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秋雨冲散,小北终于可以出院回家。
昏暗屋子里弥漫着呛鼻的烟雾,眼熟的中年男人凹陷在起皮旧沙发。
粗粝地手握着遥控器,不停换台。
对准垃圾桶吐了口浓痰。
「呵忒!明天出去找工作挣钱!」
小北如木偶般径直走向卧室。
「哑巴了?聋了?讲话啊!
「老爷子被你害死,你那个死妈也跑了!怎么就剩你这么个病秧子!」
青年苍白的指节泛青,装着洗漱用品的塑料袋在手心勒出红痕。
像用尽全身体力,压下门把手。
进屋反锁屋门。
他低头静静靠在门上,无力地下滑。
头埋进膝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被气得发抖。
想扔出一颗30kg的冰雪球砸向男人,但现在我全身却只有0.3kg的体重。
坐在地上,小北一次次抬起脑袋,不受控般砸着房门。
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墙灰簌簌洒落在身上。
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突然。
传来「铛」地一声巨响,青年被吓到,一激灵地停止动作。
皮带重重抽打门板。
「找死去外面!别脏了老子房子!」
青年像听不见。
继续着用后脑勺砸门的动作。
就像一个被设定好行动路径的机械。
外面的男人抽打的更加用力,口中的谩骂无休无止。
让我想起渡魂驿站中遇到的枉死灵魂,不甘心地诅咒世间一切。
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我用这幅身躯唯一的优点——
棉花糖般柔软的身体猛扑过去垫在门上。
小北愣住。
突然大笑起来。
「神经病!去死吧你!」
外面的男人狠踢着门,门板传来一下重过一下的震颤。
青年不再行动,滚烫的液体滑落地面,留下一圈圈水痕。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男人终于离去。
小北紧紧抱着我,累极了般就地躺下,身体用力地蜷缩着。
鼻尖埋进我绵软的肚皮,呼出地热气打湿了绒毛。
我小心翼翼地张开双手回抱着他,带给他我唯一能给予的温暖。
凌晨,小北醒来,麻木地像做了无数遍一样坐上窗边飘窗。
瞳仁中映出街灯的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深蓝色的天空闪着星光,一点点变淡,转为泛着橙红的蔚白。
他一动不动地抱紧双腿蜷缩着,像被抽走发条的木偶,无力眨眼。
一滴滚烫忽地落在我脸颊,快速地渗进棉花。
抬头,才看见小北满脸的泪水,和被浸透的睫毛。
将自己的围巾轻轻塞进小北手心,让他拿来擦泪,也好。
「咔哒。」一声。
穿透湿漉漉地寂静。
门忽地被打开。
男人得意笑着,在锁眼中抽出钥匙。
「哗啦!」
易拉罐擦过小北耳边撞上玻璃,半空中的黄色液体顺势流入衣领。
男人扯着领口把他拎起,单薄的身体晃荡在白衬衫里。
「装什么死鱼眼?去把冰箱剩饭热了!」
小北点点头,听话地向外走。没有反抗。
我不明白。
男人狼吞虎咽地吃完饭,趿拉着拖鞋进入卫生间,关门。
磨砂玻璃门映出屋内倒影,心生出一计。
门外,我静悄悄出现。
慢慢地把拖把杆,横亘在门前。
小小的泄愤,这副身体还是做得到的。
「白风北!」
突然的咆哮震得耳朵生疼。
男人瘸着腿撞开卧室门时,小北正机械地咀嚼。
「是不是你干的?啊?」
青筋暴起的手掌揪住小北后颈,勺子「当啷」掉进碗里。
不要,不要打小北。
我上前用身体拌住男人的脚。
他眼睛都没有向下看,直接将我踩在脚下。
巨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我就像是一只被大象踩在脚下的蚂蚁。
男人另一只手不假思索甩上小北的左脸,也打飞了瓷碗。
白皙的脸颊被烙上清晰地五指红印。
清脆的声音在地板裂开。
青年下垂的眼眸涣散,缓慢开口。
「对不起。」
「呵,是该对不起,害死了我爹,现在又来害我了是吗?!
「要不是因为你我爹也不会......甚至都留不下一具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