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也看到了那个人,他撇了撇嘴:“他啊,前些日子漠北那边送来的质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我怀疑他是个哑巴。”
还没等桑洛说完,那少年便目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程知鸢想起来,前几日听程思琼说过这个事情。
前年冬日大周和漠北开战,后来经过一年苦战,去年冬漠北战败,与大周签下协议,再次成为大周的属国,今年刚过完年,漠北王就将不受宠的六王子沈清池送来大周当质子了。
到了午膳时间,宫人来请两人到丹凤宫里用膳,陪着皇后用完午膳后又说了会话,皇上终于派人来通传程知鸢觐见。
程知鸢跟着皇后娘娘往御书房去,心里还在想着沈清池,却听见张景道:“三皇子殿下,请留步。”
桑洛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为何?”
张景道:“这是圣上的意思,请殿下不要为难小的。”
桑洛也不过多纠缠,只小声在程知鸢耳边说:“好吧,那我回清风殿等你。”
清风殿是桑洛在皇子所的院子,他无事不便久留前朝与后宫,就回了自己的居所。
到了皇上的御书房,程知鸢行礼时发现,太子桑淮与二皇子桑渝竟也在内,看来今天肯定有什么大事,可是这皇宫有什么大事能与她有关呢?
大周如今的皇帝四十多岁,也算勤政爱民,将国家治理的不错。只是他因着当皇子时自己与各位兄弟着实不睦,各种明枪暗箭吃了不少苦,身体本就亏着,这两年更是明显不太好。
“阿鸢快起来吧,朕这几日有些想你了,便想见见你,没有旁的大事,李保华,赐座。”皇上和颜悦色的喊程知鸢起来,随口问道:“最近在做些什么?”
“谢皇上舅舅,阿鸢也想您呢,臣女最近在忙着学习绣花,今年您的寿辰是个整数,我要送您一份亲手制作的礼物。”
听程知鸢这样说大家都笑了,太子先开口打趣她:“那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阿鸢的手艺了,毕竟你小时候说要送个沙包给三弟,把自己手指头都扎破了,最后三弟也没收到。”
为了表示对太子的尊敬,二皇子桑渝等太子开口后才道:“可不是,三弟虽没收到沙包,各种名贵的药材却送出去不少。”随即又是一阵哄笑。
大家说了一会话,其乐融融,皇上咳嗽了两声,程知鸢知道,正题要来了。
“既然阿鸢这么有孝心,朕定要好好赏赐才是。朕早就想着收阿鸢为义女,就暂封为...安平公主吧。”
随着程知鸢长大,慢慢弄明白家世背景之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皇上年纪大了,他怕程家功高震主,怕皇子与程家联合威胁他的地位。
程知鸢下个月就满十五岁,在这个年代确实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尽管父亲已主动上交兵权,在家做个闲散王爷,尽管哥哥满身武艺,饱读兵书,却没子承父业去战场前线,而是通过科举得了一个五品的兵部郎中,而后再无建树。
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程知鸢忙跪下:“谢皇上舅舅厚爱,只是阿鸢无功不受禄,不敢受此大赏,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太子神色复杂的看着程知鸢,沉默不语。
桑渝听到皇上说这话,放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面色似有不甘,他好像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皇后看了一眼皇上,和蔼地对程知鸢道:“既是皇上厚爱,哪有收回的道理,你令皇上开颜,便是大功了,只管安心就是。”
皇上没有说话,默认了皇后的意思,静静地看着跪在脚下的程知鸢。
程知鸢只能磕头谢恩。
随后又陪皇上说了什么话程知鸢全然不记得了。
等回过神时,二皇子已经将她送出宫门,桑渝温柔地将她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阿鸢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程知鸢不懂桑渝是何意,她与桑渝自幼便不甚熟识,虽然桑渝只比她和桑洛大两岁,但因性情不合,大多时候都是只有程知鸢与桑洛玩在一处。
实在不知道桑渝为何是这番表现,程知鸢便没有接话。
还好这时候桑洛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打破了沉默:“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要找父皇求他收回成命!”
这就是为什么皇上没有召桑洛来,他少年心性,不定会在御书房就大闹起来。
大周有个惯例,若要送非宗室女子去属国和亲,便会封为郡主或公主。
程知鸢拽住桑洛:“桑洛你冷静一点,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她猜想皇上应当是在借机试探父亲的反应,看看程礼是否有与皇子联姻的想法。
什么自小的情分,在君臣二字面前,都很可笑。
程知鸢看向桑洛和桑渝,那你们呢,还有太子,你们又有多少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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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池回到住处,回想着刚才御花园里遇到的少女。
本是因为心中烦躁,禀了周帝想去御花园散心,站在御花园的荷风湖边,幽深的湖水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
“跳下去算了。”他心里想着,可是正当他盯着湖水出神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
他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那样明艳的人。
一双杏眼顾盼生辉,丹唇开开合合,说到自己的兄长时,一派神采飞扬的样子,接着又张牙舞爪的要打身边之人,但未真正用力,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老虎。
“沈棋,想办法查一下...今日御花园中那名女子是何人。”
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是,公子。”虽不懂公子是何意,沈棋还是照办了。
沈棋是他来大周唯一带着的人,是母妃留给他的,沈棋年纪虽小,但忠心不必怀疑。
沈清池的母妃本是漠北王宫中的侍女,生的婉约柔美,不似漠北王后宫中其他妃嫔妖娆妩媚,一次宫宴中漠北王醉了酒,便稀里糊涂的有了他。
那宫女虽美,却是小户人家出来的,而且是大周的人,不会宫中那些争宠手段,也不会花言巧语的讨好漠北王,所以不得漠北王喜爱,只封了个低等的位份,连带着沈清池也不受漠北王重视。
沈清池九岁时,她便因病去世了。
“母妃...”沈清池像小时那样,轻唤了一声母亲,却再也无法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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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鸢进宫前一日,散朝后。
周帝留了几名官员在御书房议事,不多时大太监李保华来通报:“禀告圣上,二皇子殿下求见。”
想着难得这两日朝事较少,可以和儿子们多多相处,周帝便遣散大臣,宣了桑渝进来。
“参见父皇。”
“起来吧,今日你在朝上对于岭南匪患一事的见解很独特,不错。”周帝对于儿子的教导上,除了对太子较为严格外,对其他皇子甚至可以说是慈父,做得好时便不吝啬夸奖。
桑渝心想,今日父皇心情不错,自己又得了夸奖,所求之事当能成功。
“昨日听母后说今年选秀父皇不欲大办,只给儿臣几个选一些伺候的人,儿臣想着,自己明年也要到大婚的年龄了,斗胆想求父皇一道圣旨。”
周帝心里有点好奇,这个儿子一向乖顺,很少向自己要什么,不知要求什么圣旨,便道:“你说说看。”
“儿臣心悦阿鸢,求父皇为儿臣与阿鸢赐婚!”
“荒唐!”周帝听到桑渝的话,气的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茶水流了满地,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此事不必再提,退下吧。”
“父皇!”桑渝到底还是年纪尚轻,平日做事再谨慎,骨子里也是有些热血冲动的,就算知晓父皇对此事有些忌讳,还是想争取一把。
桑渝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周帝打断:“阿鸢的身份,不可随意婚配。”说完就起身离去,不再看桑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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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上下知道程知鸢被封公主一事后,猜不透皇上的用意,生怕皇上为了牵制程家把她送去和亲,日日愁眉不展,程知鸢母亲虽是皇上胞妹,也不敢触怒天颜。
这看起来虽是天大的荣耀,但对程家来说,却像悬着的一把刀,不知何时会落下,落在哪里。
程思琼本与太子交好,这几日也避着他了,可能是不知如何面对彼此。
对程思琼有意的大公主桑溶倒是来过一次,程知鸢彼时正在窗边练习绣花,她低声道:“大哥说,他会尽力周旋,若...若一定要...不可,等他能做主之日,便许你回来。”
这话起事有些大逆不道了,程知鸢心想。不知道太子殿下这般作为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拉拢程家,但是很明显 ,大公主已经站好了队。
可能这就是皇上不愿看到的事情,可是皇上又亲手推进了事情的进程,因果循环,谁也说不清。
程知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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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