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袭峥神清气爽地从潭水中上岸,蒸干浑身水汽,穿戴好衣服后步履带风,心情极好。
“看来这次闭关很顺利?”
袭峥点头,“自然。我已经找到化解炎疾的法子了。”
“哦?”黑镜眼前一亮,敏锐地捕捉到袭峥方才挂上腰间的玉佩。
玉佩上刻的是莲花纹,与袭家的龙纹大相径庭。
“是因为这枚玉佩?”
袭峥得意地点头,“此次闭关全无烈火焚身的煎熬,与平日修炼无异,我的法力还更纯粹了。”袭峥指尖燃起一缕火团,原本火团底部积攒的黑焰此次却淡了些许。
“何处得来的,我都没听过?”
袭峥满脸笑意,将清心佩攥在手心不舍放开,“这你就不用管了。”
黑镜:这么小气,看都不让看了?
不过难不倒他,世家玉佩都是有固定制式的,莲花纹立刻让他想到了青莲岛。
再加上少君的好心情……谁给他的玉佩**不离十了。
黑镜试探道,“是我说错了,沈家主是个懂知恩图报的,送礼都送少君心坎上了。”
袭峥瞳孔地震,“你如何知晓的?”
黑镜微微一笑,现在他确定了。
“既然这玉佩有用,不如问沈家讨要百八十个,少君之疾有备无患。”
袭峥慢了步子惊讶地看向黑镜,没想到这种霸道蛮横的话会从黑镜口中说出来。
“我们也不白拿,您可还记得步家曾为沈珩之上门求药?”
袭峥点头。
“药房管事留了一份药方,方子上的药材珍稀,不过对袭家而言不是问题,我们用药材跟他换。这样沈珩之有了续命药,您的炎疾也有了保障,是互惠互利的交易。”
平心而论,黑镜的主意很好。
若想公事公办,这就是一桩绝好的生意。
但袭峥还在犹豫。
“有何不妥吗?”
自然是没有。袭峥皱眉,只是心神全被水天一色的碧湖和枝繁叶茂的青莲占据。
他未曾到过青莲岛,只是在梦里,置身于水木之气中,他从未如此畅快、清凉。
他的炎疾被纾解,是清心佩的缘故,还是青莲岛?或者是趴在荷叶边说要帮他的少年?
比起一次的交易,他更想亲自去一趟青莲岛,寻找答案。
思忖片刻,袭峥道,“此事我亲自处理,你不必操心了。”
*** ***
主屋,书房。
袭父桌案上的画像乱糟糟堆成一片,见黑镜赶来,关心道,“你怎么来了,吾儿出关了?可还好?”
“一切都好。”黑镜说了沈珩之赠清心佩,抵消炎疾之苦的事,“少君属意沈珩之,心意坚定。”
“你的意思是……现在去沈家将人绑来?”袭父默默思忖着战术,一副撸起袖子就是干的架势。
“啊?”黑镜惊了。
世人说袭家是一窝子土匪真不无道理。他的意思明明是劝家主不要往少君身边塞人,何时说了要去逼人就范?
“家主三思啊,强扭的瓜不甜,少君还会与家主心生嫌隙得不偿失。”
“放屁,吾儿会为了外人与我生分?我这都是为他筹算。沈珩之是沈家家主,颇为倔强,不将人掳来吾儿就只能干看着。”
这话也没错。黑镜想起少君相思嘴硬的模样,纯粹一纯爱战士,哪舍得逼迫别人半点?
那人不乐意他能先把门给焊死。
咳咳,但是文明人,还是不能干出这种事情。
“你认真的?”袭父从黑镜面上看到了一丝凝重。
黑镜点头,“千真万确,要对沈珩之下手也是少君亲自去,我们千万离得远远的。”
袭父皱眉,犹豫片刻挥手让步了,“行,就先顺了那小子的意思。”
“如此甚好。”得到满意的答复,黑镜退下。
书房里商讨送人的计划还在继续。
“家主大人,黑正使方才不是不建议送人吗?”
“屁,我只答应了不强扭甜瓜,可没说不送人。”
袭父挑得血压都高了,下令道,“属臣家族中爱慕吾儿者甚多,从自愿的人里挑一个修为最高的去吧。”
入夜,袭峥带潜龙营修炼,移平了一座山头后满意回院子,引来清凉的井水冲洗浮灰和热汗。
过热的体温在水雾中下降,袭峥取下清心佩贴在额头,心中的燥热和热浪很快平复。
清心佩,果然是好东西。
就是气味不太好,和他身上的香太像了,嗅着嗅着就容易上头。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袭峥愉快地推开寝房,本应该烛台、茶室、床榻、屏风一目了然,只是今日,床榻上多了几层帷帐,帷帐上印出一个人起伏的人影。
袭峥上扬的嘴角瞬间拉平。
“何人?滚出来!”
“少……少君?”甜腻的嗓音从帷帐后传来,她瑟缩了一下,仍不肯动。
“父亲与家主大人商议妥了,将小女……嗷!”
妩媚的声音被近在眼前倒地的烛火硬生生打断,火团粘上帷帐,唰地一下上移,暖黄色的薄锦顷刻化为乌有。
“你”大爷!少女偏过头,藏起面容,重新夹起嗓子,“少君息怒,若哪不合您意您说,我都改。”
“你滚下来,还是我丢你出去?”袭峥
少女还想撒娇,突然被拎住后衣领,前襟勒住了嗓子,“咳咳咳,属下错了,饶命,呜呜。”
原来少女正常说话时是雌雄莫辨的中低音。
她是潜龙营的人。
“找黑镜领罚去。”说着袭峥就要将人往屋外丢,少女连忙抱住床柱子说起正经事,“少君误会,正是黑正使派我守在此处,您且听我说完。”
袭峥打量一眼盘在床柱上颇为灵巧的魏妍,决定姑且听一听。
大概是因为她和黑镜一样,都给他一种在可靠和荒唐之中反复横跳的诡异感。
什么样的将帅带出什么样的兵,此情此景顿时合理了起来。
“说。”袭峥松了手。
魏妍像只考拉一样滑下柱子,跳下床正经站好,回禀道,“家主大人与金玉楼的楼主商议,遣了娄家水木灵力的女子侍奉少主,黑正使察觉了端倪,命我提早一步来收拾寝房。”
“为何你还在?”
“这个……”魏妍挠头,“娄家姑娘扬了我一把脱力散,药性方才才散了大半,我中途等着等着……睡着了。”
袭峥深吸口气,刚才这丫头力道可一点不小,人也皮实,比沈珩之可强了不少。
啧,怎么又想到他了。
袭峥的目光从皱巴巴的床面上倏地溜远。
“行了走吧。”袭峥挥手放人,魏妍却还有话说。
“黑正使还令我带话,说是沈家能治您的炎疾,此事万不可外传,会为沈家招来祸事,请您低调行事。”
*** ***
青莲岛,芙蕖渡。
祈福用的青布幡随风翻卷,幡上鱼跃龙门的底纹在翻滚之中仿佛活了起来,栩栩如生。
渡口的青石台阶上,往来的仙凡皆在腰间系着蒲草编织的平安结,每只结上都缠着一缕青莲岛上采来的月魄兰,据说能避水鬼、消灾厄。岸边停泊着十余艘乌篷船,船头挂着铜铃,随着水波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平静安宁的晨市被一声吆喝打断,“前往青莲岛的有吗?要开船了!”
最近往来青莲岛的仙人多了起来,三教九流都有,全是因为沈家的“招贤榜”。
艄公吆喝完三声,待最后一位仙君上船,他便戴上斗笠推杆启程。
乌篷船上坐了三位仙君,一位是穿金戴银圆润可亲的富家少爷,一位是抱琴独坐一袭软绸水袖打扮格外清凉的浓艳女修。
艄公心想,这两位看着都不像是来揭招贤榜的,唯独最后一位,虽然样貌平平,但那强壮伟岸的体格、生人莫近的架势,完美符合艄公心里侍卫的刻板印象。
不过也有一点不好……那青年上船后全程黑脸,吓人得很。方才青年上船时从他身边走过,似乎把空气都排挤干净了一般,他得猛地喘气才不至于憋闷。
船舱中富家少爷和女修都离他远远的,与他划清界限。
这样的人怕是不符合沈家一贯的风格。
艄公想起了前些年芙蕖庙会时,沈家主亲临坐诊,布施草药的情形。
芙蕖庙前排起了长队,他就在其中,隔着若隐若现的帷帽有幸见过他一面。
像美玉、像珍珠、像天上的月亮,他此生见过最美最美的物件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更别说沈家主乐善好施、菩萨心肠了。
他大概是苍天有眼降临凡间的星星,是天上才有的人物。
这样的人身边跟一个壮硕高大生人勿近的黑脸侍卫,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有种牛嚼牡丹的感觉。
两炷香后,船靠岸,艄公活动着酸胀的臂膀,心中纳闷。
这趟船他只运了三人,怎么比往常满载时还累呢?
在黑脸青年下船后船明显上浮,艄公心中震惊:这还是人吗?一头老黄牛也就这个重量了吧?
亏了,早知道得收他运畜生的船资!
另一边,总管家沈壁坐在竹亭中打着哈欠,望眼欲穿。
这招贤榜一出,呼声还是很高的。
陆续有人揭榜而来,但数量有余,质量远远不足。
来者大概有三种意图:一是冲着家主的美人盛名来的登徒子,企图以揭榜为由见家主一面,这种歹人都被池公子教训一顿扔出岛了;第二种是趁机看热闹的散修,他们都有些真才实学,阵法、符咒、蛊师、驭兽师,修什么的都有,但他们登岛意不在应招,只想与池公子交手一番,顺便领略一下青莲岛的美景佳肴。
遇到前两种人就已经叫人心情不畅了,这第三种人才是最诛心的。
他们是名门世家派来的信使,送的都是请家主过府一叙、花前月下的请帖。
心思昭然若揭。
一月来,这些帖子源源不断,扔到柴房都够烧上几日了。
现在应招的人少了许多,只有零零碎碎两三人,但仍修为尚浅。
也是,8阶高手在世家宗门里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有谁想不开来沈家做侍卫呢?
池公子是念着家主的恩情才追随至今,旁人若无这份情谊作底,金山银山怕也是不乐意的。
时至今日,沈壁觉得,招人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沈管事,岛外来人啦!”
绑着双丫髻的女童笑呵呵跑来竹亭报信,沈壁端来竹亭石桌上的青莲米糕给女童,朝码头去了。
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他还是得尽人事。
接人的路上迎面遇上的三人。沈壁扫过眼就知道三人大概是个什么心思,那穿金戴银的公子是来游览的,红袖女仙抱琴而来有种讨教琴艺争奇斗艳的意思……这二人就不必往池公子面前带了。
沈壁看到为首青年时,眼中一亮。
这健壮的体格、利落的打扮、步步紧逼的威压,至少修为也在7阶。
妙哉妙哉!
他是目前最有望当选的修士了!
沈壁想与他寒暄两句探探情况,哪知青年扫了他一眼就径直越过他往前走了。
鹰隼一般的眼神叫他在对视之时浑身僵硬,缓过气后人就已经走远。
未免也太凶了些?
他不像是来应招,倒像是来找事的?
该不会引狼入室了吧?!
追妻第一步,打入府邸,贴身守护。[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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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