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慕婉最近很忙。
纱帘交叠着几层，完美的隔绝了外边的光。
她蹑手蹑脚的从榻上爬起，因为整个床榻大的可以睡下七八个人，她完全没有顾虑会惊醒另外一边睡着的人，小心翼翼的掀起纱幔，准备钻出去的时候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重重的一声扑在他怀里。
天道最近施加的压力越来越重，王林只能靠睡觉来过渡这种痛楚，但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真正睡好，只是更加难受而已。
他坐起身，低眼看着趴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人，扯了扯唇：“去哪？”
她垂着脑袋直起身，依然是一个跪坐在他身上的姿势：“藏书阁。”
王林顿了下，他共感到了李慕婉刚刚撞上他那一下的痛感，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脸：“疼？”
李慕婉别扭的拍开：“要疼也是你疼。”
王林短促的笑了下，纵容的嗯了声。
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暧昧，李慕婉见他拉着自己的手腕下意识紧张了瞬，注意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后又放松下来。
“师祖。”
两人越凑越近，王林轻嗯了声。
李慕婉抬眸，突然说：“你喜欢我。”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笃定。
“嗯。”
王林垂眼，偏头亲她。
李慕婉不躲不闪，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抬手扶着她的腰和抵着脖颈，怕她拒绝一样。
两人安静的接吻。
李慕婉突然拉开了点距离，用很轻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好了。”
王林掌心贴着她的后腰不许人躲，闻言掀起眼皮不经心道：“不喜欢你喜欢谁？”
李慕婉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了，但还是回应：“谁都不能喜欢。”
轻颤着的眼睫带着潮意，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二人承受着同样的痛苦，靠着这个绵长而细密的吻求得短暂庇护之地。
“谁都不喜欢。”
天道带来的压力疼的他眼前的画面光怪陆离，唯一看的清的是，面前眸子里含着潋滟春水的少女。
“只喜欢你。”
他忍耐着，缓慢而坚定道：“我们都不能再对这份感情装聋作哑下去，从我醒来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非你不可。”
他们共感着对方的欢愉，却无法触碰到对方的痛苦，唯有爱意，将两人牵连在一起。
潮湿雨季的余韵，匿于朦胧烟雨的缱绻细语，潇湘醉青山，疏影斜映泛起阵阵涟漪。
“还好你喜欢上的是我。”
李慕婉突然说。
王林沉溺于一场未尽雨季。
他咬字清晰的说：“我只会喜欢上你。”
2
“你知道天逆珠吗？”
王林挑眉看过来：“你知道？”
李慕婉嗯了声：“看书看到过。“
王林想了想：“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她最近的修为一路暴涨，多亏了某人的贡献，差点可以一人拳打问天宗。
王林抓着她的手腕，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摩挲着，看的李慕婉心惊胆战。
想抽回来又被他借力拉入怀里。
他笑了下，抬眼：“要不再努努力，争取帮你上个修仙界第一人？”
李慕婉沉默了会：“要不，算了？”
王林无声的看着她。
李慕婉妥协了：“来吧。”
她咬牙想，反正最后就那么点时间了，让他开心些比一切都重要。
或许是找到了解决办法，李慕婉心情也好了点。
3
一月之期来的很快，那天天色突然暗下来，仿佛预兆着不好的事情。
问天宗上下的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举起剑杀向王林，而李慕婉尚未从这一切回过神来，意识就已经被剥离在之前与天道见面的白色空间。
计划被打乱，李慕婉没有办法，咬牙试图突破这片空间，天道不带丝毫感情的警告：“李慕婉，别做无意义的事。”
她情绪崩溃的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去攻击这个空间，大喊道：“你不是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现在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天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的任何打算吾都知晓，你的小心思在吾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她依然不停的攻击，担心慌乱的情绪让她无法顾及到自身，还在妄图用言语告诉天道：“你不是说只有我才能让他甘愿赴死吗，你只留了我的躯壳在外边，你的筹码不够，你让我出去！”
“足够了。”天道陈述着事实：“仅凭你的躯壳，就足够他自愿去死了。”
连只是躯壳他都不舍得伤害。
李慕婉真正崩溃到极点。
随着无法连成句的措辞，空间终于产生裂缝。
天道语调终于产生了起伏：“他真是疯了。”
意识突破桎梏回归本身，入眼的就是覆盖着尸山血海的问天宗，所有人都被迫成为天道的棋子，不存在自己的情感意识，莫名其妙的走入死亡。
王林安静的站在她对面，神色温柔缱绻，伸手准备将她接入怀中。
她看见自己拿剑正要捅向的人，瞬间晃了下神，剑掉在地上却没收住力，她一如往常，顺着力气扑进王林怀里。
他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将她抱进怀里，嗓音哑的不行：“回来了？”
“嗯。”李慕婉眼底含泪，点了点头。
天道并不容许两人都多作温存，化作人形出现在半空中：“王林，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李慕婉死，你自己选吧。”
4
如雪长发染上血迹。
王林怔了些许，怀里的李慕婉却突然安静下来。
他下意识低头。
“不用你选。”李慕婉抹了把眼泪，坚定道：“我替你选。”
她低声念了段上古巫语，王林还来不及想她从哪学的，自己心口突然仿佛被挖去了一块一样，一颗珠子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带着他承受了几千年的痛苦，抽离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意识。
天道却是语气一变：“天逆珠。”
随即身形一动就要抢，李慕婉没给祂机会，眼神一变，将王林推开后抓着天逆珠二话不说吞下去。
她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王林一直以来承受的痛苦。
只来得及眷恋的看一眼王林。
李慕婉深呼吸了口气，她平静的看向一直以来从未露过真容，却无时无刻不在将他二人逼上绝路的天道。
“我不会杀他，我的选择是。“
李慕婉一字一顿道：“杀了你。”
如同王林多次挡在她面前一样。
尸山血海里，她共感到了王林千年以来的绝望崩溃无助，到最后的麻木。
天逆珠和王林先前带给她的修为让她足以于天道打的不相上下。
天道逐渐露出真容，癫狂的笑：“他都杀不了我，你又凭什么？”
李慕婉一剑将祂斩落于地，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上的血：“就凭我抱着跟你同归于尽的心。”
她弯下腰，贴近它的脸轻声说：“他不信天命，我也不信，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操控我们。”
李慕婉一剑将祂捅了个对穿，眼神是轻而淡的蔑视：“光这还杀不了你是吗？”
她笑了下：“那加上我跟天逆珠呢？”
天道逐渐露出恐惧的表情。
李慕婉轻笑了声。
“自爆。”
——补——
王林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他会死，死在李慕婉手里，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手上天道图腾他第一次就看到了，当时的心情除了心疼外就只有复杂，那一瞬间，他给自己安排好了结局。
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如果死在她手里，那么她是否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自己了呢。
他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将修为尽数渡给李慕婉，却也导致了真正的大战开始之时，他并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去抵抗她的巫术。
是的。
如果他愿意为了李慕婉而赴死，那么同样爱着他的她，又怎么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呢。
等他醒时，天道已经身形俱散，李慕婉抱着剑无意识的躺在他身侧，跟被天道操纵时一模一样。
魂魄不见了。
王林一瞬间慌乱无措起来。
突然天逆珠从她眉心飞出，刺眼的光芒将一切笼罩，时间被拨回了这场大战之前，所有人死而复生，唯有她，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天逆珠说，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总有一日，她会醒的，等她醒来，一切都会有答案，你会想起所有。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王林想。
如果你活着你就应该回到我身边，如果你死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抱着天逆珠给的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近乎是度日如年，却又不敢死。
她会醒的。
而当她醒来的那一瞬间，所有失去的记忆填补了他脑海中缺失的记忆。
只有她才能让自己自愿被封印。
从醒来时就一直疑惑的事，得到答案。
原来我早就爱上你了。
王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