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第五天,晨雾在紫叶李枝头结成霜,周崎介发现季疏的蓝黑墨水在稿纸上洇开的花纹,与自己初中错题本上的墨渍走向完全一致。裴纬骁突然抽走他的笔:“这道题,教教我?”铅笔在立体几何图上乱划,却精准圈出季疏昨夜留在周崎介草稿纸上的心形函数图。
季疏的咳嗽声从后排传来,他正在笔记本边缘画周崎介的侧脸,铅笔触碰到第二颗纽扣时突然折断。午休铃声响起前五分钟,裴纬骁把画满叉号的演算纸揉成团砸向季疏后脑:“手滑。”
数学建模课的金属百叶窗将秋阳切成碎片,季疏的钢笔尖在稿纸上沙沙游走,突然停住——他推来一张泛黄的初中月考卷,边缘用红笔反复描着周崎介的名字。“这道双曲线题,你当年用了七种解法。”他的食指按在卷面褶皱处,“我试了三十四次,终于复原了你擦掉的草稿。“
裴纬骁的篮球“砰“地砸在后墙储物柜上,粉笔灰簌簌落在季疏的发梢。“现在是拓扑学。”他夺过周崎介的圆规,在白板上画出扭曲的莫比乌斯环,“这种结构没有正反面,就像……“余光瞥见季疏正用美工刀在橡皮上刻周崎介的名字。
“就像某些人的感情。“季疏突然接话,刀尖挑飞橡皮屑,“看似单纯,实则混杂。”后排女生发出轻笑,周崎介的胃部猛地抽痛。
复赛前一天,周崎介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7:15,裴纬骁常踩点的脚步声迟迟未至。走廊尽头的紫叶李花苞在暮色中发灰,他抓起饭卡时碰倒季疏放在他桌角的柠檬糖。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季疏的影子从转角生长出来,略高的身影拦住了周崎介的去路,苍白的食指竖在唇间:“你听。”楼上传来裴纬骁踹门的闷响,304宿舍的门锁正在剧烈震颤。
“我用了三把锁。”季疏的拇指按在周崎介腕间跳动的血管上,“你看他急得……”后背撞上防火门的瞬间,周崎介闻到季疏衣领飘出的柠檬味——和自己洗衣液味道一模一样。
季疏的膝盖挤进他双腿之间,呼吸喷在耳后:“他每天给你带橘子,是因为高一你在医务室说讨厌药味。”冰凉的手指钻进他衣服下摆,“可是我初三发现你胃疼时会蜷成虾米。”
陌生的触感似乎吸收了周崎介全身的热量,他的挣扎被季疏用体重压制,后脑勺在墙面磕出轻响。那只手环住了他的腰,季疏却在这时吻他耳垂:“去年冬天你在图书馆睡着,睫毛上落着雪,我拍了七百张照片,最后只舍得留这张。”手机屏幕亮起,照片里周崎介的围巾松垮挂着,遮住了脸。
“那条狗喜欢你。”季疏的呼吸喷在他耳后血管跳动处,“但你看不出他藏了多少谎——我猜他做了很多越界的事,但都用好兄弟搪塞,你以为他那些小动作很浪漫?”他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纹着串数字,正是周崎介三年前的学籍编号,“这些才叫浪漫。”
“放开!”周崎介抬腿顶他腹部,却被季疏用整个身体重量压住。他的拇指摩挲他的脸:“那条狗连你初中被霸凌,吃抗抑郁药物都不知道吧?”他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纸团——正是周崎介的就诊单,“而我收集了你所有被撕碎的眼泪。”
周崎介的挣扎突然停滞,季疏趁机将鼻尖埋进他发间深嗅:“你以为我只要区区五天就能猜出来?”他的呼吸烫过耳后,“每天放学跟着你,翻遍你扔掉的草稿纸,在你家楼下的……”
“够了!”周崎介突然发力撞他,却被压的更深,“你以为这些把戏算了解?”
季疏踉笑出声:“是啊,我以为,可是你现在是我的。”他眼里满是戏谑与满足,却压不住周崎介眼里的怒火,“你看起来很生气?”季疏的拇指摩挲着他的眼角,“你选吧,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周崎介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凑近季疏,好似亲上一般,“我都看出来了,你猜我为什么不接近你?”
季疏顿了顿,松开了压着周崎介的手,将钥匙甩在了地上,“去看看你的狗吧,现在也许还能看到忠犬发疯的珍贵画面,但你记住——狗急了会咬人,而疯子……”他倒退着没入阴影,“会等,”笑声撞在楼梯井壁,“下次见,周崎介。”
周崎介上了楼,却看见自己宿舍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发现裴纬骁坐在周崎介床沿,指间夹着张撕碎的画纸——正是昨夜周崎介瞥见的那个写满自己名字的速写本。地上躺着摔裂的相框,玻璃碴里嵌着他们的合照。
“礼物是让我看这个?和疯子玩囚禁游戏?”裴纬骁踢开脚边的碎纸,周崎介去捡相框的手被攥住:“他亲你了?”裴纬骁的拇指擦过他唇角,“这里?还是...”指尖下滑到颈动脉,“这里?”
黑暗突然吞噬整个楼层,楼下爆发出尖叫:“门禁坏了!”裴纬骁在混乱中把周崎介按进床铺,颤抖呼吸烙在他耳际:“你以为什么都不会找你只是为了问题?为什么抢楚焕递给你的水?”山风掀开窗帘,月光照亮他通红的眼眶,“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胃疼蜷成虾米的样子有多心疼!”山风撞开未锁的窗,裴纬骁的哽咽混在喧闹里:“上次你喝醉了我他妈都没有碰你一下,”他咬住周崎介衣领磨牙,“现在却被疯子在清醒的时候动手动脚。”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周崎介看清裴纬骁通红的眼眶。他抬手抚上那道被季疏抓破的伤痕:“你最重要。”他抬手触碰的瞬间,裴纬骁触电般弹起:“真脏。”这话不知在说谁。
裴纬骁摔门而去,只留下响声在宿舍里回荡,周崎介盖上被子蒙上头,半梦半醒间,他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果然,那条狗来了……”
复赛当天,季疏坐在斜后方转笔,铅芯折断声与周崎介的耳鸣共振。试卷上的拓扑图形扭曲成裴纬骁通红的眼、季疏苍白的指,最后坍缩成楚焕球衣上的汗渍。结束铃响时,他笔尖悬在最后一题,墨水在空白的试卷上滴成小行星。
下午,季疏站在月台阴影里抛接校徽,金属反光在周崎介眼底晃成碎钻。裴纬骁把卫衣兜帽拉过头顶,掌心留着被蜡烛烫出的红痕。
两人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说,周崎介盯着玻璃,裴纬骁盯着手机,车载电视正好播放集训队合影,旁边的人换了动作,周崎介的短信提示音惊的他一颤。裴纬骁解锁屏幕时,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季疏的校徽突然从行李架滚落,背面新刻的日期在夕阳中渗血般殷红:2026.11.18。
主屏幕弹出的消息赫然写着:
「A周裴纬骁,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