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冷笑话大王一颗糖》 第1章 第 1 颗 喜 糖 陈夕唐大学一毕业,就拒绝了老师提出的继续留校的建议,毅然决然的一头扎进了承海市那家最大的三甲医院的临床心理科,正式的开始了自己的社畜生活,每天忙的不分白天黑夜。 而今天恰巧是实习期的最后一天,顺利的度过今天,他就能留在这家医院。 清晨,下了挤得水泄不通的地铁,走进承海市人民医院。 陈夕唐同往日一样去到心理科室,刚下夜班的护士小何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苦哈哈的跟陈夕唐抱怨说: “我都服了,你说护士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啊?整天当牛做马。六床的李大爷,昨天晚上非说自己多吃了一顿药,跟他说医务人员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他死活不信,拉着我去药房查药,当着面把药数了三十几遍才肯罢休,三十几遍啊!数到最后我眼都快花了。” 陈夕唐拿起旁边的水顺手拧开递给小何,安慰道: “辛苦你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其实心理科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虽说所有人都渐渐习惯了,性子也被磨得越来越耐心,但有时也避免不了心力交瘁,也就只能嘴上抱怨抱怨。 小何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瓶子捏的吱吱响,仰天长叹: “今天谁都别打扰我,我要睡十个小时!” 但还未来得及实现的愿望即刻被科室的紧急铃声打断,二人对视一眼,立马恢复了严肃警惕的表情,快步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站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和陈夕唐同一批来的一个女孩子站在中间面对着主任,声泪俱下。 “对不起,我就是随手把病房的门禁卡放在了诊疗室的桌子上,我没想到会被病人拿走,还偷偷跑了出去...真的对不起。” “你没想到!你穿上这身白大褂的第一天,你就应该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你以为你还是在学校里吗?这是医院,不是给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主任在对面黑着脸,大声的呵斥。 女孩满脸歉意,哭的更凶,整个人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下面站的一群人也同样是焦急地神情,屏着呼吸,这并不是小事情,万一病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是谁都担负不起的后果。 这时,有人急匆匆的跑进会议室。 “天台!人在门诊楼天台!” 众人急匆匆赶去。 天台顶层早已围了几个医生,还有一部分人围在旁边但没有上前。 中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坐在墙角双手抱膝缩成小小的一团,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稚嫩且麻木的表情上泛起淡淡的疑惑。 “我就是太闷了,想透透气,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好像不太明白,自己就是想来吹吹风,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你想透透气,我陪你。你想去哪里玩,等你好了我都可以陪你去,但现在我们先回去,好吗?” 女孩的主治医生轻声劝着,想顺势向她走近一点。 “你骗人!不会好的!不会好了!!”女孩的情绪突然一下子变得很激动,继续喊着: “已经六十九天了,你知道这六十九天我是怎么过的吗?它日日夜夜的折磨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那些白色的药片,变得越来越多,但没有一粒可以让我从这样的状况当中走出来了,你们都骗我!” 女孩崩溃的大喊,喊完之后像是由于一时缺氧,张着嘴奋力的呼吸着,原本苍白的面庞上布满痛苦与挣扎。 “我累了,许医生,我不想再坚持了,放弃吧。”女孩像是用尽为数不多的力气,绝望地向对面的医生说。 女孩的声音很轻,但那轻飘飘的声音随着风声就这么飘进陈夕唐的耳朵里。 陈夕唐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喉咙被人用力的扼住,然后慢慢收紧,窒息感一下子从喉咙传到心脏,又在心脏换为密密麻麻的疼痛传到指尖,他只能紧紧地握住拳头,让指甲用力地戳向掌心。 有人也曾这么对陈夕唐说过,她说: “妈妈累了,唐唐,我不想再坚持了,放弃吧。” 另一边许医生还在努力的安抚着: “再坚持一下,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我知道会很辛苦,但是我们所有人都会陪着你的。” 女孩的妈妈在一旁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快要晕厥过去。 “妍妍,妈妈求你了,我们回去吧” “而且你前几天是不是还和隔壁床的小朋友约着好了之后一起去看电影?她还在等着你,她们也会和你一起努力摆脱疾病,你们都会好起来的”徐医生说。 “嗯,我们约好了”女孩哭着。 终于,小女孩向许医生伸出手,又扑进母亲的怀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院长甚至抬手轻轻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但唯独陈夕唐。 过往的影像同现实重叠,他分不清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究竟是来自此刻还是从前,他只能看见自己变为伤疤的伤口再次开裂,而里面腐烂不堪。 他转身离开天台向住院部走去。 穿过人员密集又嘈杂的缴费大厅,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埋进了满是泥沙的土地里,砂石顺着自己的嘴巴耳朵鼻子流进身体里,他难受极了,于是埋头越走越快。 一不留神,恰好和对面低头看着缴费单子走过来的男人撞上。 “不好意思”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缴费单掉到地上,两人都伸手去捡,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陈夕唐抬头望向对方。 全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画面被定格停滞,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看得见眼前沈晖的脸。 而沈晖也同样盯着他看,诧异、震惊、茫然,两人多年后再次重逢,在万般情愫流转之间,好像唯独没有了当时的亲密无间与熟稔。 那一瞬间,随之代替的是更为遥远的记忆。 不知为何,接二连三的刺痛让陈夕唐在此刻突然很想流泪,以至于眼中唯一清晰的沈晖也逐渐模糊。 这时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站到沈晖身边温柔的问道: “费用交好了吗?” 两人都像是被这声音重新唤醒,陈夕唐更是像当头迎了一棒子,眼神从刚刚的混沌瞬时清明。 他转身,他不能再呆在这,他要离开这,趁自己还有力气支撑。 “陈夕唐!” 沈晖在背后叫他。 陈夕唐反而逃得更快些。 原来时间流逝,改变的不止容貌与年龄,还有同两人相关的一切,就像从前,那人从不叫自己陈夕唐。 原来已有多年,自己再没被人叫过喜糖。 他越走越快,穿过满是医患的大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也穿过冰冻绵长的冬季。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县城,回到了第一次见沈晖的那个夏天。 希望冷笑话大王和喜糖都能活的生动且自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颗 喜 糖 第2章 第 2 颗 喜 糖 周五的校门口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傍晚的阳光洒在宁安中学背后的山坡上,映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 小贩们早就在路边支好摊位,各种小吃的香味混淆着,弥漫在空气中。 放学铃声一响起,一个个蓝白色的身影争先恐后的跑出学校,仿佛这样争分夺秒就能延长周末的时光。 校门口有一家名叫晚霞的书店,里面播放的音乐随着周围嘈杂声传了出来,陈夕唐觉得好听,便在书店门口多站了一会。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时总会朝着陈夕唐多望上几眼。 要说是因为他的外形多引人注目,那倒是不至于。 陈夕唐的外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顶多算得上是个温顺清秀的长相,是那种扔在人堆里,虽不至于被埋没,但绝对不是扎眼的程度。 之所以路过的人都多看了几眼,是因为陈夕手里捧的东西。 一束巨大的红玫瑰,中间穿插着几枝蓝白色的满天星做点缀,外面一层黑纱包装纸,玫瑰上还放着一串灯在那不停闪烁,映射下那抹红就显得有些俗艳。 配上陈夕唐那张稚嫩的脸,便让人忍不住便多看几眼。 陈夕唐对此也觉得有点尴尬,抱着花束的手臂抬了抬,企图用它遮住自己的脸。 掏出手机,拨打着订单上的电话号码。 “喂,您好,林先生给您订了一束花,我现在在您的学校门口,麻烦您出来的时候取一下” “丢了吧,我不需要”对面传来冷淡的声音,是一个男生。 陈夕哑然了一瞬,接着说道: “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这个权利,还是需要您本人签收一下的。” “那你就给他退回去,总之我不会收。” 那人态度十分坚决,同时这句话也自耳边传来,与电话里的声音重合。 陈夕抬眼望去,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穿着白色T恤,背着书包的男生走近。 这应该就是这束花原本应该接收的人,陈夕唐挂断电话,连忙走上前去挡住对方的去路。 “麻烦您签收一下吧”陈夕唐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对方蹙眉,清冷的脸上微微不耐。 “让开。”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书店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站到了陈夕唐身边。 那人比两人要高一些,狭长的双眸上带着笑,薄唇上扬戏谑的对两人开口道 “怎么?校门口就演上校园青春偶像剧啦,小时,你这魅力挺大啊。” “哥” 男生像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调侃,无奈的喊了句。 陈夕唐这才发现,两人长得的确有点相似,只不过高一点的这个男生,轮廓线条要更加锋利硬朗些,虽然薄唇微微上扬,但眉眼间仍然会让人感觉凌厉。 那人不再看向自己的弟弟,而是低头打量了一眼陈夕唐手里的花,评价道: “人长的挺乖,这花送的...”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再想一个较为适当的词语“挺野。” “啊?”猝不及防的评价让陈夕有点懵,连忙解释道: “这不是我送的,我就是花店里打工的” “哦,这样啊”那人回头说: “那你为难人家干嘛,赶紧收了花让人家早点回去” “不” 那个叫小时的男生双唇微抿,闷声吐了个字,径直走进书店。 “诶,我说话不好用了是吧?” 对方朝里面喊了句,然后抬手接过那束玫瑰朝陈夕说: “别理他,叛逆期,这花给我就行” “那您在这里签一下名字。”陈夕连忙掏出单子和笔递给他。 男生接过在单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晖。 天色渐深,陈夕唐在花店里忙着最后的收尾工作,花店老板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正要出门去,对陈夕唐嘱咐道: “夕唐啊,我有事情先走,你把这些收拾完,直接下班就行。” “好的,小茹姐”陈夕唐回应。 周茹笑了笑,转身离去。 陈夕唐能找到一份工作很不容易,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碰过不少壁。 他刚满十七岁,长得又显小,看起来柔柔弱弱,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人家都不愿意用这么一个小孩,有好心的店家有时还会劝几句,让他这个年纪好好去读书才是正经事。 直到碰上周茹。 周茹觉得那孩子,看上去应该是极其需要一份工作的,不然不会这么小就不上学四处找工作。 她在店里已经看了半天,那小孩顺着街道,不管店家贴没贴招聘公告,他都走进去,过几分钟又走出来进入下一家。 但无论被拒绝多少次,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仿佛对别人的拒绝并无挫败,再进下一家问就好了。 周茹一下子猜不准陈夕唐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么一份工作了,但又好奇,如果不拒绝他,他脸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表情,于是等陈夕唐终于走进自己的店对他说 “一个月3000,每周可以休息一天,分早晚班,你看你能接受就留下。” 陈夕唐听完周茹说的话,脸上的表情仍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轻轻的吐了口气,像是打游戏时终于完成了某一个卡关了许久的任务而短暂的放松了一下,说: “好的,我能接受。” 从那之后陈夕唐就一直在如茵花店里打工。 周茹见这小孩看着文弱,干起活来却丝毫不马虎,动作利索又肯吃苦,知道陈夕唐需要钱,又给他介绍到了自己朋友的烧烤店里,每隔一天下班后陈夕唐便会去那家烧烤店帮忙。 今天晚班,不用去烧烤店,陈夕唐下班后,直接回了家。 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砰砰敲打物品的声音,以为是母亲又在摔打什么东西,陈夕唐加快了脚步。 进到屋后发现,是姥姥正在那修理缝纫机的声音,那台陈年老旧的缝纫机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候干一会活就得停下来修理一阵子。 但这次明显不是随手能修好的问题,气的陈夕唐的姥姥用力的拍打那台缝纫机,越拍越气急败坏,恨不得一脚给这破玩意踹倒。 陈夕唐走了近些,对蹲在那里姥姥说了声,我来吧,便将缝纫机上卡死的线一点点解了下来,又去抽屉里拿了扳手卸掉手轮。 一边忙活一边问: “妈妈呢?今天怎么样。” “今天还行,没闹,早早就睡了” 年迈的老人好似对女儿今天的表现有些欣慰,笑着答。 但又看到蹲在那里额头微微冒汗的外孙,愁容又回到了脸上,一脸的心疼。 她将风扇往近处又移了移,开口劝道: “要不先吃饭吧,等吃完饭你在修” 陈夕唐没说话,又蹲在那里鼓捣了许久,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说: “好了,您试试” 老人也没着急去试缝纫机到底好没好,而是拿手帕在外孙的额头上擦了擦。 “看这一脑袋汗,赶紧洗洗手吃饭去,我去给你端过来。” “好”陈夕唐应着去洗手。 吃完饭后,陈夕唐去房间里看了看母亲,正睡着。 房间里留了一盏灯,照射出浅浅的光,母亲躺在那里呼吸均匀,好像只有睡着了的时候,她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才能让陈夕唐感受到一丝母亲原先的模样。 但她即使是睡着了眉头也轻微的皱着,时不时有几句囫囵的梦话从嘴里冒出来,听不清。 陈夕唐抬手抚上母亲的额头,希望能令其舒展一些。但就像是一张已经被揉搓的纸一样,无论你怎么努力,上面的痕迹都无法恢复如初,同生活一样,陈夕唐无可奈何。 但原本,那张纸,干净整洁,小小的陈夕唐,能和所有人一样,在上面肆意自由的涂写自己想要的任何未来的样子。 那一年,陈夕唐小学四年级。 小小的身子趴在桌子上写着寒假作业,旁边还放了一盘桃酥,他写几个字,就忍不住用小手拿起一块桃酥咬上几口。 母亲和姥姥坐在旁边一边聊天,一边缠着毛线线团,准备给陈夕唐和他的父亲在这个冬天一人打一件毛衣。 电话铃突然响起,陈夕唐没听清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母亲手里的线团一下子松手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在地上扯出一条灰色的线。 紧接着就跟姥姥急急忙忙的往家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陈夕唐父亲的名字和出车祸的字眼。 姥姥嘱咐陈夕唐,别乱跑,好好在家待着,也不管听没听见,便慌张离去。 那时陈夕唐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着什么,他只是将手里的桃酥丢回盘子里,趴在桌子上小声地抽噎。 几分钟后,他抬起身抹了抹泛红的眼角,又抓起那块桃酥往嘴里塞着。 一边吃一边安慰着自己说: “没事的,肯定是小车祸,隔壁二胖爸爸前一阵子出了车祸,就擦破点皮,隔几天就好了,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一开始他将桃酥咬的咔咔作响,后来手里的桃酥就变得软趴趴的,吃到嘴里,又甜又咸,桃酥渣掉到寒假作业上,和泪水混杂着,氤氲出一片又一片片淡褐色的痕迹。 从那一天起,陈夕唐没有爸爸了。 从那一天起,他的眼泪也好像伴随着桃酥一起吞咽回身体里,尽数消失,再没有出现过。 甚至在父亲的葬礼上,他也不曾流下一滴眼泪,身边亲戚骂他白眼狼没良心,他不在意。小小的陈夕唐只是抬头盯着葬礼上的那张黑白相片,上面的人笑的灿烂。 好像父亲一直是这样,会时不时的把自己故意逗得生气再挤眉弄眼做鬼脸哄自己,会在母亲不让自己吃零食的时候一同和母亲教训自己,但等母亲离开又偷偷告诉自己,爸爸会买给唐唐的... 其实陈夕唐很想问爸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不会疼,又会不会害怕? 日复一日,陈夕唐不得而知也不再去探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夕唐学会在困苦和忍耐里,要想继续往前走,最好要少一点思考。 一开始,家里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陈夕唐的母亲身上,她用自己单薄的肩膀坚强的撑起了这个家的重担,托起小小的陈夕唐。 但一直到了去年,她终于撑不住了,患上了精神分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家里的担子又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上高三的陈夕唐身上,陈夕唐在那年辍了学,又用自己的肩膀托起母亲和姥姥。 陈夕唐没什么怨言,因为一直以来,母亲就是这么做的。 如今轮到陈夕唐担负起这份责任,仅此而已。 第3章 第 3 颗 喜 糖 次日,陈夕唐一早醒来就觉得昏昏沉沉,头也有点疼。随意的吃过早饭后,往如茵花店走去。 陈夕唐在店里正修剪着今日刚到的茉莉,有人推门走进来。 “欢迎光临。” 陈夕唐抬头看来人,正是昨天在校门口碰到的沈晖,身边还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两人一起走进来。 “是你?这么巧。”沈晖笑着和陈夕唐打招呼。 “你们认识?”旁边的那个男生凑过来。 “也不算认识,见过一次,他去给小时送花。”沈晖解释,思索一瞬又接着带点嫌弃的说:“我怀疑小时貌似早恋了,就是那小姑娘品味不咋行。那花送的....啧,没法说。” “咳咳咳”旁边的男生正好在喝水,被沈晖突如其来的话给呛到,尴尬的咳嗽个不停。 沈晖一脸不解的眼神看着对方,对方被看的也有点不好意思,满脸通红赶紧移开视线对着陈夕唐问:“长辈出院,送什么花比较好?” “百合吧。” “行,来一束,给我包起来。” 陈夕唐想着送长辈,素雅些好,于是挑了几束白色的百合和几支配花,拿了一张温暖色调的浅色包装纸准备给顾客包起来。 “哎,等一下。”男生似乎对于陈夕唐挑选的包装并不满意,拦了下来,在一堆包装纸里翻了翻,最终拿起了一张明艳的粉红色包装纸,“拿这个包,喜庆。” 放下后,又在店里转了几圈,挑挑选选,拿了几束满天星和一个皇冠,走到陈夕唐面前,说:“把这些也给我加上去。” 陈夕唐看着眼前的花和配饰,愣了愣,虽然不是很理解,但看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还是照做。 “林敬昀,百合经你这么一搭配,在花界起码一周抬不起头。”沈晖看着眼前这一束毫无美感的花嫌弃的皱眉,站在一旁忍不住吐槽。“而且你爷爷出院,你放什么皇冠啊?他老人家出院后是还需要参加什么隆重的仪式吗?” “你懂什么?这表示我对他老人家的尊敬和敬仰。”林敬昀并不在意沈晖的话,只觉得是他不懂自己的用心良苦。 陈夕唐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得林敬昀这名字有些熟悉,又看了看手里的花,这熟悉的品味..... 应该就是给沈晖弟弟订花的人。 “好了吗?”林敬昀催促道。 “好了,给您。”林夕唐整理好连忙递给对方。 林敬昀单手抱着花,打量后,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完美!” 沈晖瞥了一眼林敬昀和他手里的花,转过头不忍多看。 “直男审美。” 陈夕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晖。额......林敬昀可能,还真不是。 忙完花店的事情,陈夕唐简单收拾后去了烧烤店。 烧烤店老板在那忙的团团转,见陈夕唐来了赶紧喊:“小唐啊,赶紧帮帮忙,于言那小子不知道今天又干嘛去了,今天周六人又多,快忙死了。” “好,泽哥。”陈夕唐应了一声赶紧进去换衣服。 烧烤店不大,屋子里面摆了几桌,外面还有露天的几张桌子。 天气热,客人都愿意在外面吃,陈夕唐忙的脚不沾地,头也越来越晕,早上的身体不适好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些。 他晃了晃脑袋,在客人的催促声下继续忙着上菜。 陈夕唐端着两扎啤酒,突然被隔壁桌的客人一把拽住。 “哎,我那菜怎么还不上啊,你们那羊是现去大草原抓的啊?” “不好意思,我这就给您催催去。”手里的啤酒被拽的撒出来一部分,弄的陈夕唐的手黏黏的。 “催几遍了?这都多长时间了?”男人大吼。 陈夕唐感觉被震的头更晕了,耳朵也有点嗡嗡的。 恰巧这时身边有人路过撞了陈夕唐一下,身形不稳,手中的酒也一瞬间脱手,全部朝着对面的人洒去。 男人本就生气,这一下子更是怒火中烧,骂了句脏话,抄起桌上还剩一半的酒瓶就要往陈夕唐脑袋上砸。 陈夕唐头正懵着反应慢,站在那,没躲,就这么承接着对方用力砸过来的酒瓶。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下。 身前被一个人挡住,那人用力地握着顾客要砸下酒瓶的手腕,酒水顺着两人的胳膊流了下来。 是沈晖。 那个顾客又大声骂了句,沈晖手上又加大了些力气,让那人原本的嚣张愤怒转为一脸痛苦,手也松开,酒瓶掉在地上,炸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时候在后厨忙活的老板匆匆出来,见这场面,赶紧上前打着圆场。 “这是怎么了?别生气,出来吃饭,大家都和气生财啊。” 那人见沈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下子气焰就弱了一半,但还是嘴硬抱怨:“我就催个菜,谁知道那小服务员手那么不稳,这酒撒了我一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小孩,手笨”又转身看向陈夕唐,“小唐,快点给人道个歉。” “对不起。”陈夕唐说。 “您看您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啊,今天这顿我请了。”老板又笑着跟那人说到,那人这才没再不依不饶。 陈夕唐走到沈晖边上,递了几张纸巾过去,说了声谢谢。 沈晖接过纸巾擦了擦胳膊上留下的酒渍,跟身边的几人一块往屋里走去,陈夕唐拿着菜单跟上。 几人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沈晖见那小孩傻愣愣站在那,忍不住开口:“白天花店,晚上烧烤店?” 陈夕唐拿着菜单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笔按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晖看向陈夕唐的手指,有两三处都贴着创可贴,不知道是在哪划伤的,他又接着看向陈夕唐的脸,觉得这个小孩身上哪里都散发着巨大的矛盾,明明看上去温暖柔和,但又好像处处都被钢铁包裹,那双眼睛明明生的那样黑亮,但又好像是夜晚山隘间遮在阴影下的湖水,窥探不清它究竟是平静还是枯涸,沈晖移开视线,嘱咐道: “下回机灵点,别傻呵呵的一动不动,不知道躲。” “就是啊,就你这小脑袋瓜子,那一酒瓶下来,你还不得开瓢啊。”在旁边坐着的林敬昀也忍不住念叨,念叨完说“给我来俩烤面包片。” 陈夕唐忙着低头记着众人点的菜,没回应沈晖和林敬昀的话。 其实陈夕唐自己确实没想躲,那时候想着要是那人砸下来了,自己是不是就能理所当然的歇上一晚上。 当然还有点难以启齿的小心思,要是那人下手重点,自己没准还能得着点赔偿,陈夕唐本就觉得这想法多少有那么点龌龊,面对两人的关心就更显得不堪。 等菜上齐不久,沈晖的弟弟沈时走进店里。 身为哥哥的沈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林敬昀腾的一下子弹起来,兴奋地朝来人挥着手。 “这儿,小时。”等人走近,连忙拉开身旁的椅子“坐这,你怎么才来啊?” 沈时走过来坐下,没搭理旁边的人。 林敬昀也不在意,拿起水壶在早已经烫好的水杯里到满水。 “不知道的以为沈时是你弟。”沈晖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一家人嘛都是,都一样哈。”林敬昀大大咧咧的跟沈晖说,又回头眼角带笑的问沈时:“小时快高考了吧,我这次为了接老爷子出院特意请了好几天假,没准还能赶上你高考呢。” 沈时拿起眼前的烤面包片自顾自的吃着。 “你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要不来我们学校吧,也好有个照应。”林敬昀又说。 一直低头吃东西的沈晖听见这话也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 沈时看了眼沈晖,顿了顿开口说: “没想好,再说吧。” “也是,先高考,报哪里考完在想。”林敬昀说着又拿了一串面包片放到沈时眼前的盘子里。 顾客渐渐少了些。 这时李泽接了个电话,貌似电话那边有什么事情,他一边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来,一边着急的跟陈夕唐说: “你茹姐那边出了点事,你看着店里,等到时候把门锁上就行。”说完又向后厨喊:“老刘,送我一趟,我今天喝酒了开不了车。” 两人匆匆忙忙的开车走了,店里就剩下陈夕唐,好在没剩下几桌,菜也都上齐了,一个人也应付的过来。 但陈夕唐的头越来越沉,到后来感觉收钱都收不明白了,一直挺到了剩下最后一桌。 就是沈晖他们那一桌。 林敬昀还在那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一直低头玩手机的沈晖抬眼看了看柜台里坐着的陈夕唐,圆鼓鼓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眼睛困得都快睁不开了,于是他抬脚踹了林敬昀的凳子腿一下,开口: “行了吧,今天就到这吧,困了。” 林敬昀看身边的沈时也兴趣怏怏,便准备散场。 “服务员,结账。” 陈夕唐撑了半天,终于等到了结束,赶紧拿起账单走过去。 但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脚下发软,像是每一步都踩在云彩上,摇摇晃晃的。 一步,两步,四步,七步。。。 终于,脚下的云彩再也也撑不住了。 陈夕唐一下子摔倒在林敬昀面前,双手还捧着账单,像是宣读圣旨那样扑通的一声跪下,又趴倒在地上。 吓得林敬昀眼睛瞪的老大,惊恐的嗖的一下蹦着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张开放在胸前,大喊,声音都有些颤抖: “哎哎哎,我可是一点没碰他啊!” 沈晖:林敬昀,你个直男。 林敬昀:不好意思,驳回了哈,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颗 喜 糖 第4章 第 4 颗 喜 糖 等陈夕唐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他打量着眼前的屋子,虽然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但整洁干净。 推开门走出去,发现这应该是在二楼,底下还有一层,便顺着楼梯走下去。 一层是一间书店,摆放着几个架子,上面都是满满当当的书,有学习资料,有当代小说,有时尚杂志,杂乱的放在这几个架子上。 看得出来,店主人并没有给他们特意的分类。 顺着书架与书架之间狭窄的空隙走过去。 陈夕唐看到沈晖两条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着,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 那个位置,恰好有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在坐着的人的身上,勾勒出其身影,让原本带着凌冽气质的人显得柔和许多。 店里放着音乐,是那天陈夕唐在门口就听过的曲子,随着书本翻页的声音一同传进他的耳边。 陈夕唐轻脚步,走了近些。 离近了才看清,那人手里拿着的书籍,在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笑死人不偿命,史上最强冷笑话》 ... ... 陈夕唐抿了抿唇,沈晖这时抬起头来,貌似刚刚读到了一个不错的笑话,嘴角上扬,笑意还没来得及消散。 “你醒啦。昨天晚上你哐当就趴那了,吓得林敬昀非说你碰瓷他,店里又没人,我和小时就给你弄回来了。” “谢谢。”这是这个人第二次帮自己了。 “昨天你有点发烧,现在应该退烧了吧。”沈晖站起身来,抬手碰了碰陈夕唐的额头,觉得没那么烫了,又问:“饿了吧?” “还好,可以借我用一下手机吗?” “在那,你用吧,没有密码。”沈晖随手指了指桌子,转身进了厨房。 陈夕唐拿起沈晖的手机打开,正好是微信界面,陈夕唐连忙退出,但还是不小心看到了沈晖的微信名字--冷笑话大王。 等陈夕唐给姥姥打完电话,沈晖端着早餐和一杯豆浆放到桌子上。 “吃吧。”对陈夕唐说完,又坐到对面拿起书接着看。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看书,一个默默地吃着早餐,都没再开口,店里的音乐还在放着,貌似是单曲循环。 等陈夕唐吃完饭,书店里恰巧有人推门进来。 “呦,小碰瓷,你醒啦,你醒了正好替我解释解释,我昨天真没碰着你,对吧?”来的人是林敬昀。 陈夕唐点了点头,然后端着盘子走进厨房。 “这小孩怎么那么不爱说话。”他又四处望了望,“小时不在店里啊?” “补课去了。你们学校那么闲的吗?你怎么还不回去。” “请了一星期呢,不着急。” 这时陈夕唐走出厨房,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打扰,想着跟人道个别就回去。 但林敬昀是个跟谁都自来熟的性子。 “来,小碰瓷,坐这,你看你这一脸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定了饭菜中午好好给你补补。” “我就不....” “哎呀,不什么不,都见过两次了,客气什么,你这个年纪,生完病不好好补一补影响身体。”林敬昀打断陈夕唐的拒绝,接着说: “再说,你现在不补营养,将来长不高,你看你这小矮个站沈晖旁边跟个小手办似的。” “我一米七六的。”陈夕唐感觉受到了侮辱。 “哎呀,知道知道,四舍五入,算你一米八”林敬昀一副都懂都懂的样子。 陈夕唐不说话。 “哎,小手办。”林敬昀自带给人起外号的技能,这么一会就从小碰瓷变成小手办。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老这么叫也不好听啊!” ... ...你也知道不好听啊。 “陈夕唐。” “喜糖??你这名字行啊,喜庆。” “夕唐,夕阳的夕,唐代的唐!” 沈晖见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孩被逗得都快炸毛了,在林敬昀那嘴上没把门的胳膊上拿书敲了一下,说: “没事干过去搬书。”及时阻止了林敬昀接下来的调侃。 林敬昀这才停了下来,向着书架那放着的一摞开没开封的书走过去。 沈晖路过陈夕唐的时候揉了揉陈夕唐圆鼓鼓的脑袋,开口: “朝乾夕惕,功不唐捐,付出必有所回报,挺好的名字。” 陈夕唐抬头看沈晖。 见他圆圆大大的眼睛里闪亮亮的,沈晖实在是没忍住,接着说: “当然确实,喜糖,也不错,吉利。” 就知道,这人和林敬昀,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陈夕唐不好意思在那干坐着,也帮忙一起整理。 他越整理越觉得沈晖这活干的随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拆了包装就往书架上放,不禁对晚霞书店的生意,表示怀疑。 等三个人干的差不多了,沈时正好也补课回来了,四人在窗边的桌子上一块吃饭。林敬昀一直念叨着让陈夕唐多吃点,但给沈时夹菜的筷子就没停下过。 “小时也多吃点,高考可是人生大事。喜糖,你今年多大了啊?”他又转头问陈夕唐。 “17。” “那你岂不是和小时一个年纪,那你为啥没上学啊?”林敬昀心直口快。 沈晖和沈时都停下筷子,跟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林敬昀。 林敬昀也反应过来,满脸的歉意,“不好意思啊,我说话没过脑子。” 但陈夕唐其实不觉得有什么,咽下口中的青菜,说: “家里没钱,辍学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林敬昀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低头猛吃米饭。 “林敬昀,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吗?” 沈晖幽幽开口问。 “那肯定是因为我帅啊!”林敬昀塞着一嘴的白米饭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因为我慧眼识猪。” “... ....” 陈夕唐抬头,想起了沈晖冷笑话大王的微信昵称。 吃过饭后,陈夕唐打过招呼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沈晖叫住。 他手里拿着一本《临床心理学》走过来。 “看你今天整理书的时候对这本书感兴趣,送你了,当工钱。” 陈夕唐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来。 “我看完会还回来的。”陈夕唐又有点尴尬的开口,“那本,也可以一起借我吗?” “哪本?”顺着陈夕棠手指的方向,沈晖看到了那本《高考数学课本篇》。 沈晖走过去拿起书递给陈夕唐,“你之后有时间可以随时来晚霞书店看书,这里的教材和教辅资料都是和宁安中学同步的。” “真的吗?”陈夕唐有点惊喜。 “当然,你还能帮我看个店,免费的劳动力,说到底是我占便宜。” 陈夕唐嘴角弯了弯,说了句谢谢,拿着两本书,走出晚霞书店,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沈晖透过玻璃窗子看着陈夕棠的身影在路灯下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觉得从刚刚陈夕唐的笑容里,第一次看见符合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情绪。 他收回视线,拿起桌子的书,继续看自己的史上最强冷笑话。 陈夕唐一回到家就听见姥姥在院子里大喊着: “你快回去吧!你在这蹦跶半天了,你看你这一脑门汗!!” 一边喊,手里还拿着个鸡毛掸子,对着发疯的女人作势要打,但只是装装样子,每一下都擦着衣角滑落。 而女人也不在乎边上的人打不打自己,自顾自的单脚站立,在地砖的格子上跳来跳去,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等陈夕唐走近,才听清她嘴里念叨的是,等我跳完这些格子,民启就能回来了,民启是父亲的名字。 陈夕唐把手里的书放下,走近,轻轻的去拉母亲的衣袖。 “妈,别跳了,回屋去吧。 但女人好像没听到似的,接着摇摇晃晃地跳着。 陈夕唐用了些力气,对方一下子没站稳,双脚落地,还踉跄了一下。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一下子情绪激动,转身抬手就给了陈夕唐一巴掌,用嘶哑的声音大喊: “你拽我干嘛!你看我没跳完!民启不会回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都怪你!都怪你!你个丧门星!” 说完又朝着陈夕唐扑过去。 姥姥急忙拦下,这回鸡毛掸子结结实实的落到女人身上,一连抽了好几下。 身上的疼痛令女人大声尖叫。 老人眼角湿润,手里动作却不停,一边抽一边骂着: “你这个混账玩意,你打孩子干嘛,唐唐就欠你的吗??” 终于女人听到这话,像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打了儿子这件事,又满怀愧疚痛苦的紧紧抱住陈夕唐,流着泪不停的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别怪妈妈。” 泪水浸湿了陈夕唐的肩膀,他抬手抱住母亲,又轻轻拍了拍,说: “没事儿,不疼。” 女人折腾了这么一通,早就筋疲力尽,陈夕唐很快就将她哄睡着。 等从屋子里出来,只见姥姥拿着药膏,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 “真没事,她又没多大力气。”陈夕唐安慰道。 姥姥知道陈夕唐早就习惯了承受这些,但她还是心疼。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是父母的宝贝,每天只用想着吃好玩好学习就行,自己的外孙就要承担起这些。 老人抹了抹泛红的的眼角,将药膏挤出涂在外孙脸颊上的红印子上。 涂完之后,看到陈夕唐刚刚进屋时带回来的两本书,开口道: “今天你之前的班主任许李老师来了,说她之前给你办的休学。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念书,她能给你申请补助。” 陈夕唐站起来将那两本书收到抽屉里,说“:不回去了。” “你要不还是回去读书吧,我再多接点裁缝的零活,加上每月政府补助,其实差不多的。” 老人焦急的劝着,是真的不想让这个家,耽误陈夕唐。 陈夕唐拍了拍老人的手,态度坚决。 “没事,上不上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不上学一样可以把这个家照顾的好。” 老人叹了口气,眼里尽是无奈。 沈晖:我,要成为冷笑话大王。 林敬昀:我,要成为起外号大王。 陈夕唐:我,我要长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颗 喜 糖 第5章 第 5 颗 喜 糖 高考的前一天,好似整个小城都为宁安学子的这一场重大考试进入到了备战状态。 就连如茵花店的订单都比上平常翻了几倍,大多是家长为了自己孩子而订下的。 陈夕唐手脚麻利的在那包花,周茹在一旁的柜台上写着贺卡。 只不过写几个字,她就要停下来,眼神不聚焦的呆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陈夕唐就会轻声的叫她一声,她又像是从巨大的虚无当中被唤醒,回应一声后又继续工作。 自从李泽那天从烧烤店匆匆离去之后,她每天都是这个状态,心不在焉,经常干着活就出了神。 陈夕唐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从周茹姐的表情中看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便没多嘴问。 店门被推开,沈晖走进来。 “订束花,给要高考的学生,您看着选就行。”沈晖先是和柜台里的周茹说到,然后走到陈夕唐面前。 “怎么没去书店,不是说让你随便去吗?” “等周日休班再去。” 沈晖了然,原本以为陈夕唐是不愿意再去,现在想想陈夕唐每日的安排,确实是没什么多余的时间。 陈夕唐突然噔噔跑到后面的员工室,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那本《高考数学课本篇》递给沈晖。 “先还你这本。” “这么快就看完啦。”沈晖随意地翻了翻。 陈夕唐摇摇头,诚实的说:“看不懂。” 陈夕唐一上高三就休了学,之后的课程完全就没接触过,拿回去翻看了几页,发现怎么也没法看明白,就放弃了。 沈晖见面前又黑又圆的头微微垂着,似乎有些埋怨自己的脑袋不够灵光,勾唇笑了笑。 “没事儿,等小时高考完有空了,让他教你,他是学霸。” 沈晖拿课本轻轻敲了下陈夕唐的头。 他每一次都在想,是怎么把头长这么圆的,像个没成熟的小西瓜似的,小时候肯定没被家里人人强迫着睡成扁头。 但这小西瓜当真应该好好补一补,在这么下去都快给自己养蔫吧了。 “行了,那正好后天你帮忙把花送到晚霞,那天庆祝小时高考结束,你也一起吧。” 沈晖没给陈夕唐拒绝的机会,说完就给了钱离开了。 等高考结束后,陈夕唐抱着两束花去到晚霞书店。 今天的晚霞书店比以往都要热闹,里面好几个人在喝酒聊天,有那天在烧烤店见过的几个人,还有些陈夕唐不认识的。 陈夕唐走进去,把大的那一束递给沈晖,小的那一束给了沈时,说: “毕业快乐。” “谢谢” “这小孩谁啊?”其中一个带点匪气的男人张口,又问沈晖“小时毕业,还连带着给你整了束花,咋,你也毕业啊?” “去你的,这是我给小时的。”沈晖回了句,将花塞到沈时怀里。 “谢谢哥。”沈时笑着说。 “快来,快坐下。”身边的林敬昀拽着陈夕唐坐下。 看出来这一桌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一个劲儿往他面前放吃的,反而是陈夕唐一下子不大习惯这么多人的热情,显得有些局促,沈晖走到陈夕唐边上的位置坐下。 “你从哪认识的,这是又给自己认了个弟弟啊?”刚刚那个带着匪气的男人继续说道。 “嗯,新认的。”沈晖也不否认。 “那也没听人家叫你声哥啊?”说完不看沈晖,而是笑盈盈的看着陈夕唐。 陈夕唐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就有点紧张。 “行了航哥,小孩脸皮薄,你别老逗他,”沈晖解围着说,又拿起酒杯跟那个叫航哥的碰了一下,仰头喝掉。 众人终于开始笑着去聊其他的话题,陈夕唐默默地吐口气。 沈晖伸手拿了块奶糖放到了陈夕唐眼前,轻声说: “航哥爱开玩笑,没恶意,别往心里去。” 陈夕唐摇摇头,虽然他只是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不太适应这种社交场合,但别人是开玩笑还是故意发难,自己还是能分得清的。 但陈夕唐还是将那块奶糖抓紧手里。 不久过后,众人都沾染些醉意。 林敬昀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缠着沈时问他要报哪所学校。 其他人,有的说着自己工作上的不顺,有人抱怨自己的家人不理解自己,有人倒苦水谈论着世道的不公。 好像对于这些人,只有就着酒后的醉意才能把这些话坦坦荡汤说出来,清醒时,未免有些矫情。 但还好,天大的事,好像在酒桌上吐露后,就能过去,众人笑着再继续碰杯。 陈夕唐没喝酒,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是需要借着酒精的作用倾吐出来的,只觉得稍微有点闷,便想着出去透透气。 陈夕唐走出去,在店外对面的长椅上,看到了坐在那里抽烟的沈晖。 在记忆里,沈晖虽然长得有点凶,但大多时候是带着笑的,让人觉得随和也好相处。 但不知道是不是在夜色的衬托下,让陈夕唐觉得此刻沈晖身上充盈着巨大的沮丧和孤独。 他走近些,沈晖抬头看见来的人,将没抽完的烟丢进身边的水瓶里,烟被熄灭发出刺啦的一声。 沈晖往边上挪了挪,示意陈夕唐坐下。 “你说...”沈晖开口:“等小时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就给他撕了,好不好?” 陈夕唐震惊的偏头看沈晖。 沈晖单手托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感受到陈夕唐的目光,扭头与他对视,眨了下眼说: “你还真信,我有病啊?” 感受到沈晖眼里含着似笑非笑的轻漫,陈夕唐就知道这人又在胡说逗自己。 “我好不容易等到他毕业。”沈晖靠在了长椅的椅背上,似有些疲惫,喃喃道: “好不容易...” 又仰头望着天上,不知道在问谁。 “我棒不棒?” 陈夕唐一直以为,沈晖一直是那种貌似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但今夜又似乎不太一样,像褪下了外面那层坚硬的壳,显露出壳子里面的柔软与脆弱。 陈夕唐透过玻璃望向书店里还在觥筹交错的众人,可能再厉害的人坚持久了也会感到疲惫。 他在兜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沈晖手里。 沈晖张开手,借着路灯淡黄色的光,看到手心里躺着的一颗奶糖,而陈夕唐在身边轻声说:“奖励给冷笑话大王一颗糖。” 那颗糖明明包装完好,但在这沈晖此刻莫名的能嗅到奶糖独有的温暖甜腻的味道。 天色渐晚,陈夕唐跟众人道别,临走前,他去看沈晖,又变成平常那一副模样,在那跟航哥拼酒,仿佛今晚那个脆弱的沈晖,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恰好是周日,陈夕唐一早就去了晚霞书店。 去的时候,沈晖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眉头微皱,貌似是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有些难受。 见陈夕唐来了之后,也是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合上。 “你自己想看什么自己找吧,头疼。” 陈夕唐没在多打扰,自己去书架上挑选了一本书走到窗边的小桌子前坐下,桌子上放着一沓厚厚的复习资料,上面写着沈时的名字。 陈夕唐看了几眼,但觉得应该是沈时整理出来要送给其他学弟或者要卖掉就没动。 “桌子上的资料,给你的。” 陈夕唐抬头去看躺在沙发上的沈晖,眼睛仍然闭着,说完这句话后又好似睡了过去。 他收回视线去翻这沓资料,上面是沈时记的每一科目的笔记和复习资料。 店里很安静,只能传来偶尔的翻书声。 突然陈夕唐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姥姥在对面声音颤抖焦急的说着: “你妈妈不见了,我就眯了一小会,一睁眼人就不见了,都怪我都怪我。” “您别着急,我去找。”说着就要往出走。 沈晖这时候也醒了,正在穿外套,拿起车钥匙拉住往出走的陈夕唐。 “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陈夕唐下意识习惯性拒绝。 “不用什么,你那两条腿还能跑过四个轮子啊?” 两人先是在陈夕唐家附近转了两圈,之后又扩大了范围,终于最后在一个过街天桥的楼梯下找到了陈夕唐的母亲。 她的手臂和腿都被磕破了,有血流出来,周围有好心的路人想要送她去医院,她也不理,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陈夕唐赶快跑过去,扶起母亲,靠近后才听清,她嘴里说的是 “买给唐唐,唐唐最爱吃。”手指还指向街对面的一家桃酥店的方向。 陈夕唐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又立即和沈晖将母亲一同扶到车上,去了就近的一家医院。 沈晖见陈夕唐在医院大厅里有条不紊的穿梭,像是早就熟悉了这套流程,不禁想到,陈夕唐好像一直以来给人流露的都是这样单枪匹马的样子。 但他还是在医生开完收费单之后拦下陈夕唐。 “我去吧,你在这里陪阿姨。” 陈夕唐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没拒绝。 等沈晖回来的时候,陈夕唐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只是医院白色的灯光打在陈夕唐的身上,让本就瘦弱的人,更显单薄。 沈晖走过去,将刚刚出去买的一些午饭放在边上。 “等阿姨包扎完,可以先吃点东西。” “谢谢,多少钱,我还你。”陈夕唐问就诊费用。 “阿姨她这是?”沈晖没回答陈夕唐的问题。 “精神分裂,爸爸去世没几年,就这样了。”他好似寥寥几句话,就能概括完自己的这几年。 沈晖这时才发现陈夕唐并不是面无表情,他的眼底有着一丝疲倦与无奈,只不过被掩饰的很好。 “你别这么看我,这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了。”陈夕唐对沈晖说。 反正自己很擅长忍耐,当忍耐成为习惯,就不觉得那些痛苦是在忍耐了。 这根本不算什么,陈夕唐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只是在众多把忍耐变成习惯的经历中最小的事情了。 但这次,身边的沈晖递过来一盒什么东西,陈夕唐低头去看。 是一盒桃酥。 “辛苦了,奖励喜糖一盒桃酥。” 陈夕唐抬头看沈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从未觉得自己辛苦,像一个极度缺水的人一直在黑夜的沙漠里行走,看不到终点,看不到光亮。 这时候,他告诉自己不要思考,不能让自己觉得这是一件辛苦且漫长的事情,因为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可能原地倒下,再没有力气向前。 他一直跟自己说,这没什么。 但今天,有人告诉他,你辛苦了,你做的很好,并奖励了他一盒桃酥。 陈夕唐将盒子打开拿出一小块放到嘴里。 和自己记忆中的味道好像很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陈夕唐都觉得桃酥的味道应该是又苦又咸的。 但今天,在一片嘈杂混乱中,空气中还弥漫着医院特有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但嘴里的桃酥,却好像是甜的。 等这边结束后,沈晖带着陈夕唐和母亲上了这家医院的十一楼。 陈夕唐看到门口贴的牌子,精神障碍科主任办公室。 他们走进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伏案记录着今天的病例,见沈晖他们走进来,停下笔,抬头露出自家长辈般和蔼的笑对沈晖说: “有一阵子不见啦,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沈晖一改往日的随意,认真的说:“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您提到的朋友。” 转过头又对着陈夕唐介绍: “这是林医生,林敬昀的父亲,你可以将阿姨的情况跟林医生具体讨论一下。” “麻烦您了。”陈夕唐先是道谢,然后说了一下母亲大致的病情和正在服用的药物。 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林医生建议他们可以每两周进行一次复查,坚持服药,是有恢复的希望的,但必要时可能需要进行住院治疗。 走出医院时,陈夕唐莫名的想看一看太阳,但阳光刺眼,他什么也看不清,模糊间只能看到沈晖向他走来的身影。 “走吧,送你和阿姨回家。” 最终沈晖也没有收下陈夕唐转的钱,只是加了微信,说让陈夕唐每周日都去晚霞书店,帮忙看店抵医药费用。 从此,除了家里、如茵花店、烧烤店,晚霞书店成为了陈夕唐第四个经常出入的固定场所。 第6章 第 6 颗 喜 糖 高考过后,如茵花店的生意冷清下来,陈夕唐拿了本书趴在花店的桌子上翻看着。 这时突然有人走进来,来的人看起来三十几岁左右的样子,穿着黑色半袖,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看起来凶神恶煞。 “周茹呢?”来的人对陈夕唐大喊,带着满脸的戾气。 这时恰巧周茹拿着一捧花从身后的工作间走出来,见到眼前的人后表情先是僵住,手里的花掉在地上,随后眼睛睁得老大,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人那般转为惊恐。 男人啐了一口,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伸手就朝着周茹细弱的脖子掐去,嘴里还骂着: “妈的,你跑啊,你接着跑啊,你以为你能跑出老子的手掌心?” 说完又扬起手来。 陈夕唐赶紧给李泽发了个信息,然后跑过去用力去拉男人掐着周茹脖颈的手臂。 而这一动作无疑加重了男人的怒火,他的眸子变得猩红,使原本沟壑的面部变得更为扭曲。 “他妈的老子打自己的媳妇儿,天经地义,你个小崽子多管什么闲事!” 说完手里的力气又加重了些。周茹被掐的没有办法呼吸,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水。 陈夕唐拿起手边的花瓶,用尽全身的力量照着男人的手臂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 花瓶破裂掉到地上,蓝白色的瓷片崩的到处都是,男人也终于由于疼痛而放开了手。 周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被惹急了的男人又要冲过来,陈夕唐死死的挡在周茹面前,两人扭打在一起,但奈何体型差距太大,沉重的拳头还是更多的落在陈夕唐的额头上。 但他也没让对方占到到多大便宜,拼了命的往男人身上招呼。 就在陈夕唐筋疲力尽到快缺氧时候,李泽终于来了,身边还带了几个,一块将男人制服,报了警。 周茹哭着给陈夕唐上着药,满脸的愧疚与自责。 “没事,都是皮外伤。”陈夕唐开口安慰。 “是姐对不住你。” 周茹哭的更凶了,接着解释道: “他本来是我在老家的丈夫,一开始的时候还挺好,结婚不到一个月就变了,每天疯狂的打我,报警也没用,离婚官司打了好几回都没有结果,我就拿着自己的几年的积蓄跑了,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李泽在一旁安慰着,陈夕唐觉得后悔,刚才应该拿着花瓶往那人脑袋上多砸几下。 处理好伤口,三人关了店,陈夕唐正要回家时,沈晖打来了电话。 “喜糖,过来吃饭。” “我今天有事,我就不过去了。”这一脸伤,总归是不好见人。 “你过来啊!我今天刚放假回来,你要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是林敬昀的声音。 “...好吧。”陈夕唐妥协。 进晚霞书店前,陈夕唐特意在边上商店的玻璃窗上照了照,把拉链拉倒最上面,才走进去。 “教我们高数那老头儿画的重点一个没考,白让我复习那么长时间了,这回肯定又挂了。”林敬昀在那跟沈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沈晖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陈夕唐来了,念叨着让仨人都别闲着了,进去帮忙端菜。 陈夕唐刚要转身进厨房,突然被沈晖一把拽住。 “脸怎么弄的?”沈晖面色冷了下来。 听到这话,沈时和林敬昀都朝着两人望过来,见到陈夕唐脸上的伤都满脸惊讶。 “喜糖,你这脸上的上是哪来的啊?你碰上抢劫的了啊?”林敬昀上前问道。 面对三个人询问的目光,陈夕唐有些不知所措。沈晖还握着他的手腕,他轻轻拿了回来,用另一只手在手腕处搓了搓,犹豫着将周茹和她丈夫的事情的说出来。 “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林昀迟一脸的愤恨。 沈晖一言不发,拉陈夕唐坐下,翻出药箱里的药膏给他上药。 “我上过药了....” 刚想拒绝,但话没说完就被沈晖凌冽的眼神打断,陈夕唐默默闭嘴,不再反抗。 终于,沈晖开口说: “你是傻吗,你不会找帮手?就自己上?” “我找了,我第一时间就给泽哥发消息了,后来也是泽哥过来把人送警察局去的。” 陈夕唐立马解释,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没有找人帮忙。 谁知道听完这话不知道为何沈晖的脸更黑了,手上的力度也加重。 “嘶---”陈夕唐疼的吸气。 “别吵。”沈晖凶他,手上的动作却变轻了。 一直到上完药,沈晖也没给陈夕唐个好脸。 “吃饭吧,吃饭吧。”林昀迟上前打着圆场。 “刚才沈晖还念叨,说你这几天好像又瘦了,好好给你补补。” “人家泽哥开饭店的,应该给他天天补着呢。” 沈晖不冷不淡的丢下这句话,转身进厨房端菜。 饭桌上沈晖还是没搭理他,陈夕唐感觉到他还气着,只是不明白他究竟气什么,但还好林敬昀话就没停下来过,气氛也不至于尴尬。 吃完饭后,三人在那收拾碗筷,沈晖半躺在沙发上抱着本书在那看。 林敬昀走过来撞了撞陈夕唐的肩膀说: “他那就是担心你,哄哄就好了” 陈夕唐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也没有哄人的经验,思考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拿出手机给沈晖发了条微信。 陈夕唐:有一只小鸭子在排队,想和前面的小鸭子对齐,可是怎么都不行,它就一直在那里说: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冷笑话大王:? 陈夕唐:今天看到的冷笑话。对不齐鸭。 林昀迟凑过来看陈夕唐的手机屏幕,满脸无语,还怪声怪气的学了一嘴 “对不齐鸭~” 他就没见过有人这么道歉的。 “你可笨死得了,你这也叫哄人?” 可抬头再看沈晖,原本紧张绷着的脸明显表情已经柔和了许多,嘴角还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林昀迟更加无奈,这俩人,一个奇葩,一个受用。他无法理解,只能转头对着沈时吐槽道: “你哥真好哄。” 沈时:“......” 这一天,晚霞书店里就只有沈晖和陈夕唐两个人。 下午两点是日头最足的时候,尤其夏日,鲜少有人出来。 又正好暑假,校门口的街道上没了以往的嘈杂,归于一片宁静。 陈夕唐坐在收银台低着头正在规划如何才能让书架上的书更加清晰明了,之前很多次顾客来都找不到自己想买的书悻悻离去。 觉得差不多了,想先拿给沈晖看,但沈晖在一旁早已昏昏欲睡。 他最近好像很忙,好几次周末过来书店就只有沈时在,沈晖有时候得到陈夕唐快离开的时候才回来,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人。 甚至有一次,沈晖一早就被航哥叫走,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沈晖衣服上有一小片不明显的殷红的血迹。 陈夕唐当时吓了一跳,但看沈晖神色如常,才发现貌似是从哪里蹭上的。 陈夕唐暗自琢磨,想着沈晖是不是在外面做着什么不便让别人知晓的危险事情,犹犹豫豫好几天,总是这么满脸痛惜的盯着沈晖看。 有时盯得沈晖浑身发毛,问他怎么了,陈夕唐又别扭的开口说没事。 就在陈夕唐思索着是不是找个恰当的时机委婉的劝一劝沈晖的时候,有人走进书店。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性,卷发,妆容得体,气质温婉,她先是去书架上挑选了一本书,然后走到收银台,对陈夕唐说: “结账。” “三十八元。” 对面的女人突然停下掏钱的动作,惊诧的问: “陈夕唐?” 陈夕唐抬头“李老师.....” 李老师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碰到陈夕唐,自从这孩子的母亲病了之后,辍了学,她就再没见过陈夕唐。 去过几次他家里,但对着意识不清的母亲没办法沟通,只能是指望年迈的老人能帮忙劝劝,虽然家里的情况确实艰难,但他还是希望,陈夕唐能继续读书。 “夕唐,老师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把高中念完。” “不用,我现在挺好的,谢谢您。” “我只是,替你可惜,明明就差这么一年。” “真的没关系。”陈夕唐安慰的笑了笑。 “那如果你想通了,就联系我。” 李老师还是想做最后的争取,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离开了书店。 陈夕唐随手拿起名片,想收回抽屉,被身边的人拦住。 沈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拿走了陈夕唐手里的名片,将联系方式存到自己的手机。 “你如果想回去的话,完全可以回去接着读书,你辞了花店和烧烤店的工作,就趁放学和周末时间来晚霞帮我看店就行,工资和就你在花店和烧烤店里的一样。” “而且你也看到了,最近我忙,等小时上学了,店里就没人了,你就当帮我这个忙了怎么样?” 怕陈夕唐不愿意,沈晖连忙补充着。 陈夕唐犹豫,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是...他的视线落到桌子上自己的本子上,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高考真题的笔记。 就在沈晖等的都想采取一些强硬手段让陈夕唐同意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 “好,但是每月的工资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算我借你的,以后我连本带利的还你。” 沈晖看着眼前紧绷着的脸,好像自己不同意,这人立马就什么都不要了。 “行。”沈晖无奈的拖着长音回到,又说: “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你得大学毕业找工作后的第二年,再一起把钱还给我,提前还我不要。” 陈夕唐疑惑地看他,貌似没懂沈晖的意思。 沈晖随意活动了下刚刚趴太久了僵硬的手臂,说: “你想着赶紧还了钱和我划清界限啊,好不容易又认了个弟弟,我还不得能多听几年你叫我哥啊?” 陈夕唐看着沈晖带了笑意的眼角,说: “能的。” 沈晖在他头上胡乱的揉了揉,心想这小孩怎么做什么都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年纪不大怎么天天一板一眼。 他手上动作幅度不自觉又大了些,把陈夕唐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沈晖偷笑的原因可能是心里在想:哼,就这冷笑话水平,看来第一名的称号,还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颗 喜 糖 第7章 第 7 颗 喜 糖 几天后,陈夕唐趁恰好李泽也在的时候,同周茹说了这件事情,两个人听后都觉得替陈夕唐开心,觉得重回校园对陈夕唐来说是一件好事。 周茹给陈夕唐结算了工资,比原先承诺的要高上许多,又包了一束车矢菊递给他,说: “本来也想跟你讲,过几天我要回老家重新开庭,这个花店可能需要关一阵子。 姐之前欠你一句感谢,谢谢你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我会努力生活,希望你也是” 陈夕唐接过花,看着周茹真挚的神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临别前,李泽叫住陈夕唐。 “你说你之后去晚霞工作?沈晖那?”沈晖经常去吃饭,他对这人有印象。 “嗯。” “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他应该会很照顾你。”李泽见陈夕唐听到自己这么说一脸疑惑,解释到: “之前我怕那人再过来闹事,有空的时候溜达到花店门口转转,好几次都碰见沈晖。问他,他就说过来买烟,但你也知道,晚霞书店,离这里还挺远的。” 陈夕唐愣在那里,似乎在弄懂李泽所说的话。 越想越觉得乱,明明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莫名出心脏处有一丝长线,钻来钻去,怎么也清除不了。 陈夕唐无法具体识别那股情绪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想在此时此刻见到沈晖。 他急匆匆的和李泽道别,转身向晚霞书店跑去。 陈夕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明明这只是沈晖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件。 但陈夕唐的心跳像是在久经沉寂的岁月里又突然活过来,每一次跳动都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那感觉像是自己一直在荆棘与泥泞当中向前走去,周围雾蒙蒙一片,陈夕唐什么也看不见。 万物俱寂下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周身空无一人,但谁知又向前走了几步,迷雾散去,沈晖一如平常般大大咧咧的坐在青石板上对陈夕唐说: “磨磨唧唧走这么半天?” 语气自然又目光灼灼。 陈夕唐跑的更快了些。 怀里蓝色的矢车菊迎风摆动,有几片花瓣飘舞掉落,很快被奔跑的少年甩在身后。 忽明忽暗的暮色给整个小城都笼罩上一层静谧和温柔,街边的榕树下,一家三口在那里休息,年幼的女儿将手里的气球递给妈妈,然后在中间牵起爸爸妈妈的手,借助着两人高高蹦起再落下,脸上扬起开心的笑。 以前的时候,每一次陈夕唐看到类似的画面都会出神的盯过去看,向躲在角落窥探别人幸福的小偷,想悄悄偷一点过来,一点点就足以让陈夕唐满足好久。 但这一次,陈夕唐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朝着前方,朝着灯光明亮的晚霞书店,跑过去。 店里,林敬昀在书架旁开心的手舞足蹈,因为沈时最后还是报了林昀迟所在的学校。 沈晖见陈夕唐满头是汗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捧花,上前问怎么了。 陈夕唐不答,只是等呼吸喘匀了之后,双手抱着花直直的向沈晖伸过去。 “给!” “啊?”沈晖将花地接过来,满脸疑惑,心中默默三连问。 他从哪里跑来的?他这笑的这么开心做什么?他给我花干什么? 沈晖对陈夕唐的反常更加费解,看着对方心想, 这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魔怔了吧。 他觉得得带陈夕唐出去放松一下。 夏天的宁安,总会有那么几天燥热的令人无法忍耐。 每到暑假,沈晖和沈时都会去宁安县附近的福溪山脚下住上两三日,那里有一座寺庙隐匿在深山之中,当地村民偶尔会上山祈福,沈晖他们每年也会去上一趟。 此次一同前往的还有陈夕唐和林敬昀。 陈夕唐本不愿离开家,怕母亲和姥姥无人照看。 但沈晖却执意相劝,还提前就找好了合适的看护,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 他实在是觉得上一次陈夕唐的状态反常,毕竟谁在这样的压力下紧绷太久,都会出问题,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好让陈夕唐好好地放松一下。 至于林敬昀,没人邀请他,他自己非要跟上来。 开车近两小时,他们到达福溪山。 本就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当地的旅客并不是很多,除了当地村民外,只有三三两两住在附近的人,结伴偶尔过来转转。 沈晖先是将车停在一家农家院的门口,叫醒睡得正香的三人。 “你们可真行,开到一半想找个人聊天提提神,结果仨人一个比一个睡得沉。” “我们这是相信沈司机的车技,放心的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给你。”林敬昀毫无半点不好意思。 沈时也是一脸坦然,满脸写着,不然呢? 这俩人是指望不上的,转头看向陈夕唐。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陈夕唐睡得脸上都压出印子来。 “........” 沈晖不再搭理三人向院子里走去。 老板娘热情的迎上来,似乎是和沈晖他们很熟悉。 “得有一年没来了吧?” “小时今年高考,没顾上。”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继而又转头对着沈时说: “小时,高考这一年怪辛苦的吧?高考完了能好好放松一阵子了,正好,今天我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谢谢刘姨。” “害,客气个啥,你们先歇着,等我做好了叫你们。”刘姨笑着说,看出来对于几人的到来很是高兴。 几人围坐在院子里,沈晖跟陈夕唐说: “刘姨手艺很好,我那点做饭的技能都是刘姨教我的。” 说完左右打量陈夕唐。 “但你确实是让我产生自我怀疑了,为什么天天变着法的给你做好吃的,这脸上就不见长肉呢?” “我不知道。”陈夕唐如实回答。 沈晖凑近了点,单手搭在陈夕唐的肩膀上,面色严肃有些神秘,细看嘴角又带着笑。 “人家都说,你这样的属于喂不饱,怎么吃都不长肉,将来也不会记着我的好。”盯着对方问“是不是?” 陈夕唐刚要否认,被林敬昀在一旁插嘴打断。 “我不是,我不是,我能长肉,下次你再有好吃的,你先紧着我呗!” “有你啥事?”沈晖白他。 “哼。”林敬昀委屈的想。 男人,都喜新厌旧!! 刘姨很快做了一大桌子菜,大多是家常菜,但几人吃的很香。 用过午饭后,几人在院里喝茶休息。 沈晖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白色的个陶瓷杯子,看着小院的一切。 小院中间铺了一条红砖小路,两边是种的菜园,被刘姨打理的长势很好。 沈晖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自己那时候还没有多大,带着沈时,一路逃到这边。 那一路,睡过火车站,睡过废弃的工厂,实在不行街边公共厕所的隔间,也能将就一晚。 就这么一直颠沛流离。 在这个小院里,是那段日子里,他们睡过的最踏实的一晚。 刘姨走过来坐下。 沈晖发现,刚见到刘姨的那会,她的皱纹还没有这么多,脊背也是挺直的,但近几年,也开始逐渐有了苍老的迹象。 当年的沈晖原本想讨口水就走,如果能碰见善良的人家再给些食物,沈晖便会觉得格外感激。 但当初刘婶见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半大的男孩儿,小的那个还病着,二话不说把人带进去,给两人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又做了热乎的饭,并且收拾出床铺让他们休息。 沈晖像是陷入以往的回忆中出了神,手里的茶渐渐凉了,刘婶走过去给他重新换了一杯,笑着说: “越来越好了啊,沈晖。” 沈晖低头喝了一小口,是熟悉的温润甘甜的味道. “是吗?”他像是在问刘姨,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刘姨所说,正在慢慢变好。 当天他们被安排成两个房间,沈晖和沈时一间,陈夕唐和林敬昀一间。 陈夕唐看着自从分完房间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林敬昀,不禁问道: “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哎呀,喜糖,你别误会,我....我就是...” “你就是想和沈时住一间?” “你怎么知道?” 林敬昀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睛睁得滴溜圆。 陈夕唐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性取向这种东西,被旁人戳破,会不会让当事人觉得困扰? 但林敬昀还在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夕唐,满脸写着告诉我呀,快告诉我呀,一脸焦急。 终于,陈夕唐小声说道:“你之前给沈时订的花,正好是我送过去的。” 听完陈夕唐的解释,林敬昀呼了一口气,像是紧绷着的神经重新放松下来,又重重的躺回床上。 “呼,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沈晖告诉你的。”他的脸上布满劫后余生般的神情。 “沈晖要知道,我惦记的人是沈时,他肯定会把我打死。” “嘿嘿,还好还好,还能多活一阵子。”林敬昀安慰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那...如果沈晖一直没有发现,你会永远不告诉他吗?” “当然不是!我现在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等到我能够承担的起一切责任的时候,我会郑重地告诉所有人。” 林敬昀语气坚定。 “所以喜糖,在那之前,你要帮我保守秘密哦。” “会的。”陈夕唐将自己的床铺好,又说:“而且我一直没来得及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林医生再帮我妈妈进行治疗,所以,谢谢你。” “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陈夕唐听闻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那一刻,陈夕唐觉得,今年应该是很好的一年,毕竟遇见沈晖,遇见沈时,遇见林敬昀,都是很好的事情。 第8章 第 8 颗 喜 糖 陈夕唐洗漱完后去了小院里乘凉。 福溪山的夜晚和城市很不一样,夜色降临,点点星辰悬挂在巨大的黑幕之上,格外明亮。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虫呓鸟鸣。陈夕唐喜欢这样被夜色包裹,能让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去乡下外婆家,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切着西瓜,围在桌子一起聊天,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下。 那时候陈夕唐还是个幸福的小孩。 沈晖走出屋,见躺椅上的陈夕唐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与这夜色快融为一体。 “别在这躺着了,领你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月色来到一个小溪边,溪水在山谷中映出银色的闪烁着的光,沈晖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丢向溪水里,泛起层层涟漪。 “我以前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坐上一阵子,听听风声水声,心里便觉得安宁。” 陈夕唐也能感受到,在这里的沈晖,要比往日都放松平和。 “你之前住在这里吗?” “是啊,走了很久很久,才带着沈时一路走到这里。”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两人像是在说绕口令 “为什么要走很久?”陈夕唐问。 “因为要离过往远一些。”沈晖有捡起了一个小石子,高高抛起又接住。 “所以只能走的越久越好。” “那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们没有家,从孤儿院跑出来的。” 石子被抛的有点高,沈晖没接住,掉落在陈夕唐脚边。 陈夕唐一时觉得愧疚,明明自己以前从不会这样去探究别人的过往。 “你那什么表情啊?”沈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我已经很知足了,没在路上冻死饿死,还碰上刘姨,好心的让我们过上了一段吃饱穿暖的日子。” 月光下沈晖的脸变得忽明忽暗,陈夕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那份沈晖所特有的无所谓。 “会不会,很辛苦?” “那你呢,会不会很辛苦。”沈晖不答反问。 从前的陈夕唐听过很多人这么问过自己,会不会觉得辛苦?会不会熬不下去? 自己那时候都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没什么。”这是陈夕唐最经常给出的答案,这么对姥姥说,这么对自己说。 但今晚的陈夕唐,眼神炙热中带着委屈,不知是替自己委屈,还是替沈晖委屈。 然后重重的点头。 沈晖摸他的头,好像这是沈晖特有的安慰人的方式,但陈夕唐并未同以往一样,乖乖顺从的不动。 陈夕唐猛的上前一步,抬起双臂环住沈晖的腰,一头扎进沈晖的怀里。 沈晖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不知所措。 想低头去看陈夕唐,但对方把整张脸都埋进自己的脖颈里看不见表情,他只能问到: “好好的,你这突然一下子是怎么了?” “会辛苦,很辛苦。”陈夕唐声音闷闷的,沈晖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震动。 沈晖抬手轻轻揽住他,用另一只手拍他的背。 他很久没安慰过人,只有在沈时很小的时候,曾这么做过,如今只能按照以往的模糊记忆,说道: “辛苦我们喜糖了。”沈晖安慰的哄着着,像是面对小孩在撒娇。 陈夕唐头顶翘起来的头发正好戳到沈晖的耳垂处,沈晖觉得有点痒,便抬手将那两根头发往下按了按,又呼噜着顺了顺。 但不知为何,好像还是觉得有点痒。 过了好久,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陈夕唐松开手抬起头来,为刚才自己抱了人好一会这件事情觉得赧然,整个脸都红红的,眼神也不自然的瞟向别处。 沈晖见陈夕唐不好意思,善解人意的岔开了话题,他对着陈夕唐说: “以前每次来这里,如果幸运的话,能看见萤火虫。” “萤火虫?” “嗯。” 沈晖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又伸手指给他看,顺着指尖的方向,陈夕唐看见沉溺于夜色当中两只在闪闪发光的萤火虫。 “很幸运啊,喜糖。” 沈晖说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胳膊顺势就搭在他肩膀那么看着。 陈夕唐扭头去看沈晖的眼睛,觉得沈晖的眼睛比今晚的星星,今晚的萤火虫都要亮,那一刻他想, 很幸运啊,陈夕唐。 次日,几人早早起来,睡眼惺忪的用过早饭后,出发。 顺着那蜿蜒的青石板路走走停停,终于赶在9点之前,到达了山顶的寺庙。 山门之上,匾额高悬,两旁的古树枝叶交叠,让人不由得便沉下心来。 沈晖轻轻敲了几下,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僧人,身着灰白色的僧袍,手中拿着一串念珠,沈晖双手合十虔诚的行了个礼,僧人也给予回应。 走进寺庙,能闻到寺庙独有的焚香的味道,墙角种着几颗不知姓名的树木,长得格外茂盛,有风吹过,能听到簌簌声响以及偶尔的几声蝉鸣。 猝不及防间,身后原本一脸庄严肃穆的僧人突然动作迅敏的朝着沈晖出手,被沈晖灵巧的轻松躲闪,僧人顺势搭上沈晖的肩膀,说道: “行啊,反应力不减当年啊。” “谁叫你每次就这么几招。” “谁说的,我这几年练了几招新的,等到时候给你展示展示。”那人满脸得意。 “你可得了,等慈安师傅知道了,又好骂你了。” “哎呀,你别跟他说嘛。” 走进殿内,一位年迈的僧人静静坐着,默念着佛经,仿佛早已不染尘世,超凡脱俗,他身着淡黄色的袈裟,转动手中的念珠,眉宇间尽是慈悲与宽容。 几人上了柱香,未过多打扰正在诵念经文的师傅,向殿后走去。 后院正中间的树上,挂满了祈福的牌子,小师傅也递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但却递给了陈夕唐两。 “哎,怎么还偏心呢。”林敬昀在一边咋咋呼呼。 “一个就好。”陈夕唐对那年轻师傅说。 “拿着吧,他是觉得与你有缘。”沈晖在一旁说。 来寺庙的人大多是为了祈福求愿,但其实陈夕唐没有什么愿需要祈求的,他想要什么,他会自己去争取。 思索了半天,他才动笔在一牌子上替母亲和姥姥求了愿,求平安和健康。 第二个实在想不出来,他给了沈晖。 “给你吧,我的愿望一个就够了。” 沈晖见他确实是写不出什么了,也没拒绝,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 陈夕唐想凑过去看,被沈晖用手掌抵着脑门推开,什么也没看见。 沈晖将许愿牌挂了起来。 陈夕唐踮着脚还想看,被沈晖握着手腕拖走。 “走了。” “你写了什么?”回去的路上,陈夕唐契而不舍的问着。 “我写,希望陈夕唐的身高将来不要超过我。” “......” 第9章 第 9 颗 喜 糖 自福溪山回来之后,沈时和林敬昀去了学校,陈夕唐最近几天也在着手准备回去继续读书的相关事宜。 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姥姥,年迈的老人激动地眼眶湿润。 让陈夕唐回去读书一直是她的心愿,这个家已经亏欠陈夕唐够多了。 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姥姥把陈夕唐叫过去,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叠的整整齐齐崭新的校服。 她总是帮隔壁的衣服店接一些灵活,最近一次她没要工钱,而是要了这么一套宁安中学的校服。 老人用苍老的手指摩挲着衣服上绣着的的宁安中学四个字,缓缓开口: “唐唐,这个家不应该把你困在原地,你能飞的更远。” 陈夕唐有一套旧的校服,但老人不愿意他穿旧的,她希望自己的外孙可以向崭新的校服一样有一个新的开始。 陈夕唐抚上老人的手握住。 “谢谢姥姥。” 陈夕唐暗下决心,自己会带着妈妈和姥姥一起,飞的更远也更自由。 突然,屋里的灯一下子灭了。 老房子就是这样,电线老化导致的电压不稳,电闸老是跳。 陈夕唐先是去厨房拿了一根蜡烛点亮,又拿起手电筒向街边的自家电箱走去。 他把梯子放到电箱下面,熟练地爬上梯子,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用螺丝刀拧开电表盒。 里面的保险丝被烧断,他需要把线重新接好,但单手操作总归是不那么方便,手电筒也被自己弄的摇摇晃晃,看不清楚。 忽然一束明亮的灯光照了过来,陈夕唐眯着眼睛望过去,看到一辆车开着远光灯停在街角处。 沈晖从车上走下来。 他走过来他拍了拍陈夕唐。 “下来,我来弄。” 然后爬上梯子,很快的将保险丝重新接好,又跳下来。 “你怎么来了?”陈夕唐问。 “你明天不是开学吗,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东西。” 沈晖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个袋子递给陈夕唐。 陈夕唐朝里面看了看,是一套和刚才一样的崭新的校服。 沈晖送完东西,待了一会后,便离开了。 而陈夕唐,床头放着两套崭新的校服,沉沉睡去。 重新回到校园带给陈夕唐的不适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步入高三,所有人的心态开始发生转变,为了一年后的高考而准备,因此对于班级里新来的同学并无太多关注。 这让陈夕唐原本的忐忑消减了一些。 当天放学后,陈夕唐先是去了晚霞书店,店里没人,却播放着音乐,灯也还亮着。 最近沈晖好像总是这样,经常急匆匆的赶出去,有时候一两天也见不着人影。 陈夕唐拿出今天发的新课本在前台翻看,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沈晖也没回来。 可就当他关了灯背着书包走出晚霞的时候,沈晖走进书店。 在一片黑暗中,陈夕唐看不清沈晖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将刚一只脚踏出门的自己又撞了回来,然后那人的全身力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 沈晖并未回答,陈夕唐只能从他粗声的喘息声中判断,他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好。 就着窗外路灯照射进来的微弱的光,陈夕唐将沈晖扶到沙发躺下,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来人将门拍打的咚咚作响,此时能明显感觉到沈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陈夕唐已经在脑中脑补了一系列可能性,越想越心惊,他的心跳随着门外的敲门声跳的越来越快。 陈夕唐随手拿起立在墙角的拖把,小心翼翼的向门口移动,透过玻璃窗依稀能看见,对方是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 一鼓作气,陈夕唐快步走过去,打开门的同时,扬起手中的武器。 同一时间,对方也开口: “你们怎么回事?半天不开门?” 陈夕唐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也来不及思考,手中的拖把朝着对方的头顶狠狠落下。 接而传来对方的惨叫与咒骂。 陈夕唐还想打,却听见躺在沙发上的沈晖传来虚弱而又着急的声音。 “哎,哎——别打——” 扑通——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沈晖从沙发上翻了下去,然后再无声响。 灯被打开。 陈夕唐看见捂着脑袋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的航哥,以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晖,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拖把,赶紧松手扔下,僵硬的朝着航哥偷偷看了看。 陈夕唐和航哥合力将沈晖扶到房间,这时候才发现沈晖的手臂受了伤,怪不得刚刚好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沈晖面色苍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给他将伤口处理好,又上了药,他便沉沉睡去。 “你刚刚真是往死里打啊,脑震荡差一点让你敲出来。”航哥开口抱怨。 “对不起,我没认出来。”陈夕唐也觉得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我头铁。” 航哥瞥了他一眼,脸色也没刚才那么难看了,然后站起身说: “行了,既然你在这,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航哥,我想知道,沈晖他这是...”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 航哥转身下楼,嘴里还念叨: “手劲儿还不小,真他娘的疼。” 陈夕唐回到床边坐下,将头支在自己的胳膊上,就这么望着沈晖。 他一直看不透沈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明明表面看起来比谁都要热情随和,但有时候又觉得好像永远没办法真正的靠近。 陈夕唐一直觉得沈晖的眼睛像是橱窗里精美的样品,看上去闪耀夺目,细看里面会有不易察觉的裂缝。 而如今,月色照在闭眼沉睡着的人身上,陈夕唐反而觉得,此刻离沈晖比以往都要近。 他将呼吸放的很小声,甚至在不经意间屏住呼吸,抬起手来,微微颤抖的指尖距离沈晖一厘米的位置处,细细的去描绘对方的额头,眉眼,鼻子。 一直向下到嘴巴处,陈夕唐停了下来,像是已经完全不会呼吸那样,神色紧绷,只有睫毛在轻轻颤动。 他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挣扎,过了很久,或者只过了几秒,陈夕唐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指尖轻轻向下,在即将碰到沈晖嘴唇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最终,他呼了口气,将手指蜷缩起来收回来,懊恼的将脸埋到床上。 很久后,终于调整好情绪的陈夕唐才抬起头来,然后趴在床边守着沈晖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晖醒来,窗外依稀能见到一丝光亮,他看见边上的陈夕唐,将脸枕在胳膊上,伸出来的食指和自己的无名指轻轻贴着。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陈夕唐。 “去小时的房间里睡,这样不舒服。” 陈夕唐抬起头来,又揉了揉眼睛。 “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吃早饭的时候,沈晖见陈夕唐支支吾吾半天,一口油条吃了半天,无奈放下筷子开口: “想知道什么问吧。” 陈夕唐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 “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险啊,要是被抓到了,会不会被判刑啊?” “... ....” “陈夕唐,你礼貌吗?” “啊?” “我和航哥做的是正经生意,你那脑袋瓜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啊?”沈晖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陈夕唐看。 “那你昨天这是....” “有人拖欠了航哥一笔尾款,说好昨天去取,结果对方拒不认账还设了埋伏,我俩就中招了,就这样。” “就....这样?” “那....”沈晖起身,隔着桌子弯下腰直视着陈夕唐,靠近他淡淡地说:“你以为呢?” 陈夕唐一时慌了神,向后退了退,将手里的早餐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里,模糊的说: “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然后拿起书包逃似的去了学校。 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的神采奕奕,陈夕唐在底下昏昏欲睡,昨天照顾沈晖到半夜,现在一点精神也没有,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有几次险些磕在课桌上。 老师的粉笔精准的落在陈夕唐的额头上。 “来,陈夕唐,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陈夕唐迷迷糊糊站起来,根本不知道老师讲到哪里了。 就在陈夕唐打算如实说没有听讲的时候,同桌宋远偷偷的在旁边戳了戳他。 宋远低着头将脸藏在课本后面,小声但焦急对陈夕唐说: “选c!选c!!” “选c。”陈夕唐对老师说。 老师站在讲台上笑了。 气笑了。 “选c?陈夕唐,我现在在讲填空题,你告诉我选c?”老师满脸的气愤,吼道:“你这节课给我站着听!!” 陈夕唐无奈的去看宋远,想问,你不知道讲哪道题,你那么自信的告诉我选c干什么? 宋远被陈夕唐盯的越来越愧疚,于是表情尴尬不好意思的朝着陈夕唐笑了笑,然后将藏在课本后的头越埋越低。 下课后宋远凑过去,对陈夕唐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真是想帮你”他挠挠头接着说。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老师在讲那道选择题,我就闭了一下眼睛,就一秒钟,再睁开,她就讲到选择题了。” 陈夕唐低头看了一下宋远的课本上,全是他睡着了之后在上面记得笔记,看不出任何一个字,线条弯弯曲曲,像极了鬼画符。 陈夕唐丢下句没事,背起自己的书包转身走了。 宋远连忙跟上,在陈夕唐边上喋喋不休,一直跟着陈夕唐进了晚霞书店。 沈晖见两人前后走进来,看着两人的书包,觉得像是一堆高中生里混进了两个小学生。 “喜糖,不是我说你,你这都多大了,咋还背个奥特曼?咋?你到现在还在相信光吗。” 陈夕唐扯了扯书包肩带,回他: “不信,没坏,还能背。” 沈晖习惯了陈夕唐这对自己穿什么用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宋远,问: “那你......” 沈晖还没问完,宋远蹭的一下抬起手背到身后,将书包上的美少女战士挡了起来。 “这是我妹妹的。” 沈晖轻挑了一下眉,接着说: “这样啊,我以为你俩,一个相信光,一个代表月亮。” 第10章 第 10 颗 喜 糖 很快进入了冬季,天气渐渐转凉。 微弱的晨光夹杂着寒气从淡黄色的窗帘透进来,这一刻的床就显得格外的柔软与温暖。 陈夕唐第一次出现了想在床上再赖一会的倦意。但这样不好,于是他还是挣扎了几秒,很快爬起来。 刚刚走到客厅里,陈夕唐闻到从厨房里飘出来饭菜的味道。 陈夕唐以为是姥姥,但看见厨房里的场景一下子睡意全无,惊醒过来。 母亲将平常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还盘了个发髻,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家居服,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眼前的场景同梦中的景象相重叠,陈夕唐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真正的醒过来。 但母亲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陈夕唐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笑容,说着: “起来了?快去洗漱,洗漱完过来吃饭。” 陈夕唐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母亲推进了洗手间,他洗了把脸后,仍然还是觉得这一切不敢相信。 等他出来,姥姥也已经坐在餐桌的旁边,看上去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于是一老一小就这么隔着餐桌面面相觑。 母亲给陈夕唐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手上剥着鸡蛋,嘱咐陈夕唐:“这几天天气有些凉,记得多穿些,别感冒了。” 说完又把剥好的鸡蛋放进陈夕唐的盘子里。 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以至于他不敢大声和妈妈说话,只能轻轻的回应她:“好”。 吃过早饭。他还是觉得着一整个早上都晕乎乎的。 出门前,陈夕唐拿起自己的书包,动作有些犹豫。这一切过于的美好和虚幻,像是被吹出的五彩泡沫,他有些留恋,怕这一切很快的幻灭。 这样的泡沫如果被幸福围绕的小孩吹出来,可能不用担心它的转瞬即逝,因为可以很快吹出下一个,但陈夕唐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有吹出下一个的机会。 他慢吞吞的到门口。 母亲走过来帮陈夕唐整理了衣领和袖口,脸上尽是温柔与慈爱,她开口说: “唐唐,生日快乐呀。” 陈夕唐瞬间的鼻酸。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母亲对自己说这句话。 母亲将保温杯塞进陈夕唐的书包里,接着说:“今天早点回来,妈妈和姥姥给你庆祝生日。” 陈夕唐重重的点头,开始愿意相信,那泡沫,或许不会被戳破。 今天是圣诞节,道路两旁的商店前,大多都摆上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增添了许多节日的热闹。 有片片雪花自天空飘落,陈夕唐脚步轻快。 路过晚霞时,书店还没有开门,门口圣诞树上的彩灯还在闪着,是昨天他和沈晖一起挂上去的。 但和昨天不同的是,树上多了一个蓝色的盒子,上面系了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还贴了一张贺卡,上面写着:喜糖收。 陈夕唐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用冻得微微泛红的手将盒子抱下来,解开蝴蝶结,里面躺着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 这时恰巧有冰凉的雪花落在陈夕唐的脖颈,陈夕唐打了个寒颤,便将围巾围在了脖子上,有点长,绕了两圈。温暖厚实的围巾使得刚刚还带着寒意的身体,一下子便觉得暖呼呼的。 除了刚刚雪花落过的皮肤处,有些酥麻湿润,陈夕唐抬手去摸,只摸得着一手的柔软。 他缩了缩,将自己的半张脸连带着笑意,都一起隐藏在围巾里,向学校走去。 身后,晚霞书店前圣诞树上挂着的彩灯还在亮着,那个蓝色的礼盒又被挂回了原处。 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那个蓝色礼盒里,少了一张贺卡和一条围巾,换成了一颗苹果。 陈夕唐走进教室,同学们也一改往日的沉闷,暂时忘却了高三的压力,沾染上节日的愉悦氛围。 宋远一手柱着下巴,一手拿着苹果往自己嘴里送,将苹果咬的咔嚓咔嚓响。 见陈夕唐来了,从桌堂里又掏出来一个递给他:“呐,给你的。” 陈夕唐应声说了声谢谢,想把苹果收起来,但却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了一盒巧克力。 他拿着巧克力疑惑地抬头,宋远在旁边捧着咬了一半的苹果凑过来,大声的说:“哇,巧克力诶,谁给你的?” 听到这话,坐在前面的女生先是脊背一僵。然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大大咧咧的说:“那个,我最近减肥,给你吃吧。” “啊,那你怎么不给我吃啊?”陈夕唐还没开口,宋远就急着问到。 听到这话,女生的脸更红了,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吃什么?你知道你的嘴每天负担有多大吗?你难道就不能让它歇一会吗 ?” “许安然!你这么说话就很过分了!” 宋远急了,苹果也不接着啃了,用力地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 许安然心里也气得不行,她送人家陈夕唐巧克力,这傻子在一边添什么乱啊。 陈夕唐看这俩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劝,于是只能将巧克力递还给许安然。 “你拿回去吧,我不怎么吃甜食。”陈夕唐说。 许安然本就让宋远弄的觉得没面子,于是对陈夕唐说话也没好气。 “你不吃你就扔垃圾桶吧,或者扔宋远嘴里,反正是一样的!” “你......”宋远无辜又中一枪,想反驳,却又嘴笨说不过人家,只能默默地坐回去,拿回苹果更用力地咬着,每一口,都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恼怒与气愤,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嘴巴怎么能这么毒! 陈夕唐见状只能默默的将巧克力塞回课桌里,想着等有机会再还给许安然。 宋远这一天,看自己的同桌老是上着上着课就不由自主的走神,有的时候手还伸进课桌里摸一摸,随后嘴角便会微微地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反常态,这非常不像陈夕唐。 他抬头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许安然,又看了看身边的陈夕唐,一下子恍然大悟。 难道,这两人,是两情相悦?他两不会早恋了吧!那他俩以后会不会站在统一战线,而自己正剩下孤军一人了啊!宋远有点难过。这难过一直持续到了最后一题堂课。 但他不知道,陈夕唐只是在摸自己的围巾。 等放学的时候,陈夕唐叫住宋远:“我今天有事,今天先不去书店写作业了。” 宋远的父母好像一直很忙,每天放学后,两人就一起在晚霞书店写作业,但陈夕唐今天要着急回家跟妈妈和姥姥一块过生日。 宋远一副蔫蔫的样子,将自己的课本往自己的美少女战士书包里塞,闷闷不乐的回了陈夕唐个“哦。”心里想: 你可不有事吗,你还得和许安然谈恋爱去呢,哪还能顾的上和我一块写作业啊。 陈夕唐见宋远这个样子,觉得有点奇怪,但来不及深想,便将课桌里的围巾拿出来围在脖子上,急着往出走。 他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期待了,今天在上课的时候,他就好几次在想: 妈妈会怎么样给自己庆祝生日呢,会买蛋糕吗?会和姥姥一起给自己唱生日歌吗? 即使没有蛋糕的话,一碗面也是很不错的吧! 他有好几年没有过生日了,突然面对这种庆祝会显得赧然羞涩,还掺杂着那么一点不知所措,那自己到时候需要有什么反应呢? 要感谢的吧。 陈夕唐觉得整颗心脏前所未有的雀跃了起来,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而宋远站在教室里,望着陈夕唐离开的身影,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声说:“瞧给你急的。” 陈夕唐先是去了晚霞书店,他回家之前还是想看看沈晖在不在。 有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 沈晖端着一盘排骨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陈夕唐说:“放学了?” “嗯....”陈夕唐看了看沈晖,说:“谢谢你的围巾。” “挺合适的嘛。”沈晖看着陈夕唐说。 陈夕唐抬手将围巾裹了裹,开口:“我今天,就不在店里吃了。我妈妈说,让我今天放学早点回去。” 沈晖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有几滴油渍不小心洒在沈晖手上。 “阿姨她?”沈晖问。 “今天好像清醒一点了,今天还给我做了早饭,不知道是不是林医生的治疗起效果了。”陈夕唐说。 沈晖抽了张纸巾,将刚刚洒在自己手指上的油渍擦了擦,对陈夕唐说: “那这是好事情啊,你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 陈夕唐笑着:“那我走了,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能看出来,是前所未有的心情不错。 手指的油渍已经被擦干净,但沈晖手上的动作没停,一遍又一遍的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食指关节。 外面寒冷的空气使得窗子被蒙上一层白雾,灰蒙蒙一片看不见窗外的景色。 沈晖突然想起来,陈夕唐那一次拿着书离开的时候,也是开心的。但同这一次相比,当时的那两本书带来的开心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些了吧。 沈晖起身将刚刚端出来的菜又重新端回了厨房,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把菜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抬头看到厨房里放着的其他菜和蛋糕,皱着眉深深的吐了口气。 然后他带着警告的语气对自己说: “沈晖,你又来了,别这样,没人能受得了你。” 第11章 第 11 颗 喜 糖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有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地上白茫茫一片,本该是肃穆寒凉的氛围,却由于节日的到来,一片热闹祥和。 五彩的霓虹照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有人笑着,跑着。圣诞的歌声不断地重复着。 陈夕唐的家中也是一片温馨。 众人围绕着饭桌,一起给陈夕唐唱着生日歌,陈夕唐双手合十,默念自己的愿望: 希望一家人,能永永远远的在一起,永不分离。 许完愿后,将蛋糕上的蜡烛熄灭。 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斥着笑容。 “今天夕唐9岁了,咱们一起举杯庆祝一下吧。”父亲举起杯子,开心的对着一家人说。 过往太为遥远,陈夕唐忘记了自己的上一个生日,除此以外的更多画面。 但唯一清晰无比的存在记忆中的,是可乐倒在杯子里的声音。 那声音很神奇,像是一下子掉到大海里,耳边被海水充斥,在耳蜗处流动着,再缓缓飘进身体里。 于是陈夕唐决定今天去家门口的超市去买一瓶可乐。 庆祝生日是需要蛋糕或者可乐的,陈夕唐想。 刚走进离家不远的超市,那里围了一群人,有嘈杂的声音传出来。 陈夕唐穿过人群,见到里面的场景。 “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买给我?” 母亲站在货架边上,一遍丢着手里的水果,一边叫骂着。 姥姥在一旁急切地拦着,还得不断地和老板道歉。 陈夕唐抬脚迈过一地的杂乱不堪,走近母亲身边伸出手制止她的动作。 店主一下子像是看看到救星一样,大声喊道:“夕唐啊,你妈今天来买水果,我见她那样子以为好了。看她装了几个坏的苹果,寻思给她换成新鲜的,结果她就开始骂我。” “你就是欺负我你不想卖给我!你给我等着!”说罢女人随手抓了根香蕉朝着老板丢出去。 刚露头的老板看这架势一下子又蹲回到柜台,只留下凄惨的声音:“你快给她弄走吧,哎呦,我还要做生意呢。” 陈夕唐从书包的隔层里掏出了几张钱,放在了柜台上,和老板道了歉,转身和姥姥一起控制住母亲,带着她往出走。 地上躺着一瓶被摔破的可乐,黑色的液体和白色的泡沫一起流出。 陈夕唐觉得那一瞬间,母亲的咒骂,众人的议论通通都被隔绝,只有可乐发出的气泡的声音,像无数只虫蚁争先恐后的爬进他的耳膜,说不上痛,但足以令人焦躁。 陈夕唐从上面踩过去,黏糊糊的液体沾满鞋底,以至于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能感受到阻力。 一直到了家里,母亲的声音都有些嘶哑,还是朝着陈夕唐骂个不停:“你有没有良心,我白给你养这么大了,你帮着外人!” 陈夕唐默不作声,将药喂给她,直到女人筋疲力尽后,这一切才重归于宁静。 当陈夕唐看到了饭桌上的饭菜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早上的那一切,不是梦。处于清醒当中的母亲,是真的想给自己的儿子好好庆祝一下他的十八岁生日。 却不小心把一切都搞砸了。 陈夕唐看着地上的蛋糕,不知道在混乱中什么时候被撞翻到了地上,五彩的奶油被混成一团,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陈夕唐极力地在脑海中将它还原,就那么蹲了很久,最终放弃,起身拿起扫把想将那一摊扫进垃圾桶。 但那黏腻的奶油蛋糕坚固的粘在地板上,怎么扫都扫不干净,好不容易扫起来,又粘在扫把和簸箕上。 陈夕唐觉得这蛋糕烦死了,看起来那么甜腻诱人,实则脆弱不堪,稍有不慎,美好的外表便被打碎。 他用力的甩了下扫把,终于,啪嚓一声,扫把戳在地板上,变成了两节。 姥姥听见声响,披着外套走出来,站在一旁,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夕唐赶紧蹲下拿手将蛋糕装进垃圾袋里,又抽了纸巾将地上的奶油擦干净,就那么低着头说: “没事,我处理,您回去睡。” 不等姥姥回应,陈夕唐便洗了把手,拎起手里的垃圾袋向外走去。 就这么抓着垃圾袋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了黑暗狭窄的小巷,路过了好几个垃圾桶,又路过了霓虹闪烁的热闹街道,最终,陈夕唐站在了一个废弃工厂边上的道路上。 老旧的路灯早就坏掉,明明和身后的街道相隔不远,确实截然不同的景象。 陈夕唐看着眼前的上坡路,突然想起来,这是通往父亲以前工作的地方的路,那时候,陈夕唐的父亲经常加班。 母亲就会骑着自行车带好晚饭,载着陈夕唐去找父亲。 每次到了这里,陈夕唐都会跳下来,在后面推着母亲的自行车,等上坡之后再坐上去。 但如今,前方一片昏暗,那个坡好像变得无比高。 陈夕唐想,或许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都再也没有办法推着母亲走过这个坡,毕竟,对面也早已经没有了想见便能见到的人。 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转头回到那条明亮的街道去。 陈夕唐在路过小巷的转角的垃圾桶时,刚想将手里的袋子扔进去,耳边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吓了他一跳。 “那里面,是蛋糕吗,我闻到奶油的味道了?” 陈夕唐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蜷缩成一小团。 “能给我吗?” 陈夕唐刚想说这已经掉在地上了,就被对方伸手一把夺了过去。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人早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男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陈夕唐第一次觉得烦躁透顶,自己长期以来给自己包围上的一层层壳在逐渐破碎。 那看起来貌似坚固的躯壳,其实摇摇欲坠,唯一苦苦支撑的,是陈夕唐的自欺欺人。 如今那虚假谎言被戳破,那长达几年的躯壳一瞬间轰然倒塌。 忽然想起在福溪山的那个夜晚,陈夕唐莫名想要那晚闪过的一束光,永久的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是那满天星辰,不是那漫漫流萤,而是那人眼中闪过的那道光。 所以十八岁的陈夕唐,想在生日这天,趁十二点的钟声还未敲响,许下一个愿望。 陈夕唐来到晚霞的时候,恰巧航哥在沈晖那刚吃完饭,两人站在门口。 “行了,别送我了。”航哥一边裹紧自己的外套,一边和沈晖说着。“小时一上大学,你这立马成了孤家寡人,不行你赶紧找一个,省的还得拉着我跟你过节。” 话音刚落,便抬头看见陈夕唐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雪地里,露出来的耳朵和鼻尖都被冻得红红的。 “哎,我这话说早了嘿,你这走了个弟弟,还有一个呢,看来也没到孤家寡人的地步。” “行了,你快回去吧。”沈晖开口。 “走了走了,你俩也赶紧进去吧,怪冷的。” 航哥看着陈夕唐,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微微犯疼,抬手摸了摸,再没说什么,抬脚离开了。 陈夕唐跟着沈晖进屋,刚刚被冻得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 “你怎么来了?”沈晖问,看看上去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我今天早上在那个盒子里放了个苹果,我来看看有没有被冻坏。” “瞎掰。” 陈夕唐这蹩脚的借口一下子被戳破便有些尴尬。 “没冻坏,让我吃了。”但沈晖还是回应道。 “那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你陪我一起许个生日愿望。”陈夕唐鼓足了勇气说。 沈晖见对方这样子,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心想,他这个架势是憋了个多大的愿望,咋,他要要我这书店啊? “行吧,说说看。”沈晖说。 陈夕唐从兜里摸索出来丢掉的蛋糕里剩下的蜡烛,举起来,刚想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点燃,被沈晖制止。 “等等。” 沈晖转身走进厨房提出一个蛋糕。 他帮陈夕唐将蜡烛插好。 “十八岁生日,别给自己整那么可怜。” 明亮的灯光被关掉,只有烛火在夜色里微微闪着,在那闪烁的烛光下,是属于陈夕唐的蛋糕,完整的没有被打翻的蛋糕。 “那天我听到你和航哥说,等沈时上大学以后,你可能不会在宁安待太久。” 陈夕唐开口索要自己的愿望。 “我只希望,之后无论你在那里,要告诉我,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陈夕唐说完不敢再去看沈晖的眼睛,将蜡烛吹灭。 但在这一片黑暗中,陈夕唐听到沈晖的声音。 “嗯,答应你。”沈晖停顿下又说:“十八岁快乐。” 平静漆黑的夜里,陈夕唐只能听得见沈晖的呼吸声,像是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渐渐抚平今晚所有的烦躁与不安。 等陈夕唐将一切收拾干净后,发现沈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去。他拿了个毛毯盖在了沈晖身上。他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指针即将指向十二点的位置。 他虔诚又坚定地,隔着毛茸茸的毛毯,吻向沈晖的心脏。 钟声敲响,这是陈夕唐的十八岁,生长出执念的十八岁。 往后,他便是有拥有愿望的陈夕唐。 第12章 第 12 颗 喜 糖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 沈晖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快到中午才起来,下了楼看见陈夕唐正趴在桌子上在那写作业,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日。 他先是跟陈夕唐打了个招呼,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瓮声瓮气的。 陈夕唐放下手里的笔,抬头问: “感冒了吗?” “可能是吧,没事儿。” 沈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陈夕唐见他那样子,走过去,抬起手伸向沈晖的额头,想要确定一下沈晖有没有发烧。 但沈晖躲开了。 本来还半眯着双眼的沈晖,一下子睁开眼睛,有些警惕的看着陈夕唐。 陈夕唐的手顿时一动不动的僵在空中,既没伸过去,也没收回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两人都愣在那。 还是陈夕唐先反应过来,他将手指蜷缩,大拇指在食指关节处捻了一下,然后收回来,说: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吃点药。” 随后转身走向厨房。 沈晖有些懊悔的将身体全部的力量靠在椅子上,仰其头叹了口气。 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陈夕唐心思那么敏感,会不会多想? 那自己是什么意思?非得要躲那一下子干嘛? 就在陈夕唐将饭菜端出来的这么一小会,沈晖已经在自己脑子里脑补出一系列的质问,回答再推翻。 结果怎么捋也捋不清楚,脑子一团乱,最终决定生病的时候,最好不要思考。 两人正准备吃饭,有人推门进来。 航哥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又摘下手套,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雪,开口:“这天儿真冷啊,你们收拾收拾别吃这些了,咱涮火锅。” 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红着鼻子跟沈晖说: “今年这天气跟往年不一样,冷死个人。你可别跟以前似的,仗着自己年轻,天天就穿那么一点,等感冒了有你受的。” 已经感冒,并且本来看见对方打了个喷嚏,自己也想打喷嚏的沈晖,轻声咳嗽了下,用干哑的喉咙挤出来个“嗯”后,拿起自己手边的外套套上。 航哥的到来,使原本凝固的空气放松下来,他一直喋喋不休和沈晖讨论着过几天貌似有什么事情需要沈晖帮忙处理。 陈夕唐也听不明白,自顾自的夹着锅里的丸子。 突然航哥对沈晖说:“上次和你说和我表妹相亲那事,你去不去啊?” 刚夹上来的丸子啪嗒一下又掉进滚烫烫的锅里。 溅出来的汤汁恰好砰在航哥的脸上,烫的他一嗓子喊出来: “嘛呢?喜糖,给你找嫂子你也不能开心的筷子都拿不稳了。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对我这脑袋有意见,我那后脑勺可是疼好几天呢?” 陈夕唐赶紧放下筷子,抽出纸巾递给对方。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话虽这么说,但陈夕唐貌似并无半分歉意。 幸好航哥也不是那计较的人,胡乱的擦了擦脸。随即便拿着手机凑到跟前,翻出女孩的照片给陈夕唐看,原本还凶巴巴的脸上瞬间爬满笑,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晖哥挺配的?” 陈夕唐看向手机里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一头长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眼睛大大的,看上去温婉知性。 他又转头去看沈晖,好像确实,两人有点般配。 “还有呢,还有呢。”航哥兴高采烈地滑出下一张照片。 这回陈夕唐没看,抬手将手机推开。 见那两人,一个兴致满满,一个不冷不淡,沈晖开口对航哥说:“行了啊,差不多得了。你要爱干这活,你街头开个相亲角去,别光盯着我一个人。” “这不你就是第一单嘛。”他敷衍的对沈晖说。 转头还在那执着问陈夕唐:“配不配?”貌似今天必须让陈夕唐和自己统一联盟,一块劝说沈晖。 “不配。” 陈夕唐硬邦邦的开口。 刚刚还咋咋呼呼的航哥顿时语塞,没想到联盟没建成,反而让陈夕唐怼了一把。 “你这小屁孩,啥也不懂,你知道配不配的,就多余问你。”航哥悻悻的塞起手机,拖着椅子远离陈夕唐。 沈晖觉得好笑,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陈夕唐虽然看上去不冷不热,但待人温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不顾别人面子反驳。 他将刚刚掉进锅里的丸子重新夹到陈夕唐的碗里,然后去跟航哥说别的事情,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瞥向旁边的陈夕唐。 只见他犹豫了一会,重新拿起筷子,将那一整颗丸子放进嘴里,鼓起腮嚼着。 沈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沈时打来视频。 接通之后,对面先出现的是林敬昀的脸。 “沈晖,沈晖,有没有想我们?再过一个多星期吧,我俩就能回去了哦!” “把手机还给沈时。”沈晖不想理林敬昀。 林敬昀撇撇嘴,将手机拿远点,他和沈时一同出现在手机里,两人穿着同一款羽绒服,貌似在外面。 “哥。我们过几天回去。”沈时开口。 “嗯,用不用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给他送到家,你放心吧。”林敬昀在一边抢着答,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冒出来。 看到陈夕唐和航哥也在,又呲着牙和两人打招呼,说等回去了给他们带礼物。 航哥挥着手说不用,又像是看见新的联盟候选人似的,接过手机说: “礼物就不用了,你俩跟我一块劝沈晖答应去相亲就行。” 沈时没说话,反而林敬昀发出雷鸣声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家姑娘这么倒霉,往家里领回去这么一尊大佛。” 林敬昀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不是我说,航哥,那姑娘家跟你有仇啊?” 他说话口无遮拦,沈时听不下去,在旁边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子。 航哥一头黑线,说:“我表妹。” 沈时那一下子一点劲没收着,怼的林敬昀闷哼出声,捂着肚子眉毛皱成一团,跟沈时说:“小时,你...”说到一半,又心虚的瞟了眼镜头,听航哥说是他表妹,虚弱的敷衍着胡言乱语: “嗯嗯,表妹好,自家人,有仇都是大仇。” 航哥脸更黑了,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闲的瞎操心,退一边玩手机去了。 林敬昀见航哥不搭理他了,偷偷地凑到手机前,小声地对沈晖说; “沈晖,你要真想去,也行。等我回去教教你,毕竟谈恋爱这件事,你得差上我十万八千里。” 沈晖忍无可忍,挂断了电话,觉得头晕的厉害。 陈夕唐递了药过来,沈晖接过来吞下。 “你这是?”航哥在一旁问道。 “感冒。” “嘿,你说我这嘴,你还真感冒了啊?”航哥也惊讶于自己这嘴这么灵的吗? “没事,小感冒,我睡一觉就好了。”说完沈晖闭上眼想休息一会。 “怪不得喜糖刚才死活让我吃清汤的锅底,我还以为小孩太菜了吃不了辣呢。”航哥在边上小声嘟囔着。 沈晖抬头半眯着眼,朝陈夕唐看过去,几秒后,又重新阖上。 等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陈夕唐走近,这次他不再伸手去摸沈晖的额头,而是递给他一支温度计。 沈晖记得店里没有温度计,应该是陈夕唐出去新买的。 他想起来今天早上陈夕唐手僵在空中的样子,觉得似乎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小题大做。 昨天晚上也许就只是一个误会,这很正常,自己没有必要搞得两个人都这么不自在。 “你会去见航哥的表妹吗?”陈夕唐开口。 ...... 沈晖觉得自己刚刚一脑子的自我说服纯属多余,人家坦坦荡荡的不行呢。 “...会吧。” “哦。” 陈夕唐抬手将沈晖量过温度的体温表拿过来。 但怎么也看不清楚是多少度,于是挪到灯下,冲着光举着仔细看上面的刻度。 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陈夕唐开口:“你昨天晚上,是醒着的对吗?” “啊?...”沈晖没想到陈夕唐问的这么直接,但犹豫了一瞬还是答了“嗯”。 陈夕唐还在举着温度计看。 沈晖心里想:用看那么仔细吗?自己刚刚递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36.7°,陈夕唐怎么看这么半天。 “你是不是近视眼了?要不......给你配副眼镜?”沈晖说。 高三确实是用眼过度近视眼的高发期,沈晖仔细考虑着这件事。 终于,陈夕唐放下手,甩了甩温度计,说:“没发烧,一会喝点粥把药吃了就行。” 两人之间的氛围极其的诡异,就在沈晖觉得实在受不了想回房间的时候,陈夕唐开口了。 “昨晚那样的事情不会在发生了,你如果交了女朋友,我也可以尽量离你远一点。” 他一脸坦然的说着,反而是沈晖一脸懵,心里想着,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是......”陈夕唐又说,“你不能开除我,我得把高中读完,我需要你的工资。” ...... 沈晖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担心与别扭像个傻子。到头来,自己还不如那点工资,陈夕唐他咋那么现实? “也别等交女朋友了,你快现在就离我远点吧,我现在看你就跟看林敬昀似的,脑袋疼。” “哦,那.....” “不开除你啊!”没等陈夕唐说完,沈晖就气急败坏的喊着,喊完觉得自己大脑快缺氧。 “哦,那我走了。” 陈夕唐放下温度计,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沈晖气的头晕,一下坐在沙发上,愤愤地说到: “他还生气了,偷亲人的又不是我!” 第13章 第 13 颗 喜 糖 这两个人就在这令人尴尬的氛围下,度过了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加起来说的话,还不如从前一天说的话多。 并且仅限于: 吃药,吃饭,喝水。 沈晖仗着自己感冒,做起了甩手掌柜。 前几天心安理得的让陈夕唐伺候了好几天,只觉得惬意。但过了没几天,看见陈夕唐又要上学,又要照顾家里,还得老往自己这跑,就这么几天瘦了一圈,心里开始不是滋味。 其实自己这小感冒老早就好了,硬生生的让陈夕唐这么照料了一个多星期,沈晖顿时觉得自己也太不是人。 今天林敬昀和沈时回来,沈晖想着趁着这机会也和陈夕唐缓和缓和气氛。 他这天天一副秉持着离自己五米开外尽量不靠近的原则,搁谁谁受得了。 恰好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航哥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的说: “沈晖,快来!宁安火车站,那小子露头了。这回高低不能让那小子跑了。” 沈晖二话不说抓起车钥匙锁了门急忙赶过去。 陈夕唐放学以后来到晚霞,正想开门的时候,翻遍了自己的书包也没找到钥匙。沈晖应该是去接沈时他们了,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陈夕唐想着那自己也往火车站的方向溜达溜达,没准能碰上。 谁知这么一溜达,走出去好远,天都有些黑了。 快到火车站的不远处,要路过一条有些僻静的街道,两旁没有住着人家,也鲜少有人在这里停留。 路上就陈夕唐一个人,突然身后的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陈夕唐被人捂住嘴抵在墙角处。 “别出声。”那人低声威胁到。 陈夕唐没动,他依靠路灯的光亮,向上抬头,看那人的脸,发现竟是自己认识的人。 自己在烧烤店打工的时候,这人经常来帮忙,好像是李泽家里的亲戚,后来他没去过李泽的店,自然也没在见过他。 于言这时候也认出陈夕唐来,将捂在他脸上的手移开,有些惊讶的开口: “是你。” 就在这时,身后的暗黑处再次传来脚步声。 于言顿时身体向前,同陈夕唐贴的很近,低头靠近,做出要亲吻的姿势。 陈夕唐不适的微微偏头,被于言遏制。 “别动。” 于言的声音低哑而颤抖,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追自己的骗过去,毕竟对方看起来像个硬茬儿。 身后的人好像停了下来,没有了声音,但于言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长久地沉寂后,他听见身后那人掏出打火机点烟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于言吐出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谁知就在于言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松了口气的时候。 那人转身走回来,一把将于言扯开,又顺势抬脚踹在他肚子上。 于言顿时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在寒冷的冬夜里,额头上瞬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接着跑啊。”那人将将熄灭的烟头丢进路边的垃圾桶,接着说: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想的都什么烂招?这大街上就你俩人,你连衣服都没换,我是瞎吗?” 于言疼的一时说不出话,那人又转头对陈夕唐说: “你倒也配合?” 随着话音落下,那人也恰好转过头来,陈夕唐看见眼前沈晖的那张脸,看他由原本的戏谑转为随后的震惊,最终神色完全黑了下来,双眼泠冽的盯着陈夕唐。 刚刚还不觉得冷,但在沈晖审视的目光下,陈夕唐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航哥带着自己的小弟赶过来,一把薅起于言。 “你小子怪能躲的啊,欠了我的钱,你是不打算还了?” “没有,航哥,最近手头有点紧,但我能还,我真能还。”于言忍着疼痛,急切地跟航哥说。 “你能还?你拿啥还?” “我表哥!在咱这开烧烤店的,我去和他借,一定能还上。你信我,航哥。” 怕对方不信,于言赶紧指着陈夕唐补充道:“真的,真的,不信你问他。” 航哥这才看见沈晖身后的陈夕唐,有点困惑,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况,但他还是转身对于言问: “我凭什么信他的话?” “他是我对象!我俩一块在那烧烤店打过工,他能证明,那老板真是我表哥。” 于言满脸的苍白,神色也越来越痛苦,只想将眼前的人快点应付过去,便随口扯了个理由。 “啊?你说他,是你对象?”航哥被这惊天巨雷震得发懵,眼睛也睁的老大,看看于言又看看陈夕唐,最终看向沈晖。 只见刚才还神色冷峻的人,听到这话反而气极反笑。 不一会脸色又重新阴沉下来,看向陈夕唐:“你对象?” 沈晖的语气同平时无异,但陈夕唐一下子慌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 “不是。” 陈夕唐觉得对方的双眼与夜色快要融为一体,尽是晦暗不明,于是想靠近一点。 但沈晖却不再看陈夕唐,转身向于言走去。 航哥见沈晖的这一脸戾气,顿时觉得这阵仗不太对,赶紧上前拦住沈晖,对于言说:“还不快滚,给你三天时间,还不上钱,看我弄不弄死你就完了。” 于言听见这话赶紧转身捂着肚子离开,生怕晚了一秒沈晖冲过来再给他一脚,自己可真受不住了。 等于言走后,航哥看着一脸阴沉的沈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掺合人家兄弟俩的事情,开口对沈晖说: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俩是...?” “我们回店里。” 说罢便抓着陈夕唐的胳膊,带他往停车的方向走。 沈晖上了车,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又摸了摸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放一根在嘴里咬着,但没点燃。 陈夕唐觉得身边坐着的人,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显得格外的焦躁。 “我忘拿钥匙了,我以为你去接沈时他们了,所以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碰上。”陈夕唐开口。 沈晖侧过头,看着他,似乎在说,我让你解释这个了? “于言他跑过来,我不知道是你在追他。” 沈晖将嘴里的烟咬出印子,还是那么偏着头,似乎对这个解释也不甚满意。 “他之前也在泽哥的烧烤店打工。” 沈晖实在是没耐心听陈夕唐这跟挤牙膏似的,想着先回店里再说,于是转头去启动车子,将车灯打开。 “他不是我对象,我都没...” 陈夕唐刚想说自己都没见过他几次,但沈晖这时将手抬起,打断了陈夕唐。 沈晖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直视着车子前方,嘴里叼着的烟也掉了下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就这么愣了几秒后,嘴里蹦出一句: “操!” 这是陈夕唐第一次听见沈晖在自己面前说脏话,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也朝着沈晖的视线向前望去。 瞬时也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在不远的路边上,站着两个男生在彼此拥抱,旁边放着两个行李箱。 他们穿着同一款羽绒服,是不久前在视频里见到过的衣服,那两个人,分明是沈时和林敬昀。 沈晖用力的按了一下喇叭,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尤其突兀。 拥抱的两人也听到声音,疑惑的望过来,一开始还有些迷茫,但逐渐看清了车里坐着的人,两人的脸上一个比一个惊恐。 沈时一把推开林敬昀,有些不安的走向沈晖。 林敬昀更是在沈晖的死亡注视下,甚至产生了想转头逃跑的念头。 但不行,我是个男人,我得担起责任,勇敢,林敬昀!他一边给自己打起一边双腿颤抖着跟在沈时身后。 两人先后上了车,坐在后排。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除了沈晖,剩下那三个人似乎连呼吸都放慢了,怕谁的呼吸声太大,成为点燃沈晖情绪的导火索。 气氛低到了冰点。 沈时觉得怎么都是要解决的,于是开口叫了声“哥。” 沈晖没开口,而是再次掏出了根烟,这次将它点燃,将车熄火,打开车门走下去。 林敬昀见沈晖这个样子,感觉自己整个人慌的像整颗心脏在被人用火烤,悬在脖子上的刀也迟迟不落下。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你们说沈晖会不会想抽根烟然后就回来刀了我,然后抛尸荒野啊。” 林敬昀觉得自己的担心并无多余,于是跟和陈夕唐交代: “他要是真想刀了我,喜糖你一定得拦着点啊,最起码,给我们争取点私奔的时间啊。” “行了,闭嘴吧。”沈时觉得林昀迟越说越离谱,于是开口打断他。 这时正好沈晖抽完一根烟,回来时带着烟草的气味和沾染的寒气。 “回去再说。”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坐回去,然后通过后视镜看后排的那二人,开口叫到:“林敬昀。” “哎,在呢在呢,您说。”林敬昀一副受宠若惊赶紧答应。 “车灯有故障,你下车看看怎么回事,顺便把你俩的行李箱拿到后备箱。”沈晖看上去恢复了冷静。 “好嘞,好嘞。”只要沈晖不是想弄死自己,咋着都行。 于是他什么也没想就下车趴在那里去检查车灯。 这时沈晖重新将车子打火,准备向前开,林敬昀一下子蹦的老远。 “沈晖!你个狗东西,我就知道你不能轻易放过我。但是。。” 林敬昀说着说着竟然溢出委屈,说出的话都开始带了点哭腔。 “咱俩都这么多年兄弟了,你竟然想撞死我!!!” 沈晖没理他,将车灯打开,径直开走,毫不犹豫扬长而去。 只留下林敬昀和俩个行李箱,孤零零的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寒风中凌乱。 第14章 第 14 颗 喜 糖 一回到书店,沈晖暴躁的脱下外套,上了楼,全程没讲一句话。 留下沈时和陈夕唐在楼下面面相觑。 沈时愁苦的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叹气。其实沈晖很少和自己发脾气,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要不要,上去找沈晖谈一谈?”陈夕唐在一旁开口。 沈时纠结了许久,上了楼。 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沈时自己走进去。 房间里,沈晖就那么坐在桌子前并毫无动作,思绪像是飘出了很远。 兄弟俩貌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面对面的相谈过,一时也不知谁应该先开口。 “你....对于我和林昀迟在一起这件事情,很生气?”终究是沈时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 “或许很生气吧,但震惊更多吧。” 说实话,沈晖其实也摸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者作为一个哥哥,应该出现什么样子的反应。这时候就不禁去想,如果父母都在的话,他们又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晖问。 其实沈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有那么一丝担忧的,他害怕听见沈时说,他不信任自己。 自己在还没有很成熟的时候,就担负起教养沈时的职责。 父母的离开令沈晖在一段时间里极为痛苦与迷茫,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弟弟也承受这样的迷茫,因此他想极力地照顾好沈时。 但人就是这样,你越想做好什么事情,越容易物极必反,漏洞百出。自己的偏执、严厉,是否让沈时还愿意相信自己,沈晖不得而知。 “之前刘姨、航哥他们都劝过你,对我的控制性不要那么强。”沈时犹豫着开口说道。 “小的时候,只要我吃进嘴里的任何东西,都必须要在你的注视下才能吃。有一次,刘姨家的邻居给我抓了一把糖,我拿回去想跟你一起吃,但你二话不说把糖都扔了,黑着脸质问我吃没吃,知道我没吃后,又给我狠狠骂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要过别人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沈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但沈时不打算停下。 “每一次开学,你都会先在我身后跟上一个月,直到在宁安中学边上开了书店。我每交到一个朋友,你恨不得把人家的背景查个遍,到后来,我不再交朋友。” “够了!”沈晖打断沈时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了。“所以,今天这件事情你也理所当然的不会告诉我,因为怕我会阻止你俩?” 沈时没回答,叹了口气,接着说: “我一开始也经常想,这个哥哥为什么那么强势。吃什么要在他眼皮底下,交什么朋友要跟他报备,去哪里最好也要跟着他去。那时候,有过抱怨。” 沈时停下像是回忆了一阵子,继续说: “直到有一天晚上,你喝多了,哭着抓着我的手。你说,妈妈,对不起,我把弟弟弄丢了。” 沈时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天,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们在孤儿院长大,你为了我不受欺负,和别人打过很多架。我被院长卖到了乞讨组织,你把我救出去,但其实,你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是你的责任。后来才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害怕这样的事情会重复上演。” 沈晖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将眼睛闭起来,他觉得很痛苦,不是由于这些往事被提起,而是由于这往事被受伤最重的沈时,自己一层一层掀起来。 他知道这些事情对于沈时来说是多么痛苦的回忆,那几天几夜,沈时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沈晖不敢去细想,一想起来心里就填满酸楚。 但如今,沈时竟然为了林敬昀,主动向自己提起来 “其实,我看见你和陈夕唐了。” “你说什么?”沈晖一下子坐起来,看着沈时。 “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也想把这件事情跟你当面说,只不过用了这么一个错误的办法。” 沈时觉得确实今天是自己一时冲动的做法,但...“但是,我没有不信任你,反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你一直以来,做的都非常好,哥哥。” 这么一句话,好像令沈晖今天一晚上所产生的焦虑、紧张、担忧全部消散,他的心终于落回安宁之地。 “我也相信你会相信林敬昀。”沈时乘胜追击。 “哼,你在这跟我绕口令呢?”沈晖清清淡淡的瞥了沈时有一眼,不满的开口“在我眼皮底下,给我弟弟撬走了,他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哥。”沈时带着些哀求的语气叫他。 “你可别这语气叫我,叫的瘆人。” 沈时还是顶着那么一张冷淡的脸,眼巴巴的望着沈晖。 “行行行,暂且留下察看好吧,你可别在这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在这腻味我了,快出去把你这情侣外套换了去,看着就烦。” 沈时笑了,“好的,谢谢哥。” 沈晖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很是无语。心想,跟着林敬昀混,果然学不到一点好。 他透过窗子望向外面黑压压的天,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不见一颗。 小的时候,父母都是记者,工作很忙,经常出差。每次出差前,都会嘱咐自己,照顾好弟弟。 沈晖也会自然而然的承担起哥哥该承担的责任。 等爸爸妈妈回来了,就把被照顾的干干净净的沈时往他俩面前一推,仰着小脸骄傲的问:“我棒不棒?”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一副小孩装大人的语气说:“唉,做哥哥的嘛,辛苦一点,应该的。” 这时候父亲会就会揉着自己的脸抱的老高,一家四口笑作一团。 但一天晚上,妈妈正在念笑话哄两人睡觉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要紧急出差,和父亲匆匆忙忙赶了出去,只给沈晖留下一句: “照顾好弟弟,等妈妈回来给你奖励。” 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念到一半的笑话书再也没有翻到过下一页。 后来两人被送到了孤儿院,沈晖的人生里好像就只剩下了照顾好弟弟这一件事情。 但就这一件事情,沈晖也没做好。 沈时被领养的第二天,沈晖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听见了那二人的交谈。 原本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领养人,变得面目可憎说着: “这次这个能买个好价钱,你看那小脸长得一看就可怜,到时候腿再断了,谁路过不得软下心来给点?” 院长的脸上也露出了扭曲的笑。 沈晖拿着刀冲进去,红着眼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问:“我弟弟在哪?” 那人吓得说话都抖:“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刀子又更深的抵着喉咙,仿佛下一秒就会深深的割下去。 院长在一边喊着:“沈晖,你可别胡来。” 但沈晖就像失控的猛兽,根本停下进去任何一句话,手上又使了几分力气。 终于,那人撑不住:“我们只是负责送人过去,只知道他们往北走了,具体去哪了真不知道。” 沈晖放下刀,跑了出去,生怕多耽搁一秒。 他先是去报了案,但值班的工作人员非说他捣乱,给他轰了出去,一边轰人还一边骂着: “行了,徐院长什么人咱这都知道。倒是你,三天两头的跟人打架惹麻烦。人家年年做慈善照顾你们,到头来你这么污蔑他,没人教养就是不行,良心都让狗吃了! ” 于是沈晖只能就这么单枪匹马毫无目的的往北走,沈晖都已经分不清自己走了多远。 终于在旁边县城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沈时。但有旁边三个人看守着,沈晖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夜幕降临,沈晖才敢偷偷的溜进去。 沈时被下了药一直昏睡,沈晖抱起他,艰难的向外面移动,但还是被其中一个人发现。 沈晖将弟弟死死的抱着,手里用力的握着刀,做好跟对方拼命的打算。 但那人,却让开了。 沈晖看了看那人的脸,然后也顾不上其他的,就带着弟弟一直跑,跑到筋疲力尽。 他开始带着沈时颠沛流离。 他将捡来的馒头撕下外面的那一层自己吃下,将中间干净的喂给沈时。 他顾不上自己,但每天会把沈时的脸洗的干干净净。 遇见好心的人家,从小到大一直骄傲的沈晖会祈求人家可不可以给弟弟换一身不要的体面地衣裳。别人给了他两身,他将另一套收起来,让沈时替换着穿。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已经是不知道在哪里留下的,他不在意。 但沈时,一直是那个尽量干净体面地小孩。 沈晖很累很累,但他一点也不敢松懈。他怕如果自己不这样做,等爸爸妈妈看到会怪自己,到时候,自己还有什么脸问出那句“我棒不棒?” 但如今,沈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丧失了询问自己棒不棒的机会。 那天自己为什么会拿着刀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门口? 明明那时候还以为的沈时被富贵人家收养,自己为什么还要想着将沈时抢回来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或许,从那时起,自己无论用什么方式,也掩盖不了自己内心的自私与偏执。 晚霞书店里的三人,各自怀揣着各自的不解与迷茫。 但在书店外面不远处的街道上。 有一个人独自在寒风中拖着两个重重的箱子,步履蹒跚。箱子上、衣服上沾满了雪和泥,不知道是在哪里摔了一跤,满身的狼狈。 林敬昀仰天长啸:“啊,沈晖!你有一天千万别落到我手里!!” 第15章 第 15 颗 喜 糖 沈时和林敬昀回来的第二天,晚霞书店就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战状态。 当然,主要是沈晖自己单方面的和剩下那三人的冷战。 沈晖坐在店里在那低头玩手机。书架后面那三个脑袋凑到一起大眼瞪小眼。 “来,咱仨猜丁壳,谁输了,谁去哄。”林敬昀提议。 三把过后,提议者林敬昀欲哭无泪。 “我一个衰人,我非跟你们玩什么猜丁壳啊我。要不然咱五局三...” 企图想要耍无赖的林敬昀话都没说完被沈时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出去。 林敬昀踉跄着回头,见身后沈时的脸上毫无半点愧疚之意,心里想:果然你最爱的人伤你最深。 于是明明昨天还满怀雄心壮志,想要找机会向沈晖报仇的林昀迟。今天就弯着腰,带着笑,尽显谄媚的挪过去,用讨好的语气叫了声: “哥~” “滚。”沈晖头都没抬。 “好嘞。” 林敬昀只能灰落落的打道回府,撇着嘴钻回书架后面,对沈时和陈夕唐说: “他现在对我敌意太大,我除了能得到辱骂,什么也得不到。” “你应该庆幸自己得到的不是殴打。”沈时双手抱胸,看向林敬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败军之将。 “小时你....”林昀迟被沈时说的一下子脸上挂不住,但又不能跟沈时发火,于是看向陈夕唐,胡搅蛮缠地说到: “喜糖,你去哄。” “为什么是我?”陈夕唐一时有些语塞,“而且...你俩惹的他,我怎么哄?” “那我不管,反正昨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有你一半的责任。你们知道我昨天瑟瑟发抖地拖着那俩箱子走了多久吗?” 一提起这个,林敬昀就觉得委屈,于是满怀怨念的看着陈夕唐和沈时。 两人自知理亏的低下头。 确实,昨天晚上,所有人都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 等林敬昀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书店门口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想起来,忘掉的是林昀迟。 “可我不会哄人。”陈夕唐有些为难的说,其实他是想起来昨天晚上沈晖看向于言的那个眼神,心有余悸。 “你不是会讲冷笑话,就那个对不齐鸭。你再去他面前嘎嘎两声,没准就好了,别墨迹,快去。” 林敬昀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指使着陈夕唐,不容反驳。 短短几步路,陈夕唐愣是走出了一副上刑场的样子,他坐到沈晖对面,刚想说话,沈晖低着头开口: “你别以为你那事过去了。” “我...我真跟于言就见过几面,一点都不熟。” “是,没见过几面,不太熟悉的对象关系。”沈晖开口句句带着刺,却自始至终没看过陈夕唐一眼。 陈夕唐也迅速败下阵来。 最后,两人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沈时的身上,靠你了! 沈时带着二人的期望站到沈晖身边,这一次沈晖终于肯大发慈悲的抬起头来,但他看着沈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不是让你把这破衣服扔了吗?你怎么还穿着?” 好,全军覆没。 ...... 晚上,沈晖在三人的裹挟下不情愿的来到电影院。 “别生气了,来,请你看电影。”林敬昀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电影票。 沈晖转头想走。 结果林敬昀手急眼快的一把抱上沈晖的左胳膊,沈时也趁势拉住沈晖的右胳膊,身后还有一个陈夕唐,轻轻扯着沈晖的衣角。 “行,看,行了吧。” 知道的以为这是在请人看电影,不知道的以为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绑架。 但当四人坐进了电影院,四周全是来自各种孩子的喧闹声,电影屏幕上赫然播放着《熊出没》三个大字。 其余三人都顶着一团黑线看向林敬昀。 沈晖更加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答应这几人,大好的时间陪他们在这看《熊出没》。 沈时用眼神质问林敬昀:你为什么,要订《熊出没》? 林敬昀隔着沈晖说:“就这场时间合适啊。看看嘛,据说评分挺高的呢。” 沈时白了他一眼。 林敬昀把手里的爆米花从沈晖的脖子后递给沈时。 “小时,吃不吃爆米花?” 沈时摇摇头,示意他好好看电影。 过了两分钟。 林敬昀又探着身子将手里的可乐递给沈时。 “小时,喝不喝可乐?” 沈晖受不了了,抓着林敬昀跟他换了位置。觉得自己这被道歉的人简直就是没事找罪受,本来跟一群小孩看熊出没就烦。结果林敬昀比那帮熊孩子更烦。 但林敬昀并不那么觉得,他只当是沈晖为了让他和沈时坐在一起故意给俩人创造机会,心想,是我错怪你了,好兄弟。 于是他将怀里那份买大桶爆米花赠送的小桶爆米花塞给沈晖,带着稍显羞涩语气的轻声说: “谢谢哥,哥,你也吃。” 沈晖:“......“ 还好沈晖早就习惯了林敬昀这动不动就抽风,和别人不大一样的脑回路,一把接过爆米花,转手就塞到了陈夕唐手里。 沈晖实在是已经过了看动画片的年纪,才半个小时他就昏昏欲睡,要不是周围一帮小孩在那吵闹,自己肯定早就睡着了。 觉得没意思,想出去抽根烟。 他侧过脸,刚想开口让陈夕唐让一下,却看见对方睁着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脸上的神情随着剧情变幻,是前所未有的丰富与灵动,嘴巴由于震惊微微张着,就连刚刚放进去的爆米花都没来的及嚼。 陈夕唐看的专注,沈晖也看的专注,他喃喃开口: “有那么好看吗?” 恰巧电影声音静下来,陈夕唐听见旁边人说话,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转头看向沈晖: “啊?什么?” 见沈晖没回应,陈夕唐又凑近了一点问: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光照在陈夕唐的脸上。 那双眉眼看上去比以往要更加柔软,笑的弯弯的,黑色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就那么好奇的看着沈晖。 这么一双眼睛,像极了福溪山脚,在月色的笼罩下水光潋滟的溪水。 在嘈杂的电影院里。熊大和熊二在屏幕里和光头强打着架,身后那排的小孩吵着非要吃烤肠让妈妈去买,林敬昀在旁边自以为隐秘其实老大声的去问沈时能不能牵手,还有... 陈夕唐贴近时轻如羽毛的呼吸声和从自己心脏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沈晖莫名有点慌,身体向后稍微仰了一下,说到: “我想出去一下。” “哦哦。”陈夕唐让出点空间让沈晖出去。 等一场电影散场,除了陈夕唐,剩下仨人没有一个知道电影具体到底演了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几人前后走着,陈夕唐和沈晖并排。 见陈夕唐一路上心情都很好的样子,沈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在电影院就想问的那个问题: “有那么好看吗?” “啊?还挺好看的啊,你不觉得吗?”陈夕唐满眼诚挚。 沈晖不忍心反驳,于是违心回答:“嗯,好看。” 陈夕唐知道沈晖只是为了不扫自己的兴顺着自己说,但仍让觉得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影。就这么花费一个多小时,不为了换取什么回报,只做一件为了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陈夕唐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见沈晖的心情好像也有所缓和,陈夕唐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问: “你还生气吗?” “还行吧。”沈晖的语气淡淡的,让人猜不准他说的还行是什么意思。 “额......其实我和于言真的不熟的。”陈夕唐解释完之后,莫名觉得自己说的话会显得自己自作多情,沈晖也许并不在乎于言和自己熟不熟,于是他补充道: “况且,就算是熟,你也没有必要生气的。” “陈夕唐。”沈晖不紧不慢的叫他,又说,“你偷亲完我,紧跟着就去跟别人搞对象,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做渣男的潜质。” “啊?”陈夕唐被他一股脑的话骂得有点发懵。 “啊什么?我说你说错了?”沈晖剐了他一眼。 “可是,是你让我离你远一点的。”陈夕头低着,小声地抱怨。 “我说过让你离我远一点了?” “倒是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哦,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了?”沈晖这话说的强势又直白。 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心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沈晖说出来,陈夕唐觉得脸上发烫,还偏偏无法反驳。 沈晖说完这话其实也有点尴尬,怀疑自己今天晚上看电影把自己脑子看傻了。 “我没这么想,你不用喜欢我。”陈夕唐开口。 “呵。”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的沈晖,听见陈夕唐的回应,气极反笑,接着说“是,您的感情怎么就那么大公无私,不求回报?我....” 沈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脑子肯定是不正常,但还是面不改色的继续说, “我不喜欢你,你不会追?” “啊?” 这回陈夕唐彻底愣住了,抬头看着对方。 沈晖他?这是?邀请自己,追他??的意思? 今天晚上面对陈夕唐的沈晖本就色厉内荏,终于在陈夕唐的凝视下,他强撑起来的镇定彻底垮塌。 他懊悔的皱眉,不愿再与陈夕唐对视,抬起脚,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转头对还愣在原地的陈夕唐喊道: “别在那傻愣着了,回家了。” “哦,来了。” 陈夕唐跑过去,路灯下的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并肩而行,一同朝着晚霞书店走去。 第16章 第 16 颗 喜 糖 陈夕唐对于追人这件事情一窍不通,奈何身边的唯一参考答案只有林敬昀。 于是,林敬昀发现,陈夕唐这一阵子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而且脸上的表情极其的丰富,一会皱起眉头思考,一会恍然大悟,一会双颊又泛起红晕。 他忍不住觉得,有必要找陈夕唐好好谈谈。 这日,陈夕唐正将顾客抽出来的书一一放回书架。 林敬昀偷感极重的避开沈晖和沈时来到陈夕唐身边,吞吞吐吐好一阵子才开口说: “喜糖啊,最近,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一脸为难地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着得说的委婉点,别打击到陈夕唐。 “虽然我这人吧,长得帅,性格好,喜欢上我吧,确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吧......你也知道,我心有所属,你这一番心意,恐怕就是错付了哈。” 陈夕唐被林敬昀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说辞搞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不解的看他。 林敬昀见对方这样子,以为陈夕唐是被拒绝了心里难受,想抬手拍拍他以示安慰,但后来又想这不是给他希望吗,于是收回手,背到身后,尴尬的咳了几声,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确实像我这么直溜的不好找。”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魅力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烦恼里,“没事,虽然遇到比我更好的比较难,但遇到个还行的,一抓一大把啊。” “你是没睡醒?”陈夕唐迷迷糊糊听出来个大概,心想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林敬昀以为,自己喜欢他? 林敬昀还只当小孩脸皮薄,嘴硬,善解人意的不再开口。 “你以为我喜欢你?”陈夕唐话问的直白,再不说清楚,林敬昀指不定心里怎么想。 “那不然呢?你天天盯着我看。而且。。。”林敬昀抬眼瞥了下陈夕唐,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还脸红。” 陈夕唐抿了下唇,回过身来,懒得再看对方,继续将推车里的书一本一本的放回到书架上。 “你误会了,我那是,在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怎么向自己喜欢的人表达心意。”陈夕唐手里的动作停了一瞬,握着书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 “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林敬昀松了口气,还好,要不以后多尴尬。 但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内心的羞耻虽迟但到,但还好他脸皮厚。 “这你要想学这个,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不过,你喜欢谁啊?”林敬昀凑近盯着陈夕唐。 陈夕唐手一抖,书掉到地上,他一边蹲下,一边说:“没谁。” 林昀迟手放在下巴处摩挲,说: ”你这么心虚,莫不是。。。。” 陈夕唐有点紧张。 “你喜欢沈时?” “啊?”陈夕唐抬头看林敬昀,这人脑回路究竟和正常人有多不一样。 但看到对方笑的眼睛眯起来,陈夕唐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于是将书捡起来,摆放回正确的位置。 “你喜欢沈晖啊。”林敬昀开口,是陈述的语气 陈夕唐点了点头。 “那我可能帮不了你,沈晖啊,要是不喜欢你,你怎么追都没有用。”林敬昀耸耸肩膀,接着说: “要是喜欢你,你不用追。” 陈夕唐有些不太懂。 但林敬昀不再开口,抬手随意的拿了本小说,翻开了几页,走到窗边坐下来,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陈夕唐思索了好一阵子,还是不知道林敬昀说的是到底应该怎么对待沈晖。 沈晖见陈夕唐这几天那一副又想靠近,又想躲着自己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好端端的跟人说那话干什么。 终于在陈夕唐准备回家的时候,沈晖抓住他的衣领将人薅住,堵在柜台。 “你躲我?”沈晖将人按到座椅上。 “没有。”陈夕唐嘴里虽然反驳着,但心里没有一点底气,手里不断抠着座椅,低着头。 沈晖叹了口气。 “就因为我让你追我? 这么为难?” “也不是。” 沈晖见陈夕唐抠凳子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指尖都有点变红的迹象,于是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意思让他将手离开座椅。 陈夕唐看他,眼中疑惑。 “你把我椅子抠破了算谁的?”沈晖一副理直气壮的资本家样子。 “哦。” 陈夕唐乖乖的将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坐的像个小学生。 沈晖压下向上的嘴角,像是小学生班主任的语气开口: “接着说,那为什么躲我?” “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陈夕唐不抠座椅改抠自己的手。 “怎么追你。” 沈晖皱眉,心想陈夕唐这是什么习惯,一紧张手就得抠点什么? 于是他干脆一把嵌过陈夕唐的两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下压着,不让他动。 陈夕唐被沈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不稳的前倾,险些摔倒在沈晖身上,沈晖用另一只手扶住他。 两人一下子靠的很近,陈夕唐头顶的碎发蹭到沈晖的脸,沈晖想起在福溪山脚下的那个夜晚,脸和心是同当时一样的痒。 沈晖一下子觉得心脏跳的很快,一下子又觉得心脏停下来,跟抽风了似的。 陈夕唐直起身坐好,只是两只手还合拢着被沈晖抓在手里。 他看着沈晖,轻轻晃了晃手,意思是不是可以把自己放开了。 但沈晖看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双手贴近握在一起,前后晃晃,瞬间想起来小的时候家里养的萨摩耶。 于是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笑出声来。 “别老抠手。”沈晖终于放开他,带着笑意跟陈夕唐说。 “知道了。”陈夕唐将手缩回来。 “你不用不自在,你就当我那天看电影看的脑子短路了,别把我说的往心里搁。” 他抬手摸了摸陈夕唐的头发,软软的,忍不又胡噜了几下,才接着说,“当然,你要非想追,也行。” 就在陈夕唐迷迷糊糊的日子里,迎来了春节。 节日的气氛格外的浓烈,宁安这座原本安静的小县城,就像是一个独自留家的老人,由于游子的归来,而变得鲜活起来。 除夕那一天,陈夕唐一早起来,上了山。 宁安县有着自己的传统,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家都会去为离世的亲人扫墓,为他们也扫去这一年的尘埃。 陈夕唐将手里的酒和花放在父亲的墓前,坐下来。想着应该和父亲说些什么,有很多事情发生,陈夕唐捡了父亲最在意的说: “母亲遇到了一位非常好的医生,比之前的情况好些,有好几次,都能恢复清醒。您放心,等再治疗一阵子,肯定可以慢慢康复的。姥姥年纪大了,但身体还行,是咱家这一片这么大年纪里最健康的老太太,您也不用担心。至于我。。” 陈夕唐抬手抚摸墓碑上的照片,男人笑的慈爱。 “我也很好,我会好好地,照顾我们的家。” 太阳渐渐升起来,金色的晨光洒在陈夕唐的脸上,像是父亲温暖的触碰。 陈夕唐又坐了一会,起身时,腿有点麻。他活动了一下,打算离开。 转身后有停留,回过身来,有开口说道: “还有一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想来您会包容我,便告诉您。” 他开口,赤诚又坚定。 “我喜欢一个人,叫沈晖,下次带他一起来看您。”他挥了挥手,“就这个事情,走啦。” 说完,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等陈夕唐回到家里,母亲和姥姥已经起来了,母亲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两人正在那张罗着贴对联。 陈夕唐走近,结果对联站到凳子上比划着。 姥姥站了远一些,带着老花镜,上下左右的指挥着: “往右一点,左边再往上抬抬,好嘞,这回正了。” 陈夕唐将横批最后正正当当的贴好,上面写着:万象更新。 等陈夕唐将家里的对联贴好之后,又去了晚霞书店。 前几天,沈晖带着沈时一起回了福溪山,得等到初七之后才能回来,这贴春联,点灯笼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陈夕唐的身上。 他趁着中午十二点之前把对联贴好,又将书店里收拾了一番,打算锁门离开。 这时候看见对面那家店正在往外赶人。 “大过年的你都不休息啊,没有没有,我这啥都没有,你去别家讨去吧。” 那店主正往外赶着一个乞丐,满脸的嫌弃,生怕这乞丐毁了自己一年生意的气运。 那乞丐头发像是很久都没剪过的样子,遮住眼前的视线,身上穿着一个到膝盖的破棉袄,有几处棉花都跑出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陈夕唐这,用生出冻疮的手握着手里的碗,开口: “能给点钱吗?没有钱,给点吃的也行。” 陈夕唐听着这声音觉得有点熟悉,凑近看了看。 这人是,那天晚上吃自己蛋糕的那个人。 陈夕唐不由的有些震惊,虽然那天此人也是一身的破烂不堪,但能看出在残破的外表下,仍然存有对生活的热情,对命运的抗争。 而如今,眼前的人只剩下一副苟延残喘的躯壳,和那个笑着说:迟早有一天,我要吃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干净的蛋糕的判若两人。 “还有些速冻的饺子,你吃吗?”陈夕唐开口朝那人问。 那乞讨者迷茫的抬起头来,像是没有期待有人真的会给自己一口吃食,但自己实在是饿的难受,便点了点头。 “那你进来等等吧,我给你煮一份。” 他原本有些犹豫,但看着陈夕唐的眼睛里,真诚的像是只是给自己的朋友煮一份饺子,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没有满怀疼痛的怜悯,仿佛两人并无什么不同,他们是平等的。 乞讨者抬脚走了进去,陈夕唐走进厨房开了火。 等他端着一盘饺子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人坐在桌子前,在凳子上垫了几张纸巾。 陈夕唐将盘子放到他面前,又将筷子递给他。 看得出来那人饿急了,狼吞虎咽的吃的很快,陈夕唐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 他将那一盘饺子吃完,但从始至终没有碰那杯水。 他站起身来,说了句谢谢,往外走去。 “等等。”陈夕唐叫住他,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递给他。 “天冷了,你的腿,最好去看看。”说罢将钱塞进他手里。 他攥了攥手里的钱,抬头望过来,陈夕唐看到他头发底下模糊的双眼。 那人开口问陈夕唐: “你后来,有吃过完整的蛋糕吗?” 陈夕唐犹豫的点了头。 对方用鼻息哼了一声,笑了笑,貌似,嘲笑的是那个不久前还天真不已的自己。 他没再开口转身离开,重新走回寒冷中。 第17章 第 17 颗 喜 糖 在陈夕唐年纪还比较小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春节那几天总是整个冬天里最暖和的几天。从准备过年开始,到大年初七之后,好像穿的不用似平时那么臃肿厚实,但丝毫不觉得冷。 不知道真的是那几天温度回暖,还是这团圆喜庆的节日氛围,让热火朝天准备迎接新的一年的人们打从心底里觉得温暖。 但自从家里出了事情,陈夕唐一下子从那个早早就期盼着过春节的小孩子,变成不爱过年的大孩子。 说实话,陈夕唐刚开始的时候会有点委屈。 那个委屈袭来的不那么汹涌。 像什么呢? 就像是他在小的时候,只吃过一口的一种零食。 一到冬天,道边儿上有人就会挎着篮子叫卖关东糖,由一种黄米和麦芽一块熬成的,闻上去散发着独有的香甜。 陈夕唐第一次吃的时候,仅仅就咬了一口,剩下的没拿稳全摔倒了地上,四分五裂。他那时瞬间觉得自己嘴仅剩的一口也变得不甜了,于是再也没买过。 那个默默袭来的委屈,应该就和没吃到关东糖的那时候一样,不强烈,但泛这点酸酸麻麻的堵得慌。 “夕唐,外头夜黑了,去把灯笼点上吧,点完灯进来吃糖。”老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恰好打断了陈夕唐的思绪。 他抬头往院子外面瞧了瞧,天色昏暗了下来,有几家门口的灯笼早就亮了,透出了红色的光。 他起身到门口,将自家灯笼的开关打开。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只能听得见风声和屋子里电视机声音门口,一下子有刺耳的铃声从灯笼内部传出来,吓了陈夕唐一大跳。 灯笼里伴着滋滋电流声响起来清脆的音乐,是《好运来》还是《新年好》的调子,陈夕唐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了,反正格外喜庆。 这两个灯笼是沈晖拿过来的,往年陈夕唐都是拧个灯泡就应付了事,但沈晖前几天后备箱里拉了一堆东西过来,其中就包括这两个红彤彤的灯笼。 没等陈夕唐反应过来,沈晖就利索的自己搬来梯子把灯笼安上了,当时陈夕唐也没打开试一试,这是他第一次开,但谁成想沈晖买的这灯笼这么奇葩。 陈夕唐笑了下,有热气从他唇边吐出来,他抬手又按了几下,终于停掉了灯笼里的音乐声。 一下子又归于宁静,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正好站在了灯笼的正下方,垂下来摇摇晃晃的穗子的影子正好落在自己身上,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刚刚出屋那会,忘记套外套,就这么穿着一件毛衣,但是一点没感觉到冷。 刚才心里的那股子还憋着的气,像一下子吐出去了。 等他回到屋里,姥姥和母亲在那里包饺子,桌子上放着各种颜色糖果,还有姥姥特意留给陈夕唐的关东糖。电视机里放着春节晚会,里面的小品实在是不好笑,但是听着让人心里莫名的踏实。 一直快到十二点,母亲和姥姥熬不住早早睡了,陈夕唐倔强的撑着眼皮。 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眼皮都快黏起来了他也强撑着不睡,谁劝都没用,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守岁。 那几年,宁安县还没禁止烟花爆竹,十二点的钟声一经响起,外面的爆竹声声便像是开了闸一样刹那间响起来,陈夕唐就算是再困,也能一下清醒过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给家里人说新年快乐,然后左右口袋里,一个口袋揣着一个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 而如今,陈夕唐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倒数,屏幕里的欢声笑语映衬的屏幕外更加安静。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再没有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平静的像是过去里的任何一天的零点。 陈夕唐的电话响了。 就在陈夕唐觉得自己的新年快乐今年是无人可说了的时候。格外想念的人打来电话。 沈晖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带着点哑。 “喜糖,新年快乐啊。” 陈夕唐将电话贴近,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他用手指不自然的蹭了下手机壳,调整好自己的声音才开口回应: “新年快乐。“ 陈夕唐听到对面的背景声音里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忍不住问: “你那边,可以放烟花吗?没人管吗?” “这边偏僻,管的不严。”陈夕唐听见沈晖好像是拿着手机往外走了走,电话里爆竹的声音越来越响。 “新年第一天,有什么愿望没有?”沈晖一边走一边问。 陈夕唐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要实现的,要说当下,有一个,但又不好讲,于是他只能换一个讲: “就让我听听爆竹声音就算新年愿望了把,这边都不让放,没意思。” 沈晖好像在那边笑了,但炮仗声音越来越大,有点听不清。 陈夕唐怕吵醒家里人,走到院子里,提高点音量,朝对面说: “你呢?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对面的人一直没开口回应,陈夕唐怀疑沈晖根本没听见自己说什么。 这时候电话突然被挂断,耳边的嘈杂声戛然而止,陈夕唐握着手里的电话有些许茫然。 过了几秒,手机屏幕又重新亮起来,冷笑话大王打了视频过来。 陈夕唐接通,屏幕里没看见自己想看的人,但缤纷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将原本的夜色照出五颜六色的光。 “好看吗?”沈晖将手机抬了抬,正对着烟花,喊道。 陈夕唐觉得那闪烁落下的烟火碎片,像是隔着屏幕从天而降,掉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好看。”他声音微弱,也不管对面的人听不听得见。 原本空洞的心脏,被人横冲直撞的闯进来,在用漂亮的烟火塞得满满的。 沈晖将屏幕反转,陈夕唐看见了沈晖的侧脸,在绚烂的光辉下,比烟花似乎更耀眼。 很吵,于是陈夕唐用确保沈晖听不到的的声音喃喃低语: “新的一年,还是很喜欢。” 谁知话音刚落,屏幕里的人便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浮起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的在眼睛里流转。 沈晖貌似不经意的将手机换了个手拿着,照到自己的正脸。 陈夕唐看到沈晖耳朵上塞着的白色耳机,愣住了。 看着陈夕唐由于惊讶微微张开的唇,和在这么昏暗的夜色下都能看出来的脸上的红晕,沈晖忍不住抬手截了屏。 一连截了好几张,沈晖才终于满意的开口问道: “说什么了?刚才手机音量调的有点小。” 他瞎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明明从视频一开始的时候,音量就被沈晖调到满格的位置。 陈夕唐这才回神过来,“没什么,问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沈晖凑近了一点,“怎么?你要帮我实现新年愿望啊?” 陈夕唐点了点头,觉得只要自己做到的,都想给他。 沈晖笑了“哼,等你的话,得从大年初一等到正月十五。” 陈夕唐不解。 “我自己自食其力,已经实现了。”沈晖看了看屏幕里的脸,又抬头看了看空中还在放着的漫天烟火,笑着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陈夕唐问沈晖什么时候回来,沈晖说不一定,可能要到初五的时候。陈夕唐又听见沈时在电话那边叫沈晖,于是便说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周围又重新归于平静,陈夕唐突然想把门口的灯笼的铃声打开。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知道是谁偷偷放的。 一下子像是触发了连锁效应,又有几户人家大着胆子,放了几挂鞭炮。 然后,有警车声响起。 陈夕唐搓了搓手,最终也没有把灯笼的声音打开,转身进了屋里。 新年的第一天。 陈夕唐给姥姥和母亲拜了年,姥姥塞给了他一个红包作为压岁钱。 “新的一年,快乐平安。”老人心里也没其他的,就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够快乐平安就足够了。 一家三口围在饭桌前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陈夕唐觉得这个年就算过完了。 当陈夕唐将碗里的最后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的时候,一不留神被硌了一下,然后吐出来一个一元的的硬币。 他看看桌子上的硬币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 只见母亲盘子里的饺子,每一个都被筷子扎了一遍,在白色的皮上留下两个筷子洞。 母亲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将带着筷子洞的饺子静静地放进了嘴里,眼神没有聚焦的垂落,慢慢的吞咽。 陈夕唐想起来自己以前,会争着要吃包了硬币的饺子,一直吃到肚皮圆滚滚的,也舍不得放下筷子。 这时候陈夕唐的母亲就会偷偷的将剩下的洗干净的硬币塞进饺子里,放进陈夕唐面前的碗里,这时目的达到的固执小孩才肯罢休,拍拍自己的肚子,得意的说: “今年的好运气又是我的啦。” 回忆连同刚才吃进肚子的饺子,一起滚烫烫的升温,整个身体都变得暖烘烘的。 这一整天,沈晖没给陈夕唐再打电话过来,但是发来了很多照片。 有刘姨做得一大桌子丰盛的菜,有蹲在那里放炮仗的沈时,有福溪山脚下已经被冻的结冰的小河流。。。。。 于是陈夕唐也将硬币照下来。发给了沈晖。 沈晖很快的回复: 很幸运啊,喜糖。 第18章 第 18 颗 喜 糖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奖励冷笑话大王一颗糖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8章 第 18 颗 喜 糖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9章 第 19 颗喜 糖 过了初七,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就可以不用亮着了,等到元宵节再重新将它点亮,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大家都抓紧时间和自己的亲人团圆在一起,让这个年过的圆满,有始有终。 可就在这么万家灯火闪烁的时刻,宁安县城不远处郊外的一个废旧仓库里,一群孩子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的蜷缩在一起,承接着眼前凶恶男人一下又一下落下的鞭子。 秦康在这一群小孩里年纪算是大的,在正中间的位置,自然承受的鞭子也是最多的。 一开始还能感受到火辣辣的刺痛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然后再从裸露的皮肤传到骨头,像一条小蛇,顺着脊柱钻到心脏,最后在心脏一层层弥散又覆盖,换成麻木厚重的尘埃。 一不留神,眼前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男人抬起腿,一脚踹在了秦康的心窝处,这一脚的力量秦康差点没有承受的住,仿佛有血腥味从喉咙呕上来。 男人还在不停的咒骂: “你他妈听没听见老子说话,这钱不管你是用讨还是用抢用偷,你都得给老子交上来,要不你看我怎么整死你。” 秦康痛苦的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周围的其他孩子怯生生的望过来,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男人又抽了秦康几鞭子,啐了一口痰,吼:“别装死,赶紧给老子滚出去搞钱。” 秦康艰难的捂着肚子艰难的起身,先是跪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向外走去。 和他要好的一个孩子实在看不下去,偷偷的把一个斑驳破旧的拐杖塞进秦康手里。 仓库外面的厚厚的雪地里,留下了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和一条被拐杖划出来的弯曲的线条,没人知道那条弯曲的线会终于哪里,秦康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 而这时的晚霞书店,根本吹不进丝毫冬夜寒冷凛冽的风雪,陈夕唐刚刚和他们过了个热气腾腾的元宵节。 一人一大碗汤圆进了肚子,胃里被填充的满满的,人自然就温暖惬意。 林敬昀和沈时、沈晖二人在那打扑克,陈夕唐在桌子上埋着头猛补寒假作业。 “小时,你是不是出老千了,为什么又是我们俩输啊! ”终于连输十几把牌的林敬昀忍不住仰天长啸。 陈夕唐的笔在作业本上唰唰唰的写个不停,快要生出风来。高三开学早,明天就要开学了,自顾不暇的陈夕唐根本顾不上那边林敬昀凄惨的哀嚎。 “你对着林敬昀出老千能理解,但小时,我是可是你亲哥。”沈晖也不禁无奈感慨道。 陈夕唐觉得手有点酸,停笔甩了甩胳膊,抬起头望向那三个人。 不看还好,一看陈夕唐被吓了一跳。 沈时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神色高冷的沈时。 剩下那两个人。。。活脱脱两个纸条精。 沈晖和林敬昀的脸上都被贴上了密密麻麻的纸条,已经没有一个五官能完整的露出来。 林敬昀还在那叫唤,呼出来的气息正好将嘴前的纸条吹起来,在他脸上飞舞。 陈夕唐顿时觉得他像个发了疯的纸条精。 而那两个纸条精还在内讧,究竟是谁更菜。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书店的门,缓缓的走进来,动作慢极了,那门在他手里像是有千斤重,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身子挤进来,又回手拿进了自己的拐杖。 来的人衣衫褴褛,很难想象这么冷的天这人穿这么薄是怎么熬到现在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搁在眼前,下半张脸露出来除了污垢就是被打出来的淤青。 来人看见屋内那诡异的两人,身形先是一顿,随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好心人,能给点钱吗?多少都行。” 陈夕唐听到对方的声音才觉得熟悉,这人貌似是之前碰到的那个乞丐。 他走近了一些,想仔细打量一下,奈何对方将头低的快要掉到地上。 还没等陈夕唐来得及辨认,沈晖摘掉脸上贴着的纸条走过来,拉了陈夕唐的手一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一侧,又从前台的收钱盒子里抓了一把零钱,递给那人。 这时那人才终于抬头,将钱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陈夕唐也看到他的脸,自己确实是没认错人。 可是才过了几天,这人怎么不仅瘦了一圈,身上还多出来更多的伤痕。周身散发出巨大的麻木与绝望,像是一副勉强支撑着不散架的行尸走肉般。 林敬昀也走过来,掏出自己口袋里剩下的零钱塞给那人。那人道谢,转身离开,想继续去到下一家灯火明亮的房子里。 “沈晖,谁允许你把脸上的纸条摘干净的了,你才就算了,你还玩不起! ”林敬昀继续大声控诉。 这时刚刚走到门口的人身形猝然一顿,开门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大概静止了三秒左右的样子,他猛地转身望过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无比震惊的事情。 “你叫他什么,沈晖吗?”那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啊?。。是。”林敬昀也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的人和沈晖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习惯性的朝着沈晖嘴欠。 他身子凑近沈晖,小声的说道:“你连乞丐你都欠人家帐了?” 结果那人激动的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腿急匆匆冲过来,一把捉住沈晖的袖子。喊道: “我是秦康啊,小晖哥,我是秦康。”一直空洞麻木的人,像是将坚硬的壳子打碎,露出里面的柔软但溃烂的躯体,他缓缓落下泪,那是在挨了无数鞭子,打骂、侮辱后,都未曾淌下的热泪。 沈晖也一脸的惊讶,就连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沈时也皱起眉来。 沈晖和沈时被送到福利院的第二年,秦康来了。 沈时清晰的记得,一开始来的秦康,穿着一身干净矜贵的小西服,手里捧着沈时很久都没碰过的精美玩具,趾高气昂的仰头跟福利院的其他孩子说: “我和你们这群没人要的小孩可不一样,我爸爸过两天就来接我了。” 像个骄傲且惹人厌的小公鸡。 可这个把头抬的高高的小公鸡,伴随着一天又一天的等待,渐渐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开始嘲笑秦康:“你不说你爸爸来接你吗?他人呢,你这都等了多久啦?” “哪里还会接他来,来这里的孩子都是没人要的小孩,你也是。” “就是,还以为你是以前的小少爷呢?没人要,讨人嫌! ” 有人觉得还不解气,抬手退了秦康一把,秦康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本干净的小西服上沾满了一块块的泥土。 剩下的小孩拉着手围着坐在中间的秦康绕着圈,喊:“没人要,讨人嫌!” 小秦康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的掉,从骄傲的小公鸡变成眼睛红通通的兔子。 “你们干嘛呢?”这时沈晖拉着沈时路过,大呵了一声。 那些孩子年纪都比沈晖要小几岁,也比较矮,自从上次沈晖为了沈时跟别人打了一架之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忌惮,于是一哄而散的跑了。 沈晖没理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秦康,拉着沈时走了。 秦康一骨碌爬起来,拿袖子抹了抹眼泪,赶紧跟在那两兄弟身后。爸爸以前经常说,识食物者为俊杰,这俩人看上去,像是能有很多食物的样子。 这几天,他没有一天吃饱过。 后来不再挨饿的秦康心想,虽然爸爸骗了自己,但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 直到有一天,沈时被领养了,沈晖过了几天也不见了,他再也没有见过两人。但还好,当时的秦康已经能做到不靠兄弟二人,也学会了怎么吃饱饭。 过了一阵子,他也和沈时一样被领养了,他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要迎接亮堂堂的生活了,但他从未想到,从那时起,他像是逃窜在下水道的老鼠虫蚁般,再也没有见到过亮堂堂的光。 晚霞书店的灯全部都开着,沈晖让秦康先坐下,给他到了一杯温热的水,问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天,院长告诉我被领养了。”就这么一句话,沈晖不用再问什么都明白了。 站在旁边的沈时,瞳眸颤了颤,闪出惊恐与痛苦,像是久远的伤口撕裂开来依旧鲜血淋漓,他的指甲快要用力到戳进掌心。 林敬昀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认真,他轻轻拍了拍沈时的手背,让他别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又将手放到沈时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直到沈时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用力地揽住失神的沈时。 从秦康和众人的谈话,陈夕唐像是缓缓的掀开了一副巨大的遮幕,底下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丑陋黑暗。 表面高尚善良的福利院院长背地里和乞讨行骗组织相互勾结,当每一个飘荡的孩子以为终于能踏实的找到归宿时,那将会是噩梦的开始,残暴的殴打、非人的虐待、暗无天日的生活,一一落到了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们身上。 他们仗着这些孩子没有家,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行恶,像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没人能在这场杀戮中健康的长大。 陈夕唐越听越心惊,听到沈时是怎么被拐骗,沈晖又是怎么单枪匹马的将弟弟救出来,带着沈时逃窜。又听到秦康又是怎么偷偷跑掉,又被抓回去,被打瘸了腿,渐渐的被折磨成如今这幅样子。 那是陈夕唐未曾接触到的,世界的另一面。 秦康最后拒绝了沈晖让他留下来的帮助,说自己必须回去,否则那帮人再找到他不一定会怎么折磨他。 于是沈晖又给了他些钱,拿了衣服让他换上,让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他。 秦康拄着拐,缓慢的向着肆虐的黑暗处走去。 书店里的氛围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林敬昀带着疲惫不堪的沈时回了房间。 书店里剩下沈晖和陈夕唐两人。 陈夕唐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沈晖,接着眼前变暗,温热的掌心覆上来,陈夕唐睫毛颤了颤,滑过沈晖掌心处的皮肤。 “没事,别这么看着我。”沈晖开口。 陈夕唐一言不发,将覆在双眼前的手拉下来握住,身体向前,把自己的额头同沈晖的额头轻轻碰在一起,满脸的严肃庄重。 “这是干嘛呢?做法呢?”沈晖也没退,而是缓缓闭上眼睛,笑着问。 “传好运。如果真有那么多好运,那我要全部传给你。” 沈晖抬头睁开眼,看陈夕唐认真又倔强的脸,将眼前的人塞进怀里,说: “ 收到了。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都是好事情。” 第20章 第 20 颗 喜 糖 第二天一早,沈晖就去找了航哥,把遇到秦康的这件事请告诉了他。 屋子里的窗帘还没有来得及拉开,只有几缕微弱的光顺着窗帘缝隙处钻进来。 航哥听完后一直沉默,他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又吐出,火光在二人之间忽明忽暗交替流窜。 两人的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 如此昏暗不明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想起那些在日光下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航哥其实算是最早的一批受害者,他也是从福利院被骗过去的。一开始的时候也抗争过、逃跑过,但他们的势力遍布很广,每一次反抗的结果,都是换来更加猛烈凶残的一顿毒打。 到后来,灵魂就变得麻木了。他开始同流合污,开始理所应当的溃败腐烂。 直到遇到了沈晖兄弟二人,让那个囚困的自我开始渐渐苏醒,于是他放过了沈晖,还帮沈晖他们逃了出来。 自己也期望能离那些过往越来越远,他不敢回头,不敢窥探。只是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鲜血淋漓的回忆又会席卷而来。 “所以,你想怎么办?”航哥可能猜出来,沈晖心里应该是有些想法的,要不然也不会今天来找自己。 “我觉得,这是一个契机。”沈晖抬起眸子,无比郑重的开口。 “你真的想好了?”航哥问,他们都知道,这可能会给自己,甚至是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长久的沉默过后,沈晖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将灰色的窗帘一把拉开,刺眼的日光一瞬间泻进来,照亮屋子里原本昏暗的每一个角落。 “人不能一直逃避,能顺利度过这几年的日子,我知足了。”沈晖仰头望着刚刚升起的金色朝阳,笑着说。 与此同时,陈夕唐正式开始了自己高三的下学期,为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个转折点高考发起冲击。 教室里同学们正忙忙碌碌的擦拭整理自己的座位,一个寒假过去,课桌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尘。 陈夕唐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擦干净。他抬头向四周张望,想看看究竟是谁帮自己擦的。 视线转到坐在旁边的宋远的时候,对方像是被抓包到一样,赶紧低下头抓起一本书,移开了视线。 陈夕唐还是朝着他说了句谢谢,放下自己的书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宋远听到陈夕唐的道谢,身体微微一僵,放下一时慌乱间拿倒了的数学课本,犹犹豫豫的转头看陈夕唐。 “我以为,你不愿意跟我说话了。”宋远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陈夕唐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假期过去,这个一直以来都大大咧咧的同桌这是怎么了,于是蹙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说话?” “那我过春节的时候,给你发祝福短信,你为什么没有回复我?”宋远像是终于逮到了机会,把困扰了自己一个假期的话质问出来。 “嗯?我回复了啊?” “你指的是,你给我回复的同乐,和那个死亡微笑表情吗?”宋远听到陈夕唐的回答也有点生气,一时间提高了音量质问他。 坐在前桌的女孩听见后面的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那两个人,一个气急败坏嘴巴抿的紧紧的,一个一脸的茫然。 她搞不懂,都高三了,这俩个男生怎么还能这么幼稚,不把时间放到正事上,在吵什么没意义的事情。于是她不屑转过身子,还将凳子往前拖了拖,专注自己的课本,不再理那俩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夕唐是真的不知道宋远在气什么,什么叫死亡微笑表情, 那不是表示友好的意思吗?自己经常给沈晖发这个表情啊,沈晖也没说什么,宋远这是怎么了。 宋远看了一眼前面坐着的许安然,又看了一眼眼前迷茫的陈夕唐。像是原本的怒火被一下子浇灭,觉得这一切显得自己自讨没趣,于是挫败的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 “我知道,你和许安然相互喜欢,我也没有怪你,你不能因为我们两个喜欢同一个女孩子,你就和我绝交。”宋远仍然是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声音也闷闷的,继续说道: “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的。” 陈夕唐不知道宋远是从哪里得出来这么个结论的,但看上去的确好像有些伤心,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不知道那个微笑表情代表的其他含义,我以为只是单纯的表达友好并祝你同乐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会注意不发这个表情。”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坦坦荡荡的说:“而且,我不喜欢许安然,我喜欢男生。” 陈夕唐看见对方原本僵硬的脊椎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抬头,小心翼翼的望过来试探的问:“真的?” “没必要骗你。” 宋远就是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陈夕唐这么说,原本皱巴巴的脸舒展开来,又变成了从前开朗活泼的热情同桌。 他从桌子里摸出一盒巧克力,露着一排小白牙,兴高采烈的递给陈夕唐。 “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巧克力,可好吃了,呐,给你。” 陈夕唐说了声谢谢,抬手想接过来。 这时宋远猛的一下收回手,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眼神闪躲,吞吞吐吐的开口: “你,你刚刚说,你喜欢男生,那你喜欢的不会是....是我吧?” 这万一陈夕唐喜欢自己,那怎么办,自己可是直男啊。 陈夕唐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宋远的脑回路,确实常人不能理解,于是郑重的说:“我是永远不会喜欢上你的。” 宋远一下子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幸好幸好。”他怕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把巧克力放在陈夕唐的桌子上,继续说道: “诶,一个寒假不见,你的嘴巴怎么变得这么毒了,这都是跟谁学的。” 陈夕唐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觉得大概是沈晖。 一想到沈晖,陈夕唐觉得有一件事情自己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于是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与冷笑话大王的微信聊天框,上面两条消息,是两个人今天早上发的互道早安。 陈夕唐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冷笑话大王很快回复:? 他接着问沈晖:你知道这个表情除了表示开心和友好,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这次隔了几秒,消息框弹出来,冷笑话大王:下次你想我了,可以直接说。 陈夕唐的省略号还没发出去,沈晖就接着回复:追求人的那一方其实也可以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想念。 于是他把刚刚打好的六个点删掉,又回复给沈晖一个微笑的表情。 他好像能理解宋远所说的,为什么这个表情是死亡微笑表情了。陈夕唐在此时此刻,找到了这个表情真正的用法。 学校为了提高高三学生的学习效率,增加了晚自习的,不论底下的学生如何抱怨,学校都没有丝毫的动摇,面对同学们的哀嚎,教导主任在台子上喊道: “你们抱怨什么?学校给你们提供晚自习的机会,你们应该觉得庆幸。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现在不努力,等着什么时候努力呢?” 看着底下没了声音的学生,教导主任乘胜追击: “行了,从开学的第一天开始,大家就开始上晚自习,不浪费任何的一天时间。” 每个人也只能默默接受这样的现实。 晚自习一直上到了九点半才结束,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教室,虽然抱怨,但每个人都在认真努力的去拼搏自己的未来。 陈夕唐背着书包路过晚霞的时候见里面的灯暗着,就打算直接回家,但没走几步,碰见恰好回来的沈晖。 沈晖的身形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摇晃,凑近了,能闻到酒味。 他搀扶着沈晖进到书店,看上去貌似喝了不少,脸上泛着红晕,眼眸里也失了清明。 他将沈晖放到沙发上,又冲了一杯蜂蜜水,揽住沈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坐起来,慢慢的喂着。 当他想起身将空杯子放到一边的时候,沈晖骤然间伸出双臂,死死的环住陈夕唐的腰,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让他别走。 那力量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救生的浮木,不敢又丝毫的松懈,怕稍一放手,就从自己的怀里溜走。 陈夕唐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拍着沈晖的后背安抚,直到坚硬的手臂慢慢的放松些。 沈晖的头发蹭着陈夕唐的下颌将脸仰起来,两个人离得很近,陈夕唐能感觉到沈晖的呼吸,能看到他瞳眸中的自己。 陈夕唐的心跳无法抑制的快起来。 这时沈晖迷迷糊糊的开口问:“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离开我?” 近在咫尺的脸不仅扰乱了陈夕唐的心跳,也扰乱了陈夕唐的大脑,他无法思考,更无法回答。 但沈晖貌似好像也不需要陈夕唐的回答,他低笑一声,说: “你休想。” 第21章 第 21 颗 喜 糖 喝醉后的沈晖好像意外的难缠。 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懒洋洋的放松下来,但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双臂上。他环过陈夕唐的腰身不肯放手,像一个树懒般死死的贴着陈夕唐。 陈夕唐拿着沈晖喝过的空杯子,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任由沈晖靠上来,甚至还挺了挺脊背,希望沈晖能靠的舒服一些。 就这么维持这个姿势过了许久,怀里乱蹭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陈夕唐才也跟着放松下来。 月色下,喝醉了的沈晖的脸变得异常柔和,陈夕唐默默的用目光描绘,抬手用食指戳了戳沈晖的睫毛,好似整个世界都慢下来。 就在这时,门口挂着的牌子叮铃响了几声,林昀迟和沈时推门走了进来。 林敬昀还在沈时身后低头掸着自己身上沾到的细碎的雪片,一下撞上了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身前的沈时。 “怎么了?看见鬼啦?”林昀迟揉揉自己的鼻子,疑惑的开口。他一边问着一边抬头向屋子里望去。 见到眼前的画面之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只见沈晖温顺乖巧的靠在陈夕唐的怀里,安详的睡着,脸上还露着淡淡的红晕。而陈夕唐则像个哄自己的孩子睡觉的家长一般,温柔的圈住沈晖。 面前脸蛋红扑扑,温顺的在别人怀里睡的像个婴儿的这个人,是我那个冷酷霸气的好兄弟吗???是我那个不服天不服地的好兄弟吗??? 林敬昀觉得这莫不是自己出现的错觉,他觉得怀里的那个,怎么着也应该是陈夕唐啊!怎么能是沈晖!! 屋子里,除了睡的沉稳的沈晖之外,剩下的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流转。 林敬昀率先打破尴尬,他痛惜的哀嚎道: “我的好兄弟诶!!” 沈时被旁边的林昀迟吓得一下子回了神,骂道: “你抽什么疯?” 被骂了的林昀迟耸了耸肩膀,收回自己刚刚那浮夸的表情,瘪着嘴说:“没什么,反差太大了。” “神经。”沈时白了一眼林昀迟。 “那个,他喝多了。”陈夕唐看着眼前的二人,开口提醒道。 “哦。”林敬昀无所谓的应了一声,反正沈晖从此在自己眼里,已经定性了。 等将喝多了的沈晖安置好后,陈夕唐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只见林敬昀正在门口双手抱胸随意的靠在墙上,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笑容盯着陈夕唐。 陈夕唐疑惑地看向他,然后林敬昀的表情又变成嘴角抿紧强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的模样。走过来,像领导慰问下属那样,抬手轻轻拍了两下陈夕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感慨道: “辛苦了。” 说完也不等陈夕唐的回应,郑重的向陈夕唐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留陈夕唐独自站在原地,完全没明白林敬昀这一番操作,到底想表达什么。 沈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昨天确实喝的有些过量。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听见动静,店里的林敬昀和沈时齐刷刷的看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搞得沈晖定在原地,都看自己干什么?而且林敬昀那是什么表情?怎么这么扭曲,探究里带着点了然,了然中又带着点....慈爱? “你们干嘛?”沈晖茫然的问道。 沈时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饭,林敬昀则是一脸热情洋溢连忙将早餐端过来,催促沈晖: “没什么,没什么,给你准备了早餐,快来吃。” 林敬昀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他。 沈晖合理怀疑,酒还没有醒,但自己也早已经习惯了林敬昀经常出现的莫名其妙,于是低头吃饭不去理他。 吃完饭后沈晖打算去找秦康。 想找到秦康并不简单,宁安城虽然不大,但流浪乞讨的人们遍布整个县城的各个角落,流动性又强,沈晖只能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转着。 每当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人,沈晖都得放慢车速停下来看看对方是不是秦康那张脸。看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再向前开去。但他会去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些流浪者是否背后也来自同一个操控组织。 一直转悠到下午,沈晖也没看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就当沈晖打算要不然今天就先算了明天再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沈晖在笔直的林荫道上向前行驶,突然不远处冲出来个小孩,一下子跑到马路中间。 沈晖连忙踩刹车,轮胎滑过柏油马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好,车子在距离那个小孩不远处,停了下来,沈晖后怕的呼出一口气。 但谁知就当沈晖放松了警惕的时候,那个身材瘦小,穿的破破烂烂,挎着个斜挎包,戴个旧毛线帽的小孩,突然向前跑了几步。 然后直挺挺的在沈晖车前躺了下去。 ...... 沈晖这下子是真的懵了,自己这是,遇见真碰瓷的了? 那小孩也是才开始碰瓷,业务还不是很熟练。他紧张的躺在冰冷的道路上,身体绷的笔直。刚刚闭着的双眼偷偷摸摸的睁开了一只,瞟向沈晖的车,发现自己好像离得有点远,自以为动作很小的往车轱辘底下又蛄蛹了几下。 觉得差不多了,他重新闭上眼,安详的躺着,接下来的事情,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沈晖没动,打算先报警再说。 这时从两边的树丛里,一下子钻出来好几个人,看上去都是年纪不大的样子,气势汹汹的拍着沈晖的车子,带头的那个还拿起自己的拐杖敲了敲车门,喊道: “下车。” 身边那几个立马应喝道:“下车下车!! ” 沈晖看到车外的人,气极反笑,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开门下了车。 其他人看到人下来了,都是叫的更凶了,唯独领头的那一个,一下子像是被人遏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带着一丝难堪。 沈晖将车门甩的砰的一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找了一天的脸,淡淡开口: “秦康,你这业务涉猎的挺广啊,碰瓷儿你也干?” 众人一听这话,都一时间没了声音,看看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秦康问: “你们,认识啊?” 秦康尴尬的点了点头,低着头对沈晖说: “晖哥,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 “行了,你让他们散了吧,你留下,正好我找你有点事。” 沈晖看了看眼前这群年纪不大的孩子,知道他们也是被逼无奈,也没办法责怪他们,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 其他人都一哄而散打算离开,但沈晖还是忍不住的说上一句:“以后碰瓷儿的这种事别再干了。” 众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苦笑着点头,他们也深知这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但凡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没有人愿意去做这个。 沈晖看着每一个孩子瘦弱的背影,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等沈晖回过头想和秦康商量事情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车轱辘底下还躺着一个。 沈晖抬脚轻轻踢了他两下,喊:“嘿,醒醒了,换个地方睡。” 那灰色的一小团被踢的身子激灵一下,从车子底下咕噜一下爬起来,还挺灵活,站起来后他将盖在自己眼皮上的毛线帽往上拽了拽,露出迷迷糊糊的双眼,看来刚才的确是睡着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不认识。又看了看旁边的秦康,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问: “康哥,咋样了?”这小孩就是当时给秦康递拐杖的那个小孩。 秦康嘴唇紧闭,不说话。 “还能咋样,我报警了,人家一会就来抓你了。”沈晖站到一边吓唬他。 小孩年纪小,肉眼可见的慌了,赶紧求助的看向秦康。 秦康还是没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完了完了,看康哥这个反应,那男人说的是真的了,自己会被抓进牢里去了。 那里会不会和城北的铁皮库房一样黑一样冷啊,那他们会不会也像虎哥那样,一不开心就打自己吗?到时候没了秦康他们拦着,自己会被打死的吧! “行了,吓唬你的,你走吧。”沈晖见那小孩脸色发白都快要哭出来了,顿时觉得内疚,也不吓唬他了。 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200块钱递给那小孩:“呐,演出费。” 对方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怯怯的看了看沈晖手里的200块钱,又看了看秦康,在得到秦康肯定的目光后,拿过钱塞进自己斜挎的小破书包里。 “你先回去,等我这边完事了就去找你。”秦康开口对他说。 小孩应声答应后跑开了。 路上只剩下秦康和沈晖二人。 “走吧,上车,我请你去吃个饭。”沈晖率先开口。 秦康看上去有点为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沈晖的车,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角,有些犹豫。 沈晖看出来秦康心里的别扭,但还是大大咧咧的把人一把推进车里,扬长而去。 等到了饭店,秦康这股执拗劲又上来,站在门口说什么不肯进去。 沈晖终究不是那对别人耐心的主儿,劝了几句发现没用后,他用食指转着自己的车钥匙,淡漠的从秦康身边路过,说: “大小伙子,矫情个什么,你不吃我得吃,我找你一天,早就饿了。” 说完抬起腿就往里走。 秦康犹豫了一会,终究是跟在沈晖沈晖身后走了进去。 第22章 第 22 颗 喜 糖 沈晖先让秦康吃完,再同秦康讲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想要彻底逃出来,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这些作恶之人连根拔起,但沈晖他们现在没有证据,就需要一个能获取证据的人。 而秦康,无疑成为了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但秦康,看上去面露难色。 “我不为难你,确实这是一件需要冒很大风险的事情,你可以拒绝我。”沈晖理解的说道。 确实,两人都见到过那些人的穷凶极恶,人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草芥罢了。稍有不慎,丢掉的就有可能是自己的性命,没有人会不畏惧。 就连沈晖自己,也是考虑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 “晖哥,我回去想一下,可以吗?”秦康抬起头认真的看过来,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当然可以。”沈晖爽快的答应。 ‘吃饱了吗?” 秦康点头。就在他以为要走了的时候,沈晖喊来服务员: “这些菜,一摸一样的再上两份,打包。” 秦康觉的他应该是要给自己家里人带的。 沈晖拎着两个袋子站到自己车子前,跟秦康说:“你住哪,送你回去?方便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送我回去,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不想给沈晖找来麻烦,当然,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行,那好。”沈晖也没说什么,确实万一被他们发现了,确实可能会引起事端。于是他抬手把其中的一个袋子递到秦康眼前。 “那你把这个带回去,给你们那里的小孩分了。” 秦康看着自己眼前递过来的打包的饭菜,眼睫不经意的颤了颤。 他没有想到,今天他们刚刚碰瓷了沈晖,沈晖竟然还能记得给他们打包了饭菜。 “干嘛呢?接一下啊,怪沉的。”沈晖见秦康站那一动不动,不耐烦的催促道。 秦康赶紧连忙接过去,并道了声谢。 沈晖甩了甩空出来的手臂,说: ”你不能吃独食啊,你自己吃饱了,家里的还饿着呢。“他一边说一边拿出钥匙打开车门,把自己的那一份放好。 等喜糖下了晚自习,正好给他加个餐,高三确实费脑子,辛苦。 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沈晖能看到闪烁掠过的耀眼霓虹,能看到城市里温暖的万家灯火,沈晖看不到隐蔽角落里的藏匿的丑陋黑暗,看不到下水道里鼠蚁的肆意流窜。 他不是没有迟疑过,挣扎过。 但他想到小时候,稚嫩的沈晖委屈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问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都可以每天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你们就总是要离开。” 母亲蹲下来,自责的将沈晖脸上挂着的泪珠抚去,但开口,语气里是无比的坚定: “因为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有些光照不进去的地方,总要有人将那厚厚的墙壁凿破。” 于是沈晖做出决定。 车辆一直向前行驶,当进入到没有路灯的昏暗街道,沈晖将自己的车灯打亮,穿破前方的黑暗。 等秦康回到郊外的废弃仓库,他蹑手蹑脚的拎着手里的饭菜偷偷走进去,但今天却格外的安静,里面似乎没有人。 “康哥,你回来啦。”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秦康一跳。小九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站在秦康身后。 秦康看着对面的人,心里想,小九最近怎么这么能睡,今天白天在人家车轱辘底下就睡着了,这多危险。 他把带回来的饭菜放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桌上,问: “他们人呢,咋就你自己。” “虎哥说今天晚上有事,叫着他们一块出去了。” “那你咋没去?” “我今天看那个人挺凶的,担心你出什么事,就偷偷留下来等你。” 秦康轻轻的笑了笑,打开袋子里面的饭菜拿出来,小九里面探过头来,也不困了,眼睛里亮亮的。 “哇。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好香啊看着。” “那个很凶的人买的。” “啊,他真是个大好人。” 沈晖也没想到,轻易的一顿饭就能扭转自己在小九心里的形象,这是连200块钱都没法做到的事。 “行了,快吃吧。”秦康把筷子塞给小九。 小九夹了一块肉,自己没吃递到秦康嘴边,笑盈盈的,看上去是真的开心。 “你吃吧,我吃过了。”秦康头侧了侧,说道。 小九也没动,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没变,直到看着秦康妥协似的将肉吃下去,才收回筷子乐呵呵的自己吃起来。 秦康看着身上脏兮兮但吃的一脸满足的小九,认真的思考起沈晖今天的提议。 等沈晖回到晚霞的时候,在门口见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刚刚从书店里出来。 于言,他怎么会在这里?之前的记忆从新席卷而来,烦! 沈晖面露不善的恶狠狠的盯着于言。 于言那天回去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这祖宗了。当时能给自己踹的那么狠,他瞄了一眼眼前站立的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感觉自己的胸口又有点微微泛疼。 于是他讨好的笑了笑,说:“哥,回来啦,航哥让我给你送钥匙,你正好没在。” 沈晖没理他。 “顺便来看看陈夕唐。”于言继续补充道。感觉陈夕唐和沈晖关系挺铁的,要是沈晖知道自己和陈夕唐关系也不错,应该能对自己友善一点吧,可是。。。。。 眼前那张本身就富含攻击力的脸,为什么越来越黑了? 于言受不了这样的死亡凝视,当初那一脚真是太他娘的疼了,而且沈晖这人,怎么阴晴不定,不对,是阴阴不定,他没给过自己好脸。 惹不过就躲。 秉持着这样的生存理念活到这么大的于言,匆匆忙忙的道了个别,落荒而逃。 沈晖看着飞快远离的身影,默默的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 他走进店里,林昀迟和沈时正窝在沙发上一人一只耳机专注地在看电影,陈夕唐正俯在桌子前写作业,旁边宋远在好奇的贴着陈夕唐问: “是他吗?你喜欢人是是他吗?”说的应该是刚走不远的于言。 沈晖原本平息的怒火蹭一下子又烧起来,既然刚走不远,那应该还能追得上拎回来打一顿。 沈晖砰的一声将带回来的饭菜丢到靠近门口的桌子上。 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大家都没开口,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沈晖现在极度的不爽。 当然,没有眼里见儿的人,也大有人在。 “呦,带好吃的啦,正好,配着电影吃。”林昀迟兴奋的说。 “嗯,好好吃。”沈晖皮笑肉不笑。 “包的。”林昀迟给沈晖竖了个大拇指。 沈晖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需要去找本笑话书看一看调整情绪。 其余人将打包的饭菜拆开,香味飘出来,林昀迟招呼着于言一起吃点,别客气。 只有陈夕唐的视线一直跟着沈晖,直到沈晖走到一排排书架里看不到的地方。他起身朝着书架走去。 他来到沈晖身边,沈晖正漫不经心的拿下架子里的一本书,翻看着。 陈夕唐也不开口,就这么站着,还是沈晖自己先沉不住气,问:“今天学校没上晚自习?” “学校电闸烧了,放假。”陈夕唐笑意盈盈的回答。 沈晖看陈夕唐笑的像个偷了糖的小老鼠,威胁:“不许笑。” 陈夕唐充耳不闻笑容更大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夕唐在沈晖面前,胆子越来越大,能分辨出,沈晖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是假生气。 沈晖无奈的将书放回架子,靠近陈夕唐。 陈夕唐霎时停止了笑容。 因为。。。离的太近了。近的两人的呼吸都像是在彼此之间交换。 沈晖只是靠近,微微低下头,就这么僵持着没有动作,就这么盯着陈夕唐看,仿佛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 而在陈夕唐的眼中,沈晖的如墨一般的瞳眸将自己包裹,带着蛊惑。 于是他脑子一片空白的将头仰起,凑近飞快的在沈晖的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发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的慌里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轻轻撞上书架,他转身想要逃离。 沈晖抬手将人圈住,低声说:“跑什么?” 陈夕唐一下子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但沈晖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 ”亲完就跑是不地道的,刚刚宋远说你喜欢谁?于言?陈夕唐,你三心二意。” 面对沈晖的控诉,陈夕唐摇着头反驳:“没有。” “那你喜欢谁?” 陈夕唐脸烫的快要爆炸,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 “嗯?”沈晖貌似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歪着头看着陈夕唐。 陈夕唐抬起头来,用微弱但无比坚定热忱的沈音回答沈晖: “喜欢你。” 沈晖低头吻下来。像是对回答正确的奖励。 那一刻,陈夕唐觉得自己的身体、心脏、血液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他感受不到任何自己,他的世界当下只能感觉得到沈晖。 这个吻和陈夕唐刚刚的飞快一碰很不一样。陈夕唐能感受到沈晖一开始温润带着凉意的唇柔软的覆盖,然后在探索间细细吸吮。气息交触,沈晖的吻又变得强势,朝着更深处侵占,原本带着凉意的薄唇变成滚烫的温度。 陈夕唐一时之间有些呼吸不上来,身体靠着书架下滑,被沈晖握着腰肢一把提上来,就在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会由于呼吸不畅昏厥过去的时候,沈晖放开了他。 两人都大口喘息着,陈夕唐眼睛也不敢看向眼前的脸,只能胡乱的到处乱瞟。 眼睛瞟到沈晖身后的书架,陈夕唐这时才发现沈晖刚刚看的书竟然是《盘古开天地》。 见陈夕唐缓的差不多,沈晖咳了咳,说道:“你要记住你还没追上呢啊,你得继续努力。刚刚的那个吻只能算对你诚实回答的肯定。” 他也觉得自己这简直是胡扯,但不管,继续说: “接下来的这个,算提前预支。” 他手指抬起陈夕唐的下颌,又重新吻上去,这一次要更加温柔。 耳边还传来书店里林昀迟他们谈笑的声音,但陈夕唐此刻无心任何人,他慢慢的阖上双眼,在这温柔缱绻的吻里渐渐融化。 陈夕唐记得小的时候,爸爸给自己讲过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在天地还没有分开的时候,世间的一切都处在混沌之间,盘古出现了,他劈开了黑暗,天地形成,万物苏醒。 而此时,陈夕唐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混沌也在慢慢融化,他的黑暗被撕裂,他的天地形成,他的万物苏醒,他在雨露的滋养下,枝桠生长。 第23章 第 23 颗 喜 糖 沈晖和陈夕唐都觉得,在接吻后的对视,都变得不那么赤然与坦白。 尤其是沈晖,在他吻下去之前,非要嘴硬的同对方讲什么,这个吻只是预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混,像极了那些个不负责任的渣男爱说的,亲一下而已,又不代表什么。 当然沈晖除了嘴硬之外,脸皮还算是厚,看起来并无半分羞愧难当的样子。反观陈夕唐,到像是做错事的那一个,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左顾右盼,生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看向哪里。 沈晖突然便觉得,自己刚刚故作姿态的说什么这个吻只是预支,可真能装啊,现下他甚至想问陈夕唐能不能再预支一次? 但还好沈晖还残存着那么一丝人性,他抬手轻轻擦了擦陈夕唐的嘴角,开口:“饿了吧,去跟他们一起吃东西,特意给你带的。” 两人从书架上一人随便抽了一本书,拿着走了出去。 林敬昀吃着沈晖带回来的糖醋排骨,抬头看向前后从书架当中走出来的两人,开口道:“什么书这么重要啊,非要现在去找,不能先吃饭嘛?” 说罢便看到陈夕唐手里拿了一本《盘古开天辟地》,而沈晖手上拿着的,是《女娲补天》。 他不禁疑惑:“你们什么时候对中国神话这么感兴趣了,这两个故事,你们上小学没学过吗?” 两人顿时语塞,都想着随便那本书看起来自然些,谁顾得上看自己随手抽的是什么书。 也就林敬昀,关注点那么奇特。 沈晖随手将书撇在桌子上,对林敬昀接着说道:“女娲捏你的时候,应该是把捏你脑子的泥土都用来捏你的胃了,吃你的饭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众人吃完饭,距离平常下晚自习的点还有一点时间。 林敬昀将店里面的灯都关上,只留下一盏有着微弱光亮的小夜灯,神秘兮兮的对陈夕唐和宋远说:“高三那么辛苦,好不容易今天不用上晚自习,让我来好好给你们放松一下。” 说罢他将手里的小夜灯放在自己的下巴处,在发着光的脸上露出瘆人的笑容。 林敬昀是否是不长脑子光长胃了不得而知,但他的确和正常人的脑回路不大一样,谁家正常人给高三学子放松的独特方式是,非拉着人家大晚上听自己讲鬼故事啊。 而且光拉着陈夕唐和宋远还不够,还非要沈晖和沈时做听众。 晚霞书店里一片昏暗,五个人拿了蒲团围坐在书架旁边,中间放着一堆杂七杂八的零食和饮料。 林敬昀拎着小夜灯在众人眼前转了一圈,沈晖和沈时都是一脸的嫌弃与不耐,陈夕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只有宋远脸上尽是好奇与兴奋,期待的看向着林敬昀,于是林敬昀将灯停在了宋远脸前,高深莫测的说道:“这个故事,发生在这样的一个小村庄里。” “这里的村民每一个人都痴嗔疯傻,过着混乱不堪,没日没夜的生活,有一名记者,去探寻隐藏在村子里的秘密。第一天,记者就发现,这些村民除了精神有问题之外,还有很多奇怪的点,什么傍晚六点后家家闭户啊,什么村子里每家都养牛,但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吃牛肉啊,要说最奇怪的一点就是。” 林敬昀放低了声音。:“每个村民手上竟然都有一根断指。” 并且为了让大家更有画面感,缓缓举起自己张开的手,放下中指,说:“就像这样。” 沈晖朝他竖了个中指。 林敬昀没理他,继续讲:“第一天夜晚,平安无事。到了第二天,怪事出现了,她刚想入睡,突然听见,窗子被人敲响了,还传来了有人在唱童谣的声音。唱的是,小小的怪村庄啊,窗外有一双眼睛,若听那双眼在唤你名,记得断不可答应,那是恶鬼在苏醒,那是他来索你命,记得千万别答应。童谣唱完,窗外就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 “小时,小时。”林敬昀一边叫着沈时的名字,一边缩成一团钻进沈时的怀里,双臂环上沈时的腰。 沈时用力推他的脑袋,说:“林敬昀,你有毛病啊!” 谁知林敬昀的脑袋就像捍在沈时身上一样,他无赖的说:“我怕嘛。”说完有些心虚,于是在黑暗中偷偷看了瞟了沈晖一眼。 而在沈晖看来,林敬昀那一眼纯粹就是挑衅,看,你弟弟,是我的了。 沈晖被那两人的死样子烦得烟瘾犯了,于是抬手碰了碰旁边的陈夕唐的手背,想让他帮忙把自己够不到的烟和打火机递过来。 但很快自己的手被陈夕唐温热的手掌握住,他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贴近沈晖的耳朵,轻声问道:“你也怕吗?” 沈晖突然就不想出去抽烟了,于是看着陈夕唐,点了点头。 陈夕唐将他的手握的更紧,安慰道:“没事,别害怕,林敬昀都是瞎编的。” 沈晖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人握着的手往身后隐秘处放着,身体靠的更近,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和呼吸。 林敬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沈时身上继续讲:“记者被吓得不敢动弹,蒙着被子惊恐的度过了这一晚。等天色刚刚亮,她赶快起身往村外逃,可就在跑到村口的那一刻,突然被人打晕了。村里的村民把她绑倒一个废弃的老房子里。切断了她的中指,并且日日夜夜折磨她,就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出现了,在那个女生的帮助下,记者终于逃了出去。逃出去的记者在家人的照料下很快的从阴影中恢复,直到有一天,一家人在吃午饭,父亲将盘里的肉夹给她,却被拒绝了。” 林敬昀环视众人,停顿后重新开口: “她说,我从来不吃牛肉的。” “铛铛铛——”门外传来用力的敲门声。 “啊——”众人刹那间惊呼。 这时航哥推门走进来,啪的一声将门边的灯按开:“你们都在怎么不开灯啊?我还以为店里没人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只见地上坐着的五人,林敬昀惊魂未定的像个考拉似的挂在沈时的怀里,沈晖则是皱着眉以一个保护的姿态环着陈夕唐,还有中间的宋远。 他坐在五人中间,紧紧的抱着自己美少女战士的书包,面色青白,一抬头,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滑下。 “你们这是在干嘛?”航哥一脑袋雾水,貌似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最近的天气开始有渐渐回暖的迹象,夜里穿着外套站到室外,也不再会觉得像是像之前那么寒冷难耐。 航哥将手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又递给一根跟沈晖,说:“来一根?” 沈晖透着窗子看向书店里,那几个人正在收拾刚刚摆在地上的东西。只见陈夕唐将一堆零食当中的烟盒拿起来,塞进柜台底下最隐秘的抽屉里,在关上之前,还又往更里面推了推。怪不得,最近想抽烟的时候总是找不到。 沈晖摇了摇头,拒绝了航哥递过来的烟。 航哥也不强求,开口问到:“找到秦康了?” “嗯。” “怎么样?他愿意帮你?” “不知道。”沈晖说。 航哥看了沈晖好一阵子,终于无奈的说沈晖:“我真就是不理解了,你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非得要趟这么一趟浑水,人家还不领情,何必呢?” 说完将手中的烟蒂熄灭,留下一个随你吧的表情转身离开。 沈晖抬头望向黑漆漆见不到星光的夜空,想起刚刚林敬昀讲的那个故事,其实那个故事沈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 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一篇新闻报道: 所有人都叫那个村子愚舟村,里面的村民大多都精神出现了问题,外界将愚舟村传的很可怕,说是被下了诅咒,没有人敢靠近那个村子,也没有人关心里面的村民如何生活,全靠他们自己自生自灭。 直到有一天,一个记者来到了这个村庄,报道了关于整个村庄的真相。愚舟村本来叫做渔舟村,虽然那里偏远闭塞,但村里的人都民风淳朴,勤劳善良,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捕鱼为生,虽不富裕,但足以解决温饱,一片安泰祥和。 直到有一年,一切都变了,黑心的老板为了节省成本,把工厂里所有的污染废水,都从城里偷偷的运到渔舟村,倒进了那片海域里。善良的村民们并不知晓这一切,继续每日辛勤的捕捞着海里的鱼虾,供一家吃用。 渐渐的村子里的村民变得越来越不正常,疯的疯,傻的傻,甚至有的人的手指竟然开始莫名其妙的脱落,整个小村庄翻天覆地,笼罩在黑暗与巨大的恐慌之中。 直到这个记者报道了这一切,引发了关注,才得以让村民们得以被救助,那个黑心的老板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很久之前的新闻,不知道为何传到现在变成了这幅样子。 而那篇报道的记者,就是沈晖的母亲。 沈晖还记得那条新闻最后的结尾,是一首童谣,是这么唱的: 小小的村庄啊,山青青,水清清,万事顺遂皆安宁,睡着的宝贝啊,但愿你在美梦里,不要着急醒。 沈晖笑了笑,步伐坚定的向晚霞走去。 第24章 第24颗 喜 糖 沈晖夜里做了个梦,在梦里,仿佛是父母健在的时候里最平凡的一天。母亲正在喂沈时吃水果,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社会新闻,放的恰恰是渔舟村的事件,父亲望着电视里母亲不禁面露自豪。 “沈晖,过来吃水果。”母亲抬头叫他。 但他无论如何怎么也动弹不了,双腿像是有千斤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未能移动半步。于是在奋力挣扎中,摔倒在地上,跌落入无尽的深渊与黑暗。。。 沈晖惊醒时,窗外的天色渐渐沾染了青色,风将刚抽出枝桠的树枝吹的摇摇晃晃,树影绰绰洒在窗子上。 虽是还早,但再想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于是沈晖出了门,看看街角的那家早点店有没有开门。 一出门,就见晚霞书店的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是秦康。 沈晖猜想,秦康应该是来告诉自己他的决定,于是想重新打开门,让他进去说。 但秦康拒绝了,“就在这说吧,说完我就走了。” 沈晖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钥匙握在手心里,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秦康犹豫了几秒后说:“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必须把我和我的朋友安全救出去。” “当然,我答应你。”沈晖回答,“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秦康放下心来,说:“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和我说。”随后便想转身离开。 “哎。”沈晖即使叫住了他,“我怎么随时跟你说啊,你天天神出鬼没的,我上哪儿找你去啊。” 秦康想要离开的身形顿了顿,确实,忘了这个。于是他说:“隔着两条街那边有个废弃的加油站,你有什么事去那找我就行。我不在也会有其他人在,你和他们说一声,等我回去后再来找你。” “行吧,整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沈晖抬头看了看秦康,问:“吃早饭了吗?” 秦康摇摇头。 “走吧,请你吃早饭去。” 街角的那家的早点店开了很多年,沈晖自从来了宁安县之后经常来。 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沈晖之前总来,老板也就认识了沈晖,在白雾般的腾腾热气下笑着和来的人打招呼。 “你有阵子没来啦,今天吃点啥?还和以前一样。”老板记性好,不管过了多久,都能清楚的记得老顾客的口味。 而且他对沈晖的印象还挺深,每隔一阵子,这人就会过来吃早点,来的很早,永远是店里的第一个客人,甚至有时候早点还没做好就来了。索性对方也不着急,就拿个凳子坐在路边,静静地等着。 沈晖刚来宁安的时候总是失眠,即使是睡着了,睡的也不踏实,总是怕有人找来,于是经常早醒。 父亲小时候总是嘱咐他和沈时:“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要记得,吃好饭,睡好觉。” 睡觉自己做的不好,那就强迫自己把饭吃好。 果然,父亲的话还是有道理,吃过早饭过后,整个身体都变的暖和,胃变得踏实,心也跟着安定。 沈晖同那日一样,又和老板要了几份早点,一部分让秦康带走,剩下的自己拎在手里。 陈夕唐一早睁开眼睛,看到沈晖二十分钟之前发的信息:开门,在你家门口。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以最快的速度起了床。 当他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将门打开,看到的是眼前一猫一人的场景。 那只猫大片的白色当中带着点黄,看起来像是流浪猫。尾巴竖直翘的老高,在沈晖的裤腿处左蹭一下,右蹭一下,蹭完便抬头,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沈晖,一边喵喵的叫唤着。 沈晖半蹲下身来,先是看了小猫一会,一人一猫,四目相对。接着沈晖将手里的牛肉馅的小笼包捏出来一个,放到地上。 那只猫也不着急吃,仍旧是像刚才一样,绕着沈晖蹭了两圈,蹭完之后,叼起小笼包没有半分留恋的转头跑了。 沈晖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一次跨物种的交易,用自己手里的小笼包,换了小猫慷慨的两次撒娇。 他抬头,晨光下站着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陈夕唐。他看了看陈夕唐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有点乱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一袋子小笼包。。。。 两人进屋后陈夕唐去洗漱,沈晖将拿来的早点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数着小笼包的数量。 早知道多买一些了。 这时候陈夕唐的姥姥起来了,沈晖连忙站起身来同老人家打招呼,但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和长辈相处过,莫名的感觉有点紧张,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坐姿,拘束的将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 沈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自己刚刚数到一半的小笼包往前面一推,说:“姥姥,吃早餐。” “哎呦,真是太麻烦你了,大早上的,还带了早饭过来。你吃过了没有?”她是知道沈晖帮了家里多少忙,又对陈夕唐很是照顾,如今大早上又送了早饭过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来。 “我吃过了。没事,今天起的早,顺便就带来了,不麻烦的。”沈晖规规整整的回答道。 两人相顾无言,一下子氛围有些尴尬。 陈夕唐,你那张脸是要洗出花来吗?沈晖心里想。 “姥姥,我去看看陈夕唐洗花了吗,不对,是洗好了吗。”沈晖站起身想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你等一下。”老人叫住了他,“我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来着,但没机会,你看今天,有没有时间听我这个老婆子念叨几句?” 沈晖看着老人慈蔼的脸,没有理由拒绝,又乖乖的坐回到椅子上。 “您说。”沈晖回答的镇定,但其实心里早就打起鼓来。 “你别紧张。”老人看沈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笑了,“我就是想谢谢你。遇到你之后,夕唐他。。。变了很多。” 老人收敛了笑意,变换了神色:“自从夕唐父亲去世后,夕唐的性格就和从前不一样了,接着他妈妈又生了病,一下子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身上。人家都说,夕唐那孩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变成大人了,其实哪有什么一夜之间长大,硬挺罢了,不挺起来又能怎么办呢?” 她眼角泛起泪来,接着说:“但夕唐他从来不说有多苦,无论发生什么都说没事,在外人看起来似乎很坚强,但我知道,他只是逼自己罢了,他把所有的情绪,痛苦、悲伤、快乐都封在一个大箱子里,不敢撕开一点。” 沈晖突然想起来刚认识陈夕唐那会,说的最多的话应该就是没事、习惯了。即使是在疲惫的时候,也能忍着不流露出分毫。他一直以为,陈夕唐是擅长忍耐,但原来,那不是擅长,是不敢。 他不敢有半分的松懈,不敢有丝毫的软弱,生怕自己的痛苦稍微露出一个口子,就会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他尽可能的将自己包裹,让自己麻木。 “但他自从遇见你之后,表情变多了,笑也多了。”老人将眼角的泪拿手擦了擦,“尤其是春节那几天,他每次发完消息后都能开心很久。所以,沈晖,谢谢你啊。” 老人诚挚的道谢让沈晖有些不知所措。“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况且夕唐他。。也经常会令我开心很久。” 那份开心,不仅仅对陈夕唐来说久违的情绪,对沈晖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 陈夕唐并不知晓外面两人的对话。 他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面,用凉水洗了洗脸。他一直以来无论春夏秋冬都习惯了用凉水洗脸,这样能使自己清醒地快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对于沈晖一大清早就给他来送早饭的这件事觉得奇怪,心想这是怎么了。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书架间的那个吻,想到那个吻的温度和触感,刚刚洗过的脸又重新热起来,他只能又用凉水洗了一遍。 吃过早饭,沈晖和陈夕唐一同向学校的方向走去。“你和我姥姥刚刚都聊了些什么啊?”陈夕唐问沈晖,总觉得自己从洗手间出来后,沈晖和姥姥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沈晖看起来心情不错,路过一颗柳树时,还蹦起来抬手拍打了一下垂下的树枝。 陈夕唐狐疑的看着沈晖,怎么都觉得他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你再不快点,你上学迟到了我可不管啊。”沈晖在前面对着陈夕唐喊。 陈夕唐还是歪着头朝着沈晖看,沈晖觉得那神情貌似有些熟悉,和今天蹭自己的小黄猫有点像,于是他踱步过去,用手捏住陈夕唐的脸,左右晃晃,笑着说:“你别说,你这张脸,还真是能洗出花来啊。” 陈夕唐坚定了,今天的沈晖,确实不太正常。 两人一直走到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快步向学校里走去。 陈夕唐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每次母亲都会将他送到校门口,将书包递给他,嘱咐他好好上课,听老师的话,然后笑望着陈夕唐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 “好好上课,放学了来晚霞给你做好吃的。”耳边响起来沈晖的声音。 沈晖的脸渐渐和多年前母亲的面庞重叠,都带着令陈夕唐觉得安心的笑容。他回以笑,说: “好” 第25章 第25颗 喜 糖 送过陈夕唐后,沈晖回到晚霞。本想睡个回笼觉,但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于是他决定到秦康所说的废弃加油站去看看。 沈晖走过两条街,又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秦康所说的加油站。 这么偏僻,难怪逃不过荒废的命运。 四周很静,貌似是没有人在,沈晖朝着后面的房子走去。 他抬手把门轻轻推开,破旧的门发出吱扭一声不那么清脆好听的声响,像极了恐怖影片的故事开头,探进身子,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但莫名有一阵很香且熟悉的味道,沈晖将门彻底推开,走了进去。 就在沈晖还没来得及打量清屋子里的景象时。突然一团东西猛的朝着沈晖冲了过来,撞的他踉跄了一下,他没看清是什么,但感觉那一团,像极了一头发了疯的小牛。 那团活物看自己用尽全力撞过去,结果对方只是踉跄了一下,便深知二人之间的力量悬殊,一刻也不犹豫的跌跌撞撞的向屋子外转身跑去。 沈晖追出去,终于在一片光亮中看清了那是什么。 只见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小男孩,踩着一双破布鞋在马路上啪嗒啪嗒的跑着,身上斜跨着的小包跟着一颠一颠的。 这分明就是之前跟着秦康往自己车轱辘底下钻碰瓷儿的那小孩儿。 沈晖抬脚去追,借着身高差距,没几步就追上前面跑的人,一把薅住了对方的衣领。 小男孩被拽的顿了一下往后仰过去,双手双脚还用力的扑腾了几下,眼见挣脱不开,他回过身去咬。 还好沈晖眼疾手快,否则这一口就会生生落在自己胳膊上,不掉块肉也得见血。他用手掌用力的推开眼前扑过来的硬脑壳,转了个身,手臂弯曲勒住对方的脖子控制他。 “你放开我!等我哥哥回来了,看他打不死你!”小孩喊着。 “发什么疯?你哥哥回来我连他一块收拾。” 小孩儿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貌似有些熟悉,停止了挣扎,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起头去看沈晖的脸,看清后也不再闹腾了。 “是你。” 小孩儿一边说,一边用胳膊不经意的蹭了蹭自己斜跨着小背包,里面装着之前沈晖给过他的二百块钱。这些天,花掉了一些,还剩一百六十块五毛。 两人又重新返回到加油站。 进了屋子,小男孩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开关,老旧的灯泡不那么明亮,但足够让沈晖看清周围的环境。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简易行军床,一看就是谁不要被拖回来的,地上铺着几张草席,还有一张木质的凳子摆在床边上,凳子上面放着的,分明是沈晖早上让秦康带走的早饭。 沈晖说怎么刚才一进来怎么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他看到袋子里吃了半个的包子,想必是他来时,这小孩正在吃包子,听到动静躲了起来。 小孩用有些开胶的鞋子在地上局促不安的蹭了几下,又将刚刚由于奔跑被甩的歪七扭八的背包摆正。 他见沈晖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的早饭看,怯生生的开口问:“你吃吗?” “我不吃,你叫什么?”沈晖问,想着这孩子必定是秦康信任的人,以后少不了碰面。 “我叫小九。”对于他们来说,无名无姓最是常见不过的情况,随意有个称呼,就已经很好。 “好,小九。”沈晖叫他名字,又道:“过去把饭吃完吧。” 小九当然乐得,跑过去没心没肺的吃起来。 沈晖站在一边,默默的等着,也不催。 小九倒是吃得很快,吃完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又随手将油擦在衣服上。 沈晖见他吃完才开口对他说:“我以后可能会经常过来找秦康,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认识一下,我叫沈晖。” “那你为什么会经常来找康哥,我看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回来时候带了这些包子回来,是你给他的吗?” 沈晖点点头。 “哇呀,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小九开心的望着沈晖,又下意识的蹭了蹭自己的斜跨包,已然是忘了自己刚刚想要咬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是用尽了全力。 沈晖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个年纪貌似正是不知愁苦的时候。 “但我有可能会让秦康去做危险的事情,就算是这样,也是大好人吗?” “为什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小九不太懂。 什么是危险的事情,是像虎哥那样,大冷天让他们去挨家挨户的冲别人要钱,还是冒着被别人打死的风险让他们去偷别人家的东西,亦或者是让他们故意往别人家的车上去撞的时候不要犹豫尽可能的逼真一些。 “为了。。。。让你们远离这里吧。”沈晖想想后回答。 小九思索了一会,远离这里那不就不用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于是忽的恍然大悟,大好人是来救他们的! 这时恰好秦康回来,见沈晖在这,愣了一下,明明一早刚见过,现在来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吗? 沈晖见秦康疑惑又严肃的表情,连忙说:“我就是来看看,怕以后有什么急事一时找不着地方。” 秦康放松下来 ,点点头,又扭头对小九说:小九,你先出去一下。“ 等小九走出去后,秦康才开口:“虎哥刚刚找我。” “什么事情?”沈晖问。 “还能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多想点办法弄钱给他。他最近手头也紧,人手又不够,没钱只能拿我们发脾气。” 沈晖思忖了一会,想到了什么,说:“行,你之后有机会问问,就说有比大生意,问他做不做。” 秦康不知道沈晖具体想做什么,但是还是依旧点了点头答应他。 “这里就你和小九在?”沈晖打量了四周一下开口问。 “嗯。其他人靠不住。”秦康见沈晖已经知道小九的名字,想必两人在自己回来之前交谈过。 “年纪太小,跑腿传个话让他做,别的尽量就别叫他做。” 其实不用沈晖嘱咐,秦康也是知道的,小九年纪小,人又单纯,做什么事都藏不住,还容易轻信他人。 “他怎么来这的?这么小,按理说还没到被卖的年纪。” “小九他。。。其实不是福利院的孩子。” “嗯?”沈晖有些疑惑的看向秦康。 “他其实。。。是被虎哥捡回来的,也不能说是捡。他那时候更小,大冷天饿急了跟外面的野狗抢东西吃,被狗咬了好几口不撒嘴,虎哥路过的时候,随脚踹了那只狗一脚,也算是救了他,他就以为虎哥是什么天大的好人,就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虎哥来到了这里。谁知道这里竟然是这样子的,要是知道当初不如被那疯狗咬死,也好过现在,逃也逃不出去,死又死不掉。” 沈晖想到那孩子,见到谁刚开始的时候都是一副胆怯害怕的样子,但你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好,他便对你露出信任与赤诚,仿佛天性如此,即使身处肮脏腐烂的地方,也改不掉。 两人出去的时候,小九正蹲在加油站旁边的一片空地里玩跳房子,应该是秦康教他的。 在福利院时,那里的小孩总喜欢这么玩,在地上用红砖画出线,将小石头丢出去,在单腿跳过去的将小石头捡起来再折返回来,就这么轮着玩,一玩能玩一下午。 他们总是以为,自己就像是握在手心里的小石子,被父母短暂的丢出去,不过多久,便会将他们拾回去。 但谁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丢掉一颗颗小石子在未曾被人寻回捡起,静静地躺在福利院的地上,风一吹,飘落四处。 沈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出来的匆忙,口袋里只有一根买东西时店家没有零钱,找给自己的一根棒棒糖,橙子味的。 他递给小九,小九接过来,撕开橘色的包装纸,放到嘴里,眼睛眯起来笑,对沈晖说:“真甜。” “下回给你带草莓味的,更甜。” “不用,我之前说过,不太喜欢吃甜的。”课间的时候,陈夕唐望着前桌女孩递过来的巧克力蛋糕,拒绝道。 “我要,我要!我喜欢吃甜的!”宋远本来在看自己手里的漫画书,刚从李老师那偷偷拿回来的,得赶快看,要不又该被没收了。但一听有好吃的,漫画也不看了,连忙凑过来。 “哪都有你!”女孩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句,懒得搭理宋远,回过身去,继续写自己的卷子。 宋远看着女孩的背影,犹犹豫豫的挪着椅子朝陈夕唐靠过去,举起手中的漫画书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小声的对陈夕唐说;“你和人家许安然说清楚,要不她老给你带东西吃。还不叫我吃” 就在这时候,有学生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喊着:“李老师,李老师!” 还没等陈夕唐反应过来,宋远就蹭的一下子将自己的漫画书塞进了课桌里,反应之迅速。 那同学又接着喊:“李老师,她被人打伤了。” 宋远先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她又来收我漫画来了。”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之后,又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陈夕唐也是心下一惊,忙的想着去看看,但有人比自己的动作更快一步,只见坐在自己前桌的许安然猛的站起来跑出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第26章 第26颗 喜 糖 李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尽职尽责,不仅仅是陈夕唐,班级当中的哪一个同学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尽自己全力去帮助。 那一日,李老师在一个无人的空教室里发现了一名女生,那个女生看上去很瘦小,留着很短的短发,参差不齐,看上去不像是出自理发师之手。 她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俯身在课桌上写卷子,表情有些许焦躁,像是遇到了很难的题目。在怎么努力下,都解不开题目的答案时,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将手中的卷子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不解气,又踩了几脚。 做完这些还没有完,她开始疯狂的扇自己巴掌,一下接着一下,没有留丝毫的力气,第二下下去,脸就已经红肿了起来。 李老师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先是愣了一瞬间,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冲进了教室,阻止了了女孩。 女孩满面泪水肆意的在红肿的面庞上流淌,像是倾盆的大雨淋在屋顶棕红色的瓦片上,只望得见绝望。 李老师耐心的安抚着女孩,询问了女孩的具体情况才得知她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一直以来都跟着父亲生活。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常常酗酒,喝多了便会拿自己的孩子出气。女孩撸起宽宽松松的校服袖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李老师竟然,很难在那瘦弱的胳膊上找到一片本属于少女应该有的完好的皮肤。 李老师报了警,但这位父亲只是被关了几天,便被放了出来,并对自己的孩子变本加厉。李老师见今天那孩子没来,便去她家里找她,果然看见他的父亲正在打她,李老师在与那位父亲争执的过程中,不慎受伤。 周末下午放假,陈夕唐和宋远去医院探望李老师。 这位为了教育事业奉献半生的人民教师,躺在病床上,见自己的学生来看自己,疲惫的面庞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神色。 见李老师要起身,陈夕唐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来,半靠在病床上。 “你们好不容易放半天假,来看我做什么,要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李老师脸色苍白的说着。 “我们担心您啊,来看看您什么时候才能够赶快康复,班里的同学都等着你回去呢。”宋远焦急的说。 “等我回去做什么?你们巴不得我晚几天回去呢吧?”李老师笑着看他俩,眼角泛起两条柔软的纹路,又朝着宋远道:“我回去了你那些漫画书可就就要遭殃了。” 宋远心虚的拽了拽自己的书包带,里面是可都是从晚霞借来的最新的漫画书,讪讪地笑着说:“哪能呢?” “不是不让你们看,是你们现在高三了,你想想,现在是看漫画的时候吗?”一有机会李老师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学生唠叨道:“我知道你们有的时候嫌我烦,但你们还小,人生的道路还很长,的确读书不是你们今后唯一的选择,但是,他会让你们之后的选择性更多。” 李老师将头转向陈夕唐:“不要认定了你们今后的人生就一定是怎么样的,你们会遇见很多人遇见很多事,即使不可控,也尽量要将选择权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 陈夕唐望着李老师那温柔的目光,仿佛具有看穿自己的能力。确实,他一直以来,都会以为自己的命运从来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即使再努力,一场场意外的到来,都会将自己所有的努力倾覆。 但今天,李老师的话像是一颗钉子,温柔但是坚定的深深砸进陈夕唐的心里,既然意外不可控,那就让自己拥有面对任何不可控的能力。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来的人是许安然,她面色不那么好,见到宋远和陈夕唐在,也只是微微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提着刚刚打回来的饭菜走到床边,对着李老师说:“妈,吃饭了。” “妈?”宋远和陈夕唐震惊的异口同声。 许安然看了那边那两人,眼里带着警告,意思叫他们不要吵 陈夕唐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许安然对自己很是关心,想必也是因为李老师的关系。他深刻的觉得,能够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遇到这样一名老师,是何其珍贵的事情。 道过别后,宋远和陈夕唐离开病房,敢走出病房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许安然的声音:“你做什么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和爸爸,你就不能不再管这些事情了吗?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陈夕唐并未听见李老师的的声音,但陈夕唐清楚的知道李老师的回答会是什么。 自那以后,陈夕唐学习起来比往常要更加努力,但第一次模拟考的成绩下来,还是不尽如人意,属于中下游的位置。 他拿着模拟考试的卷子在晚霞反思,将错题和知识点同沈时之前留下的笔记一一对照,忘了时间,在抬眼时早就天色已晚。 见沈晖还在边上拿了本书默默陪着。 “你怎么不去睡?”陈夕唐问。 “不困。”沈晖答完就控制不住的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 陈夕唐见沈晖那样子不禁偷偷眯眼笑起来。 沈晖也并不存在说完谎话很快被自己打脸的赧然,反而坦荡荡跟陈夕唐说,“太晚了,今天睡沈时那。” 陈夕唐看了看时间,确实现在时间太晚了,回去路上又要一段时间,答了声好后,又低下头,说:“那你先睡,我再看一会。” 沈晖却没了耐性,他把自己早就看不进去的书往旁边一扔,说道:“别看了,再看那破卷子都要看烂了。” 说完站起身来,手臂弯曲围着陈夕唐的脖子强迫他上楼去。 陈夕唐手里还拿着书本,就弯着腰被沈晖往上带。 “诶诶。。”陈夕唐刚要说话,就被沈晖投下来的不容反抗的目光叫停。 陈夕唐只能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灯还没有关。” 沈晖揽着陈夕唐的姿势没有动,而是用另一只手拿过握在陈夕唐手里的课本,随意的一丢,稳稳地拍在墙上的开关上,啪的一声将灯关掉。 沈晖本来想等陈夕唐洗漱完说几句话就离开让他好好休息,但总是觉得陈夕唐一进屋就盯着沈时摆在书架上的参考书看,于是决定等着陈夕唐睡着了再走。 “喂!”沈晖叫他。 “嗯?”陈夕唐心不在焉的答,甚至头都没转过来。 “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沈晖终于忍不住,提高了点音量说。 “嗯嗯嗯!看着呢。”陈夕唐立马转过头来,像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离得近些,将眼睛睁的尽量大,堪比上课盯着黑板那般看着沈晖的脸。 沈晖无奈的轻声苦笑了一下,抬手轻轻将掌心覆在陈夕唐的双眼上,说:“真是服了你了。你让我有一种我脸上有题目的感觉。” “我有必要告诉你,这只是一次模拟考试,它代表不了什么,别那么焦虑。成绩不是一下子提起来的,但你不好好休息,身体可能会一下子出现问题。” 陈夕唐的睫毛在沈晖的掌心下轻轻颤动,一下一下,有点痒。 沈晖移开手,问“知道了吗?” 陈夕唐的视线重新恢复,眼前便是那张沈晖温柔的脸。他看着沈晖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沈晖笑了,将他往床边推,一边推一边说着:“都多大了,考砸了回试,还要别人劝。”是大人抱怨小孩子不听话的语气。 陈夕唐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被沈晖催促着躺在床上,说:“我睡了,这回真睡了。” 沈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闭眼,看你睡着了我再走。” “哦。”陈夕唐在沈晖的注视下闭上了眼。 沈晖就这么看了一会,见陈夕唐的呼吸好似平缓了,他抬手刚想将陈夕唐有些皱紧的额头抚平,眼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沈晖手都抖了一下,只见陈夕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 “我知道倒数第二道那道大题应该套那个公式了!” 看陈夕唐一脸兴奋的样子,沈晖叹了口气,索性起身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他拉过陈夕唐的手臂将他拽到自己的怀里,环住他将手放在陈夕唐的后脑勺,让他离得更近些。 陈夕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绕了心绪,心脏跳动的快了些,哪还顾得上再去思考那卷子上的题目。 “睡觉。”沈晖语气冷冷的貌似严肃,但手上的的动作却极尽温柔,轻轻的从上到下摸着陈夕唐柔软的头发安抚着。 “嗯,晚安。”陈夕唐悄声道了句晚安,将头埋向沈晖胸膛贴的更近些。 沈晖一下一下轻轻拍打陈夕唐的背,直到听见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也停下动作慢慢睡去,竟比每日需要服药入睡时睡的更加安稳。 宁安城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冰雪融化,万物和鸣,屋外的一切都便回到最温暖的样子,屋里沉沉睡着的两人,也在彼此身边忘记一切烦恼,再感受不到不安与寒冷,你知道的,爱总是会胜过一切安眠的药。 第27章 第27颗 喜 糖 陈夕唐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 醒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在,想必是已经起来了。陈夕唐难得的犯了懒,想在被窝里窝上一会,于是他滚到身旁沈晖睡过的位置,舒服的眯着眼睛躺了一会,他觉得周围有被熟悉的气味充斥,软软的包裹在自己身体上,像是躺在云朵里。 不久后,他终于靠毅力强迫自己起来,洗漱过后的陈夕唐一下楼就发现一幅相对违和的画面。 只见沈晖独自一人跟着舒缓的音乐,在正中间的位置,那是,正在打八段锦? 陈夕唐满脑袋的问号,沈晖难道是意识到自己到了需要养生的年纪?于是开口问到:“你这是在??” 只见沈晖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前方,先是跟着音乐提醒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后,缓慢的开口答道:“平心静气,摒除杂念。” 陈夕唐不理解,不明白沈晖大早上有什么杂念需要摒除的。 他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再没有心思去想沈晖一早的杂念是什么,尖叫出声:“啊啊!我快迟到了!!” 于是清晨的晚霞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神奇的画面,陈夕唐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将自己的课本文具飞快的装进自己书包里,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穿好衣服鞋子。。 而一旁的沈晖正在全心投入不急不慢的打着八段锦,呼吸均匀,动作平和。。。 “你怎么不叫我啊?”陈夕唐在慌忙之中质问。 “想让你多休息。。。”沈晖用缓慢的语气回答,没等答完,就被陈夕唐打断。 “行了行了,我来不及了,我走了。”陈夕唐背好书包要往外冲,还好晚霞离学校近,不然肯定完蛋了。 “吃早饭~”沈晖吐出一口气,幽幽开口,对陈夕唐说。 陈夕唐随手抓起来桌子上的包子,头也不回的冲出了书店的大门。 沈晖抬头看向陈夕唐离开的背影,停下了动作。 几秒后,只见陈夕唐重新推开门跑进来,捡起昨天沈晖用来关灯而掉在地上忽略的那本课本,又如一阵风般迅速奔出去,留下门上挂着的欢迎光临的木牌子在那里独自摇晃。 沈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继续了动作。 陈夕唐开始正式的将全身心投入到高考当中去,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刷题,其余的时间还要照顾母亲,人很快就累瘦了一大圈。 沈晖看着他虽是辛苦,但有奔头,是很好的事情。 但沈晖一边欣慰陈夕唐在慢慢变好的同时,一边落寞又不时的会跑出来。 他觉得,陈夕唐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以后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人,看过越来越多的世界。那时候,他就会发现,晚霞只不过是在这世界上,坐落于小城里的最不起眼的一家书店,他会走更辽阔的道路。 沈晖无法阻止去想这一切,即使知道,这么想是错的。 这一日,秦康给他传来了消息,说虎哥愿意见他一面。 沈晖和航哥一同去前往。 在仓库的第二层,有一个类似是办公室似的屋子,秦康带了他们过去。 三人停在门口相互对视了一眼,沈晖抬了抬下巴,示意敲门。 几声敲门响过后,屋里传来一声:“进!” 一张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这是沈虎第一次见到秦康和小九嘴里的虎哥,和沈晖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沈晖以为这会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但眼前这人看起来却像是老实敦厚,若他表情和善的笑起来,别人可能还会以为这人将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是你俩让这小崽子找我?”面相再和善,一说话就暴露无疑,本性尽显。 “对,有笔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沈晖开口。 “什么生意,说来听听。”虎哥本来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一听有生意找自己,顿时直起身来。 “我们想从从福利院领养个孩子?” 一听这话,虎哥顿时谨慎起来,皱着眉先是打量了眼前的二人,然后偏过头去看秦康,骂道:“草,你都他妈的跟他们说什么了?” 秦康连忙害怕的摆手否认:“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那他们怎么会知道。”虎哥站起身就要向秦康冲过去。 秦康将他一把拦住:“哎,我们是来谈事情的,不是来看你打架的,确实不是他告诉我们的。” “不是他告诉你们的?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杨华,他跟我们说的。”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航哥说道。 “杨华?杨华是谁?我不认识。”虎哥听了这名字停下动作,带着试探的问。 “哼。”航哥面对这把戏露出轻蔑的笑。“你少在那装了,林老板的人你不认识?” 一提林老板,虎哥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戒备心,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但还是质问:“你们既然认识林老板,你们何必来找我?” “他哪能看得上我们这小生意啊。”航哥带着不屑说。 “确实。”虎哥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说:“那我就能看上你们这小生意啦?” 废话!不然自己是谁,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沈晖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说:“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随即将准备好的钱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 虎哥一见到钱,眼睛里冒出光来,笑的一脸谄媚,连忙态度大改:“好说好说。” 他拿起钱,在手上拍了拍,大致掂量了下厚度,是自己满意的数量。 “你们等着,过一阵子我去进货,要求你提,我把人给你带回来。” “我们要亲自去。”沈晖不容置疑的说道。 虎哥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犹豫。 “有困难?”沈晖问。 虎哥看了看手里的钱,咬了咬牙说,“没问题,到时候你们跟着我。” “那就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有情况通知我们。”说罢沈晖二人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到了门口要走出去的时候,被虎哥叫住。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沈晖以为对方察觉出了什么,不由得心下紧张起来。 “刚才。。一直没问,你说,你俩?想领养个孩子?” 虎哥手指着沈晖和航哥,眼神流转在二人身上,充满了呆滞的疑问。 “咳咳。”沈晖清了清嗓子,伸手搂过航哥的肩膀,说道:“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该做的。” “啊?”身边的航哥也被沈晖这一操作晃了神,整个人都有点懵逼,抬头满脸问号盯着沈晖。 但沈晖搭在航哥肩膀上的手用了点劲,航哥顿时感受到袭来的疼痛,立马说道:“啊对,怎么了?你有意见?” 虎哥眨了眨眼,摇摇头生怕得罪了金主,赶紧说:“没有,我能有啥意见。” “哼。”航哥白了他一眼,对沈晖说:“我们走。” 两人推门离开,后面传来虎哥的声音:“慢走啊!” 等门关上后,虎哥吐了口吐沫,说:“真他妈啥人都有啊!”然后兴奋的数起眼前的这沓子钱。 然而沈晖二人走远后,两人一秒钟也不耽搁,彼此之间一下子弹的老远。 “真他妈的,老子今天真是牺牲太大了。”航哥咒骂。 “这话应该我说。”沈晖想起刚才航哥顶着这张五大三粗的脸,发出的怪嗔,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从那天以后,沈晖开始等待秦康何时能够传来消息,而陈夕唐也在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的时间里变的紧迫。 趁着闲时,沈晖自己独自去了趟福溪山。 福溪山像是自己和过去的日子再无瓜葛的一个分界线,他们的新的生活,是从福溪山开始的,如今再要跌回过往,沈晖便想回去看看。 沈晖开过熟悉的盘山公路,飞驰而过的车轮使道路两边的荒草植被随风摇晃,沈晖心中不禁怅惘。 他想起去年,带陈夕唐林敬昀他们来福溪山时的情景,是和现下完全不同的心情,虽然那仨人睡的并无什么存在感,但少了在身边睡着的人,沈晖便不可抑制的袭来一阵阵孤独。 车轮越转的飞快,他想把着汹涌的孤独甩到身后。 沈晖先是去看望了刘姨,然后趁着尚未到中午,上了山上去。 福溪寺一同往日一般,熟悉的景色不禁令沈晖波动的心情静了静。 他婉拒了师傅的陪伴,只道自己随意转转就好。 他走到之前挂许愿牌的地方,已经挂了许多,每一个都在婆娑的树影下随风轻晃,像是在慢慢的实现挂牌者的愿望。 沈晖在一种许愿牌中看到了自己挂的那一个,那时陈夕唐非说自己没有第三个愿望,于是给了自己,自己便写下了这个愿望:陈夕唐,平安喜乐。 想到陈夕唐,沈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下来。 他其实一直不知道心动发生在那一时刻,是电影院里纯粹闪烁的那双眼睛,是小河边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亦或者是躺在手心的那一颗奶糖。 沈晖之前无论做什么都一意孤行,没什么事情会让他觉得害怕,唯独这件事情,他害怕,自己会离陈夕唐越来越远。 沈晖坐了很久,见到有家长为自己的孩子高考顺利来求许愿牌的,他也求了一个带下山去。 第28章 第 28 颗 喜 糖 宁安这座小城又到了燥热的夏日,道路两旁重新变得枝繁叶茂,数不尽的虫蝉躲在翠绿苍苍中声声鸣叫。 去年的这时候,陈夕唐捧着一束张扬鲜艳的玫瑰,见到了沈晖,自此生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沈晖是那一抹浓烈的红色,闯进自己的生活,那抹红色氤氲开来,便是五彩缤纷。 努力了这么久,反倒是要高考的时候,陈夕唐的内心却平静下来,好像往日自己一直执着于试卷上的分数,一直计较自己的排名,而真正的到了高考的前一天,陈夕唐已然觉得,貌似那些都不再那么重要。 为了防止高考这一天路上过于拥堵,陈夕唐前一天晚上住在晚霞。 沈晖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陈夕唐的书包,生怕有什么东西没有带齐,最后还是陈夕唐拖着他上楼睡觉。 两人躺在床上,面面相对,沈晖抬手捧陈夕唐的头发,嘱咐他不要紧张。 陈夕唐闭着眼睛笑:“我看是你比较紧张。” 沈晖躺平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是紧张,他只是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他极力的想让这流逝的时间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陈夕唐睁开眼睛,看沈晖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总觉得你最近有什么事情?” 沈晖与他对视:“我能有什么事情,除了你高考,哪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夕唐反过来安抚他:“别担心 ,我好好考。” 沈晖轻笑出声,在陈夕唐灼灼的目光中,起身在他额头处轻轻亲了一下,将人搂紧自己的臂弯里,说:“睡吧,等你考试结束后,给你庆祝。” 第二天,陈夕唐随着众多高考大军一起涌入了考场。 高考的这两天,好像过得很快,要快于从前的每一个两天,像是来不及思考,就匆匆过去,但这两天,好像又很慢,慢到芊芊学子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了很多年。 陈夕唐在自己的试卷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自此,他正式结束了这意外间得以延长的高中生涯。 然而,陈夕唐放下重担,满身轻松的回到晚霞时,却空无一人,原本说好要给自己庆祝的人,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陈夕唐在高考后的一星期都没有再见过沈晖,他找遍了沈晖可能去到的任何地方,但终究是没有任何线索。 陈夕唐怎么也不会想到,再一次见到沈晖,会是在医院里。 一连几天,陈夕唐都处于焦躁与无措之中,他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沈晖。除了晚霞书店以外,他并不知道沈晖会去哪里,仿佛两个人的联系,只依靠着这一间小小的书店。 这一日,陈夕唐照常来到书店开门,但发现书店的门是开着的。 陈夕唐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沈晖回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但他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书店里回来的是航哥,他正往包里塞沈晖日常的用品和换洗衣裳。 陈夕唐皱着眉,声音中是不可抑制的冰冷与质问:“你干嘛?” “我。。那个我。。。”航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沈晖在哪里?”那是少见的,攻击性很强的陈夕唐。 航哥叹了口气,看来也是瞒不住了,这可不怪我,于是他无奈的说到:“医院。” 陈夕唐好像从很久之前就习惯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那种气味你不会在其他的地方在闻到过,貌似只有在医院,才会出现的独特气味。像是掺杂了痛苦、绝望、挣扎、希冀,涌入陈夕唐的大脑。 而现在,陈夕唐全然被慌乱充斥。 像是走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深一脚浅一脚,落不到实处。 就这么心怀忐忑到了一间病房门口,航哥停了下来,转过头,意味不明的深深的看了陈夕唐一眼,就那一眼,不禁让陈夕唐打了个冷颤。 难道沈晖,他。。。 陈夕唐不敢往下想,他开门走进去。 自己的心脏还在毫无章法的砰砰乱跳着,但病房内的场景,让心脏在横冲直撞之间,戛然而止,一时不知该如何搁置才好。 病床上的沈晖,有点狼狈、有点滑稽、嗯。。。。还有点诡异。 沈晖的头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看上去像是戴了一个白色的头盔,露出稍微有点红肿的双眼,一只手臂被吊起来,便用剩下的左手不太灵活的拿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条,歪着头往嘴巴里送。 看起来,身残志坚。 听见动静,烦躁的抬头皱着眉,嘴上禁不住抱怨着:“你去哪了?这么半天,你再不回来我要被饿死了。” 沈晖的抱怨声在看到航哥旁边的身影一下子停止,虽然被包的不大好识别表情,但还是能感到他的赧然无措。 他嗖的一下子钻进被子里,动作太快,一下子被扯到伤口,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航哥走过去掀被子,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你现在钻进去有啥用?又没外人,没事,都不嫌你丑啊。” 沈晖还是紧紧的用左手固执的抓着被子,像是坚守自己最后的防线。 陈夕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沈晖。 沈晖以为还是航哥,躲在被子里烦躁的动了动,传来闷闷的声音:“烦死了,都怪你!” “吃饭,你不是饿了?” 陈夕唐听不出语气的一句话,让沈晖没了动作。 他钻出来,住露出双眼,看陈夕唐面无表情的端着碗在病床边坐下来,挑起碗里的面条,递过来。 航哥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显得多余,便出去找个地方抽烟。 病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一个喂,一个吃。直到一大碗面条被吃的干干净净。 沈晖其实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有点饱了,但他没敢说。 陈夕唐将碗筷收好,坐在病床边,盯着沈晖看。 明明陈夕唐什么也没说,沈晖硬生生被这眼神看的心怀愧疚,仿佛自己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嗯。。。。高考考的怎么样啊?”沈晖开始语气不自然的没话找话,但显然是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话题。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在人家高考前信誓旦旦的跟人保证,第二天做大餐给他庆祝,结果消失好几天不说,还给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还可以,都写满了。”陈夕唐回答完,又恢复了安静。 沈晖败下阵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喜糖,你别这样子,我知道错了。”沈晖轻声说着,过去牵陈夕唐的手,说完轻轻地晃了晃。 还好,没给他甩开,沈晖偷偷松了口气,这就证明着还有哄的余地。 陈夕唐任凭沈晖就这么握着,手指还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挠了挠,但虽是一副示弱的模样,但还是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陈夕唐又等了一会,沈晖手上的小动作不停,一会扣一下手心,一会捏一捏手指,但偏偏嘴巴像是被毒哑的样子。 陈夕唐甩开他,起身离沈晖远一些。 “哎!”沈晖抬手去抓,奈何行动不便,连陈夕唐的袖子都没抓到。 一连几天,两人开始进入了一个尴尬的磁场当中。陈夕唐接过了照顾沈晖的任务,无微不至,面面俱到,比航哥那大老粗细心多了,给沈晖伺候的格外舒坦。 但貌似就是这气一直没消下去。 沈晖左手拿着削好皮的苹果,一边吃一边打量陈夕唐,以前总觉得陈夕唐性子温和,脾气好,如今这气性上来了,怎么这么大。 沈晖思索着该怎么哄一哄人。 但这对沈晖来说,是件无比艰难的事情。从小到大,沈晖就没哄过人。 他就一个弟弟,也不是没有吵过架,真急了也动过手,但每一次沈晖都不曾低头。 要是沈时的错,沈晖能一连半个月不理他,等沈时别别扭扭的跟自己说话,自己在大发慈悲的去搭理一下他,自己又没做错,为什么要低头? 要是沈晖自己的错。 呵。 我怎么会错。 秉持着等你能打过我的时候,再来找我的错的原则的沈晖,好像前半生的道理在此时此刻全都一下子失灵。 毫无哄人经验的沈晖,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办法,色诱! 于是,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完最后一口苹果,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像是在履行某种仪式感一样,仔细的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然后郑重的坐起身来。 但是。。。 就在抬起头的那一刻,沈晖恰好看到了正对着自己的镜子上,一张包的像木乃伊鼻青脸肿的脸,僵住了。 妈的,谁家好医院正对着病床放面镜子啊,半夜起床不得吓出病来?本来就有病住院了。 看见病床上的人刚坐起身来就跟被点了穴一样定在那,陈夕唐不解的问:“怎么了?” 只见沈晖由于脖子还固定着,只能0.5倍速的缓缓躺下,一边躺下一边说:“没事,我看看恢复的什么样,能不能做仰卧起坐。” 沈晖生无可恋的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心想,看来色诱还是得等等。 第29章 第 29 颗 喜 糖 其实陈夕唐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生气,而且还要气上这么久。 也许是到现在沈晖也没有打算跟自己解释他为什么会受伤,也许是由于这几天的不安情绪在见到沈晖之后,终于得以释放,一下子就有点刹不住闸。 当然还有可能,是气沈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自己本来。。。 想在高考后和沈晖告白。 陈夕唐想起来,连有些变得烫起来,偷偷的往沈晖那里瞄,带着些试探。 而沈晖呢,被伺候的像个大爷般舒舒服服的躺在病床上,要不是那些纱布还缠着,这人分明像是躺在海边的沙滩上在度假。 感觉到陈夕唐好像在看自己,沈晖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与陈夕唐对视,还轻挑了下眉,笑意盈盈,沈晖半躺在病床上,周围尽是一片白色,于是衬的眼睛更加黑,是那种很湿润的黑,像盛满了湖水。 陈夕唐趁那片湖水还没有彻底的像自己席卷过来,脑子快速的清醒,于是他抿紧了双唇,走到病床旁边的桌子前,将刚刚切好的新鲜水果整盘端走,转身丢下一句:“别吃了,都胖了!” 沈晖面对陈夕唐的控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细细想了想。 沈晖其实也注意到了陈夕唐这几天时常会绷紧脸,但他没问,想等着陈夕唐主动把心里的困扰说出来,奈何陈夕唐这么忍得住,他又觉得,怕这么闷着给人闷坏了,索性还不如让对方把气在自己身上撒出来。 于是趁陈夕唐拿着水杯路过病床的时候,一把将人抓住,拽到病床上,这么长时间过去,沈晖已经完全能够的熟练的使用自己左手,于是抬手圈住对方。 陈夕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着就想要起身,奈何沈晖用足了力气,自己稍微一动弹,沈晖就在那皱着眉头吸气,像是被碰到了伤口,于是陈夕唐也不敢动了。 虽是不敢挣扎,但陈夕唐也还是紧张的不行,不停的朝病房外望去,天色已晚,人们大多都睡了,门外安静一片。 沈晖好似感知不到陈夕唐的紧绷,双臂滑下,放到腰间抱住,安抚般将陈夕唐轻轻晃了晃,将脸贴近陈夕唐的脖颈,一开口热气喷洒在陈夕唐最柔软的皮肤上,惹得陈夕唐一阵阵酥麻,让原本就慌乱跳动的心脏更显得鲁莽起来。 沈晖像是故意一般,不仅将气息洒在陈夕唐的脖子,还非要凑近了说话,嘴唇若有似无的贴着对方。 “喜糖,咱别生气了呗?我真的错了。”陈夕唐从来没有听过沈晖这软腻的调子,沈晖说话从来都只是横冲直撞,什么时候说一句话像是丝绸浸了水。 陈夕唐一时被迷惑,但残存的意志告诉他,不能屈服。 见怀里的人看上去不为所动,于是他抬起头来,满脸真诚的望着对方。 但就这么看着,便将陈夕唐的羞涩、慌乱、无措,尽收眼底。 于是,在陈夕唐的心理防线没有崩塌之前,沈晖崩塌了。 他朝着陈夕唐的唇吻上去。 吻上去那一刻,沈晖内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觉得自己乱折腾这一气做什么,浪费时间。 但陈夕唐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眼睛睁大,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是应该道歉吗? 他气急败坏的推开沈晖的身子,也不闷着了,急切的说着:“你不能这样,你要和我解释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为什么受伤,而不是。。。” 沈晖沾上些许绯色的双眸眯了眯,调整了呼吸,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柔情似水,带了些哑: “说什么,听不懂。” 说罢一只手握住陈夕唐的后脑勺,一只手钳住陈夕唐挣扎的身体,再次强势的吻上去。 什么浸了水的丝绸,分明是灼烧的炭火。 陈夕唐倔强的丝毫不动,沈晖便变得更加急躁,终于,陈夕唐认命的回应。 这时沈晖才慢下来,手指穿插进柔软的黑色发丝间轻抚,像是满意。 房间里的温度升高,暧昧的气息快要溢出来,只能听得到亲吻声与呼吸声,陈夕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沈晖伏在他身上亲吻。 突然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哎,你出来干嘛!大晚上的回去睡觉!” “我。。。今天晚上给我吃了两次药,我睡不着,你去给我数数药,是不是给我弄错了!” “赶紧回去睡觉,昨天给你数了三十几遍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哎,你少骗我,我记得清楚着呢。。。。快去数!要不我投诉你!” 门外病人吵闹的声音渐行渐远,大概是护士迫于无奈,带病人去数药去了。 沈晖看着陈夕唐警惕着睁大了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房门,身体也从刚才被亲的柔软变得僵硬,沈晖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夕唐皱眉移回眼神,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但脸上的的红晕还未退却,分明色厉内荏。 沈晖想继续,被陈夕唐抵住。 “门早锁了。” 陈夕唐还是摇头。 沈晖无奈的叹气起身。 然后用手一把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陈夕唐一下子进入黑暗中。 只听得见沈晖在自己耳边说道:“偷偷的。” 在两人贴近着,沈晖双手在自己身上的皮肤游走时,陈夕唐在一片一乱情迷之中,在为数不多的可以思考的那部分里,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沈晖的手是什么时候好的??? 陈夕唐想用尽理智去思考,奈何全部的神经都在颤动,一颗心脏被高高抛起,又深深落下,根本毫无闲暇。 等第二天林敬昀和沈时急匆匆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本该是病人的沈晖拿个小板凳在洗手间卖力的搓衣服,而身为照看病人的陈夕唐,舒服的盘腿坐在病床上喝着手里的粥。 这画风,有些诡异。。。 “难道我们收到的消息有误?住院的是喜糖啊?”林敬昀的眼神疑惑的在两人之间盘旋,继续问陈夕唐: “你这是。。。坐月子呢?” 陈夕唐本来还剩下最后一口粥没吃完,结果被林敬昀一句话给呛住了,咳得脸通红,“咳,你瞎说什么呢?” 这时沈晖正好将衣服洗干净晾好,路过林敬昀的时候在他身上用力拍了一下,走到病床边拿纸巾将手里的水渍擦干净,轻抚着拍陈夕唐的背顺气。 林敬昀看了看留在自己T恤上的印子,又看了看陈夕唐,心想:这不是在坐月子这是在干啥? 等陈夕唐不咳了,沈晖抬头望向还跟两根柱子似的站在那的俩人,看上去风尘仆仆:“不是说林敬昀找了个实习,暑假不回来了?” 沈时一副你说呢的表情,沈晖头一次在自己弟弟和林敬昀面前觉得理亏。 “航哥那嘴大的都能装下全国的海鲜市场了。”沈晖小声念。 “您那意思,我们不应该知道?”沈时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怒意。 “没有,没多大点事情,这不。。。”沈晖证明的抬了抬两只胳膊,“都好啦。” 沈时一言不发盯着沈晖看,给沈晖盯的心里发毛,而林敬昀在一边一脸看戏的模样,顿时显得自己孤立无援。 于是面对来势汹汹的讨伐,只能向陈夕唐投去求助的目光,俩人眼神交流。 喜糖,快站在我这边。 不要。 我白给你洗衣服了? 你不洗我洗? 那我洗。 “哎哎哎,你俩干嘛呢?这还有俩人呢!”林敬昀本来面对审判沈晖让他吃瘪的这件事情很期待,但谁知道眼前这两人旁若无人,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因此加重了语气: “沈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你这伤到底怎么折腾出来的?”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拉拢了陈夕唐,陈夕唐果断叛变,顿时二人讨伐变成三人联盟,沈晖变成真正的孤身一人。 面对目光如炬的六只眼睛,沈晖叹气,开口说道:“我回孤儿院了。” “你去找许院长了??”沈时急忙问。 “嗯。” “谁让你去的?我不用你做这些。”沈时生气的激动吼道。 “用不着谁让,我自己让的。”沈晖也有点急了,随意又固执的说道。 “你总是这样!” “我哪样了?” 沈时眼角沾染上红色,盯着沈晖。 房间里安静沉默,只能听得见呼吸声。 终是沈晖自觉愧疚,先败下阵来。 他站到沈时面前,看着自己弟弟那张委屈又倔强的脸,发现沈时同小时候其实变了很多,家庭的巨大变故,让原本没心没肺开朗烦人的小孩变得内向敏感,其实沈晖是希望沈时能像小时候一样,一直那么烦人不懂事,但任性貌似一直是被爱者的特权。但显然,在艰难蹒跚的路途中,沈时早就把那份特权丢掉了。 所以沈晖总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并没有把弟弟养得很好。 沈晖看着沈时,像是小时候那个稚嫩的招人烦小孩和眼前挺拔少年的身影渐渐重合,于是他轻轻抚摸了沈时的头,笑着开口: “他被抓起来了,别怕,以后都不怕了。” 一句话,让沈时眼角的泛红开始漫延开来,瞬间充斥了双眼。 像是埋藏在曾经之中,每一个不能安睡的夜晚都落下帷幕,每一次担惊受怕焦躁的心跳都落到实处。 至此,少年才真正的能丢掉过往,大步向前走去。 第30章 第 30 颗 喜糖 几日前,正是高考的第二天。沈晖一早将陈夕唐送到考场门口,自己则是回到书店想着等陈夕唐高考结束后好好犒劳一番。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虎哥打来的:“孤儿院那边商量妥了,今天去吧。” 沈晖和航哥坐到面包车上的时候,沈晖一脸的不爽。 航哥看着沈晖带着眼镜口罩和鸭舌帽,但就是这捂得严严实实的装扮,还是能看出来有烦躁的情绪露出来。 “没事吧你?你这打扮,生怕别人不知道咱有古怪啊?”航哥低声在沈晖耳边偷偷说。 “我能怎么办,院长认识我。”沈晖没好气的低声回应。 “行吧,那到时候我就跟别人说,内人害羞,不愿抛头露面。” “。。滚。” 开着车的虎哥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后面窃窃私语的俩个人,心想:哼,感情还挺好。 几年过去,孤儿院的样子早已和从前大不相同,应该是从里到外整修了一边,原来的斑驳的水泥路铺上了彩色的地砖,墙壁变得坚固,大门也更加气派,就连周围的绿化都找了人专门负责。 这环境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家孤儿院,环境优美又正规。 沈晖却只在这一片欣欣向荣中觉得冰冷与虚伪,这又是哪个卖家在不得见光的交易下,赚的盆满钵满,大笔一挥施舍给买家的报酬,处处透露出四个讽刺的大字,再接再厉。 几人前后走进院长的办公室,几年不见,院长能看出岁月划过的日渐苍老,但依旧容光焕发。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衫,坐在自己明亮的办公室,给来的客人斟满好茶,看上去像个平和又从容的和善老者。 沈晖想起来小九和秦康,大冬天里,穿着破旧褴褛的衣服,缩在仓库的角落里,开心的咬着着沈晖带过去的包子,仿佛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沈晖的内心突然扬起压抑不住的怒火,看吧,无辜善良的人,食不果腹苦苦挣扎,恶事做尽的人却不会得到半分的报应惩罚。 “您好,就是这两位想来领养个孩子。”虎哥说。 “但是我们没有正规的手续和证件。”航哥提醒道。 院长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听说。。你是林老板认识的人?” 航哥点点头。 “哈哈哈,那就是自己人,不必担心。” 寒暄过后,院长让他们跟着一个工作人员先去看看,自己则是有事情要单独和虎哥说。 沈晖他们随着工作人员转了几圈之后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人。 ‘你说他们这次会带人回去吗?’ “不知道。”沈晖也不确定。 “那我们还要不要通知秦康报警?” “再等等吧。”沈晖一脸的凝重,毕竟还是要慎重一些。 “看的怎么样呢?”这时候院长跟虎哥恰好聊完走出来。 虎哥换上表情,笑着说:“看了,不错不错,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再过来。” “哈哈,随意。”院长看上去心情很好。 等三人离去路上,沈晖和航哥沉重的相互看了看,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的,难道真的白跑了这一趟。 就在沈晖觉得肯定是无功而返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一直有一个白色的面包车,在不近不远的一直跟着他们,沈晖的希望又重燃起来,得赶紧联系秦康。 于是路过服务区的时候,沈晖趁着上厕所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给秦康发了消息。 回去开的很慢,过了很久才又回到宁城,沈晖这一路上提心吊胆了很久,生怕出了些差错来。 终于,车子停到了仓库门口。 “行了,你们就先走吧,我还有事情,就不送你们了?”虎哥把车停,转着手里的车钥匙,心情不错的哼着歌,向仓库走去。 这时秦康匆匆跑出来,脸上尽是焦急神色。 他跑一半停下来,愣在原地。 这时,虎哥察觉出有点不对劲,他警惕的目光在旁边三人的身上打量,环顾一周,心下不好,妈的,被人做了局。 他管不上那么多,拿起车钥匙就飞奔回车上,想要离开这,沈晖离得最近,趁最后一秒也跳上面包车。 果然,就在虎哥跳上车后,一群人从仓库涌出来。 见到前面的形势不对,原本跟在后面的面包车也要掉头,航哥连忙对警察说:“人都在后面的那个车上!” 一群人分为两路,一队追虎哥,一队去追带着孩子的面包车。 车辆在马路上飞驰,车后警铃声大作,红□□光交映。 沈晖和虎哥在狭窄的空间上扭打,对方既要一边开车,又要一边应付沈晖,于是便落了下风。 虎哥也自知这回完蛋了,便生出同归于尽的心来。他恶狠狠的看了沈晖一眼: “妈的。坑老子,老子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用了打转方向盘,车辆撞上路边的护栏发出砰地一声巨大的声响,顿时烟雾四起。 沈晖在撞上挡风玻璃的前一秒想: 陈夕唐应该高考结束了吧。 还好,沈晖的运气还不错,虽然受了伤,但好再没有危及到生命。甚至在陈夕唐的精心照料下,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沈晖出院的那一天,正好是个大晴天,拆掉了身上所有的绷带,整个人都觉得由里到外的神清气爽,他站在病房窗前,稍稍活动了下身体,心想,终于不用在这闻消毒水味了,自己都快要闻吐了。 这时一直照看沈晖的护士走进病房,叮嘱沈晖回去之后需要注意的一些注意事项,沈晖听的心不在焉,仿佛和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似的。 这时候陈夕唐正好收拾好东西,来到沈晖身边说: “给我说就行,我记着。” 沈晖欣慰的拍了拍陈夕唐的肩膀,转身拿起自己手机,做甩手掌柜去了。 护士见俩人这样,也笑了笑,自从陈夕唐照顾沈晖以来,貌似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禁开口感叹道: “你对你哥可真好啊,有你这么个弟弟可真有福气。” 陈夕唐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晖半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手机,连头都没抬,语气无比自然的反驳: “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男朋友。” 沈晖的话像是一颗炸弹丢在了病房的地板上,顿时让小护士睁大了眼睛,陈夕唐也是一脸诧异的扭头看他。 但偏偏说出这话的沈晖本人,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的话给俩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他继续用手指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像是在无比认真的打着某个手机游戏。 护士的脸上在震惊过后,开始出现不可抑制的笑容,探究却不带恶意的眼神流转在两人之间。 陈夕唐面对这样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他没有沈晖那刀枪不入的脸皮,于是他轻轻咳了一声。 这时护士回过神来,快速的将注意事项说了一遍,脚步轻快带着笑意离开了,看上去明显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心情要好多了,最起码,班味没有刚才重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陈夕唐和沈晖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俩人都不说话,沈晖还在点着他那死手机。 陈夕唐率先打破安静,问沈晖:“你刚刚说什么?” 沈晖手上动作没听,头也没抬:“嗯?。。什么说什么?” 陈夕唐有些生气了。 那手机到底是有多好玩?你钻进去跟你的手机游戏过一辈子好了!你刚说的话,转过来装傻?你。。 “哦,男朋友,你不愿意吗?”沈晖开口,尽量语气同平时并无不同。“你如果不愿意的话。。。。” “那倒是没有。。。”沈晖的话还没说完,陈夕唐开口打断他。但自己说完之后,又有点懊悔,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怕他反悔的样子,越想陈夕唐越这么觉得,觉得自己这显得分明就是很害怕沈晖收回刚才的话,连同着自己男朋友的身份一起收回去,于是陈夕唐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听见陈夕唐的话,一直绷着脸的沈晖像是一下子放松下来,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弧度,他终于将自己的手机放下,扣在病床上,抬起眼看陈夕唐,说道:“那我就也没说错啊。” 俩人都从刚刚的紧张状态变得轻松起来,屋外的骄阳透过窗,洒在白色的地板上,一直一直延伸,延伸到屋内的两个人身上,刹那间,不安、局促、焦躁、漂泊,那些曾经充斥着两个人从前的日子的情绪,此时此刻,通通被这束阳光洗礼,在往后长长久久的岁月里,只剩温暖,不见凛冽。 两个单薄的身影轻轻相拥,从此变得有重量。 此时被沈晖紧紧拥抱的陈夕唐微微撇过头,看沈晖丢在病床上来不及熄灭的手机屏幕。 发现上面是沈晖最近为了打发时间下载的一个游戏,但分明,游戏中的人物早就在五分钟之前已经死掉了,沈晖就这么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失败两个大字,装模作样的硬生生戳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