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送你去吧，带那么多东西坐高铁很麻烦的，反正我这几天没事。”
鞠言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到电梯口，鞠然跟在身后说。
因为之前的事，时隔几年，她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兄妹之间生疏的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
“我已经买好票了。”
虽然鞠言的回答在预料之中，鞠然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落，他默然半晌，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
鞠言实习的医院是清津的一家私立医院。
虽是私立，但森北的精神医学专科在全国享有非常好的排行与声誉，并且还会定期为核心岗位的咨询师提供去国外访学的机会，这也是鞠言非常想留在森北的原因。
到了清津，她将行李草草地搬进新居，等不及收拾，即刻先动身去森北。
和未来的同事们简单的打过招呼，咨询顾问乔楠领着她往咨询室走，她的咨询室安排在六楼的侧后方。
在鞠言的要求下，咨询室交由她自己布置，薄荷绿的两张单人小沙发对望着，后面是一面奶白色的小书柜，中间摆着一张淡黄色的小圆桌，上面搁了一盆可爱的柔白色月季以及纸巾和水。
阳光透过百叶窗一缕缕撒进来，斑马线似的映在地上。
鞠言望着这简洁而温暖的房间，小小的，独属于她的小世界。
装饰好自己的咨询室，刚到午饭时间，鞠言正自考虑要点外卖还是去医院的食堂。
“咚咚”有人叩了两下门，鞠言仰起脸：
“请进。”
有个年轻女生站在门扉旁朝她微笑，“hi，要一起吃午饭吗？”
“嗯。”鞠言回以微笑：“正好需要有人给我推荐一下这里好吃的外卖。”
杨欣也是咨询师，刚刚转正没多久，微胖，圆而饱满的脸，不漂亮但很有亲和力。
鞠言：“我叫鞠言，鞠躬的鞠，语言的言。
“再叫一个朋友一起你不介意吧？”杨欣和人发着微信，抬头看她一眼询问道。
鞠言点点头。不一会儿穆晓菲就来了，她很外向，商定了吃什么，鞠言和她们一起乘电梯下楼。医院一楼有家咖啡厅，点好了咖啡，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坐下，各自拆外卖的袋子。
鞠言买的是鳗鱼盖饭，穆晓菲推荐的。
“我今天下午忙死了，好多事，吃完饭还得去见我督导。”
穆晓菲抱怨着，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林今世的脸骤然闯入鞠言的眼中，她目光一顿，立刻错开眼。
以前总有人说他漂亮得像明星，现在他倒真成明星了。
杨欣也注意到了她的屏幕：“你换新壁纸了？”
“对呀，帅吧？”穆晓菲举起手机朝她展示了一下。
“比之前那张还帅。”
“这张可是生图直出的！”
杨欣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穆晓菲八卦道：
“哎，我看网上分析说，林今世好像真的和江宁宁在交往哎，你们觉得真的假的？”
“只是为了宣传电影营业而已啦。”穆晓菲的语气有些不情愿。
杨欣：“但是他们两个人好配啊！都一起合作两部电影了，而且两个人也不是爱豆，谈恋爱也没关系。”
“才没有呢！林今世对谁都一样冷淡，完全就是‘事业党’！”
见鞠言只是静静地吃饭，杨欣有点不好意思，怕她是插不进话，便主动把话头引向她，“小言你有看林今世的新电影吗？”
鞠言停下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听她还没看过，穆晓菲立刻兴奋地安利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吧，林今世在里面可帅了！我都三刷了。”
“不了，我已经好久没看电影了。”鞠言想也没想便拒绝，歉然道，“我今天还要回去收拾房间呢。”
“那就明天好了！就是因为好久没看了才要去看嘛！”穆晓菲热情不减。
“我……”鞠言的嘴张了张，想不出来该如何再找理由拒绝她。
一遇到和林今世有关的事，她的脑子就容易断电。
“就这么说定了，”穆晓菲没给她再拒绝的机会，她笑眯眯地道：“这边到电影院坐地铁才一站，明天傍晚不见不散。”
鞠言：“……”
-
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回到出租屋把行李一件件安置好，已经接近十点。鞠言累得不行，一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没一会儿便被睡意笼住。
恍惚听见门铃在响，她将门打开，眼前恍然有光闯入，鞠言的心停跳了一拍。
哥哥的背后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林今世，很难不注意到他，站在聒噪幼稚的哥哥身后，沉静，漂亮。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可却像是自带光芒，将整个人都照亮了。
鞠言第一眼见到他，她无人知晓的暗恋便开始了。
六年前的冬日，高二下学期。
学校并不算高敞的小卖部内挤满了衣着棉敦敦的学生。天气寒冷，售卖热奶茶的保温柜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鞠言将手伸进散发着温馨黄光的保温柜中，取出一盒微微发烫的巧克力奶茶，捂在自己冰凉的双手之间。
从人满为患的小卖部出来，她蹲下身系鞋带，身旁有人经过，鞠言怔了下，从鞋子和走路方式认出了是他。
在昏暗的光线下，林今世白色的球鞋，像是雪塑的。
“……”
鞠言垂下眼。不紧不慢系好鞋带，才刚起身，忽然有人在她身后粗声“嚯！”了一声，她被吓得手里的东西差点脱手。
惊吓之余，鞠言立刻戒备地反手捂住帽兜，不让哥哥像上次那样悄咪咪地往里塞一团垃圾。
她带怒气地回过脸，果然是哥哥鞠然，他的身旁，是林今世。
两人并肩，正朝小卖部的方向走。林今世两手插在黑色羽绒服兜里，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经过在人群中引起的一阵波澜。
看她怔怔的，鞠然又冲她扮了个鬼脸，因为他的举动，林今世侧脸朝这边看了过来，淡然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的那两秒，她的呼吸也停了。
鞠然和林今世是好朋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鞠言能比其她暗恋他的女生多见到他几次，但他可能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偶然听到鞠然和别人谈论起有关林今世的内容时，鞠言总会下意识地专注聆听。
大多时候都是情事：被谁追求、被谁表白……
林今世不是所谓的海王，但几乎每一天都在别人前赴后继的追求中度过。
鞠言没有想过表明自己的心意，枯燥乏味的学校里有他的存在，就已经很让人觉得幸福了。
……
在异乡的第一个夜晚，她睡得并不算好，每次梦见林今世，醒来后总是伴随低落。
鞠言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忘不了他，只能幼稚地在心里责怪他一次次不经允许，就擅自闯到她的梦里来。
-
早晨八点，森北医院已人满为患。
鞠言的咨询室迎来了第一个来访者，资料上说，对方是个正在读高中，一度要求退学的女孩。
女孩叫沈小简，咨询是母亲替她预约的，沈小简走进咨询室后，全程以回避的姿态面对鞠言，几乎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她的大多数情况，鞠言都是通过她的妈妈了解到的，但她更想听听沈小简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大多数家长对自己孩子的了解，往往不太准确。
鞠言礼貌地找了个理由将女孩的妈妈请出了咨询室。
只剩下她和她独处，沈小简虽然仍不肯将脸面向她，但抗拒的情绪明显的淡了些。
鞠言先和她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随着她耐心的引导，沈小简逐渐不那么抵触了，到初诊快结束时，她已经愿意回答她一些问题了。
鞠言抓紧机会，柔声问：“是因为什么事让你产生了退学的情绪？”
这个问题她在一开始就问过一次，但当时沈小简紧咬着唇，只以沉默回答。
沈小简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问道：“你会替我保密吗？”
鞠言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真挚而温柔，让沈小简对她多了一分信任，她极小声地说：
“我……我不喜欢我的同学，他们也不喜欢我。”
短短的一句话，她说的异常艰难。
根据过往经验，鞠言第一时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眼神不觉严肃起来。
“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我……”沈小简的嘴唇颤抖着，说不下去了，泪水顺着青涩的脸颊滑落，因为哭泣，她的身体瑟瑟发抖。
女孩从上学期开始便遭遇了校园暴力，更令鞠言感到厌恶的是这场霸凌仅是因为沈小简跟男生交流时太过紧张而被谣言传作：她很自恋，觉得有很多男生暗恋她。
青春期少年特有自尊心让她没有将遭到霸凌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经历了一学期的精神凌迟，沈小简已经对上学，甚至只是走进自己所在的班级都产生了生理性恐惧。
咨询师在咨询过程中表现出情感是大忌，鞠言面上没有表情，可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孩，她真想一把抱住她。
为了有更好的治疗效果，一场咨询的时间限定在五十分钟，在女孩的哭泣声中，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咨询的时间也到了。
或许是怕浪费她的时间，咨询时间刚一到，鞠言还未提醒，小简便已站起身往外走。
鞠言站起身送她，柔声道：“希望我下次还能再见到你。”
沈小简脚步微滞，略回过脸：“嗯，再见。”声音很轻。
傍晚一下班，鞠言就被穆晓菲拉去了附近的电影院看那部正在上映的悬疑片。
坐地铁时，穆晓菲骄傲地告诉鞠言，林今世其实并不是表演专业的，而是清津电视台的主持人，仅是实习期第一次出镜就在网上出了名，好几家娱乐公司抢着去签他，因此踏上了演艺道路。
林今世出道作是一部青春电影的男三号，虽然他在其中的演技只擦着及格线。但因为实在漂亮，电影一经播出便一举成名，爆火到仅是他被狗仔拍到私服出行时永远会佩戴着的一枚镶钻的海蓝色耳钉，就引起了一阵佩戴单侧耳钉的热潮。
鞠言安静地听着，偶尔适当地问上几句，其实穆晓菲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今天正好是周五，电影院里有很多是背着大书包的学生，讨论声尤为激烈，不同声线喊出一声声相同的林今世。
鞠言垂眸看着手腕上的时间，离开始检票还有一会儿。
杨欣在问穆晓菲：“你不去打卡吗？”
穆晓菲骄傲道：“我早就已经打卡过了，你没看我朋友圈吗？”
鞠言的视线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好几个女学生正站在立幅电影海报前打卡，拍摄与“林今世”的合照。
一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女孩引起了鞠言的注意，她穿着高中的校服，马尾辫，似乎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他，女孩只是驻步在人群之外，没有过去和海报合影，安静地望着被簇拥着的他。
鞠言心里有些触动，她文静小心的模样使鞠言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她忍不住朝她走过去，柔声问：
“你是想拍照吗，我陪你去拍吧？”
女孩回过脸看她，惊喜而腼腆地点了点头。
鞠言陪着她过去，耐心地帮她拍了许多张，替女孩拍完照片，电影也开始检票了，看着女孩雀跃地拿着照片反复观看的模样，鞠言也不禁莞尔。
虽然这部影片已经上映有一段时间了，可影厅还是座无虚席，场场爆满的程度。
林今世的新电影是一部悬疑片，他在电影里饰演一名刚入职的警员，在一身制服的加持下，更显得肩正腰窄，俊美夺目。
他刚一出场，便有几个女学生应援似的喊起了他的名字。
“也太帅了吧！”穆晓菲痴迷地望着屏幕，轻声自言自语道。
望着屏幕之中的林今世，鞠言发觉他其实并不上镜，虽然电影里的他已经够漂亮了，但还是不及本人好看。
男主角的师傅悲情离世，看着林今世流泪的样子，鞠言有些走神，莫名忆起了他来求她不要分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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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