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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落情爱

作者:存墨与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咖啡豆洒了一地,林冬葵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指尖在碎玻璃和豆粒之间小心穿行。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在一堆深褐色的豆子里,混着一颗格外饱满的“象豆”,圆润光滑,像是被精心挑选过的藏品。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许知夏,对方正弯腰捡着远处的豆子,没注意到她的停顿。


    心跳莫名加快,林冬葵迅速捏起那颗豆子,指腹轻轻摩挲过它微凸的纹路,然后悄悄塞进了围裙口袋里。


    ——像她从前收集的每一片树叶、每一粒种子一样,这颗豆子也会被放进那个贴着标签的小玻璃瓶里,写上日期和地点。


    只是这一次,标签上或许会多一行小字:“台风夜,烛光,和某个装睡的人。”


    许知夏把最后一捧咖啡豆倒进回收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了,二楼漏水的地方在哪儿?我待会儿去看看。”


    林冬葵正背对着她整理扫帚,闻言手指一紧,扫帚柄“咚”地撞上柜台。


    她没回头,声音却飘忽起来:“……古籍区靠窗的那排书架。”


    许知夏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转身上楼。


    二楼的空气里飘着旧纸张的干燥气息,她沿着窗边书架一路检查,木地板干燥平整,连一丝水痕都没有。


    窗外,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昨晚的暴雨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忽然笑了,指尖轻轻点着书架边缘。


    ——所以,林冬葵昨晚冒雨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冬葵收拾完咖啡豆的残局,转身时没注意围裙口袋的纽扣松了。一张泛黄的照片轻飘飘地滑落,正好落在许知夏脚边。


    她弯腰拾起,指尖触到照片边缘微微翘起的潮湿痕迹——是昨晚的雨水浸染的。


    照片上是年轻的男女站在“灯塔咖啡馆”的招牌下,男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女人则笑着将一束野葵花递向镜头。


    阳光透过老式相机的滤镜,给画面镀上一层温柔的琥珀色。


    翻到背面,一行褪色的钢笔字写着:“灯塔咖啡馆,1999”。


    许知夏的呼吸微微一滞。


    “还给我!”林冬葵几乎是扑过来抢,脸颊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绯色。


    许知夏却将照片举高,眯起眼睛笑:“这是谁?”


    “不关你的事!”林冬葵踮起脚去够,却因为动作太急,整个人撞进许知夏怀里。


    柑橘洗发水的淡香混着咖啡豆的微苦气息,一瞬间萦绕在两人之间。


    许知夏顺势扶住她的腰,声音低下来:“……该不会是你爸妈吧?”


    林冬葵僵住了。


    -


    台风过后的清晨,海风带着潮湿的清新灌进咖啡馆。


    许知夏推开店门时,发现门口多了一盆小巧的柑橘盆栽,翠绿的叶片间缀着几颗青涩的果实。


    枝叶间夹着一张被雨水晕染的卡片,字迹已经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


    “……照顾好它。”


    林冬葵跟过来,低头看着那盆植物,忽然轻声说:“我妈妈以前也种过柑橘。”


    许知夏侧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深夜的房间里,只剩一盏暖黄的台灯亮着。


    林冬葵盘腿坐在地毯上,膝头摊开一本厚重的相册。雨水轻轻敲打窗户,像某种温柔的催促。


    她翻到中间一页,指尖突然顿住——


    照片里,年轻的母亲站在灯塔下,身旁是一个眉眼清丽的女子。


    那女子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的神态,和许知夏几乎一模一样。


    相片背面,母亲娟秀的字迹写着:「永远的好友,1997年夏」。


    林冬葵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许知夏提起过,母亲曾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清晰,仿佛二十多年前的潮汐正透过时光漫上脚踝。


    台风过后的第三天,许知夏发现那个送柑橘的人又来了。


    每天清晨七点整,穿灰外套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对面巷口的梧桐树下,远远望着咖啡馆的玻璃门。


    那人从不靠近,只是在确认柑橘盆栽被收进店里后,压一压帽檐转身离开。


    今天许知夏特意提前开了店门。


    海风卷着咸涩的晨雾扑面而来,她假装整理门前的绿植,余光却看见巷口的身影明显慌乱了一下。


    “要进来喝杯咖啡吗?”她突然朝对面喊道。


    灰外套僵住了。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石板路上,像倒计时的秒针。


    -


    林冬葵的指尖轻轻抚过母亲日记本的皮质封面。


    这本深棕色的旧日记被藏在书架最深处,书脊已经有些松散,像是被翻阅过无数次又小心收好。


    她翻开泛黄的纸页,一张折叠的老地图滑落出来——


    是灯塔咖啡馆的原址平面图。角落用铅笔淡淡勾出一个方形,旁边写着:「地下藏书室,钥匙在月见草盆栽下。」


    林冬葵的呼吸微微发紧。


    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地方。


    咖啡馆翻修时,地下室被改成了储物间,堆满了杂物。如果那里真的曾是一个藏书室……会不会还留着什么?


    窗外,夜风掠过海面,掀起一阵潮湿的凉意。


    许知夏将烤好的柑橘玛德琳蛋糕端出来时,灰外套的访客终于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那是个约莫六十岁的女人,银白的发丝整齐地挽在耳后,眉眼间沉淀着岁月的沉静。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吧台后的许知夏身上。


    “尝尝看?”许知夏将蛋糕轻轻推到她面前,金黄的小贝壳状点心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边缘烤得微微焦脆。


    女人迟疑了一下,终于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眼眶蓦地红了。


    “这个味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她做的一模一样。”


    许知夏怔住:“您认识我母亲?”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一滴泪无声地落在盘子上。


    -


    雨声渐密,林冬葵蹲在咖啡馆储物间的角落,指尖拂过潮湿的砖墙。


    月见草盆栽早已枯萎,但花盆底部果然藏着一枚生锈的黄铜钥匙。


    锁孔转动时发出滞涩的声响,仿佛在抗拒被唤醒的记忆。


    地下藏书室的门缓缓打开,尘埃在昏黄的灯光下浮动。


    狭窄的空间里,木质书架倚墙而立,上面堆满了蒙尘的旧书和文件箱。


    最角落的松木箱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致小秋」。


    ——许知夏母亲的名字。


    林冬葵屏住呼吸掀开箱盖,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封信件,邮戳跨度长达十年,却全部未被拆封。


    每封信的右下角都用钢笔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她母亲最爱的图案。


    -


    吧台边,灰外套女人已经平复了情绪。她将玛德琳蛋糕仔细包进手帕,起身时一枚铜钥匙从口袋滑落,清脆地砸在地板上。


    许知夏弯腰拾起,钥匙古老的齿痕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对着抽屉里一把锈锁发呆,而锁孔形状与这把钥匙完美吻合。


    “您……”许知夏抬头时,玻璃门还在微微晃动,女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雨幕中。


    当林冬葵抱着信件箱回到咖啡馆前厅时,许知夏正望着窗外发呆。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你母亲和我妈妈……”林冬葵将钥匙放在吧台上,“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彼此。”


    许知夏的指尖触到铜钥匙冰凉的表面,柑橘玛德琳的甜香突然在空气中浓烈起来。


    暴雨在凌晨三点突然停歇。


    许知夏听着屋檐滴水声,手指抚过铁盒盖子上凸起的鲸鱼纹样。这把锁锈得太久了,钥匙早随着母亲消失在七年前的梅雨季。


    "果然还是要这样..."她举起螺丝刀抵住锁眼,手腕发力时听见金属断裂的脆响。


    陈年的铁腥味混着檀香木气息扑面而来,盒底静静躺着一封泛黄的信。


    信封上"知夏亲启"四个钢笔字力透纸背,落款是"苏雯 2005.4.17"。


    许知夏突然想起那个总穿灰外套的女人——每年冬至出现在咖啡馆角落,却从未与她搭话。


    林冬葵在古籍修复室的晨光里打了个喷嚏。显微镜下,"柑橘蜜渍"配方的残缺处正渗出奇特的靛蓝色,这分明是......


    "林老师!"许知夏的声音混着急促的脚步声撞进走廊。她举着的信纸上,一模一样的靛蓝色墨迹正穿透二十年的光阴,与古籍残页严丝合缝。


    "你母亲当年差点失去咖啡馆。"许知夏指尖发颤,信纸上的字句像滚烫的咖啡渍,"市政改造要强拆鲸落,苏阿姨带走食谱关键页,是因为那上面有初代主人隐藏的......"


    "地契信息。"林冬葵突然接话,指着显微镜下若隐若现的暗记,"看这个鲸尾图案,在古籍修复里常用来标记重要契约。"


    落地窗外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斜切过两人之间的工作台。


    许知夏看见林冬葵睫毛上跳动的光斑,恍惚间闻到那年夏天母亲熬煮柑橘酱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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