姜暖熟悉的旋律，让她想起在幼时在录音棚学母亲哼歌的场景。
姜暖抬头，发现他镜片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可能是今早摔的。
护士过来带她去雾化室，转身时，她听见陆远川打电话：“对，重新排期……不，不换人。”
雾化面罩罩上来时，姜暖的视线模糊了。
5
治疗结束已是深夜。
姜暖推开诊室门，看见陆远川坐在长椅上睡着了。他手里还捏着她的检查报告，眼镜滑到鼻梁中段，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她蹑手蹑脚走近，发现他手机屏幕亮着——备忘录页面写着：
【姜暖声线分析】
高频区损耗需修复（暂停高强度台词）
低频区稳定性良好（可尝试旁白类工作）
推荐食谱：银耳雪梨（附做法）
姜暖鼻子一酸。
“看够了吗？”陆远川突然睁眼。
她慌忙后退，差点被输液架绊倒。陆远川扶住她手腕，指尖的温度比医院空调暖得多。
“送你回去。”他松开手，拎起药袋。
出租车里，姜暖偷偷用余光看他。陆远川正望着窗外霓虹，喉结上的那颗小痣随呼吸微微起伏。
手机震动，林夏发来消息：【热搜撤了！陆远川公司发声明说只是同事】。
姜暖熄灭屏幕，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6
三天后的深夜，姜暖的喉咙终于能发出声音。
她正对着镜子练习气息，门铃突然响起。监控屏幕里，陆远川拎着个纸袋站在门口，黑大衣上落满雪粒。
“陆导？！”她拉开门，冷风卷着雪花扑进来。
陆远川递来纸袋：“录音棚空着，去试试。”
袋子里是润喉茶和她的台词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新标注。
姜暖套上外套就跟了出去。陆远川的车里暖气很足，放着极轻的钢琴曲。等红灯时，他忽然问：“能说话了吗？”
“嗯。”她小声应道，“好多了。”
陆远川点头，从储物盒取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是超市那款限量薯片，焦糖布丁味。
“补充能量。”他目视前方，“别吃太多。”
姜暖捏着包装袋，心跳声大得仿佛盖过了车里的音乐。
录音棚空无一人，设备却都开着，显然有人提前准备过。姜暖戴上耳机，听见陆远川的声音：“从第七场开始，慢慢来。”
音乐响起，她深吸一口气——
“那年夏天，蝉鸣声很大……”
清澈的、带着细微沙哑的声音流淌出来，比生病前更有质感。录音间的玻璃映出陆远川的身影，他靠在控制台边，嘴角微微扬起。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姜暖摘下耳机，听见他说：
“这才是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