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是数学课,温南忮作业没交,被请到了走廊吹风。
下课后,老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第一天上课你就不交作业。”
实际上应该是第二天,昨天他去开会,也没注意到班上转来个人。
“你想干嘛?!啊?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的中考成绩是很好的呀,到了高中你直接作业都不交了,你以前在那个学校也这样?”
他说的自然是临鸢中学。
“是。”温南忮从容答道。
“老师不管你?”
“管了几次,后面就没管了。”
老师沉默片刻,感觉哪里不太对,语气放缓了些,又问道:
“你家里有什么情况没有?”
“没有”温南忮几乎想都没想,立即答道。
“……”
这就很奇怪了,一个家里没发生过什么重大变故的孩子,中考成绩能排到全省前几,到了高中却毫无预兆地变成了老师口中的“坏孩子”。
不交作业,上课睡觉,逃跑操,逃课……
几十条校规他占了将近一半。
数学老师摸了一把他所剩无几的头发。
只得道:“不管怎样,作业还是必须得交的,知道吗?”
“嗯。”
“行了,回去吧。”
温南忮走后,办公室又进来了个人,数学老师正摸不着头绪,见她进来,便叫住了她:“宋老师,你们班那个,温南忮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啊,我听其他科的老师说他其他科的作业也是一样没交,刚刚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他又说没有,诶我就奇怪了,他中考成绩那么好,怎么到高中就突然这样了?!”
宋黎也被他问得有点答不上来,毕竟她也不知道温南忮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她以前遇到的差生多了去了,但她没见过中考成绩那么好,到了高中直接却变成这样的。
她只好回答:“哦好,下下节是我的课,我再问一下他。”
温南忮回去后,数学课代表对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去了一趟老祁的办公室还能平安回来的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你居然好好的回来了。”陆梧栖调侃道。
“嗯,让你失望了。”
陆梧栖又笑了,他觉得旁边这个人简直就是上天恩赐,派来给他枯燥无聊的学习生活解压的。
第三节下课,宋黎把温南忮喊到了办公室,但并不是找他谈话,而是递了本英语书给他,跟他说:“你把上面我用红笔圈出来的单词背一下,一共十五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听写。”
说完她就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批改今天的听写。
宋黎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一对一,既然上课不想听,那就下课逮到办公室,她亲自来守着,虽然这样是很累,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马上就升高三了,只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就要高考,她不知道现在这样做能不能挽回,但如果不试试就一定不会有结果。
十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宋黎走到茶几前问他:“十分钟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
宋黎抽了张A4纸给他。
“好,第一个,constitution。”
“第二个, transport。”
“……”
念完之后宋黎给了他三十秒检查时间,然后帮他批改。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虽然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是听写内容都是全对,宋黎盯着A4纸上的红勾,又陷入了沉默。
明明他有能力学,为什么要在上课的时候选择睡觉?
“可以,全对,你以后不用跑操了,每节大课间你都来我办公室听写。”
温南忮叹了口气,道:“宋老师,您其实真的不用管我的,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有这时间您……”
话还没说完,宋黎就插嘴道:“中考成绩能排全省前几,你跟我说你不是学习的料?逗我呢?”
温南忮:“……”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大课间记得来找我,好了,回去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大课间的办公室里总有两个身影,不过温南忮上课的时候还是该睡就睡,并没有因为听写而耽误。
听写大概持续了一周,温南忮吃饭的时候旁边总跟着个人,他也懒得喊,跟着就跟着,有个声音在旁边说着话倒还挺解闷的,就是有时候也挺烦的。
那人老是对他提出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玩呢?”
“不记得。”
陆梧栖心道:这人是真忘了还是逗我呢,明明两年前还在一起玩,怎么分开两年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真是我认错了人,找了个同名同姓的聊了一周?!
“那你记不记得以前……”
温南忮:“不记得,你如果再跟我说什么以前不以前的你就别跟着我。”
于是陆梧栖换了个问题。
陆梧栖:“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朋友?”
温南忮:“仇敌。”
陆梧栖:“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跟着你?”
陆梧栖今天不犯这个贱好像回不了教室。
温南忮:“你也可以滚。”
陆梧栖:“嗯,马上了,目测还有十步到教室后门。”
他们吃饭吃得比较快,现在教室里没多少人,零零散散的说话声,总体来说还算安静。
温南忮左脸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后面陆梧栖又连哄带骗地给他涂了祛疤的膏药,现在只剩一条浅粉色的线条了。
本来想交几个朋友,但他观察了一个星期,周围的好像都挺喜欢学习的,他懒得社交,就自己玩自己的,也没去打扰别人。
现在的他每天的事情不过就是那几样,上课睡觉,走廊吹风,玩游戏,被陆梧栖烦。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允许陆梧栖跟着自己,也许是因为觉得他很熟悉?但以前又真的不认识他,还有他身上的淡香,他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他也忘了。
一件事情越要想就越想不起来,温南忮放弃思考,准备睡觉。
头刚要往下栽,就被人扶住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么?”
“因为你有病。”
陆梧栖这回倒是没有逗他,而是很认真地回答:“不是,因为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嗯,把我当替身了,你真棒。”
温南忮吃完晚饭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困,没精神骂他。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嗯。”
然后头就栽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困。
实际上,从温南忮刚转来的时候,陆梧栖就和他的朋友说过这件事了,也就是他后面的女生和斜后方的男生,女生叫夙祈,男生叫夏槿,跟陆梧栖平常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每次温南忮睡着,陆梧栖就和他俩站到一边,然后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女生的思维方式比较温柔,夙祈建议他要认人的话,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避免真是同名同姓,然后再提一些以前的关键事情,看他能不能想得起来。
夏槿的方式就比较直白,建议陆梧栖直接问他是不是自己以前的朋友,或者给他买他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看他是什么反应,他还有planB,如果所有特征都符合,他还要装作不认识,宁死不从的话,那就把他绑到器材室,器材室里黑灯瞎火的,孤男寡男不信他不害怕,如果再——
显然,陆梧栖没有采取夏槿的方式,夙祈的方法倒是有一点效果,至少让他确定了70%,但温南忮说不记得的时候好像真的没有在撒谎,神情也都很自然,不像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的。
这就让陆梧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又把两位拉到角落问。
陆梧栖:“我感觉他不像是装的,说话的时候表情也很自然。”
夙祈:“嗯……你之前有没有送过他什么玩偶,或者其他东西?”
陆梧栖:“没有。”
夏槿:“那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暗号之类的?”
陆梧栖:“也没有。”
夙祈/夏槿:“……”
夙祈:“按照你说的,所有特征他都符合,但就是想不起来有关你的记忆,但是该试的我们也都试了……”
夏槿:“绑到器材室的还——”
夙祈:“你闭嘴!”
夙祈:“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失忆了!”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
夙祈:“毕竟小说里,人家都是这么写的……不过我也不清楚啊!具体的情况你得试着再旁敲侧击一下。”
讨论完后,陆梧栖的确觉得夙祈说的有一定道理,他已经缠着温南忮问了一个星期,但他就是说不记得,神态表情也都不像在说谎,那为什么想不起来?答案就只有——没有这段记忆的人才会这样。
那为什么会失忆?自己跟他分开的时候明明都还好好的,这才隔了两年,怎么会这样……
“这个晚自习呢,我们来考试,大家把该收的课本,资料都收一下啊。”宋黎抱着一沓刚出炉的试卷走到讲台上。
“好,动作快点,老规矩,把桌子拉开。”
宋黎熟练地开始分发试卷,然后递给第一排的同学:“来,传一下。”
温南忮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胳膊上抬起头来,本来还想再睡,但看见是宋黎后,脑子跟眼睛博弈了下,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子。
看着试卷都传完,没有人没有试卷后,宋黎就坐在凳子上,打开笔记本备课。
温南忮因为前几天的听写,不得不去买了只笔,他现在正握着那只笔,盯着密密麻麻的英语试卷,不知从何下手。
不过这一周的听写也的确有用,有几道题他居然能看懂了,于是那几道题他就认认真真地翻译了然后填了答案上去,至于其他题,自然是靠蒙的。
蒙完他就放下笔又睡了,宋黎一直在看课件,也没时间看下面的人在干嘛,毕竟都高二下学期了,该自觉点了。
黑色天幕被撒上几颗星星亮片,一滴水珠从天穹落下,滴在一只猫的鼻子上,小猫甩了甩头,紧接着,两滴,三滴,大雨倾盆而下,雨水不停拍打着窗户,像是要吞没整个教室。
好在教学楼有一条路直接连着宿舍,学生们倒也不用担心。
温南忮今天只穿了一件薄卫衣,校服依旧没穿,他依稀感受到后背的一阵凉风,他哆嗦了一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这样都没醒。
两个半小时转瞬即逝。
宋黎侧过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到了。
“都做完了吗?”
底下说没做完的大过做完,这套卷子的确比较难。
“那就再给你们五分钟。”
宋黎关掉了电脑,走下去绕着看学生的答题情况。
她站在一组的一个男生旁边看了许久,虽然宋黎平常也不是很凶 ,但谁经得住老师在旁边站那么久啊,男生假装在看题,手中的试卷翻过来又翻回去,在他要去拿另一张试卷翻的时候,宋黎摆在讲台上的手机响了,她过去关了倒计时。
“好,时间到了,最后一排的同学起来收答题卡。”
温南忮把答题卡放在桌角,但手肘还是压到了一部分。
“同学?同学?”
温南忮头都睡蒙了,张口声音还有点哑:“怎么了……”
夏槿朝他笑笑:“我收一下答题卡。”
温南忮抬起一只手给他收。
他今天居然还有点不想起,而且睡着的时候还隐隐约约……梦到了那种清香。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感觉肩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件校服。
今天是周六,晚自习考完试学生就可以选择回家或者回宿舍,大部分学生嫌麻烦,拿到手机就回宿舍了,当然也有少部分要回家拿什么东西的。
温南忮抬头就见陆梧栖托着腮正看着自己。
他只穿着一件校服的白体恤,袖口用黑色锁边,左胸前印有青梧的校徽——一只展翅腾飞的鹰。
温南忮意识到这好像是陆梧栖的衣服,他心下稍动,把衣服扔给陆梧栖,随即又道:“你不用给我披衣服的,我不冷。”不过这次他的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冷。
陆梧栖看他耳尖都烧红了,还能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种话,就像一只傲娇的小狐狸,他笑容绽放说道:“嗯,我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