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唐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
醒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在,想必是已经起来了。陈夕唐难得的犯了懒,想在被窝里窝上一会,于是他滚到身旁沈晖睡过的位置,舒服的眯着眼睛躺了一会,他觉得周围有被熟悉的气味充斥,软软的包裹在自己身体上,像是躺在云朵里。
不久后,他终于靠毅力强迫自己起来,洗漱过后的陈夕唐一下楼就发现一幅相对违和的画面。
只见沈晖独自一人跟着舒缓的音乐,在正中间的位置,那是,正在打八段锦?
陈夕唐满脑袋的问号,沈晖难道是意识到自己到了需要养生的年纪?于是开口问到:“你这是在??”
只见沈晖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前方,先是跟着音乐提醒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后,缓慢的开口答道:“平心静气,摒除杂念。”
陈夕唐不理解,不明白沈晖大早上有什么杂念需要摒除的。
他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再没有心思去想沈晖一早的杂念是什么,尖叫出声:“啊啊!我快迟到了!!”
于是清晨的晚霞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神奇的画面,陈夕唐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将自己的课本文具飞快的装进自己书包里,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穿好衣服鞋子。。
而一旁的沈晖正在全心投入不急不慢的打着八段锦,呼吸均匀,动作平和。。。
“你怎么不叫我啊?”陈夕唐在慌忙之中质问。
“想让你多休息。。。”沈晖用缓慢的语气回答,没等答完,就被陈夕唐打断。
“行了行了,我来不及了,我走了。”陈夕唐背好书包要往外冲,还好晚霞离学校近,不然肯定完蛋了。
“吃早饭~”沈晖吐出一口气,幽幽开口,对陈夕唐说。
陈夕唐随手抓起来桌子上的包子,头也不回的冲出了书店的大门。
沈晖抬头看向陈夕唐离开的背影,停下了动作。
几秒后,只见陈夕唐重新推开门跑进来,捡起昨天沈晖用来关灯而掉在地上忽略的那本课本,又如一阵风般迅速奔出去,留下门上挂着的欢迎光临的木牌子在那里独自摇晃。
沈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继续了动作。
陈夕唐开始正式的将全身心投入到高考当中去,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刷题,其余的时间还要照顾母亲,人很快就累瘦了一大圈。
沈晖看着他虽是辛苦,但有奔头,是很好的事情。
但沈晖一边欣慰陈夕唐在慢慢变好的同时,一边落寞又不时的会跑出来。
他觉得,陈夕唐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以后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人,看过越来越多的世界。那时候,他就会发现,晚霞只不过是在这世界上,坐落于小城里的最不起眼的一家书店,他会走更辽阔的道路。
沈晖无法阻止去想这一切,即使知道,这么想是错的。
这一日,秦康给他传来了消息,说虎哥愿意见他一面。
沈晖和航哥一同去前往。
在仓库的第二层,有一个类似是办公室似的屋子,秦康带了他们过去。
三人停在门口相互对视了一眼,沈晖抬了抬下巴,示意敲门。
几声敲门响过后,屋里传来一声:“进!”
一张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这是沈虎第一次见到秦康和小九嘴里的虎哥,和沈晖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沈晖以为这会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但眼前这人看起来却像是老实敦厚,若他表情和善的笑起来,别人可能还会以为这人将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是你俩让这小崽子找我?”面相再和善,一说话就暴露无疑,本性尽显。
“对,有笔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沈晖开口。
“什么生意,说来听听。”虎哥本来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一听有生意找自己,顿时直起身来。
“我们想从从福利院领养个孩子?”
一听这话,虎哥顿时谨慎起来,皱着眉先是打量了眼前的二人,然后偏过头去看秦康,骂道:“草,你都他妈的跟他们说什么了?”
秦康连忙害怕的摆手否认:“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那他们怎么会知道。”虎哥站起身就要向秦康冲过去。
秦康将他一把拦住:“哎,我们是来谈事情的,不是来看你打架的,确实不是他告诉我们的。”
“不是他告诉你们的?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杨华,他跟我们说的。”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航哥说道。
“杨华?杨华是谁?我不认识。”虎哥听了这名字停下动作,带着试探的问。
“哼。”航哥面对这把戏露出轻蔑的笑。“你少在那装了,林老板的人你不认识?”
一提林老板,虎哥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戒备心,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但还是质问:“你们既然认识林老板,你们何必来找我?”
“他哪能看得上我们这小生意啊。”航哥带着不屑说。
“确实。”虎哥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说:“那我就能看上你们这小生意啦?”
废话!不然自己是谁,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沈晖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说:“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随即将准备好的钱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
虎哥一见到钱,眼睛里冒出光来,笑的一脸谄媚,连忙态度大改:“好说好说。”
他拿起钱,在手上拍了拍,大致掂量了下厚度,是自己满意的数量。
“你们等着,过一阵子我去进货,要求你提,我把人给你带回来。”
“我们要亲自去。”沈晖不容置疑的说道。
虎哥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犹豫。
“有困难?”沈晖问。
虎哥看了看手里的钱,咬了咬牙说,“没问题,到时候你们跟着我。”
“那就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有情况通知我们。”说罢沈晖二人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到了门口要走出去的时候,被虎哥叫住。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沈晖以为对方察觉出了什么,不由得心下紧张起来。
“刚才。。一直没问,你说,你俩?想领养个孩子?”
虎哥手指着沈晖和航哥,眼神流转在二人身上,充满了呆滞的疑问。
“咳咳。”沈晖清了清嗓子,伸手搂过航哥的肩膀,说道:“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该做的。”
“啊?”身边的航哥也被沈晖这一操作晃了神,整个人都有点懵逼,抬头满脸问号盯着沈晖。
但沈晖搭在航哥肩膀上的手用了点劲,航哥顿时感受到袭来的疼痛,立马说道:“啊对,怎么了?你有意见?”
虎哥眨了眨眼,摇摇头生怕得罪了金主,赶紧说:“没有,我能有啥意见。”
“哼。”航哥白了他一眼,对沈晖说:“我们走。”
两人推门离开,后面传来虎哥的声音:“慢走啊!”
等门关上后,虎哥吐了口吐沫,说:“真他妈啥人都有啊!”然后兴奋的数起眼前的这沓子钱。
然而沈晖二人走远后,两人一秒钟也不耽搁,彼此之间一下子弹的老远。
“真他妈的,老子今天真是牺牲太大了。”航哥咒骂。
“这话应该我说。”沈晖想起刚才航哥顶着这张五大三粗的脸,发出的怪嗔,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从那天以后,沈晖开始等待秦康何时能够传来消息,而陈夕唐也在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的时间里变的紧迫。
趁着闲时,沈晖自己独自去了趟福溪山。
福溪山像是自己和过去的日子再无瓜葛的一个分界线,他们的新的生活,是从福溪山开始的,如今再要跌回过往,沈晖便想回去看看。
沈晖开过熟悉的盘山公路,飞驰而过的车轮使道路两边的荒草植被随风摇晃,沈晖心中不禁怅惘。
他想起去年,带陈夕唐林敬昀他们来福溪山时的情景,是和现下完全不同的心情,虽然那仨人睡的并无什么存在感,但少了在身边睡着的人,沈晖便不可抑制的袭来一阵阵孤独。
车轮越转的飞快,他想把着汹涌的孤独甩到身后。
沈晖先是去看望了刘姨,然后趁着尚未到中午,上了山上去。
福溪寺一同往日一般,熟悉的景色不禁令沈晖波动的心情静了静。
他婉拒了师傅的陪伴,只道自己随意转转就好。
他走到之前挂许愿牌的地方,已经挂了许多,每一个都在婆娑的树影下随风轻晃,像是在慢慢的实现挂牌者的愿望。
沈晖在一种许愿牌中看到了自己挂的那一个,那时陈夕唐非说自己没有第三个愿望,于是给了自己,自己便写下了这个愿望:陈夕唐,平安喜乐。
想到陈夕唐,沈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下来。
他其实一直不知道心动发生在那一时刻,是电影院里纯粹闪烁的那双眼睛,是小河边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亦或者是躺在手心的那一颗奶糖。
沈晖之前无论做什么都一意孤行,没什么事情会让他觉得害怕,唯独这件事情,他害怕,自己会离陈夕唐越来越远。
沈晖坐了很久,见到有家长为自己的孩子高考顺利来求许愿牌的,他也求了一个带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