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冷冷的桂花香,少年望着她的眼中透出哀求,她看到他嘴角的伤痕,心里一阵疼,却还是报复性地说谎伤害他: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当初也不过是喜欢你的脸而已。”
把自己说的肤浅,把他贬得除了容貌一文不值。
鞠言以为他会轻蔑一笑,轻而易举地转身离开,像他从前对他前几任女友那样薄情。
可那个矜傲的少年脸色却在霎时苍白,像是被打了一枪似的定定地怔在了原地。
他无助地望着她,默然良久,低声哀求道:“……只是喜欢我的脸也无所谓,只要你还有一点喜欢我……”
黑暗中,鞠言的眼睛不知不觉有些潮湿,眼前的画面逐渐朦胧。
白灿的灯光忽然亮起,鞠言惊醒过来,这才发觉电影已经结束了,讲了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摸到湿涔涔的脸才发觉自己原来哭了。
伴随着片尾曲,演员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她抬眼瞥的那一眼,恰巧是他的名字。
影厅闹哄哄起来,人们纷纷起身离开,鞠言将搁在腿上的包挎到肩膀上,和杨欣、穆晓菲一起出了影厅。
还没走出电影院,穆晓菲就迫不及待地问鞠言:“是不是很帅?”
“嗯……”鞠言心不在焉地笑了下。
穆晓菲:“我第一遍看的时候连剧情讲的是什么都没不知道,全程光看脸了!”
“欸?小言,你怎么哭过了?”注意到鞠言脸上淡淡的泪痕,杨欣关心地问道。
穆晓菲得意非凡地轻推了杨欣一下:“结尾的时候还不够感人么?
鞠言浅笑着点了下头,借着电影让人动容的片段,掩饰了过去。
可能因为傍晚时触碰到了和林今世有关的回忆,明明忙了一天,鞠言却毫无睡意,她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心绪完全无法平静,不受控地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2点了,鞠言从床上爬起来,在笔盒中找出了那张珍藏的很好,写着林今世名字的座位条。
分手时,她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唯独这张纸条怎么也狠不下心丢掉。
-
高二下学期,初秋。
第一节晚自习上课,教室里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书本的轻响,月考的座位条从最前排依次往后传递。
寂静无声的教室忽然冒出了几声压着嗓音的惊叹。
似乎喊得是林今世。
鞠言的笔尖顿了下,仰起脸。
前排的朱蕊将传下来的座位条递给她,悄声道:
“小言,坐你位置的好像是林今世。”
鞠言怔了怔,佯装若无其事地接过。
洁白细长的小纸条,黑色墨水印着他好听的名字。
高三(9)班林今世考号14 物理
那一天,物理这门鞠言并不喜欢,甚至有点儿讨厌的学科,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她先将纸条放到课桌里,拿湿巾将桌面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才将它贴到课桌的左上角。
一到了下课,贴在她的桌子左上角的座位卡成了小小的景点,班级里几个要事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跑过来“打卡”确认。
黄欣瑶是第一个跑过来看的,她追林今世追的很凶,谈起他的语气总是势在必得。班级里有其他女生不小心提起他的名字,黄欣瑶立刻看过去,大眼睛里射出警惕的冷意。
鞠言从前经过前门旁黄欣瑶的位置时,余光曾不经意间,看到过被刻在桌子上的他的名字。
黄欣瑶和鞠言同寝室,总是在寝室里大谈有关林今世的话题,在寝室里直接称呼林今世为:“我男人。”
有关林今世的任何话题,鞠言从不参与,从没让任何人知道她喜欢他。
第二天早晨,鞠言又将椅子也擦了擦,才放心离开。
被各项学科轮流折磨了两天之后,月考结束。
整个教室里充斥着拖桌椅的噪音,分隔开的课桌重新并回一起,清空的课桌也重新被书籍填满,学生们纷纷将贴在左上角的座位卡被撕掉,揉皱丢进垃圾桶。
鞠言悄悄扫了一圈四周,确保没有人注意自己后,她小心地将林今世的座位卡揭下来,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像小孩子藏一颗糖的心情,鞠言的嘴角漾上了一点淡淡的笑,她从抽屉里抽出数学卷子,预备把被打了红叉的题目摘进错题本中。
“鞠言!”
黄欣瑶的声音,鞠言抬起头,对上她的笑颜:
“你位置上的座位卡可以给我吗?”
鞠言微微一愣,撒了个谎:“我已经丢了。”她抱歉地笑了一下。
黄欣瑶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儿,追问道:
“丢垃圾桶里了吗?”
鞠言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黄欣瑶没有怀疑,不甘心地和邵芳翻了一阵垃圾桶,直到铃响了,才遗憾地走回座位。
那一次物理考试,鞠言考的特别好,几乎是超常发挥。
-
林今世的生日在鞠言入职的一个月后。整条地铁走道两侧墙壁上的电子屏里皆是他的粉丝为他投放的写真。
鞠言一路目不斜视地走着,眼梢却无法视而不见,朦胧的他,只在余光中也能惊艳四座。
鞠言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敢用余光偷看他的时光。
偶然在学校里与他擦身而过,她的心瞬间加速搏动,不敢回头再多望一眼他的背影。
只是眼角的余光掠到的那一点,以及他从她身旁经过时,带起的那一瞬的微风就够让她用整个晚自习来回味。
出了地铁站,以为能避开,可人行道旁高悬半空的广告牌也全是林今世的照片。
直视是他,眼梢是他,连仰视都是他。她心底的人从四面八方出现,纠缠着她,不让她忘记他。
午餐时间,鞠言和杨欣她们围着一张小圆桌坐下。
“虽然每天都不想上班,但想想一路上都能看到林今世,心情就好多了。他这张脸简直就是我的心理咨询师。”穆晓菲惬意地将下巴搁到桌面上。
小助理乔楠疯狂认同。
鞠言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地吃着午餐,穆晓菲见她对林今世的事情总是淡淡的,愈发起了“征服”的念头。
她当即在自己的手机找出一段林今世的剪辑视频拿给鞠言看。
“比比,你要是看了这段视频还没有对他心动的——”
“四位女士,可以和你们一起坐吗?”
杨树荣的声音打断了穆晓菲的话,他端着自己的午饭走过来。
“……”
杨欣尴尬地笑了下:“当然。”
得到了同意,杨树荣拉开仅剩的一把椅子在鞠言对面坐下。
杨树荣也是本院的心理咨询师,仗着比她们大了十几岁,工作资历久,总是喜欢对实习的女同事说教。
穆晓菲本来正在热情地向鞠言安利林今世,他一过来,立刻没什么话了。
“现在天气都冷了,怎么还喝冰的?”杨树荣看着穆晓菲放在桌上的冰咖啡。“男的倒没事,女生喝多了宫寒,以后怀不了孩子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就不嫁呗。”穆晓菲懒懒地答道,吮住吸管喝了一大口冰咖啡。
杨树荣:“到时候后悔了可别怪孙老师没尽到责任啊。”
穆晓菲没有再搭腔,杨树荣将话题引到鞠言身上:“小言,你谈过恋爱吗?”
鞠言不是很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谈起自己的私事,只简单回答道:“谈过。”
杨树荣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对男人不感兴趣呢。”
穆晓菲立刻帮鞠言说话:“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比比肯定是看清了你们这些男人的真面目,才对你们不感兴趣了!”
闻言,杨树荣嘿嘿笑起来,俯身靠近鞠言:“怎么分的呀?”
最痛苦,最想忘记的回忆再度闪现到她的眼前。
鞠言微摇了摇脸:“我不想谈这个了。”
杨树荣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隔在镜片后的眼睛幽幽地观察着她:“这是,被伤得很深啊,要不要孙老师麻烦帮你心理辅导一下?”
鞠言心里泛起一阵反感。
杨欣看了鞠言一眼,试着把话题转开:“孙老师,你今天接了几个来访者?”
杨树荣喝了口咖啡,朝她伸出三个手指。
“说起这个我就无语,你们知道吗,我今天的那个来访者,简直可以说是无病呻吟。”孙志鹏在几个年轻女性面前,不由得滔滔不绝起来:
“自己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和男人发生性关系,现在又后悔了,觉得——”
“来访者是出于信任才会将自己的**告诉你。鞠言打断他。
她的语气严肃,说得毫不客气,杨树荣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有什么,你们三位都是咨询师嘛。”
鞠言继续道:“拿来访者的**来当作谈资,好像不是一个合格的咨询师该做的事吧?”
杨欣和穆晓菲纷纷点头认同鞠言,杨树荣再次干笑了两声:“没想到小言这么凶的啊。”
本就因为他的加入而变得兴味索然的一顿饭在此时变了更加令人讨厌了。
鞠言不再理他,打算快点吃完午餐走人。
穆晓菲坐的位置面朝外,余光瞥见一个身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进大厅,她定睛看了过去,随后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杨欣:
“那是小李总吗?”
“哪儿呢?”乔楠立刻回过头寻找。
杨欣嚼着东西漫不经心地抬起脸望了一眼:“是啊,他今天怎么来了?”
鞠言也回过脸朝她们所视的方向望了一眼。
男人长腿宽肩,步伐潇洒。常人往往是衣衬人,在他却是人衬衣,高贵的风度来自于自身,而非那套高级的定制黑西装。
“小,李总?”鞠言茫然。
坐在她右侧的乔楠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见鞠言似乎不认识,她边补口红,边轻声向鞠言介绍:
“他就是沈院的儿子,叫李景显,但他好像对医学没有兴趣,所以才自己开了公司,不过沈院就他一个孩子,未来森北的大部分资产还是由他继承。”
她们的目光使年轻男人回过头,他冲她们笑了一下,随即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过来,杨树荣忙站起身,要和他握手:“李总好。”
李景显和杨树荣牵了下手,礼貌地同其她人都打了招呼,他的目光瞥见安静地坐在最里侧位置的鞠言,他微微一怔,随即俯下身,笑吟吟地说道:
“原来你在这儿,我还想上楼去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