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星》 第1章 新住处 “好,所以这题就选——” 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粉笔摩擦着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忽然,她余光瞥见教室门外有个黑影,她在黑板上落下最后一笔板书,然后朝门外看去—— 教室外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木僵站着,见她看过来后,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出去。 “你们先看着下一道题,一会儿我找人起来回答。” 然后她就放下试卷,踩着高跟鞋来到了门口。 “老师,我给温南忮办的转学申请通过了,今天就接他过去,请你帮我喊一下他,让他收一下东西。” 男人面容消瘦,他搓着有些皲裂的手,被风吹得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三月份的南城,正是个不好加减衣服的月份,多一件嫌热,少一件嫌冷,今天早上正好下了大雨,更给这天气添了一丝寒冷,现在变成了毛毛雨,窗外的寒风也在呼呼往教室里灌,老师为了不让学生睡着,要求上课必须开着至少一扇窗户,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受不了,都在用手挡着脸听课。 还有一位,身上勉强穿了件不大合身的薄款白色羽绒服,校服也没穿,正趴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补觉。 “温南忮,收拾完东西出来!” 老师朝他那边看过去,看他又在睡觉,就没什么好气。 温南忮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肩膀动了动,然后坐起身用力眨了眨眼,又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开始收东西。 他东西不多,差不多就是一部手机和几本用来盖泡面的课本,其他东西都已经从宿舍搬回去了,哦对,他今天居然还破天荒的背了个书包,许是为了让他对这所学校的告别来得正式一些。 他跟没睡够似的打着哈欠慢条斯理地收着这几样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东西,收完后,背着书包大摇大摆地从老师旁边走了过去,掀起一阵冷风,一股劣质香烟味若有若无地飘进了老师鼻子里。 虽说今天是最后一天见了,但老师还是受不了他这种脾气,手里的粉笔已经断成了几截,无辜地躺在了地上。 前几排的同学看见这场景就知道,待会儿后半节课他们怕是不会好过了,没准问问题的时候会多出一堆拓展问题,说不出来的直接抄十遍。 男人连忙跟老师道歉,跑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臭小子,跟老师这么没礼貌,一句谢谢都不会说?!” 温南忮被他拍得踉跄了一下,摸了一把头发,继续往前走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今天好冷……” 温南忮喃喃道,手已经缩进羽绒服的口袋,眼睛以下的地方也全部埋到了衣领里。 男人冷哼一声,裹紧了自己的大衣:“该”。 他的胡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修了,皮肤也被冻得有些皲裂,整张脸看上去非常邋遢。 温南忮不说话了,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上了车后,男人握着方向盘,经常抽烟导致他嗓音听上去十分沙哑,他边开车边啰嗦。 “去了新学校,要跟同学处好关系,不要老是睡觉,虽然你跟你弟弟不在一个年级,但是你也要多照顾照顾他……” 车内的空气是冷的,把温南忮整个人都裹在其中,皮革味让温南忮有些难受,他把脑袋倚靠在冰凉的车窗上,视线随意落在前座椅背某个点上发呆,余光还能瞥见窗外倒退的绿化带。 “温南忮?温南忮?!睡着了?你听到没有!”男人粗声叫他。 温南忮本来没这个想法,被他这么一提醒,直接往后一靠,阖眸睡了。 新学校离这有点远,他们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到,车子开进一条弯弯绕绕的小巷子,一只野猫挡在路中间,男人暴躁地拍着车喇叭,然后在几栋包围式的居民楼前停下。 这就是他们的新住处。 男人拉了手刹,侧过脸对后座的人说:“你先下去,我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温南忮才刚刚睡醒,不过脑子倒是还算清醒,他没有直接下车,而是向前排伸了伸手。 “钥匙。” 男人边说边把手伸进兜里:“你妈就在家里,你还是要接受……” 说着还是把钥匙从裤包里掏出来递给了温南忮。 温南忮拿到钥匙后,朝前面的人扔下一句。 “她不是我妈。” 然后车门就被重重地甩上了,车身晃了一下,接着车里就传来男人的暴喝声—— “诶你这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你!你给我滚回来!……” 温南忮懒得理他,径自背着书包朝中间那栋居民楼走去,长腿迈上楼梯,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间,墙上还有几处灭烟的痕迹。 这几栋破旧的居民楼,房租在这个地带是最低的,所以他们选择了这里,毕竟上完这三年,就要去其他地方上大学了,就租便宜一点的凑活住住得了。 温南忮拿着钥匙来到三楼,对着门牌号是303的那扇门插入了钥匙。 “咔哒”,门从外面被拉开了,因为房子比较老,门开的时候还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温南忮皱了皱眉,倒也不在意。 房子的规模不大,三室一厅还有个小阳台,进门的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和和睦睦。 只是照片中的温南忮,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不太开心。 温南忮在玄关换完鞋后,就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他的卧室在进门的最右边,跟客厅挨的很近。 他走到房间门口,又掏出另一把钥匙开了门,把门一关,他把书包随意往地上一撇,然后就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的床头摆着他和另一个人的合照,这张照片上温南忮就显得高兴许多,是几年前的他,手上拿着一张奖状,微笑地看着镜头,但这照片缺了一角,他旁边那个穿碎花连衣裙的人,头的部分被人撕了。 照片用木制相框框起来,上面几乎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有人经常打理。 事实上,这种奖状他抽屉里一抓一大把,但几乎都是高中之前的,上了高中后,他就再也没得过,尽管临鸢中学是一所重点高中,但老师说了他好几遍,教室后排也经常能看见他罚站的身影,但他就是不听课,成绩也稳居班级倒数第一,老师毕竟还要教其他学生,只要他不影响其他人学习就好,渐渐的,也就没哪个老师去管他了。 房间里其他的东西就没什么特别的了,都是普通的陈设,台灯、桌子、衣柜、床,用的都是上一家租户打扫干净的,款式也是很多年前的了。 床单和被套倒是很新,灰色背景带着些白色网格,这是他搬来这里后他爸给他买的。 不过这些他都不太在意,只要给他留个睡觉玩游戏的地方就行。 他躺了一会儿,门被敲响了,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 “南忮?南忮?” 温南忮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女人系着围裙,标准的“家庭主妇”的模样,领口还沾着点油渍,她扣着围裙的边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南忮,呃……那个,你弟弟他……” 她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句子很难说给他听。 “他没你那么灵光,要是在学校被欺负了,你这个——” 她本想说,你这个做哥哥的,但这句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她又改口道。 “你记得帮忙照顾照顾啊。” 温南忮听了浑不在意,随意敷衍了一声“嗯”。 “那就好那就好。” 女人还想硬着头皮憋几句夸奖的话出来,就对上一扇冰冷的木门。 女人:“……” 温南忮不想听什么恭维他的话,硬憋出来的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关上门再睡会儿。 他把窗帘拉上,房间里就真的黑成一片了,这个窗帘是他后面新换的,原先的那个不遮光,他睡眠又不是很好,所以又去换了个避光性好的。 他被子也没怎么盖,脱了鞋就裹着那件羽绒服躺在床上。 他枕边还有个小熊玩偶,白色的,胸口一个小小的爱心上还写着“LOVE”。 他睡觉没什么安全感,但如果抱着个东西的话就会好很多。 他抱着玩偶,把自己蜷成一小团,白色外套把他衬得像一只冬眠的小狐狸。 “回来了。” 女人从厨房出来,帮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挂到旁边的架子上。 “嗯。” “他人呢?” “在房间呢。” 这道木门隔音还行,温南忮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男人换完鞋,过去敲了敲他的门,没反应,他就直接推门而入,房间里黑得看不见,不过隐约能看见温南忮在缩在床上睡觉,男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睡觉好啊,多睡会儿,要不然明天又到课上睡,他可不想明天心情正好的时候接到骚扰电话。 然后他又把门关上了。 “我刚刚又让他在学校多照顾照顾庾庾,他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女人在一旁有些焦急地扣着手。 “庾庾人老实,你是知道的,万一……” “这个你放心。” 男人双手搭在她肩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安慰她。 “这孩子最重情,我跟他待了这么久,其他不知道,但这个我是知道的,庾庾虽然不是他亲弟弟,但好歹也跟他相处了一年了,他不会不管的。” 女人终于长舒一口气:“好,那就好。” 女人抬头看见他的脸,惊了一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身体最重要啊,来,过来,我给你煮点汤喝。” 说着就把他拉到了客厅的餐桌前坐着。 “是啊,最近工作太忙了……” 三月依然留着冬季的余韵,现在才六点,天就黑了大半。 温南忮睡觉总是喜欢做梦,而且每次的梦境都很离奇。 什么光啊,蝴蝶啊,有时候还会梦到一个背影,但是这些东西他都看不太清,在梦里都很模糊,他对以前的事情好像也没多少记忆了,但做梦的时候总能梦到一些新奇的东西。 窗外还在飘着毛毛细雨,冷风吹拂,屋内也仿佛被镀上一层寒霜,温南忮是被冻醒的,窗帘虽然遮光了,但窗户并没有完全的密不透风,上面有一条缝是关不紧的,温南忮也没钱去换,就这么住着。 一个月之前他就来过这里,从他爸说要给他办转学的时候。 这里房子老旧,大多住的都是些孤寡老人,还有几户学生,住他们家楼上的这个老人,每天都会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半左右,而且因为她耳朵不好,电视声音还开得很大,但也没人敢管,毕竟这老人都八十多岁了,万一说着说着就倒地上了呢,谁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温南忮倒是无所谓,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把玩偶放回原位,摸了摸它的头。 他拉开门,被外面的光刺得有些难受,他揉了揉眼睛。 江庾已经回来了,他正坐在客厅玩着手机等着他妈给他做夜宵吃。 温南忮这一觉直接睡到十点,实在有点饿了,他穿好鞋打算出门买点吃的,拿上钥匙就往门外走去。 温枳岸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要出去,也没管他。 这条巷子往里走有一家便利店,占地不大,不过东西还勉强凑合,温南忮挑了个5块钱的三明治边走边吃,他走出便利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这几天下的都是阵雨,一阵毛毛雨一阵小雨的。 他也不是很想回家,就慢慢地在路上晃着,走着走着,隐约听见前面灌木丛里有猫叫,他循着声音走过去,果然有一只小白猫趴在地上,只不过它的毛很脏,今天又下了雨,身上还有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温南忮走过去蹲下,掰了一块三明治给它,小猫凑近闻了闻,然后试探地吃了起来。 温南忮温柔地摸着它的头,语气也和刚刚跟他爸说话大不一样,声音温和如冬日初雪,像一个安抚小孩子的大哥哥,让猫心安。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只猫在这儿啊?你妈妈去哪儿啦?” 他摸着它的头,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 第2章 新学校 这条巷子路灯很多,但大多都是坏的,他在的地方刚好没有路灯,只能借着对面一个死胡同里的微弱光线看见一点东西。 他身后的人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薅下来的钢筋,朝他的脑袋挥了下去。 温南忮虽然看不太清周围的东西,但是他的耳朵可没坏。其实早在他蹲下之前,就察觉到周围有两个可疑的身影。 钢筋挥落刮起的异常的风声亦使他立马警觉,他抬手向后面一捞,捞到凶器就往旁边一撇,钢筋摔在地上发出“叮呤当啷”的清脆声响。 人贩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拳,紧接着腹部又是一脚。 他往后踉跄几步,温南忮抄起地上的钢筋又给他膝盖窝来了一棒,他痛得瞬间倒坐在地上,视线中一双长腿朝自己走过来,温南忮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掐住他的下巴而后把他面罩扯了,掐着他端详了一会儿,嗓音温和道: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 他又往后捞了一把,抓到只手,起身后直接一个过肩摔。 温南忮直起腰,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的两位,声音如同裹了一层糖霜的刀刃,他甚至是微笑着跟他们说:“不过你们二位同样的把戏在我身上玩两次,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被摔在地上的那位捂着屁股疼得嗷嗷叫。 他手上本来拿着一块黑布的,但现在已经掉在了他手边。 温南忮过去弯腰捡起,拿着端详了一下:“这是什么,迷/药么?” 他攥着手中那块布,似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嗯……这样就不太好玩了,算了算了,还给你。” 然后就把黑布又塞到了那位的口袋里,毕竟如果丢到一边,万一哪只小猫不小心闻到了就麻烦了。 被摔的那位还在叫,温南忮听不得,本来今天就烦,出门还遇到两个主动送死的。 于是就扯着他俩的后衣领,把人拖到对面的死胡同里,丢到了最里面的一堆纸箱子旁靠着。 刚刚本来就被摔得臀部半残的那位痛得闷哼一声。 这个死胡同里倒是有一盏灯,暖黄的光线让地上的两位感觉像在梦中一般,不过现在这样他们估计很难睡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给拿捏了,现在居然还有点反客为主?! 温南忮刚刚打得有点热了,他就把羽绒服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T,单穿一件T恤,显得他身型更加高瘦,他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摆的地方,他俩靠着的那堆大纸箱子倒是还算干净,他走过去把衣服甩到上面,然后就在他俩面前蹲下来,开始从他俩衣服里翻着什么东西。 虽说是人贩子,但也不是春夏秋冬都只穿一套黑色的工作服,人贩子也是人,也怕冷,他俩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好了才出来工作的,温南忮把他俩穿在最外面的马甲脱了,翻了翻口袋,没找到,又要去脱下一件。 俩人贩子坐不住了,声音因为害怕都有些颤抖。 “你……你干什么!我们只劫人,不劫色的!而……而且,我们也没劫成,你凭什么……” “啪”,脸上挨了一巴掌,瞬间安静。 温南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戏谑,声音却如坠冰窟:“就你这种货色,我还看不上呢。” 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出来买个吃的还能遇上两个来给他当人型沙包的,但他今天也不怎么想打人,只是半天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有点急了,力道大得让俩人贩子感觉今晚自己清白不保,另一个人贩子在旁边偷瞄着,想趁他不注意拿身上的小刀偷袭他,结果手刚举起一点点——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温南忮甚至眼睛都没往他这边看,继续在那一位身上翻着东西。 ……不是,他又是怎么看见的?! “找到啦,原来在这啊,藏得还挺深的。” 温南忮站起身,手里多了一瓶透明药水,瓶身上用一小块撕下来的纸贴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催/情/药”,他问道:“这个应该是催/情/药吧?” 人贩子:“……” 也是,人贩子倒是也不至于把药剂的名称贴错。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来,你们谁先喝?” 他把药水递到两位面前,垂睫看着他们,嗓音温柔得像幼儿园老师哄两个小孩子喝药…… 两个小孩子谁都没说话。 “好吧,我帮你们选。” 温南忮在刚刚那个想偷袭他的人面前弯下腰,掰过他的脸让他选择:“你是自己喝呢还是要我喂你?” 但小孩一身傲骨,十分抗拒。 “我绝对不可能……唔……” “那看来还是要我喂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掐起他的下巴给他灌了一半进去,他力道极大,手背上青筋突起,人贩子根本挣脱不开。 目光瞥向另一位小朋友。 “你呢?自己喝还是我——” 话还没讲完,手中的药水就被夺过去“咕咚咕咚”喝完了。 “嗯,真乖。” 老师夸了夸这位听话的小朋友。 但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帮了他们一把,温南忮把他俩的衣服裤子扒得只剩一件。 都成这样了,刚刚那位都还不消停,嘴里喃喃道 “你……你这个畜牲!” “嗯,谢谢夸奖”温南忮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人贩子:“……” 他从业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 寒风冽冽,现在甚至又开始飘毛毛细雨,他俩不得不抱在一起取暖,温南忮看了非常满意。 他把两人的衣服塞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从纸箱上拿下羽绒服重新套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就曲起一条腿靠在墙上玩着手机,一直等着药效发作,等看到他俩终于控制不住,开始把对方身上仅剩的布料撕/扯殆尽时,温南忮真心的祝福了一句:“**一刻值千金,二位,好好享受~”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只留下死胡同里低沉的喘息声和淫/靡的水声…… 的确清白不保,不过好在是毁在了自己人手里。 温南忮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客厅已经熄了灯,其他两间卧室也都关着门,最里面的那间还时不时传来游戏的厮杀声。 温南忮皱了皱眉,换完鞋后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回房了。 明早要去一个新的学校,虽然说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他也不想第一天就给大家留下个不太好的印象。 他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就爬到床上睡了。 毫无例外,他今晚又做梦了。 炎热的夏日,凉风微微吹拂,他站在一丛栀子花前,有一只黑蓝色的蝴蝶落到花上,他伸手,蝴蝶就顺着他的手指爬了上来,黑蓝色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交叠出淡淡的青色。 画面一转。 他又坐在了一棵银杏树下,银杏叶被风吹得纷纷落下,对面坐着一个小孩子,银杏叶从他眼前飘过,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对面的人长什么样,但也许那个人在他记忆中本就模糊,小孩子说的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听见什么“结婚”“一百张”之类的字眼。 然后画面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上面渐渐浮现出一个背对着他的人,但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那个人缓缓转过来对他说:“你不能放弃自己……” 天空逐渐呈现出一片蟹青色,如宣纸浸透清水晕染在天际,风轻轻敲打着窗户,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现在已是第二天清晨,今天天气还算不错,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只是——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铃。” 温南忮的定的闹钟响了,他伸手关了,想着再眯五分钟就起,结果一觉醒来 “刚刚做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梦……” 他揉了揉眼睛,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着今天肯定不会迟到,我就眯了五分钟而—— “我靠,九点半?!”五个字足以表达他现在的内心想法,他一下就清醒了,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但想了想,好像在另一个学校平常迟到次数也不少,只要今天能到就行。 于是他就慢条斯理地把被子铺好,然后换了件黑色卫衣,再把窗帘拉开吸入一下早晨的新鲜空气。 打开门,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又去卫生间认真地洗脸刷牙,最后不慌不忙地拿上书包和手机出门。 做完所有事情,已经十点了,他下楼到昨天那个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和一袋草莓牛奶。 他经过死胡同的时候,还特意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没人了,不过粗糙的水泥地上多了几滩液/体,温南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咬着牛奶袋子朝学校走去。 现在从正门走肯定是进不去了,还好他以前翻墙翻习惯了。 他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双手扶上栏杆,两脚一蹬就上去了,然后翻身落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他,惟手熟尔。 温南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后,上面赫然印着五个字“转学申请书”。 他目光下移,找到转入班级那一栏—— “高二五班……”他嘴里喃喃着。 一个月前,温枳岸带他来看过学校,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朝着一栋白色的教学楼走去,然后上了四楼,他正要往前面走,肩膀就被人按住了,他感觉背后一阵凉气。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大课间为什么没有下去跑操?” 女人声音清脆干净,但语气却似乎不太友好。 温南忮转过身去,看这个穿着打扮,手上还抱着一摞教案,最上面有一张表格式的东西,大概是用来扣分的,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大课间巡查的老师。 温南忮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翻墙的时候都没被发现,上个楼居然被逮了。 正想随便报个名字班级敷衍过去。 “我叫……” 老师抬起头来,脸上立马换了一副神色。 “诶是你啊,那个转学生,一个月前来过的那个,叫温……温南忮是吧!怎么来这么晚?” 那个老师边说边把他往前面带:“是不是找不到班级啊?你在几班?” “高二五班。”温南忮从容答道。 “那正好是我们班啊,走,我带你去。” 现在大课间已经结束了,学生们正陆续回到教室里,跑操又累又渴,他们各自喝着饮料,聊着天,都没太注意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这个人,只有坐他周围的那一圈人注意到了,见他坐在这却一句话也不说,也就没问,他这么坐一定有他的道理。 直到上课铃打响。 “叮铃铃,同学们,上课了,请回到教室——” 刚刚那个老师走了进来,她在讲台上放下一摞试卷,道:“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来,你上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说着就朝温南忮那个方向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去。 温南忮便起身走到讲台上站定。 讲台下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了起来。 老师又朝下面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好,安静。” 转头对温南忮说:“开始吧。” “大家好,我叫温南忮,是从临鸢中学来的转校生,以后就是高二五班的一员了,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宝贝们,温南忮的做法是不对的,遇到人贩子还是要报警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新学校 第3章 要一起吃饭吗 少年的嗓音温和细腻,如同冬日暖阳,没那么热,却刚好能包裹住人的心。 台下响起一片象征性的掌声。 老师又在旁边小声对他说:“我呢,姓宋,叫宋黎,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你可以叫我宋老师,我是教英语的,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好的,宋老师”温南忮点头回应道,动作温文尔雅,任哪个老师看了都会觉得肯定是个乖孩子,而且属于成绩很好的那种。 宋黎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下去吧。” 温南忮下了讲台,走到座位上坐下。 “今天我们来讲一下前天考的试卷。” 宋黎把试卷拿起来在手中理了理:“我先来念一下分数。” 底下一片哀嚎声。 “陆梧栖,146分” 下面又“哇”声一片。 “行了,安静,成天就会羡慕,就不能学一下?人家每次都是班上第一,再看看你们某些人啊,都快升高三了,英语连60都考不到。” 宋黎摇了摇头,又念下一张。 “夏槿,138分” “夙祈,134分” “……” 温南忮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也懒得去听,抱起手就盯着桌子发呆。 这个班的位置布局分为四个大组,每一组有两列。 他的位置准确来说是从正门口数过来的第七列倒数第二排,他旁边还有一列,要是老师把他排在那一列,那没准他现在还能看看窗外,虽然说大冬天的,花都开谢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但也比跟老师干瞪眼强啊,他没办法,干脆换了个姿势,手托着下巴看着讲台发呆。 他虽然带了手机,但第一天,他还是想让老师休息一下。 他也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在看他。 这回是真的没注意到,因为他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中午是出去吃地摊还是在食堂买了吃呢? 地摊的话不贵也不健康,食堂的话,这里我没来过,也不知道贵不贵,好不好吃…… 正想着这个世纪难题,突然有人叫他 “温南忮,你没考试,就先跟同桌看一张试卷啊。” “啊?哦,好的” 温南忮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毕竟在临鸢已经很久没有老师在课上叫他了,现在突然有了,他反而还不太习惯。 不过他理解的一起看试卷,也就是把支着的手往旁边挪了挪,把脑袋换了个方向,然后继续眼神放空思考问题。 所以到底是去食堂吃还是吃地摊? 这真是我见过最难的问题。 地摊的话,其实烤串跟炒饭都还行,也能吃饱,食堂…… “同学?同学?” 正想着,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晃。 他回过神,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男生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嘴角带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正温柔看着他。 “怎么了?” “老师已经讲到第八题了,我看你眼神迷离,所以叫一下你。” 男生嗓音有些低沉却也不失青春的张扬,可惜说出来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 温南忮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但心里骂人的话已经想好了。 在临鸢老师都不管我,连学生对我都是敬而远之,你又算哪根葱?啊?! 温南忮瞟了瞟他的试卷。 陆梧栖,146分。 哦,大学霸,班级第一,但那又怎样?!我他妈将近两年都没拿过笔了,更别说听课! 但在心里骂归骂,本着第一天不惹任何人的原则,他礼貌地回了句:“谢谢,刚刚确实走神了。” 温南忮盯着那张试卷,试卷要是活的,那可能现在已经半死了。 过了一会儿,陆梧栖又说:“同学,老师现在讲到完形填空了。” “我知道。” “但我看你的视线还在看选择题。” 现在教室里要是没人,你的视线就将永远离不开这道选择题! 温南忮受不了了,原则该破还是要破的,他直截了当地跟陆梧栖说:“同学,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呢就是个差生,很差的那种,以前在临鸢老师都不管我,我现在转过来也就是混日子,我不会影响你听课,但你也别管我听不听课,好吗?” 面容还是很温柔,但声音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和善。 温南忮这话说得很清楚了,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种自暴自弃式的话。 但陆梧栖他不想当人,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但你现在是我同桌,同桌的作用就是互帮互助。” 温南忮:“……” 我现在不想吃饭了,想退学,或者再转个班也行。 温南忮不太喜欢吵架,虽然一定要吵的话他也能吵赢,但他这几天都不太想干这些伤筋动骨的事情,除了昨天那两位自己来送死的。 他索性把脸转到一边去,宁愿盯着白瓷地板砖看,也不愿再去跟他理论一句。 陆梧栖也没有再为难他,自己认真听完了后半节课。 “好,今天的作业就是试卷改错,然后把作文的范文抄一遍,明天早自习课代表收一下,下课。” “哦还有,那个,温南忮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宋黎抱着一本教案走在前面,温南忮跟在她身后走着。 进了办公室,宋黎让他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温南忮,你呢,是刚转过来的,如果一时还适应不了,老师不怪你,老师看过你的档案,你的中考成绩是非常优秀的,但高一一整年和高二上学期的成绩却近乎……” 近乎是直线式的,全都不及格。 一个中考成绩几乎能排到全省前几名的人,上了高中成绩就突然不行了,以他的能力,一般应该是从低逐渐往上升,要么就是从高逐渐往下掉,但他直接省略了“逐渐”,也没有掉的过程,从第一次考试开始,就是低得离谱的分数,语文24,数学21,英语18…… 这中间要是没什么原因,那就真的奇怪了。 宋黎没有再说下去。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告诉老师,如果可以的话,老师会尽力帮你的。” 语气很温和,就像一位母亲跟孩子聊家常一样。 温南忮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他答:“没有。” 这中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他刚来第一天,不愿意接受老师也正常。 宋黎抿了抿唇,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最后交代了一句:“你现在是高二下学期,离高考也只剩一年的时间了,你既然转来了我们班,现在是我的学生,那我就不能不管,不过这是你的私事,你现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老师了,就来办公室,我随时恭候。” 温南忮有点被触到了,愣了一秒,而后道: “嗯,谢谢宋老师。” “叮铃铃铃,老师们同学们,上课了,请回到教室——” 办公室的广播也正好打起了上课铃。 “好了,回去吧,好好听课。”宋黎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南忮点点头,起身出了办公室。 “诶宋老师,你们班的?” 正在批作业的一班班主任问道。 “嗯。” “哦我说呢,我也扫过一眼他的档案,中考成绩挺优秀的,但是开始上高一就差得不行。” 一班班主任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种孩子啊,要么就是觉得太难,直接摆烂了,要么就是家里面有什么事,是挺可惜的……不过”,话锋一转“我们做老师的,也不用管那么多,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嘛,我们只负责教,学不学,想不想学那是学生的事。” 这句话从理论上来说没错,但也未免太冷漠了点。 宋黎笑了笑没说话。 毕竟这种事情每个老师跟每个老师之间的见解不一样。 她没法改变其他老师的想法,但她不想让曾经耀眼的星就此陨落。 与此同时,高二五班的教室里。 “我这节课要去开会,你们把同步练习的第137和138做一下,下课前五分钟,课代表会把答案投屏给你们,你们自己对一下答案。” 看着老师下了讲台出去后,底下就窸窸窣窣地响起了讨论的声音。 温南忮旁边的那一组。 [同学A]:“诶我听说食堂新出了那个什么春日菜谱,我们今天要不然去吃那个?没准是什么套餐之类的,满汉全席通通28的那种!” [同学B]:“别做梦了,学费就交了那么点,你指望它给你整满汉全席?!我看是上次端午没吃完的粽子拿来做新菜了……” [同学A]:“你别说的那么恶心行不行,这好歹也是正经学校,哪有这样的……” 靠讲台的那一组。 [同学C]:“诶诶诶,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新来的那个转校生特别帅啊” [同学D]:“对对对,我看到了,而且我还看到他左眼下面有颗泪痣!” [同学E]:“我靠姐妹,你戴显微镜看的?!我怎么没看到!?” [同学D]:“哦还有,他笑的时候真的好温柔,不笑的时候也好可爱!你们待会去不去要微信?” [同学E]:“去啥呀,本人重度社恐,要去你去,恋爱这种东西还得看别人谈呐,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人家这么帅,没准已经有女朋友了,待会要是被拒了,你可别像上次一样,在宿舍里面哭三天三夜哦~” [同学D]:“去去去,谁哭三天三夜了,我那是感谢上苍,让我认清了渣男!” 大家都在聊着八卦,也有在做老师布置的作业的,比如他旁边那位。 温南忮闲得无聊,作业他是绝对不可能写的,更何况,他的作业全都在卧室摆着,带都没带来,于是他就从包里抽了张纸擦了擦桌子,然后直接趴在桌上睡了。 虽然他很爱在教室睡觉,但实际上,他在教室里不是很能睡得着,他就是单纯地休息一下而已,所以,也不存在做梦。 趴着趴着,就听见有人说 “快下课了,我现在把答案投一下屏,你们没写的赶紧抄一下,不然明天他检查了又过不了,记得看着点抄啊。” 讲台上课代表已经把答案投到了大屏上,底下聊八卦的也不说话了,拿起笔就开始奋笔疾书,一切都是如此的默契。 温南忮抬起脑袋,额头被袖子的褶皱压出几道细微红痕。 他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觉也不睡了,毕竟还有几分钟就要吃饭了。 今天去看看食堂吧,老是吃路边摊也对身体不好。 “叮铃铃铃——” 温南忮从书包里拿出饭卡,不紧不慢地往后门走,才刚走出后门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 “温南忮。”三个字宛若春雷,让他不得不停下来转过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连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终于不再下,从窗外透进来的天光铺满了整个教室,一个男生绕过座位朝他那边走过去。 “要一起吃饭吗?” 第4章 陪?好像不对 还没等温南忮答话,男生又说:“你别误会,这里的食堂吃饭时间会很挤,你又是新来的,我是怕你抢不到座位。” 他这话说的,哪个食堂吃饭的时候会不挤? 温南忮垂睫轻笑一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误会——” 因为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那就太好了。”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温南忮脖子上就突然多了条手,揽着他转了个方向下了楼。 刚刚课上说想去要微信的女生也和她的朋友从后门出来了,从她们的角度看,陆梧栖背对着她们,温南忮站在他对面,因为她们在后门,而他们在楼梯口,离得有点远,人群又嘈杂,过去站着听太不礼貌了,所以只能猜口型,于是,她们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陆梧栖:“宝宝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加他的微信,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温南忮温柔笑道:“没关系,我不会误会。” 最后陆梧栖哄好了对象,高高兴兴地搂着他去食堂了。 不得不说,人的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 她旁边的两个女生一个在旁边猜,另一个在旁边分析。 那个女生猜完,转过来看着她,颇为嘲讽道:“你看,我就说人家有对象了吧,你还不信。”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长这么帅哪还轮得着我们呀,果然恋爱还得看别人谈呐。” 站在中间的女生神色黯然:“你们说,我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 帮她猜的女生安慰道:“哎呀,我们现在才高中。”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附到她耳边说:“而且周围这些人,被学习压榨得跟个干尸一样,你不会真的喜欢吧?!!” 另一个女生也说:“等考上大学,想谈多少谈多少!”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女生还沉浸在“没谈上,就失恋了”的痛苦中出不来。 “哎呀走啦,不然待会儿你最爱吃的红烧牛肉打不到了。” 刚刚还神色暗淡的女生眼睛里立马充满光亮:“哦对对对,快走快走。” 她一手一个,拉着她们就跑去食堂。 果然,民以食为天,在恋爱面前,食物最大。 另一边,陆梧栖已经勾着他下了楼,他倒是高高兴兴的,把温南忮往食堂带。 但温南忮心里已经把他能想到的亲戚全部问候了一遍。 你、妈、的,老子话还没说完呢!!有没有礼貌?! 温南忮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但这里人太多了,他如果现在挣脱开,陆梧栖没继续追那倒还好,万一再追上来缠着自己,场面想想就很可怕。 所以他选择气鼓鼓地被陆梧栖带到了食堂。 陆梧栖搂着他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淡香,他好像以前在哪里闻到过,但他想不起来了。 食堂里,人的确很多,但也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抢不到座位,总有吃得快要去打球或者要回教室复习的。 温南忮走到窗口前打了几个想吃的菜。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 旁边打饭的人很多,筷子篓在窗口的最左侧,所以他只能伸着手到旁边的篓里要去拿筷子。 还没拿到,后面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以为是自己挡住了别人打饭,便往旁边让了几步,转身说着 “抱歉,抱——” 抬眼看见是陆梧栖,他又转了回去。 陆梧栖晃了晃手中的筷子:“我已经拿好了,两双。” 我说要跟你一起吃了? 温南忮自己从筷子篓里拿了一双筷。 他抬着餐盘坐到了食堂里靠角落的一边,然后低头吃着饭。 陆梧栖坐到了他对面。 这食堂里现在空座位渐渐多了,最近的在他旁边就有一个,但他不想和陆梧栖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温南忮刚刚被他拽得有点生气,不过毕竟第一天,同学之间不熟悉彼此的性格,做出点出格的事也很正常,他很平静地问他:“陆同学,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我可没有跟踪人的这种癖好,刚刚我是听你答应了,我才带你来食堂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我他妈话还没说完,你就把我拖走了,你听我说话了?! “而且你毕竟是我同桌,同桌之间呢就要互相帮助,比如上课叫回走神的同桌,再比如——” “好了,停”温南忮受不了了,吃饭就吃饭,他不想听他在这里啰嗦。 他伸出只手挡在陆梧栖面前:“我不问你了,安静地把饭吃完,好吗?” 陆梧栖憋了一下,没忍住笑了一声。 温南忮:“……” 不过他也确实没再说话,默默的把饭吃完了。 12:00~12:50是午饭时间,他们吃完饭是12:23。 尽管今天天气很冷,但大多数同学还是选择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回教室,陆梧栖并不喜欢这样,他每次吃完饭就回教室了,很少有在外面玩的情况,不过今天不一样,他突然有点想在外面玩了。 青梧二中,这个学校虽然教学质量是比临鸢差一些,不过好歹也是重点高中,里面该有的设施也都还是有的。 七芷图书馆是大家课余饭后最常去的地方,“七”有完美,圆满之意,“芷”是一种香草,常用来比喻美好的品质,取这个名字据说是校方希望学生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能被知识的力量所熏陶,最后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当然了,现实总是和想象的不大一样。 既然是图书馆,书肯定是最多的,不过也有卖其他小玩意儿的,盲盒,小盆栽在图书馆里也不少见,总之,大到中华上下五千年,小到铅笔尺子橡皮擦,七芷图书馆通通都有,而且还有一个吧台,但不是卖酒的,是卖奶茶的,就连老师有时候都会来这点一杯奶茶坐着备课。这里可以说是整个学校除了食堂和小卖部最受欢迎的地方了。 陆梧栖也把他的新同桌拖来了这里,陆梧栖以前倒是跟朋友来过,不过后面他觉得没什么意思,除了偶尔会来这买本练习本,平常他都没怎么来过。 图书馆里冬暖夏凉,空调温度控制得刚刚好,就冲这点,大家下课都更愿意来这里多坐会儿。 温南忮推开门就感受到一股暖流拂过,他闭了闭眼,似乎也觉得这个地方很舒服,如果是在这里上课,他也许就能睡得着了。图书馆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女生,她们点杯热奶茶,坐在这聊聊八卦,就像是给紧张的学习生活按了个暂停,可以暂时忘记被学习压榨的痛苦,也有几桌男生,不过聊的都是关于游戏的。 陆梧栖去吧台点了杯奶茶,转过身来问:“你要喝什么?” 温南忮的生活费一个星期100,他饭卡里现在还剩92,这92他每天就算只吃两顿,也还要吃10顿饭才到周六,而且还没有算上每天的早餐钱,一杯奶茶就是他一顿的饭钱了,他哪敢买? 于是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就不喝了,你点吧。” 温南忮找了个空座坐下,坐了一会儿发现不对。 我为什么要在这等他?不是我是不是有病啊! 他刚想起身,就见陆梧栖端着两杯奶茶过来,坐到了他对面。 陆梧栖把一杯奶茶摆到他面前,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便买了一杯。” “尝尝看。”陆梧栖做了个请的手势。 甘醇的绿茶茶底配上葡萄果肉,茶香与果香相互交融,甜而不腻。 温南忮不太喜欢喝奶茶,但果茶他却很爱喝,他盯着这杯果茶静了须臾。 陆梧栖:“这杯奶茶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了,你跟我聊聊天吧。” 聊天免费送果茶,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 “你要聊什么?” 温南忮撕开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陆梧栖买的还是温热的,他心情好了一点。 他又喝了一口,结果差点没被他问的问题给呛死。 陆梧栖:“你有女朋友了吗?” 温南忮:“关你……没有。” 陆梧栖:“那你有男朋友吗?” 温南忮:“你有病啊!没有。” 陆梧栖:“那你为什么这么躲着我?” 温南忮想说因为你烦,但手里又拿着人家买的果茶,这话也说不出口。 “我哪里躲着你了?又陪你吃饭又陪你来图书馆的。” 陪?这个词是不是不太对?……管他呢。 “但你好像看见我就不太高兴啊。” 那你难道不反思一下自己吗…… “我没有不高兴啊,我很高兴。” “嗯,那就好,那你记不记得以前说要娶我的事?” 温南忮:“?” “看来是记不得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就是你——” “停!”温南忮伸出手及时止损 “那个……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你慢慢来。” 然后温南忮就抬着果茶大步出了图书馆。 陆梧栖看他出去,对这个结果倒是也不怎么意外,毕竟他这个问题问给一般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结果。 整个对话过程中,他都是泰然自若,面带微笑,反倒是温南忮的耳朵尖被他问得微微泛红。 他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10分钟上课,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他便回了教室。 如此,终于熬到了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温南忮头都快睡蒙了,旁边的声音让他立马清醒。 “温南忮同学,中午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本来想就趴在手臂上然后把脸转过去,但想了一下太奇怪,还是坐起身来抱着手看着陆梧栖。 陆梧栖这时候已经写完了所有作业,并且他的作业正在给前后排轮流借鉴。 “你说的那个问题,我不记得,但你也不用帮我回忆,好吗?” “为什么?”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记不记得……” “不记得,你说的关于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温南忮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你最好不要拿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来骗我。” 温南忮此时耐心耗尽,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温柔,面色有些沉冷。 声音也和平常不一样了,像随时会出鞘的利刃。 他看着陆梧栖,眼神里寒光四溢:“如果我发现你是在骗我,那——” 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就打响了,教室里声音立马大了起来,大家该收作业的收作业,该回宿舍的回宿舍,有个女生从书柜里抱着一摞书从温南忮旁边经过,她旁边的人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书本散落一地。 这本来没什么,捡起来就好了,但过道有点窄,站两个人就显得很挤,女生被撞了,又抱着一摞书,没站稳的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连锁反应似的,撞到了温南忮。 温南忮正盯着陆梧栖说话,肩膀就突然被重重地往旁边推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了陆梧栖的怀里。 陆梧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护住了他,温南忮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香。 女生扶住了桌子边缘,感觉自己撞到了人,书都来不及捡,转过来对着温南忮就是一连串的“对不起”。 温南忮拉着桌子边坐起来,说了句没事,又帮她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他最后也没把那句话说完,就背着书包走了。 出了校门,过个马路再穿进小巷就是他家。小巷总体不长,居民楼差不多在中间左右,他走了大概三四分钟,听见前面有声音。 巷子晚上一般都很安静,把这声音衬得更加突出。 现在都十点多了,谁会出来玩?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是从昨天那个死胡同里传出来的。 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细碎的哀求 “求你们了,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包里面有钱,都可以给你们……” 第5章 不交作业,谢谢 温南忮走过去往里面探了个脑袋。 然后他看到三个动作不太像好人的人围着一个女生,嘴里还说着:“妹妹,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家真的不安全,你看这连个灯都没有,哥哥们送送你啊” 旁边那个平头附和道:“还不快答应,我们老大都亲自发话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生已经被他们围着靠到了墙上,近乎是哭腔:“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包里的钱都可以给你们,我还要回家的……” 温南忮确认了一下他们手上没拿着刀具,应该就是单纯来劫/色的。 中间那位看她不肯从,就示意旁边那个过去,然后就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呵,臭婊/子,我们刚刚可是问过你了,是你自己给——”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踹翻在地,女生已经被温南忮拽到了身后。 那个头子看他这架势,以为是哪个装逼来英雄救美的,根本没放在心上,活动了下手腕,对他旁边那个说:“你去。” 他旁边那个见到温南忮这张脸就怂了,支支吾吾地说:“老大,他……他是……”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然后一脚把他踹到了温南忮跟前。 温南忮感觉有点眼熟,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脸抬起来看了几秒,冷笑道:“是你啊,不是说只劫人,不劫/色么?这才一天,怎么就转行了?催/情/药没喝够?” 那人听见这三个字就害怕,赶忙说:“那啥,大哥,别打脸行不……” 几分钟后,他就鼻青脸肿的躺在了地上。 头子意识到这小孩好像不简单,不过也没当回事,对地上的两个唾弃道:“两个没用的东西,呸!” 他的技术倒是还行,总比那俩成天混日子的强,温南忮跟他打了有一阵,然后趁他转身之际,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好像是昨晚顺的,等头子转过来时,直接喷到了他眼睛里。 头子捂着眼睛疼得连连后退。 “我□□小子怎么玩阴的?!” 温南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道:“你也没规定不能啊。” 温南忮收起瓶子,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姐姐,你没事吧?” 女生现在总算缓过来了,整理了下表情,跟他道了谢:“没事,刚刚谢谢你。” “嗯,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一会儿就到。” 温南忮背对着他们跟女生说话,没注意到后面有一位活过来了,正从兜里掏着什么东西。 突然,女生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瞳孔骤缩:“小心!!” 温南忮反应迅速,往旁边躲了一下,但还是被伤到了,刀尖划过他的皮肤,殷红的血珠从伤口里不断冒出,衬在他白皙的脸上,像冬日雪地里开出的梅。 他用大拇指往伤口蹭了蹭,盯着血色看了几秒,再抬眼时目光已是极冷。 如果不是女生已经报了警,这个划伤他的今晚不死也得残。 拿刀的就是昨晚的另一位,他昨晚被温南忮那瓶催/情/药整惨了,今天出来居然又让他遇到了,他决定好好报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屁孩。 见温南忮的脸被他划伤,他更觉得今晚就是他一雪前耻的时候,拿着刀就又要去捅温南忮。 “别动!放下凶器!双手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幸亏警察及时赶到,把他们带上了车。坐副驾的警察临走前跟他道了谢。 他又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10:41了,他打算回家睡觉,他转身朝居民楼走去,刚刚那个女生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南忮转过去:“还有什么事吗?” 女生看着他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担心道:“你脸上的伤,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毕竟你是为了保护我才……” 温南忮浑不在意地说:“哦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你也快回家吧,这条路没有灯,的确不太安全。” 女生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只得道:“那好吧,谢谢你,下次如果还遇到,我请你喝奶茶!” “嗯。”温南忮转进了居民楼,上了三楼后,他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这扇门的隔音不好,客厅的人稍微大声点外面就能听到,温南忮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庾庾啊,你是不是生活费不够啊?不够呢要跟妈说,你看你自从去了学校都饿瘦了。” 这些唠家常的话温南忮不想听,他进门换完鞋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进去后就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整个过程,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半点情绪,就像正常放学回家的高中生一样。 而刚刚说话的女人正是徐艳秋,此刻的她有点担心温南忮是不是在门外听到了什么。 她其实是有些怕温南忮的,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也许是因为温南忮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太冷了,冷得不像在看一个活人。 生活费是让她来安排的,她每周给儿子200,给温南忮100,每周也就包括正常的五天加上周六的一整天,如果连上早餐来算正常情况下一周应该吃18顿,但考虑到学校还有小卖部和奶茶店,徐艳秋爱子心切,就多给了儿子100,但这100也是悄悄塞给江庾的,从来没让温南忮看到过。 徐艳秋做贼心虚,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着去敲温南忮的门。 “南忮?南忮?” 温南忮去开了门,他其实刚刚已经躺床上了,但听见有人叫他,还是起来开了门。 “南忮啊,你吃不吃水果,我刚刚切好的。”女人嘴角咧出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勉强对他笑着。 “不用。”温南忮把门关上后,又躺回床上。 徐艳秋面对一道寒气逼人的门,心道:我就不该同情他,还敢给老娘吃闭门羹?! 她又端着水果走到餐桌前:“庾庾,吃不吃水果?妈妈帮你切好了。” 江庾打着游戏压根儿没听见他妈跟他讲话:“上啊?!对面的人是在干嘛!” 徐艳秋:“……” “那妈妈帮你放这了,你要吃的话,旁边有牙签啊。” 温南忮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被陆梧栖缠了一天,回来又收拾了三个混混,脸上还白挨了一刀。 他侧躺着,盯着床头柜上的照片看,看了几分钟,眼睛就一眨一眨的,而后就合上眼睛睡着了。 他今晚做的梦倒是没那么奇怪了,至少相较于上回,逻辑要更清晰一些。 还是那个炎热的午后,但这回站在栀子花前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跟他身高差不多的男孩,他走过去对男孩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把他带到了银信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转过头似是问了男孩一个什么问题,男孩回答他:“我叫……” 画面一转,他又坐到了那棵银信树下,这回他看清了对面那个小孩子的脸,但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眼睛很好看,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声巨响,不管是梦境中的他还是梦境外的他身子都本能的颤抖了一下,画面又变了,他来到了一扇门前,推开后是一间普通的住宅,但东西都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地上,视线放远,他看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倒在了沙发旁,她对面站着一个男人,正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 由于没有关灯,他今天醒得很早,比闹钟还提前五分钟,也是少见的没有迟到。 早上的氛围比较轻松,当然也有几个不轻松的,比如课代表。 听见温南忮云淡风轻地说不交的时候,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某课代表]“你刚刚说什么?” 温南忮:“我说不交,因为没写,你直接记我名字就好。” [某课代表内心]他……应该是新来的吧?我们班最混的都不敢这么搞…… [某课代表]“兄弟,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数学老师,可是出了名的麻烦,如果你不交他的作业,他可是有一百种弄死你的方法的!” 本以为这么说温南忮会害怕,至少临时抄一份交上去也好。 温南忮:“我说了,没关系,直接记我的名字就好。” [某苦命课代表]:“……” 温南忮:“哦抱歉,你应该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温南忮从课代表手里拿过名单和笔,勾完之后又塞回他手里。 居然还有不仅不怕死,还上赶着要去送死的人。 课代表在心里感叹道:兄弟,真英雄!作为课代表,我祝你一路走好!! 于是这天早上,每个课代表查作业都被温南忮的这种不怕死的精神所折服了,他们的名单上温南忮的那一栏也都不约而同地画上了叉。 7:20,语文早读。 温南忮今天倒是带了几本书,当然绝对不是用来听课的,他从几本书里翻了翻,刚好带了语文书,他拿出来立在桌上,调整了一下角度,就趴着睡了。 一小会儿的时间,课代表就已经巡查到了这边,试问哪个课代表带早读的时候会希望有人在睡觉?而且这才刚读不到五分钟,她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火,要是换成别人,那这个人可能下一秒头顶就要开花了,但温南忮是昨天才来的,他俩还不熟,她也不敢打。 于是课代表就在他旁边的过道晃了一圈又一圈,晃到第五圈她受不了了,她本来是想提醒一下,看看他会不会自己醒过来,但这人趴下去好像就没打算起,她过去轻轻用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提醒道:“同学,早自习不能睡觉。” 温南忮其实也没睡着,他抬起头来,认真地回答道:“嗯,好的。” 课代表马上就忘了他刚刚不交作业时的理直气壮,还以为是自己这种温柔的语气打动了顽石,心道:你看看,我就说对这种人就是要温柔一点,你们还不信,劝了那么久都没用,不还得看我? 她往其他组又转了几圈,再转回来温南忮这一列时,她有点忍不住了,手上的语文书内页已经被捏皱,温南忮则还是安安稳稳的趴在桌上,完全没有半点想起的意思。 好在已经7:37了,不然她是真的会控制不住冲过去打人。 他就这么睡着,直到第一节课上课时他都没醒,不过语文书倒是没再立着了,正趴得舒服,旁边的人拍了拍他,附到他旁边说:“你要不起来?” 温南忮昨天被他跟得很烦,不过睡了一晚上后,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 他也没直起来,就这么趴着,把脑袋转了个方向问:“为什么?” 陆梧栖刚想说什么,目光就被他左脸上一道暗红的痂吸引了,伤口没有处理过,过了一晚上还在往外冒着小血珠。 “你的脸……” “昨天摔的。”温南忮把脸转到一边 陆梧栖:“我帮你处理一下。” 温南忮:“不用。” 陆梧栖问后排女生借了碘伏棉签和创口贴,“你转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不然伤口容易感染。” 温南忮:“不用” 陆梧栖想去拉他,但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如果你转过来,我可以告诉你怎么睡觉不会被老师发现。” 温南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感觉好像也不亏,伤口也处理了,以后睡觉还能安安静静不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坐了起来,把脸转了过去。 陆梧栖掰开碘伏棉签,碘伏顺着管子流到棉签头,他拿棉签一点点擦拭着伤口:“疼么?” 温南忮有些烦躁:“不疼,你动作快点。” 伤口不深,但很长,大概5厘米左右。 创口贴不够长,陆梧栖又问女生借了剪刀,把两个创口贴拼到一起。 然后撕开覆膜,贴到了伤口上,冰凉的指尖帮他贴紧了有胶的部分,温南忮注意到,他的指尖竟是微微颤抖的。 也是,这么大一道口子谁见了不害怕? “所以上课睡觉怎么不被老师发现?” 陆梧栖当然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被发现,他憋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嗯。”温南忮认认真真等着下半句话。 “只要上课不睡觉,就不会被老师发现。” 温南忮:“……” 我觉得你可能有点想睡觉呢。 第6章 嗯,我有点热 这节课是数学课,温南忮作业没交,被请到了走廊吹风。 下课后,老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第一天上课你就不交作业。” 实际上应该是第二天,昨天他去开会,也没注意到班上转来个人。 “你想干嘛?!啊?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的中考成绩是很好的呀,到了高中你直接作业都不交了,你以前在那个学校也这样?” 他说的自然是临鸢中学。 “是。”温南忮从容答道。 “老师不管你?” “管了几次,后面就没管了。” 老师沉默片刻,感觉哪里不太对,语气放缓了些,又问道: “你家里有什么情况没有?” “没有”温南忮几乎想都没想,立即答道。 “……” 这就很奇怪了,一个家里没发生过什么重大变故的孩子,中考成绩能排到全省前几,到了高中却毫无预兆地变成了老师口中的“坏孩子”。 不交作业,上课睡觉,逃跑操,逃课…… 几十条校规他占了将近一半。 数学老师摸了一把他所剩无几的头发。 只得道:“不管怎样,作业还是必须得交的,知道吗?” “嗯。” “行了,回去吧。” 温南忮走后,办公室又进来了个人,数学老师正摸不着头绪,见她进来,便叫住了她:“宋老师,你们班那个,温南忮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啊,我听其他科的老师说他其他科的作业也是一样没交,刚刚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他又说没有,诶我就奇怪了,他中考成绩那么好,怎么到高中就突然这样了?!” 宋黎也被他问得有点答不上来,毕竟她也不知道温南忮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她以前遇到的差生多了去了,但她没见过中考成绩那么好,到了高中直接却变成这样的。 她只好回答:“哦好,下下节是我的课,我再问一下他。” 温南忮回去后,数学课代表对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去了一趟老祁的办公室还能平安回来的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你居然好好的回来了。”陆梧栖调侃道。 “嗯,让你失望了。” 陆梧栖又笑了,他觉得旁边这个人简直就是上天恩赐,派来给他枯燥无聊的学习生活解压的。 第三节下课,宋黎把温南忮喊到了办公室,但并不是找他谈话,而是递了本英语书给他,跟他说:“你把上面我用红笔圈出来的单词背一下,一共十五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听写。” 说完她就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批改今天的听写。 宋黎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一对一,既然上课不想听,那就下课逮到办公室,她亲自来守着,虽然这样是很累,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马上就升高三了,只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就要高考,她不知道现在这样做能不能挽回,但如果不试试就一定不会有结果。 十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宋黎走到茶几前问他:“十分钟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 宋黎抽了张A4纸给他。 “好,第一个,constitution。” “第二个, transport。” “……” 念完之后宋黎给了他三十秒检查时间,然后帮他批改。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虽然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是听写内容都是全对,宋黎盯着A4纸上的红勾,又陷入了沉默。 明明他有能力学,为什么要在上课的时候选择睡觉? “可以,全对,你以后不用跑操了,每节大课间你都来我办公室听写。” 温南忮叹了口气,道:“宋老师,您其实真的不用管我的,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有这时间您……” 话还没说完,宋黎就插嘴道:“中考成绩能排全省前几,你跟我说你不是学习的料?逗我呢?” 温南忮:“……”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大课间记得来找我,好了,回去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大课间的办公室里总有两个身影,不过温南忮上课的时候还是该睡就睡,并没有因为听写而耽误。 听写大概持续了一周,温南忮吃饭的时候旁边总跟着个人,他也懒得喊,跟着就跟着,有个声音在旁边说着话倒还挺解闷的,就是有时候也挺烦的。 那人老是对他提出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玩呢?” “不记得。” 陆梧栖心道:这人是真忘了还是逗我呢,明明两年前还在一起玩,怎么分开两年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真是我认错了人,找了个同名同姓的聊了一周?! “那你记不记得以前……” 温南忮:“不记得,你如果再跟我说什么以前不以前的你就别跟着我。” 于是陆梧栖换了个问题。 陆梧栖:“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朋友?” 温南忮:“仇敌。” 陆梧栖:“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跟着你?” 陆梧栖今天不犯这个贱好像回不了教室。 温南忮:“你也可以滚。” 陆梧栖:“嗯,马上了,目测还有十步到教室后门。” 他们吃饭吃得比较快,现在教室里没多少人,零零散散的说话声,总体来说还算安静。 温南忮左脸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后面陆梧栖又连哄带骗地给他涂了祛疤的膏药,现在只剩一条浅粉色的线条了。 本来想交几个朋友,但他观察了一个星期,周围的好像都挺喜欢学习的,他懒得社交,就自己玩自己的,也没去打扰别人。 现在的他每天的事情不过就是那几样,上课睡觉,走廊吹风,玩游戏,被陆梧栖烦。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允许陆梧栖跟着自己,也许是因为觉得他很熟悉?但以前又真的不认识他,还有他身上的淡香,他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他也忘了。 一件事情越要想就越想不起来,温南忮放弃思考,准备睡觉。 头刚要往下栽,就被人扶住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么?” “因为你有病。” 陆梧栖这回倒是没有逗他,而是很认真地回答:“不是,因为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嗯,把我当替身了,你真棒。” 温南忮吃完晚饭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困,没精神骂他。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嗯。” 然后头就栽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困。 实际上,从温南忮刚转来的时候,陆梧栖就和他的朋友说过这件事了,也就是他后面的女生和斜后方的男生,女生叫夙祈,男生叫夏槿,跟陆梧栖平常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每次温南忮睡着,陆梧栖就和他俩站到一边,然后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女生的思维方式比较温柔,夙祈建议他要认人的话,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避免真是同名同姓,然后再提一些以前的关键事情,看他能不能想得起来。 夏槿的方式就比较直白,建议陆梧栖直接问他是不是自己以前的朋友,或者给他买他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看他是什么反应,他还有planB,如果所有特征都符合,他还要装作不认识,宁死不从的话,那就把他绑到器材室,器材室里黑灯瞎火的,孤男寡男不信他不害怕,如果再—— 显然,陆梧栖没有采取夏槿的方式,夙祈的方法倒是有一点效果,至少让他确定了70%,但温南忮说不记得的时候好像真的没有在撒谎,神情也都很自然,不像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的。 这就让陆梧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又把两位拉到角落问。 陆梧栖:“我感觉他不像是装的,说话的时候表情也很自然。” 夙祈:“嗯……你之前有没有送过他什么玩偶,或者其他东西?” 陆梧栖:“没有。” 夏槿:“那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暗号之类的?” 陆梧栖:“也没有。” 夙祈/夏槿:“……” 夙祈:“按照你说的,所有特征他都符合,但就是想不起来有关你的记忆,但是该试的我们也都试了……” 夏槿:“绑到器材室的还——” 夙祈:“你闭嘴!” 夙祈:“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失忆了!”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 夙祈:“毕竟小说里,人家都是这么写的……不过我也不清楚啊!具体的情况你得试着再旁敲侧击一下。” 讨论完后,陆梧栖的确觉得夙祈说的有一定道理,他已经缠着温南忮问了一个星期,但他就是说不记得,神态表情也都不像在说谎,那为什么想不起来?答案就只有——没有这段记忆的人才会这样。 那为什么会失忆?自己跟他分开的时候明明都还好好的,这才隔了两年,怎么会这样…… “这个晚自习呢,我们来考试,大家把该收的课本,资料都收一下啊。”宋黎抱着一沓刚出炉的试卷走到讲台上。 “好,动作快点,老规矩,把桌子拉开。” 宋黎熟练地开始分发试卷,然后递给第一排的同学:“来,传一下。” 温南忮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胳膊上抬起头来,本来还想再睡,但看见是宋黎后,脑子跟眼睛博弈了下,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子。 看着试卷都传完,没有人没有试卷后,宋黎就坐在凳子上,打开笔记本备课。 温南忮因为前几天的听写,不得不去买了只笔,他现在正握着那只笔,盯着密密麻麻的英语试卷,不知从何下手。 不过这一周的听写也的确有用,有几道题他居然能看懂了,于是那几道题他就认认真真地翻译了然后填了答案上去,至于其他题,自然是靠蒙的。 蒙完他就放下笔又睡了,宋黎一直在看课件,也没时间看下面的人在干嘛,毕竟都高二下学期了,该自觉点了。 黑色天幕被撒上几颗星星亮片,一滴水珠从天穹落下,滴在一只猫的鼻子上,小猫甩了甩头,紧接着,两滴,三滴,大雨倾盆而下,雨水不停拍打着窗户,像是要吞没整个教室。 好在教学楼有一条路直接连着宿舍,学生们倒也不用担心。 温南忮今天只穿了一件薄卫衣,校服依旧没穿,他依稀感受到后背的一阵凉风,他哆嗦了一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这样都没醒。 两个半小时转瞬即逝。 宋黎侧过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到了。 “都做完了吗?” 底下说没做完的大过做完,这套卷子的确比较难。 “那就再给你们五分钟。” 宋黎关掉了电脑,走下去绕着看学生的答题情况。 她站在一组的一个男生旁边看了许久,虽然宋黎平常也不是很凶 ,但谁经得住老师在旁边站那么久啊,男生假装在看题,手中的试卷翻过来又翻回去,在他要去拿另一张试卷翻的时候,宋黎摆在讲台上的手机响了,她过去关了倒计时。 “好,时间到了,最后一排的同学起来收答题卡。” 温南忮把答题卡放在桌角,但手肘还是压到了一部分。 “同学?同学?” 温南忮头都睡蒙了,张口声音还有点哑:“怎么了……” 夏槿朝他笑笑:“我收一下答题卡。” 温南忮抬起一只手给他收。 他今天居然还有点不想起,而且睡着的时候还隐隐约约……梦到了那种清香。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感觉肩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件校服。 今天是周六,晚自习考完试学生就可以选择回家或者回宿舍,大部分学生嫌麻烦,拿到手机就回宿舍了,当然也有少部分要回家拿什么东西的。 温南忮抬头就见陆梧栖托着腮正看着自己。 他只穿着一件校服的白体恤,袖口用黑色锁边,左胸前印有青梧的校徽——一只展翅腾飞的鹰。 温南忮意识到这好像是陆梧栖的衣服,他心下稍动,把衣服扔给陆梧栖,随即又道:“你不用给我披衣服的,我不冷。”不过这次他的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冷。 陆梧栖看他耳尖都烧红了,还能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种话,就像一只傲娇的小狐狸,他笑容绽放说道:“嗯,我有点热。” 第7章 雨夜 雨还在下,透亮的雨水顺着教学楼的红砖瓦淌下,连成一条细链。 温南忮看着眼前的雨帘,心里已经种了一片草地,昨天他带伞了没下雨,今天没带伞,刚好让他回不去了。 他打算用书包挡着跑回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感个冒,正要往外冲,一只手拉住他的肩膀把他拖了回去。 “温南忮同学,我送你吧,我带了伞。” 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温南忮抬眼。 外面飘着雨,很冷,但少年的目光却是炽热的。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就不麻烦您了。”温南忮说得很淡然,好像真的有办法能回去一样。 陆梧栖无奈道:“那你就当是陪陪我,天气太热了,我想出去走走,行吗?”陆梧栖语气十分诚恳,但温南忮并不领情。 “行你——” “好!”陆梧栖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撑开自动伞,勾着他就走出了教学楼,“真是太感谢我们乐于助人的温南忮同学了!” 温南忮感觉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你松开我。”温南忮没什么好气地说。 “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冷。” 陆梧栖好像料定了现在这样他挣脱不了,毕竟这么大的雨,冲出去浑身湿透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不过这一点他倒是真的猜对了,温南忮确实不喜欢被雨淋,衣服和皮肤贴在一起会很难受。 陆梧栖搂着温南忮出了校门,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幻影,看见陆梧栖出来的时候,亮了下尾灯。 陆梧栖偏头问:“你家在哪?我想去那边走走。” “过了马路的那条巷子。” 不知道是不是陆梧栖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作用,温南忮闻到后竟然没那么想跟他杠了,就直接告诉了他。 他们走过没有灯的巷子,旁边幽深的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呜咽,温南忮忽然停住了脚步。 陆梧栖也一滞,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问道:“怎么了?” “有猫。”温南忮看向一旁的灌木丛。 陆梧栖总算肯把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放下来,撑着伞陪他过去。 温南忮在一丛灌木前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把叶子拨开,里面露出一只白猫,它蜷缩着身子,一条淡黄色的尾巴紧紧贴在身边。 温南忮两只手把它抱了出来,白猫也不反抗,他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你怎么又被我遇到了……” 陆梧栖看着他怀里的猫:“你们之前见过?” 温南忮:“嗯,但之前因为一件小事,它被吓跑了。” 陆梧栖:“什么小事?” 温南忮:“你猜。” 白猫的身上的毛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温南忮抱着它左右翻了翻,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就是毛被淋湿了,这么大的雨把它放在这也不是办法。 陆梧栖又问:“现在怎么办?” 温南忮沉默了一下,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说:“这边。” 他想到那个死胡同里好像有一堆纸箱子,那些应该可以。 他把陆梧栖带到对面的死胡同里,纸箱经过雨的洗刷后颜色变得更深了,这些湿掉的肯定是不行的,温南忮把上面的大箱子拿开,里面还有一些小的箱子,用来装猫刚刚好,他把白猫放进纸箱,又去便利店买了几根火腿肠,抱着箱子往家走去。 陆梧栖边走边说:“看不出来啊,我们温南忮同学还挺有爱心的。你要收留它?” 温南忮脚步慢了些,低头看着箱子里瑟瑟发抖的猫,没说话。 走到单元门时,温南忮转过来对他说:“谢谢。” 陆梧栖撑着伞,对他笑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温南忮:“周一请你吃饭。” 陆梧栖思考了一下,说:“我能换一个吗?” 温南忮:“什么?” 陆梧栖:“明天我能来找你玩么?” “滚。”说完温南忮就抱着箱子上了楼。 陆梧栖对这个答案也不意外,但还是有点失望,他抬头向上看去,温南忮已经抱着箱子到了三楼走廊的一扇门前,听见“砰”的关门声后,陆梧栖低下头,转身向巷外走去。 “周一见。” 水珠在伞面炸开,迸溅出细碎的水花,雨水顺着伞骨划过伞面上一只白色的狐狸,陆梧栖撑着伞,走到校门口的那辆黑色幻影前,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上了车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陆少刚刚是送朋友回家?” “嗯。” “哦好的。”管家握着方向盘说:“夫人刚刚打电话来,让我问问您近期的学习成绩。” 听见“夫人”这两个字,陆梧栖便随口问了句:“她和爸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这个……夫人没说。” 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好,我回去拿到手机会告诉她的。” 两人便谁都没有再说话。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小洋楼前,陆梧栖回到卧室后就拿手机给他妈妈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梧栖,你这段时间过的好不好啊?” 陆梧栖:“妈,我过得很好,成绩也一直是年级第一。” “那就好,那就好。” 陆梧栖:“你跟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跟你爸……还有点事,就先不回去了,有什么事就找阿姨和管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妈先挂了啊。” “嘟嘟嘟嘟……” 陆梧栖放下手机,眼神空洞地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了浴室。水顺着脸颊淌下,划过喉结,淌过胸口……冲走万千思绪。 温南忮把猫抬回家后,从自己房间那个老旧的木衣柜里翻出一件旧衣服,铺在纸箱里。 然后他把小猫抱到了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放了温水要给它洗澡,这只猫刚刚被雨淋的时候怕没怕他不知道,但现在把它放到水里后,水花四溅,他的手上又多了几条红痕。 也许大部分猫都怕洗澡,再温柔的猫也是如此。 “猫猫……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温南忮也不能像按人贩子那样给它按在水池里,只敢稍稍使点力。 于是一小时后,一人一猫凌乱地从卫生间出来了。 温南忮把它抱到自己房间,开了床头那盏老式台灯,灯泡闪了几下,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他在卫生间已经用毛巾帮它擦过一遍了,现在它的毛都一撮一撮地竖着,像一只小刺猬,温南忮去徐艳秋房里借了她的吹风,暖风吹在小猫的身上,它似乎觉得很舒服,趴在温南忮的腿上,竟有些昏昏欲睡。 他的手拂过它身上的细软的白毛,轻声说:“明明是很乖的猫,怎么洗澡会那么凶……” 毛吹干后,他把吹风又原封不动地摆回了徐艳秋的那间房。 今天江庾不用上学,徐艳秋和温枳岸带着他出去玩了,估计明天中午才会回来。 温南忮盘腿坐在床上,正想翻一下附近有没有卖猫粮的,白猫就一个蓄力跳到了他床上,肉垫踩在床上,压出一个个小小的坑,它走到他旁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你怎么上来啦?”温南忮腾出一只手去摸它的头。 本来想收留这只猫,虽然也不能给它太好的生活,不过至少也比在外流浪强,但这猫粮的价格……他实在是收留不起。 温南忮揉着白猫的头,无奈道:“可惜我养不起你,明天等雨停了,我就要把你放回去咯。” 白猫好像听懂了什么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又跳到了他肚子上趴着。 但尽管如此,温南忮还是没有能力收留它,他从床头柜上拿来最后一根火腿肠,咬开后一块一块地喂给它吃。 “以后要是再遇到你,我还会来喂你的。” 他刚刚被猫甩了一身水,现在得去洗个澡,他把猫抱到箱子里,用底下的衣服给它盖了半个身子。 这只猫倒是很通人性,不过也可能是单纯只听他的话而已,它乖乖地趴在纸箱子里睡着,见温南忮出去后,又起身跳到了原先他坐着的位置。 白猫坐在床上,淡黄色的尾巴静静放着,它伸出嫩粉色的肉垫舔了舔,而后又卧在床上,盯着门的方向看,直到半小时后,脚步声慢慢走进,它便闭上眼睛,把脑袋埋下去。 温南忮进来后轻轻带上门,转身见它跑到自己床上睡着,又无奈又想笑,他手上还拿一块白毛巾擦着头发,他没办法,只得走到书桌前,拉开那张木椅子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只猫就这么睡着,温南忮身上只穿了一件体恤,但他也不觉得冷,依旧翘着二郎腿刷着手机。 直到深夜十二点,那只猫还是没打算醒,他有点熬不住了,只好关了灯后到床的另一边睡,睡之前还贴心地给猫也盖了一半被子。 “晚安。” 耳边还能隐约听见小猫细微的呼噜声。 今天的梦就正常许多,他梦到自己救了这只猫后,住进了一栋别墅,有保姆帮他天天打扫,他也拥有了用不完的钱,最后一人一猫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虽然这个梦也很荒诞。 翌日,雨过天晴,晨风吹过,漏进温南忮的卧室,丝丝凉风掠过他的脸,他动了动眼皮,翻了个身继续睡。 今天休息日,他没定闹钟,他的睡眠一直都很奇怪,晚上的时候很难睡着,但是一旦睡着了又很难醒,他以前迟到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这个。 白猫站起来弓了弓身,过去舔舔他裸露在外的后脖颈,舌头上的倒钩刺得温南忮有点痒,对他来说,除了手之外的地方都属于**,后脖颈这种地方怎么能随便给人碰?不过好在对方是猫。 他伸手挡了一下,白猫就舔他手,他受不了了,终于睁开眸子转过去,黑暗中的猫还是很白,见他没反应,又要去舔他的脸。温南忮一只手把猫脸堵住,然后坐起身去拉窗帘,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白猫一双琉璃色的眼瞳望着温南忮,眼睛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透亮。 温南忮转过身,嗓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我现在就要把你送回去咯。” “喵呜!” 白猫极力抗拒,但最后还是被温南忮逮住抱到了楼下。 处理完猫,他去便利店买了早餐,然后回家,枯燥无味的周末正式开始。 今天出了太阳比较热,温南忮就把窗户打开了,他以前的周末没这么闲,和几个朋友约出去买点路边摊,然后坐在一起打打游戏什么的,但现在前后左右他看着都挺爱学习的,不像是会跟自己一起混日子的人。 他的原则是虽然自己不学,但他不会影响别人学习,所以他过了一星期,也没加到谁的微信,他现在很无聊,只能打开手机玩玩游戏,他的手机已经用了太久,其他游戏甚至刷视频都卡得要死,就只能玩点消消乐或者跑酷之类的。 玩到大概十二点半左右。 “咔哒”他听见外面的门开了,是江庾他们玩回来了。 三个人累死累活地喘着粗气,温南忮隔着门都能听到。 “庾庾,我们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去下面那家饭店啊。” 江庾回了房间就瘫倒在床上,抱怨道:“哎呦我操累死我了,下周我可不去了。” 他的房间倒是比温南忮的房间更宽敞明亮,墙上贴着一些他喜欢的动漫海报,书桌椅子床也都是他妈后来给他换过的,整体看上去也就温馨许多。 他躺了一会儿,就跑出去喊:“妈,走吧,我饿了。” 在沙发上躺尸的两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小孩子精力就是旺盛,又爬山又逛集市都不带累的,这么快就恢复好了。 他俩收拾了下东西,就打算带孩子下楼吃饭。 这时候温南忮看到了吃饭时间,打算下楼买桶泡面垫垫肚子,开门后,八目相对。 徐艳秋愣了两秒,而后盛情邀请道:“呃……南忮啊,你也还没吃饭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好啊。” 女人的笑容瞬间凝在脸上。 “……”徐艳秋以为是他们说话被听见了,假装跟他客套一下,没想到他会真答应。 我就不该说话,不然这顿饭我还能少出点钱的…… 温南忮本来生活费就没剩几块钱了,听她这么邀请自己,便很快就答应了。 “走吧。” 女人面容僵硬,笑着应付了两声。 “哥,你今天竟然和我们一起!?” 第8章 天生一对 走在最前面的江庾兴冲冲地跑到温南忮身边说。 他俩只差一岁,但江庾只比温南忮矮一点点,不过蚂蚁再小也是肉,尽管只相差两厘米,但比温南忮矮这是事实,大概是因为这个,徐艳秋总觉得江庾还是个小孩子。 温南忮随便嗯了一声,视线看向一旁的盆栽。 自从徐艳秋两年前嫁进他们家后,他这个新添的弟弟就一直对他很热情,但他却一直不怎么能接受,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反感江庾,却也没办法真心对他好,所以江庾跟他说什么他都是淡淡的。 这个比他小一岁的男孩子脸上总是带着笑,看上去很是天真烂漫,温南忮倒是羡慕这一点,他就没办法做到像江庾那样每天都笑。 正想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楼下的“晴羽饭店”。 两位实在太累,就没带孩子去太远的地方,这里虽然住的差点,但家对面的路边摊倒是不少,一整排都是,烧烤店每日烟雾缭绕,香味怡人。 进店后,服务员招待他们坐在了一张油腻腻的方形小桌前。 “诶哥,你要吃什么?”江庾看了眼菜单后把它递给旁边的温南忮。 温南忮也真的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好菜——回锅肉,宫保鸡丁,蒜蓉油麦菜,凉拌茼蒿,玉米冬瓜汤。 温枳岸和徐艳秋还在一旁讨论着吃什么,温南忮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所以等两人刚想抬头让服务员点菜时:“诶服务员,我们要……” 江庾按下他妈伸出的手说:“妈,哥已经点好了。” 徐艳秋木僵地看向正在淡定喝茶水的温南忮。 徐艳秋:“……” 老娘菜单还没看完,你就点好了?!! 菜上齐后,江庾对此赞叹不绝:“哇!哥,这菜也太好吃了,你也太会点了!” 其实温南忮点的菜都是家常菜,但外面做的的确比家里好吃,这家店的招牌菜宫保鸡丁,鸡肉丁口感软嫩,菜品整体色泽红亮,但红而不辣,加上葱段和油酥花生米的点缀,是很多人来这家店都会点上一盘的好菜。 连徐艳秋尝了都忍不住在心中微微赞叹。 她夹了几块放进江庾碗里:“来,庾庾,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谢谢妈!” 转头他也同样夹了几块给温南忮:“哥,你也吃。” 温南忮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正在吃饭的徐艳秋:“……” 我还从来没听见他对我说过一句谢谢,我对他难道不好吗?! 吃完饭后,江庾又说口渴,要去买喝的。 打开冷藏柜,寒气扑面而来,他问:“哥,你要喝什么?” “我不渴,你买吧。” 温南忮是真没钱了,微信那几块钱还要留着晚上买泡面。 “哦……那给你拿这个吧,我看你平常都喝这个。” 江庾从冷藏柜里拿出一袋草莓牛奶,然后给自己拿了瓶维他命水,就走到前台去结账了。 温南忮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热情,他不想欠江庾太多,毕竟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些东西迟早要还的。 他不明白江庾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两年前才见到时还没见他这样,直到几个月后,江庾就开始刻意接触他,对他好,做什么事情都想着他。 温南忮猜测可能江庾之前有个哥哥,但因为离婚或者其他原因所以见不到了,江庾接受不了,现在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他哥哥的替身,所以才会对自己那么好,不然一个人好好的,怎么会对一个自己以前从来不认识的人如此关心?他想了那么多版,也就只有这一版能解释的通。 “给,你的草莓牛奶。” 江庾把牛奶递给他,自己也扭开盖子喝了口水。 今天特别热,温南忮虽只穿了件白T,但额头还是出了层薄汗。 四个人回了家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江庾昨天出去玩了一天,作业还一笔没动,现在打算用高科技来辅助他完成——俗称抄。 高一作业还没那么多,何况刚开学一个月。而且这事他在初中也没少干,拍照,抄答案,再随便抄点解题过程,堪称完美的操作,他半个小时就抄完了所有作业。 江庾拿上手机就扑到了旁边的床上,再去群里发个消息—— [木材批发AAA江哥]“兄弟们,有没有人打游戏?” 群里静了一会儿,然后陆陆续续有四五个人回复“有”,等拉够了人。 “ Legendary!!!” 愉快的下午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江庾这个人整天笑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平心而论,他的长相是很好看的,眼睛大而圆润,皮肤光滑白皙,声音富有少年的朝气蓬勃,笑起来也很阳光,成绩中上,倒没有完全因为玩游戏而落下,是很多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 其实高一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就有几个女生给他塞过情书,但都被他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已经有对象了,那些女生倒也没多奇怪,毕竟这么帅的人,有对象了也很正常,但有几个不死心的偏要问出他对象是谁。而他的回答—— “一定要问的话,毕业的那天你会见到TA的。” 问话的女生内心os:到底是多漂亮的女孩子能把他迷成这样?还被保护得那么好?等毕业那天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江庾打了会儿游戏觉得没意思,又屁颠屁颠的跑去他哥房间里找他玩。 “哥!”门被推开。 江庾兴冲冲地坐到他哥床上:“哥,你昨天没去成,那个集市可好玩了,有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呢,咱俩下周去玩呀?” 温南忮继续低头刷着视频,淡淡道:“不去,还有,从我床上起来。” 江庾有点尴尬,站起来挠了挠头,又过去拉着他哥的手撒娇道:“哎呀去嘛去嘛,陪陪我嘛,那里面还有很多好吃的呢,好不好?” 温南忮:“松手。” “哦。”江庾委屈地把手放开,站在他面前。 温南忮:“你有你爸你妈陪着你,我不想去。” “可是叔叔明天就要出差,妈也要上班……”江庾小声咕哝道。 江庾也知道他哥这脾气,现在这个样子,再怎么劝都是劝不动的,于是他也退了一步,说:“那好吧,不过”话锋一转,“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学校里老是跟在你旁边的那个男生呀?” “不能。”温南忮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看着手机。 “为什么?”江庾继续问。 “我不认识他,你要问什么自己去问他。” 不认识?不认识他老跟在你旁边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温南忮抬起眼来望着他。 江庾有点心虚,眼神乱飘,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 温南忮怎么会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撒谎,他继续盯着江庾。 江庾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于是边往门外退边说:“呃……哥,我突然想起我作业还没写完,就不打扰你了。” “砰。”江庾关上门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我哥看人的眼神也太吓人了,怎么跟看死人一样……” 江庾拍着自己的胸脯缓了会儿,躺到床上开始跟同学聊天。 温南忮也感觉莫名其妙的,说话说一半就跑了,问他要干什么又不说实话,见他跑出去后,盯着门看了两秒,转头接着刷视频。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时间,温南忮刷了一天视频,感觉手机都不好玩了,他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然后打算下楼买泡面吃。 拉开门,徐艳秋已经把做好的饭菜一盘一盘地从厨房端了出来,见温南忮从卧室出来,心里不禁萌生出一个好点子:他中午对我那么不客气,我现在叫他,他只要答应,我就可以各种刁难他,什么筷子只有三双,碗只有半个啊…… “南忮啊,饭熟了,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徐艳秋心都要笑开花了,就等着温南忮说一句“好啊”,然后自己就可以…… “不用。” “可是筷子……呃啊??”徐艳秋张着嘴愣在原地。 温南忮没听见她说什么,把门甩上就走了。 徐艳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被甩上的门,心里已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万句脏话。 小兔崽子你耍我呢啊!!? 温南忮到了楼下,最近天黑得晚,现在能看见一些黄昏日落,天空像被橘红颜料随意泼洒涂抹的画布,枝头的鸟雀惊起,构成一副自然的油画。 他买完泡面又在便利店借了热水,坐在便利店的窄桌子前慢慢吃着,热气晕在透明玻璃窗上,他本能地想往上面画点什么,但抬起手指悬在半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第二天一大早,温南忮听见闹钟响就起床了,罕见的准时到学校,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教室里已经有了大半的人,课代表都在催促着收作业,温南忮继续坐在倒数第二排,他一坐下,旁边的人跟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温南忮同学,早上好啊。” 温南忮应了一声,有点像嗯又有点像哼。 陆梧栖经过一晚上加一天的思考,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就是温南忮死活不认,陆梧栖打算在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对他采取点“暴力”措施。 前几节课温南忮都是一如既往的睡觉,被罚站。第三节课是英语课,他稍微精神了点,但眼皮还是撑不住,一直在强撑着头听宋黎讲话。 宋黎:“今天呢,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底下议论纷纷,有人喊到:“好消息!” “好!你们要不要先猜一下?” [同学A]“不用上学了?” [同学B]“班上又来一个转学生?” [同学C]“食堂全年免费?” [同学D]“我们不用考试了,直接保送??” “……” 宋黎听这些答案越听越奇葩:“停停停!一天天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啊?学习学傻了么?” “你们还有十天就要开运动会啦。” 刚刚那些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就这个事儿啊,我以为什么大事呢。” 宋黎严肃道:“当然是大事,这可是你们高中阶段最后一次运动会了,等你们升高三了,就不会再有了。” 哀嚎声一片。 “所以呢,老师希望你们,能好好参与这次运动会,放开了玩儿!不要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欢呼声骤起。 “运动会呢一共开三天,从4.16开到4.18,报名的名单我明天会拿给体育委员,你们都积极一点,毕竟最后一次了啊。” “好!” “那坏消息呢就是,我要来讲一下周六考的试卷。” “啊……” “好了好了,这次试卷比较难,分数比较低也正常,我先来念一下分数。” “陆梧栖,140,不错啊,又是第一,继续保持。” “夙祈,132” “夏槿,126” “覃越,120” “……” “好,这次,我还要特别表扬一个同学,温南忮。” 温南忮听见有人喊自己,垂下的头又抬起来看着讲台。 “别看人家天天上课睡觉,这回人家考了46分,虽然离及格还差很多,但我相信,下一次考试,他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一点点来嘛,只要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黎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看向了温南忮,这是他头一次不敢和人对视,他迅速把目光撇开不去看宋黎。也许是太久没有老师这么表扬过自己了,有点不太习惯。 今天是周一,大课间要升旗,好在温南忮出门的时候记得往身上套了件校服,主要是他今天没什么精神去听老师骂他,他也不想写检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站在队伍最后,但宋黎看了下,感觉怪怪的,又调整了一下,把他拉到了陆梧栖前面。 温南忮内心:艹,形影不离?!好不容易前面隔了个人,现在又把我拉到他前面来是几个意思?!! “宋老师,我觉得我站在最后一个就挺好的。” “不行,全年级都是按身高排的,你以后上体育课也记得按这个站啊。”宋黎调整完后,满意地去前面巡视了。 温南忮:“……” 身后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温南忮同学,看来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吐出的气息就像是附在温南忮耳边说的。 第9章 做我男朋友 这要是在他家那个小巷子里,后面这个人可能就得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还是跟上回的情况一样,这里人太多,他不是很想第一次升旗就被抓上去批评,所以他选择忍。 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中午要把陆梧栖拖去哪打了…… 升旗仪式结束后,距离上课有十分钟不到的空闲时间,大部分人会选择到小卖部买点吃的。温南忮回到教室后,罕见的没有见到他旁边那位。不过不来更好,免得扰他清静。 他看着桌上那张英语答题卡,他那天认真翻译了填的答案都是对的,选择题就纯属是他运气好,蒙对了一半。 今天的太阳像是蒙着一层薄纱,光线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温和地洒在答题卡上。 “ The school advisers help you talk through your problems But they don''t give you any direct( )”他在心里念了遍题目,随便翻开旁边的课本瞟了眼单词表。 倒不是想学习,只是觉得闲得无聊。 他正找着单词释意,一袋不知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手是从他旁边伸过来的,他转头去看,但眼神中不是想杀人,更多的是无语。 少年一条腿跪在椅子上,阳光给他的身形描上一层金边,陆梧栖眉眼弯弯,对他说:“给你的。” 温南忮把脸转朝旁边:“我不喝。” 陆梧栖坐下来,歪了歪头,问道:“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口味么?” “不是,就是单纯的不想喝。” 温南忮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没什么精神,也懒得跟他拉扯太多。 “嗯,那好吧,我帮你放在桌角了,你一会儿想喝了再喝。” 陆梧栖拧开瓶盖,喝了口自己的饮料,喉结上下滚动,勾勒出一条弧度优美的线条。 他放下饮料,又凑到温南忮旁边问:“你在干嘛呢?” 温南忮不说话,继续对着单词表找翻译。 “这些啊,我教你呀。” 也没等温南忮同意,他就自顾自的跟他讲了一堆。 “……” “……这是强调句的一般疑问句形式,强调的是Kate and John,原句应该是 It was Kate and John who taught Tom the nice song last night,一般疑问句要把was提前,所以答案选A。” 短短几分钟,陆梧栖就给他讲完了选择题,关键是温南忮还全听懂了,他卷子上出现了一堆显眼的红色批注,这是他自从上高中以来,卷子上第一次有过笔记,虽然不是他自己写的。 “听懂了吗?” 温南忮心情稍微好了点:“嗯,谢谢。” “嗯。”陆梧栖枕着手往后面一靠,说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温南忮:“……” 今天中午好像还要请他吃饭…… 如果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那我怎么办?我饿死吗??? 温南忮:“你说个正常点的报答方式。” “哦?”陆梧栖来了兴趣。 温南忮:“快点,给你三秒钟,三,二” 陆梧栖:“加个微信?” 温南忮:“滚。” 陆梧栖有点委屈:“你让我说的。” 温南忮:“我说的是正常的。” “叮铃铃铃铃,同学们上课了,请回到教室——” 还好上课铃响了,要不然还不知道陆梧栖会想出什么些奇葩的报答方式。 上课的时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这节是数学课,温南忮听了几分钟听不懂,就用手支着脑袋睡着了。 他俩身高其实差不多,一定要论的话,温南忮要矮一些,他现在弓着背,陆梧栖就更显得高,陆梧栖靠在椅背上转着笔,他侧过脸去看他,在阳光照射下,少年的脸更加白皙,左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作点缀,像一件精致的白瓷工艺品,脸颊上的那道疤,经过自己好几天连哄带骗的涂药,现在也已经变得很淡,还有…… “陆梧栖,我刚刚讲到哪了?”祁濯也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才点的他,这小子都快盯着他同桌看了5分钟了,成绩好也不能掉以轻心吧。 陆梧栖拿起作业看了会儿,祁濯觉得提醒一下差不多了,打算让他坐下好好听课,刚想张口。 “您刚刚讲到第132页的第4题,这题首先要对函数f(x)=x^3 - 3x^2 2求导,根据求导公式可得f(x)=3x^2 - 6x……” 陆梧栖站起来从容的讲了详细的解题过程,最后:“所以,函数f(x)的单调递减区间是(0, 2),答案选B。” “哇!”全班边鼓掌边起哄。 祁濯都惊了一下,心道:这小子不看书都知道我讲的哪?!又一个让我羡慕的学生出现了…… 祁濯摸了摸所剩无几的头发,对陆梧栖摆摆手说:“行了坐下吧,好好听课。” 陆梧栖坐下后,偏头对夙祈说了声谢谢,夙祈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刚刚他确实不知道祁濯讲到哪了,是夙祈在后面低着头小声提醒他页码和题号,他反应了一下才答的。 数学课下了后,陆梧栖把右手肘搭在椅背上,对温南忮说:“你还没说要怎么报答我呢。” 温南忮实在太困,下课铃一打,脑袋就要往桌子上砸,陆梧栖扶住他往下坠的额头又说:“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呢。” 温南忮不知道是不是听那几道题听得脑容量过载了,困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脑袋就枕在手臂上睡了。 接着就一直睡到这节课下课都没人叫他。 陆梧栖整理了下桌上的试卷和作业本,然后凑到温南忮旁边拍了拍他轻声说:“温南忮,起床啦。” 这应该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叫他全名,平常要么是“温南忮同学”,要么是“同桌”。 温南忮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眼睛睁了一会儿又闭上了,这时陆梧栖已经绕到了他旁边的过道,他去拉温南忮的手腕说:“走了,吃饭了。” 温南忮触电似的把他的手甩开,脑子也瞬间清醒,他拿上饭卡等也不等陆梧栖就往前门走了。 陆梧栖追了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温南忮被他勾得踉跄了一下。 “今天想去吃什么?” 温南忮不说话,睡了一觉精神总算好点,他走到窗口前打了几个菜,又给陆梧栖打了份一模一样的,两人依旧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嗯~谢谢我们善良温柔漂亮大方的温南忮同学。” “……”温南忮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词,但他说太快了,具体的也没听清。 陆梧栖:“吃完饭去哪?” 温南忮:“教室。” 陆梧栖:“你不想去玩一下?今天天气可好了。” 温南忮:“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不是”陆梧栖语气有点像撒娇:“我是想带你参观一下校园。” 温南忮:“不去,困。” 陆梧栖其实知道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想和他说说话。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后,陆梧栖连哄带骗地把他骗到了食堂后面的小树林里。 陆梧栖:“你跟我去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温南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在教室说?” 陆梧栖:“因为那边比较安静,教室里太吵了,怕你听不见。” 温南忮:“……” 这个小树林不怎么隐蔽,但的确安静,没什么人会来这里玩,毕竟图书馆和操场看台比这里舒服多了。 二人站在几棵梨树中间,梨花从眼前纷然飘落。 温南忮:“你要说什么,说吧。” 陆梧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并把它展开,试探的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吗?” 温南忮听他这句话已经听了不下三十遍,刚想说不记得,余光就瞥见那张纸。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纸张边缘也有些微微泛黄,但仍可看清上面的内容 承诺书 温南忮和陆梧栖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而且温南忮会永远保护陆梧栖。 承诺人:温南忮 温南忮抢过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字下面画着横线,字写的却不怎么好看,明显是小孩子的字迹,但这内容…… 陆梧栖则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很疑惑,但后面好像在想什么,最后温南忮把纸还给他,语气有些冷:“我跟你说过了,不要骗我,这并不好玩。”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陆梧栖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中带着些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你是真的把我忘了么……” 温南忮甩开他,往教室走去。 “你刚刚还说随便我的……” 温南忮停下脚步,陆梧栖说的很小声,他没听清,转过身问:“什么?” 陆梧栖慢慢朝他走过去,枯叶被踩得发出“咔嚓”的声响。 他一靠近,身上那种淡香又拢了过来,他欠了欠身,说:“我说,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你说的报答方式是……随便我。” 温南忮根本记不得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更何况自己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他以为是陆梧栖又在骗他,翻了个白眼就要走,然后他就在一只录音笔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还没说要怎么报答我呢。” “随便你。” “没有限制?” “嗯……” 温南忮盯着他:“你来学校还带录音笔?!” “为了防止某些人说话不算数。” 温南忮:“……” 录音笔里确实是自己说过的话,他想赖都赖不掉了,温南忮生无可恋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陆梧栖毫不犹豫:“做我男朋友。” “?”温南忮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沉默良久,一朵梨花从眼前飘落。 温南忮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陆梧栖:“做我男朋友。” 温南忮:“???” 刚刚温南忮还可以解释为是风太大,他听错了,但现在…… 温南忮:“你……眼睛没问题吧?我是男的。” 陆梧栖:“嗯,我知道。” 温南忮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上课了,先回教室,一会儿再说。” 他当然不会答应这种要求,他就不信陆梧栖在教室里还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话。 陆梧栖抬手看了下腕表,确实还差5分钟上课,“好。”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座位上了,因为还没打上课铃,教室里现在很吵。等他俩从后门绕到座位上,刚好打上课铃,温南忮在心中感慨,这时间卡得可真准。 午自习一共一个半小时,分为两段,前40分钟讲课,后50分钟午睡。 当然了,温南忮通常90分钟都是午休。 下课铃打了后,大家通常会再睡10分钟睡到上课再起。 现在教室里都没开灯,只有从前门投进来的白光,大部分同学都还安安静静的趴着,有几个出去洗脸的。 温南忮还在睡,陆梧栖倒是一打下课铃就醒了,他一醒就凑到温南忮耳边悄声说:“现在下课了,我们可以继续讨论刚刚那个问题了吗?” 温南忮脑子还没醒透,只是趴在臂弯里轻轻的摇摇头,陆梧栖就装作没看见,继续小声说:“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做我男朋友咯。” 温南忮听见这几个字立马抬起头,还好他说的声音很小,其他人应该没听见,温南忮长舒一口气,对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就起身往门外去了。 他把陆梧栖带到了走廊,温南忮靠在护栏上问他:“能不能换一个?” 陆梧栖:“其他的你都答应吗?” 温南忮:“……你先说说看。” 这种事情还是一步步来比较好,刚刚那种问题,温南忮要是答应了那才奇怪,陆梧栖想了一下说:“加个微信” 温南忮:“……” 脑子里就这么几个词了是吧,不过总比第一个好多了,温南忮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被他用信息骚扰总比在学校被他当众骚扰强,至少不丢脸,于是他说:“好。” 陆梧栖:“那现在去卫生间加?” 温南忮不敢相信他这种好学生还会带手机,有些震惊:“你还带手机了?!” 陆梧栖:“你没带?” ……合着你在这等着我呢…? 没办法刚刚答都答应了,他俩去到卫生间最后一个隔间,陆梧栖手机对着码一扫,温南忮很快就收到一条消息:“Z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温南忮看都懒得看,点了个同意,就从厕所隔间出去了。 陆梧栖没有追上去而是在手机上翻着什么,他看到了温南忮的朋友圈背景是一片黑,但发的内容…… 最近的一条是两年半前,那时他们才刚刚中考完,最清闲的两个月,他们约着一起出去玩,图片上是他们去的一个小古镇,杂货摊摆在路的两边,他看见了照片中的自己,站在一个小货摊前正挑着什么,图片的配文是“这个傻子说要给我买什么保平安的链子,一条要20!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最后还加了个叹气的emoji。 陆梧栖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有些颤抖,他轻叹一口气,又是无奈又是疑惑。 可你为什么要说不记得了,故意逗我的么?还是…… 他关了手机,推开隔间的门回了教室。 第10章 朋友圈 还有两分钟上课,班长已经把教室里的灯打开了并且开始温柔的叫醒服务:“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啊,你们赶紧醒一下,醒不了的自己去厕所洗把脸。” 早上的太阳倒是还好,但现在外面热的都能把人烤成七分熟,窗帘是自然不可能拉开的。 这节历史课,就是前二十分钟讲课,后二十分钟自己背书,温南忮这节课也是异常清醒,竟然认认真真的按照要求做了,历史老师有几次转过来以为自己进错班了,温南忮现在不是应该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吗? 毕竟上周温南忮来的时候自己少说也已经给他上过七八节历史课了,哪次不是见他在睡觉?其他科的老师也都很无奈,点了名,罚站也站过,但就是不听课,就要睡。 今天他这么一搞,历史老师以为是自己教导有方,欣慰地想:我就说这种孩子就是不能来硬的,要给孩子一点自己醒悟的时间,你看他现在不是听课了嘛,还挺认真的。 温南忮其实也睡不着,他不知道陆梧栖是在逗他还是真的,他只是见到陆梧栖的时候觉得熟悉,但以前……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有没有见过。 这节课下了后是体育课,一般绕着操场慢跑两圈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温南忮打算跑完就回教室补觉。 慢跑两圈对他来说简简单单,只是今天下午这太阳有点烈,把塑胶跑道变得像个大型烧烤架,他穿的还是件黑衣服,布料紧紧贴在后背,跑完之后额头出了层细汗,他得先去厕所洗把脸,然后再回教室,冰凉的水贴上脸颊,他瞬间感觉清醒不少,不过这觉现在肯定是睡不着了,他就打算先在厕所玩会儿游戏,然后再回去。 温南忮靠在墙上,抱着手开始玩消消乐。 几分钟后,进来个人,温南忮动作熟练地把手机装回兜里,结果抬头一看:“你来干嘛?”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陆梧栖走过去靠在墙上,从兜里拿出手机。 温南忮见是他,便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淡淡道:“那倒不是,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好学生会老老实实在下面呆着。” 陆梧栖其实就算平常带了手机也不怎么玩,他上来是想再看看温南忮的朋友圈,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的东西,反正问什么温南忮都说记不得,那不如他自己找。 从上初中起,他们就有自己的手机,对方的微信也都有,但那时他们都忙着学习,年级第一第二他俩换着考,虽然是好朋友,但不在一个班,平常也说不上几句话,毕业之后也就约出去玩了□□次,就到查成绩的时间了,他俩分数差不多,但是没在一个学校,查完分之后,陆梧栖的父母就给儿子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小别墅,然后就把他接了过去,后来陆梧栖换了个手机号,想发信息告诉温南忮一声,可消息发出时,却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删了,之后也没联系上。 陆梧栖到现在都不太明白温南忮为什么会突然把自己删了,但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有隐情,他打开手机,静静地翻着温南忮的朋友圈,温南忮在一旁玩着游戏,两人互不干涉,各玩各的。 淡粉色的指尖划过屏幕,最上面的几条都是他们出去玩的一些照片和配文,古镇,海滩,落日…… 图片上都是些很普通的地方,他们放假的时候父母给了他们些钱,让他们自己支配,于是趁着放假,他们就把附近能去的景点都去了一遍,照片也拍了很多,各自手机上都有一些。 再往下翻,就是更早之前的,都是些日常,有一张是温南忮生日的时候发的。 配文:今天我过生日,他说要送我一个我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图片中温南忮被奶油蛋糕糊了半张脸,两只眼睛生气又无奈地看着镜头,而自己则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往左划,是温南忮的手,手腕上戴着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手链,他自己编的,花了他一整天的时间,手链由蓝白交织的玉线编织而成,上面有一个纯银的北斗星吊坠,星星中间镶嵌着一颗淡蓝色玛瑙。 当时他们马上就要中考,陆梧栖逗他说:“你不知道答案该选什么的时候,这颗北斗星会为你指明方向。” 温南忮当时无奈地笑道:“你傻啊,手链不能带进中考考场的。” 看见这些图片会觉得好像才刚刚发生过,好像恍惚之间他们还在那个蝉鸣悠长的夏季,还是那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可以跟对方倾诉自己的心事,可以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陆梧栖不想再回忆那么多,他关了手机,视线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温南忮虽然觉得这个人很烦,但他并不是冷血无情,他眼睛仍然看着手机,问道:“怎么了?” “我……”陆梧栖视线垂落,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明明就是他,但为什么才两年不见,就变了这么多……到底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另有隐情。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温南忮耐着性子又问:“你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他不记得我了……” 温南忮玩着消消乐没反应过来是谁,他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梧栖试探性地说:“把他绑了,问他到底记不记得?” 温南忮:“嗯,这个办法好,简洁明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绑?” “Unbelievable!” 还真是玩着游戏的人什么话都接得下去。 陆梧栖:“现在?” 温南忮:“嗯,好,你去吧。” 温南忮还贴心地帮他看了眼时间:“还有13分钟下课,你最好快点。” 陆梧栖余光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然后就出了厕所。 两分钟后,陆梧栖又回来了。 温南忮抬头看了眼,说:“这么快?绑完了?” 陆梧栖:“没有。” “那你怎——” 话都没说完,自己的两只手腕就被握住,陆梧栖不知道从哪真的弄来根绳子,熟练地把他的手捆到一起。 然后陆梧栖把脸凑到他面前,长睫在光线下像两只金黑色蝴蝶抖动羽翼,他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温南忮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脸色骤变:“你干什么!?快给我解开!” 陆梧栖委屈道:“刚刚是你这么要求的。” 温南忮气笑了,自己刚刚玩着游戏确实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反倒被他钻了空子。 “嗯,那我们就在这耗着吧。” 反正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不信你不解开。 这绳子绑得太紧了,普通的他倒是有办法挣得开。 陆梧栖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下课了也不会解开的。” “?你他妈变态吗!” “你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了,我马上给你松绑。” “……”又是回答问题,他这一周都回答了多少问题了。 “说。” “你是不是对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温南忮被这个问题问得怔了一下,他对以前的许多事的确记不起来了,但这跟陆梧栖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关系吗?” “好,那你记不记得你生日的时候我送过你一条手链?” 陆梧栖没有直接把图片给他看,怕他一生气把自己拉黑了,想要再加就很麻烦了,而且他自己的朋友圈他自己不就能看吗。 “我们……之前认识么?而且,我从来都不会戴手链。” “我们之前……”陆梧栖还想再问。 温南忮塞给他一条绳子:“还你,你自己玩去吧。” 说完,温南忮就从他身边走过出了厕所,剩陆梧栖一人站在原地。 其他的记忆或许会随时间或其他原因而消逝,但肌肉记忆不会骗人。这个绳结他们俩玩了至少四五十次,中间温南忮还改过很多版让他解。 那时他们才十岁左右,某天陆梧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自己玩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去看,还没看到人手就被绳子捆了起来,然后就听一个声音说道:“哎,你这防范意识这么差,要是被人贩子给绑了可怎么办啊……” 说话的人正是温南忮,他们俩经常在这个公园玩,一个是环境好还安静,第二是陆梧栖家就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陆梧栖天真地说道:“不是还有你嘛,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的。” 温南忮扶额叹气,到他旁边坐下,说:“是,但万一有那么一天,我不能及时赶到怎么办?那你至少要学会怎么逃脱吧,来,我现在教你怎么解这种绳结。” 陆梧栖学得很快,看了一遍就会解了,温南忮又换了一种结教他,陆梧栖看着看着有点疑惑,问他:“吱吱,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种解法呀?” 温南忮边绑边说:“妈妈教我的,她说,如果不小心被人贩子抓住了,他们一般都会这么绑。” “哦~”陆梧栖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看着温南忮:“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让我被人贩子抓住的对不对!” 温南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要是人贩子就不会绑你了。” “为什么?”陆梧栖问道。 “废话太多,烦。” 陆梧栖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孩子的稚嫩。 后面他们又互相绑来绑去地玩了几十次,于是,两人回家的时候手腕都是红红的。 温南忮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本来想直接挣脱,但是绑的太紧了实在挣不开,他就试着随便翻着掏了几下,没想到就这么开了。 反正待会儿也不集队,他就直接回教室坐着了。 等陆梧栖回过神来时,已经下课了,他把手上的绳子折的更小,攥在手里,其实这绳子本就是用来捆温南忮的,中午的时候他想着如果温南忮还是不从的话,就把他捆了,带到器材室,但是等真的站在小树林里时,他又有点下不了手,道德和私欲在打架,最终他还是选择使用理智一点的方式解决问题。 陆梧栖回到教室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教室了,各自喝着冰镇饮料,吃着冰棒,现在已经没多热了,窗户也被打开,凉风灌进教室,吹得人心里很舒服。 陆梧栖又把夙祈和夏槿拉到了后面,不过这回不是要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而是 “你们现在可以跟他说话了。” 夏槿抱怨道:“陆哥,你可憋死我了,自从他来了之后,你就没跟我们吃过饭,还不让我们跟他说太多话,你知道我忍得有多难受吗!” 之前陆梧栖也是为了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才让他们别什么都告诉温南忮,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估计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自然可以多说几句。 夙祈:“是啊,一个星期了,有什么进展了吗?” 陆梧栖摇摇头说道:“我加了他微信,他朋友圈没屏蔽我,我看到了他过生日时我送他的那条手链,我问他记不记得,但他说我们之前不认识,而且他也不会戴手链……” 夙祈低着头想了想说:“嗯……这种情况我的确不太清楚,不过我建议你现在先不要去刺激他了,不然你俩的关系可能会更僵硬。” 陆梧栖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三个回到座位后,夏槿就迫不及待地拍了拍温南忮的肩膀,温南忮正耷拉着脑袋发呆呢,听见动静才缓缓转过头,夏槿自介道:“同学你好呀,认识一下,我叫夏槿。” 少年的笑容阳光干净,眉眼弯弯,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热络,看上去并无恶意,不过自己刚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隔了一周,今天怎么突然开始自我介绍了……温南忮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夏槿又看向旁边低头写字的女生,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肘:“哎呀你先别写了,快自我介绍一下。” 夙祈放下笔,她笑起来很温婉,唇角的弧度像是春日里融化的细雪:“你好,我叫夙祈,是这个班的政治课代表。” 两人都介绍完了,夏槿一拍手说:“好!那我们现在就算朋友啦,待会儿吃饭我们几个一起去吧?” 温南忮刚想答应,但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他问:“我们几个……是指?” 夏槿掰着手指头数着:“就是你,我,覃越,陆哥,诶夙祈”他看向一旁的女生问道:“你要不要也一起?” “好啊,不过我要带上我朋友。” “行。”他又转过来给温南忮数了一遍:“你,我,陆哥,覃越,夙祈和她朋友,一共六个。” 温南忮的心都死了,倒不是因为人多,他以为终于不用跟陆梧栖吃饭了,现在看来,陆梧栖跟他们好像还是好朋友的关系,但这也推却不了,如果直接说能不能不带陆梧栖的话,他们这才刚认识,这话他不好说。 温南忮想了想,无奈答道:“好。” 第11章 出去玩 下午最后一节课,温南忮不出意外的睡得很香,本来可以趴着睡的,但那样容易被叫出去吹风,所以他一直都是用手撑着头睡,他觉得他再熬几天,等所有老师彻底不管他了,他应该就能安安静静好好睡觉了。 6:04,后排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一条腿已经跨到旁边,随时准备着从后门跑。 有的还看着手表在倒计时:“19,18,17……” 下课铃一打,他们就冲了出去,政治老师写完板书转过身,抬着练习册翻来翻去斟酌半天,然后才不舍地布置了今天的作业,只是感觉抬头说“下课”的时候,班上好像少了几个人。 温南忮也是刚醒就听见夏槿在后面喊:“覃越走啦,吃饭去。” 陆梧栖绕过去站在温南忮旁边,朝他伸了只手说:“走吧,吃饭。” 温南忮体育课被捆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虽说到最后也解开了,但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人制住,温南忮白了他一眼,把他手打开了。 陆梧栖有些委屈,心道:以前还主动来拉我的手呢…… “温南忮。” 听见有人喊他,他侧过脸,就见夏槿旁边多了个人。 夏槿很热情地给他介绍道:“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覃越,我们班物理课代表,我的好哥们儿。” 覃越朝温南忮友好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浅,但却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温南忮打量了一下他,这人带着黑框细边眼镜,校服穿得板板正正的,一看就是好学生,认识一下也无妨,于是他点点头说:“嗯,你好。” 简单认识后,夏槿就招呼着众人到食堂吃饭,六个人在平常是不太好找连在一起的座位的,但今天运气好,还真让他们找到了,每个人拿了点小东西摆桌子上占座,就各自去窗口排队打饭了。 虽然学生会对占座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但还是有人会这么做,当时也只执行了一段时间,后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管了。 六个人打了饭坐在桌前有说有笑地吃着,夏槿跟他们倒是自来熟,问:“你们这周要不要出去玩?不然过完运动会我们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 他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饭,气鼓鼓地说:“宋姐平常管得那么严,运动会之后她肯定天天给我们做卷子,而且是周末要布置十张的那种。” “你现在不是天天做卷子?”覃越在旁边反问道。 “也没有天天都在做,偶尔还隔一两天才做的呢。”他顿了顿又说:“虽然说我也不怕写卷子,但是我们真的好久都没出去玩了,你们不觉得吗?” 夙祈实在听不下去了,以手加额,无奈的说道:“我们明明两周之前才去过游乐场的。” “祈姐……”夏槿转过来望着她,委屈巴巴的说:“你真的不想出去玩嘛……”夏槿朝着她眨眨眼,夙祈感觉他再眨,下一秒眼睛里都要冒出一颗一颗的小星星了,她受不住,连忙说道:“好好好,就当我没说,你继续。” 夏槿饭也不吃了,就想拉几个跟自己站在一边的,他又看向温南忮:“温南忮,你想跟我们出去玩嘛?”但眼神早已透露出一切:求求你啦,你开口了我就有理由把他们都“拉下水”的~ 温南忮自从来到这个学校就挺无聊的,现在有人帮他打发周末时间,自然是再好不过,他刚想答应,但又想起自己手头太紧了,去一趟游乐场估计下周都不用吃饭了,于是他摇摇头说:“算了,你们去吧。”他顿了顿又问道:“不过,我能问问你们要去哪儿玩吗?” 夏槿挠挠头,有些尴尬:“呃……这个我还没想好。” 覃越看他光顾着讲话,半天不吃饭,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先别想了,先吃饭,饭吃冷了对胃不好,听话,吃完饭再想。” “哦……”听他这么说,夏槿才不情愿地闭了嘴。 几人吃完饭后才六点半,还有半小时才上自习,他们去小卖铺买了点零食打算到看台坐着聊会儿天,温南忮还是一如既往的拿了袋草莓牛奶。 他们慢悠悠地走到操场,看台视野开阔,能俯瞰到整个操场,水泥台阶上刷着一层蓝色的漆,因为时光的消磨,很多处地方都掉了漆,露出里面原本的灰色水泥阶梯。 几人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成一排,傍晚的凉风吹着操场边的松树,天际一片橙黄,几抹云彩点缀其中,好一幅平静安宁的景象。 夏瑾从食堂出来就在纠结要去哪玩:“那我们再去一次游乐场?” 夙祈咬着冰棒说道:“两周之前才去的,就算要去能不能换一个地方。” 夏槿又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那我们去划船?” 夙祈:“……想点有新意的行吗。” 夏槿想不到了,果断摆烂:“那你说去哪?反正太贵的地方我是去不起。” 他又转头问:“陆哥,你去吗?” 陆梧栖本来想说不去,他以前都不太参与这些活动的,都是他们几个互相约着出去玩,但现在他突然想到了个好点子,他建议道:“不如……我们就去游乐场?” 夙祈以为自己听岔了,陆梧栖两周前还是被夏槿求着才去的,他现在竟然主动要求要去那玩?!太反常了,她问:“不是陆哥,你两周前不是才去的吗?现在是想……重温经典?” 陆梧栖一本正经地回答:“嗯,上回没好好玩,想再去了解一下。” 他上回的确没好好玩,全程都在玩手机,夙祈过去看一眼眼睛都疼的那种。 夙祈上回被夏槿喊着去坐过山车,她回头想喊陆梧栖,结果看见他低着头玩手机,夙祈当即就有点生气了,出来玩就不能有点参与感?她走到他身边,她倒要看看这手机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结果一看。 “陆哥,你出来……一直都是玩数独的吗?”夙祈语气里满是无语。 “嗯,没事,你们去玩吧,我就在旁边等着。”陆梧栖眼睛都没抬一下,直直地看着手机上的数字。 夙祈:“……”,原来年级第一是这么来的,难怪我考不到。 不过最后陆梧栖还是被夏槿拖过去坐过山车了,夏槿玩下来就吐,覃越在旁边给他拍背,陆梧栖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长椅上,继续打开手机玩着数独…… 听见陆梧栖都这么要求,夏槿心中立刻底气大增,从焉了的韭菜变得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呜呜呜陆哥还是你爱我。” “嗯,而且这可能也是我们高中阶段最后一次出去玩了,为了纪念,你们的消费由我买单。” 再冷静的人遇见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忍不住要激动一下,夏槿叫的最大声:“陆哥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陆梧栖朝他笑笑,转头去问在旁边一直不出声的温南忮:“你去不去?我请。” “不去。”温南忮咬着牛奶袋子,说话有点含混不清,不过也能听懂在讲什么。 但陆梧栖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问:“什么?” 温南忮把袋子拿下来,又耐心的,字正腔圆地跟他说了一遍:“我不去。” 陆梧栖装没听见,转头对旁边几个人说:“温南忮说他也去,那我们就约好了,这周末上午先在学校门口汇合,然后一起” “去”字还没说,陆梧栖后背就重重挨了一巴掌,他的身子瞬间往前倾了一下,旁边四个人眼睛都睁圆了,夙祈倒抽一口凉气,在心里感叹:兄弟,你知道这么打过他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吗?!你是真的,勇气可嘉!姐祝你一路走好。 温南忮用很小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耳朵不好是不是?我说我不去!” 眼看着局面不太对,夏槿决定先跑为敬,他探了个头小声说道:“陆哥,我想起来我单词还没背完,我就先上去了。” 夙祈:“陆哥,我有道题还没搞懂,我再回去研究一下。”她朋友也拽着她的衣角赶紧下了看台。 覃越:“赵老师让我去趟办公室找他拿一下作业,我也先走了。” 温南忮也是忍到极点才动的手,上周陆梧栖就没少烦他,但他都忍住了,今天烦的次数未免太多了点,还有那份写有自己名字的保证书他还没找陆梧栖算账,恶作剧也要有个度,拿小孩子帮他写的东西来骗自己,自己看上去很像智障吗? 陆梧栖倒是没生气,等人都走了之后,又去问旁边的人:“为什么不去?” 温南忮捏着牛奶袋子,淡淡道:“没有为什么。” 温南忮一个星期没打他是因为觉得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自己没搞清楚,不然他陆梧栖现在绝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他说完就站起身,用手随意掸了一下衣服上的灰,从陆梧栖面前走过,下了看台。 陆梧栖就这么看着他走下去,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饮料瓶。 “怎么又失败了……”他喃喃道,望着操场上已经走远的身影,他坐了一会儿,似是在想些什么,然后起身追了上去,温南忮走的太快了,现在都已经快到教学楼了,陆梧栖想跑过去勾他的脖子,但却被温南忮一低头躲开了,陆梧栖捞了个空,差点没站稳摔下去。温南忮继续在前面走着,陆梧栖跟块口香糖一样,又跑到他旁边说:“别生气嘛,不去就不去,我不逼你,刚刚是我说错了。” 温南忮没理他,牛奶已经喝完了,骨节分明的手夹着袋子,他正在找这附近有没有垃圾桶,陆梧栖见他不理自己,又说:“或者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办到。” 这次温南忮答话了,他停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想要你再也别来烦我,可以吗?” 都烦了一周了,恶作剧也该有个度,而且他俩又不是什么很要好的朋友,甚至以前都不认识,怎么能让对方这么来整自己。 明明很冰冷的一句话,但陆梧栖愣了一秒,笑出了声,他凑到温南忮面前,距离近乎有些狎昵:“不行,我要烦你一辈子。” 温南忮斜了他一眼:“有病。”说完就跨上大台阶,朝教学楼走了过去。 温南忮先到的教室,他坐下后就趴着休息了,夙祈在后面看得嘴巴都不自觉张大了,她用手肘拐了一下旁边夏槿,眼睛依旧盯着温南忮说:“他是怎么做到被打了之后还能睡得这么安稳的……?” 夏槿刚刚跟覃越讲着话,没注意到温南忮已经回来了,他回头一看,嘴张得比夙祈还大,他竖起大拇指,深感佩服地说:“这才是真男人!!” 过了一会儿陆梧栖也会来了,他坐下之后,他们两个就忍不住拉着他问:“陆哥,你这是把人家打自闭了?一回来就睡上了,这好歹也是新同学,你再怎么——” 陆梧栖越听越奇怪,问道:“谁说我打他了?” 两脸懵逼:“……啊?” “他刚刚打你打那么重,你不是应该在我们走之后就把他……”夏槿越说越没底气,因为陆梧栖看他的眼神满是质疑和嘲讽。 夏槿讪讪闭了嘴,陆梧栖清了清嗓,把他们三个叫到旁边:“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你说。” “你们说服一下温南忮,把他也……” 哄、骗这两个词好像不太对,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把他也带去游乐场,行吗?” “……”三人都沉默了,虽然不是今天才刚认识,但他们跟温南忮也不熟啊,人家刚刚都那么生气了,你还要把人家硬拽着去,这是有什么毛病吗…… 见三个人谁都不说话,陆梧栖又加了一句,但其实是说给夏槿听的:“你们如果能想办法把他也带去,那你们下个月的奶茶我包了。” “成交!”夏槿一脸兴奋,眼里全是对奶茶的渴望。 夙祈在一旁扶额叹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点吃的就把你哄成这样。” “祈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夏槿转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陆哥是我们的好兄弟,兄弟之间就是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我不是为了吃的才帮他的,你应该能明白的对吧?” 夙祈抱着手翻了个白眼,对陆梧栖说道:“但我们跟他也没那么熟,这怎么劝?” 夏槿倒是心里已经有了一百个点子,坏的占大多数,他把夙祈拉到一边,一手搭在陆梧栖肩上,眼神坚定地对他说:“陆哥,你放心,周末之前,我一定帮你劝动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罐头能让猫办事。 第12章 游乐场(上) 今天已经周五了,夏槿还是没跟温南忮提起这件事,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夙祈在旁边一边写作业一边调侃道:“你别忘了你答应陆哥的事,今天可是已经周五了啊。” 夏槿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道:“这种事情就是要前一两天再跟他约定好,不然时间一长他容易反悔。” 夙祈继续算着数学题,语气满是嘲讽:“啊好好好,我就看着你要怎么跟他约定啊。” 夏槿成竹在胸,他倒是已经想好点子了,如果这个不行,他还有planB。 他伸手拍了拍前桌的肩,现在是课间,温南忮睡得正香甜,被人拍醒了自然是没什么好气,他抬起头刚想张口问旁边的人“什么事”,后面的人就叫了他一声,他转头一看是夏槿,脸上的脾气反倒消了不少,毕竟人家跟自己无冤无仇,叫自己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的。 他侧过身去,问:“有什么事吗?” 夏槿清清嗓,非常严肃地跟他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温南忮还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这几天吃饭都跟个开心果似的,既然这么严肃,那一定是有大事了。 “什么忙?” “周末的时候你能不能来学校一趟?” 温南忮听见“周末”这个词,眉头一皱,他问:“为什么?” “我前几周看见有一只流浪猫,特别可怜,身上的毛都是脏脏的,瘦的你简直都不敢想象,而且它腿上还有血,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真的太可怜了!我想救救它,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它,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夏槿说得跟真的一样,他自己都快信了,眼眶还真有些莹莹发亮,至于为什么要编猫,而不是其他动物,自然是因为他昨天偷偷去问了陆梧栖“温南忮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温南忮:“……” 我看着很像兽医?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温南忮还是向他问了基本信息:“你说的那只猫长什么样子?通常在什么时候会出现?” 夏槿立刻答道:“就是一只灰白的小猫,只在每周末早上出现在校园门口。” 这些都是他早就编好的,只要温南忮答应,等周末到了学校门口,他可以连哄带骗地把温南忮骗到车上,只要到了游乐场,任务完成他下个月奶茶就有着落了。 周末?偏偏是周末么……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说:“照你刚刚那个说法,那只猫估计得送医院,我也救不了它,抱歉。”说完他又转回去趴着睡觉了。 planA失败,夙祈在旁边看他俩表演捂着嘴笑得肚子疼,她凑过去小声嘲讽道:“哦~这种事情就是要前一两天跟他约定好~不然容易反悔~你看你编的这个理由人家信你吗?还约定呢。” 夏槿:“……”自己明明编的那么真实,他不是喜欢猫吗?为什么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啊! 隔了一会儿,他又满血□□:“没事,我还有planB!” 他转头望向夙祈:“但要你配合我。” 夙祈:“?别拉上我啊,我可没说要喝奶茶,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答应了要帮他的。” “祈姐,你先听我说……” “我们先……”夏槿神神秘秘的跟夙祈说了一堆,夙祈听完皱着眉问他:“这样你确定他能答应?” “这个办法肯定可以!” “但愿如此。”夙祈真的很不想这样对人家,毕竟才刚认识几天,她想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不过人多一个确实要热闹一点…… 于是周天早上,校门口旁边站着三个人,是哪三个自然不言而喻,昨晚他们都成功加上了温南忮的微信,现在就差一个小小的消息就能把他喊出来。 上午九点,夏槿站在树荫底下,手指在对话框里飞速编辑着文字—— “温南忮,你快出来一下,陆梧栖刚刚为了去给你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腿被撞到了!就在校门口,你快来!!” 编辑完后,发送。 温南忮现在还没醒,平常都没什么消息,无非就是话费通知和一些垃圾短信,这么一声消息提醒根本吵不醒他。 十分钟后聊天界面还是只有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夏槿连“对方输入中……”都没看到,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他不会……还没醒吧? 那没办法,本来想用温柔一点的方式的,他关了手机,让另外两人跟他到对面去,学校对面的小巷里停着两辆车,就停在居民楼旁边,夏槿他们走过去跟车上的人说了些什么,车子往前开了一些,他们则躲到了房子背后,夏槿给温南忮打了语音电话,消息不回,那就只好用粗暴一点的方式了,睡着的人是不会想听到刺耳的来电铃声的。 这个铃声成为了温南忮的起床闹钟,安静的房间里他被突然响起的手机吓了一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按下接听键,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哭腔:“陆哥刚刚去给你买吃的,回来的时候被撞到了,他说他现在想见见你……” 温南忮刚醒,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他反应半天没反应过来,回了一声:“啊?”,夏槿倒是不想再说一遍,要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想笑,穿帮了温南忮就绝对不会下来了,他继续哭着说:“你快来……就在校门口……” 电话里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其他人的哭声,这“其他人”自然就是夙祈跟覃越,夙祈还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要不是陆梧栖是她朋友,这种事情她是死都不愿意干的。 温南忮脑子都宕机了,睡懵了的人执行力是最强的,他洗了把脸,稀里糊涂的就按照指令下了楼,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被一个人挽住,他偏头一看,是夏槿,夏槿还在旁边哭的声泪俱下,演的跟真的一样,夙祈在另一边掩面啜泣,一张口就是老演员:“陆哥刚刚说要去给你买吃的,结果……”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他俩边哭边把温南忮往前面带。 温南忮现在清醒了一点,他问:“那陆梧栖人呢?” “就在前面的车上。” 车上?被撞了不应该打120送医院吗?而且前面这车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好像上周在校门口…… 想着想着就被两人推上了车,车里赫然坐着一个熟悉的人——陆梧栖,他愣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转身想去开车门,但车门在他上来的时候就已经锁上了,夙祈坐到前面的副驾驶,脸上的妆容完好无损。 “陆少,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了。”司机松下手刹,车子缓缓启动。 “陆梧栖你可以啊,不是被撞了吗?撞哪了?!”温南忮语气中带着些薄怒,桃花眼紧盯着陆梧栖。 陆梧栖脸皮厚,放下手机后回看他,唇角勾起,说:“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造谣我被撞的人也不是我,所以”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这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温南忮觉得眼前这人好像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他用一个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陆梧栖。 他懒得跟陆梧栖废话,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窗外,陆梧栖又重新看向手机,夙祈刚刚给他发了条消息。 “陆哥你看吧,我就说不能这样,又把人家惹生气了……” 陆梧栖想了想,回了句:“没事,待会儿我有办法能哄好他。” “嗯,祝你好运。”单是文字看不出情绪,但其实夙祈是有点不太信的,据她在学校的观察,温南忮好像不太喜欢,甚至有点讨厌陆梧栖,她都怀疑他俩以前到底是朋友还是仇敌。 两辆车开得又快又稳,大约十五分钟就到了游乐园门口,等所有人都下了车,陆梧栖就让司机先回去等着,下午会联系他们。 交代完后他转过身,三人都已经进到游乐场检票口等着陆梧栖了,还剩着温南忮站在他旁边,陆梧栖有些惊喜地问道:“怎么?等我一起?” “等你……唔”话没说完,嘴就被捂住,陆梧栖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一只手捂着他的嘴,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好,知道你要等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温南忮把他手打开,往前走了两步,朝后面扔下两个字:“傻逼。” 这句没堵住。 陆梧栖跟过去买了票,他们今天运气好,虽然正值周末,但人不是很多,每个项目也不需要排很久,夏槿进了大门就拉着覃越开始到处转,跟没来过似的,看什么都想玩,要是他自己出钱那这个可能也就是想想,但今天旁边有个行走的自动提款机,花别人的钱他当然不心疼。 他拉着覃越跑到过山车前,然后转头找提款机,等提款机和另外两人出现在他视野里时,他喊:“陆哥,帮我们买两张票!” 陆梧栖看到后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就带着两人往售票厅走去,夙祈在旁边理了理头发,说道:“陆哥,帮我也买一张。” “好。”陆梧栖答应着,跟售票员说:“你好,麻烦给我五张票。” “好的,三百六十元,这边扫码。”售票员从票夹里数出五张票递给陆梧栖,陆梧栖拿到票后给了夙祈一张,然后到排队的地方给了夏槿和覃越各一张,最后捏着两张票对温南忮说:“不小心买多了,要不你也玩一次?” 温南忮想着当众拒绝不太好,陆梧栖会不会尴尬他不知道,但是一个人站在下面看着他们玩实在太没意思了,拖都被拖过来了,不如就趁着这个免费的机会好好玩一把。 他从陆梧栖手里抽走一张票,抬眼看着他说:“谢谢。” 排到他们的时候,刚好第三批,几人挑了最前面的位置坐下,温南忮和陆梧栖坐在第一排,今天陆梧栖也不玩他的数独了,脸上看上去比两周前开心不少,他偏头问温南忮:“你应该不害怕吧?” 温南忮本来不怎么想说话的,但现在他突然想逗逗陆梧栖,他答:“怕。” 陆梧栖盯着他看了两秒,倏地笑了:“怕也没用了,游戏已经开始了。” 刚说完过山车就缓缓启动,陆梧栖过去握住温南忮的手,说:“别怕,我陪着你。” 那只手的温度是热的,是暖的,温南忮蓦地怔住了,但不是因为陆梧栖来握他的手,他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很久以前就发生过,好像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在他说“怕”的时候,会来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别怕,我陪着你。” 过山车徐徐开到顶峰,陆梧栖把温南忮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温南忮看着那只手愣了神,心跳不觉漏了半拍,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面传来一堆尖叫声,隐约能听见夏槿喊:“这也太刺激啦!!我要再——” 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第一排的两位内心倒是毫无波澜,只是温南忮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成色块,唯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清晰的。 过山车停了后,夏槿腿都软了,还是覃越把他扶下来的,一下来就跑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狂吐,覃越在旁边捂着脸帮他拍背:“我就说玩下来你必吐,现在信了?” 他拍着,本来想让陆梧栖过来帮他看着夏槿,自己去买瓶水给他,但看见陆梧栖好像有事正忙着,就改口喊了夙祈:“祈姐,来帮我看着一下他。” “来啦。”夙祈走到垃圾桶旁边,她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旁边靠着栏杆抱着手,阴阳怪气地嘲讽道:“诶?我刚刚好像听见你说要再来一次是吗,要不要我现在去让陆哥给你买票呀?” 夏槿吐完了,虚弱地扒着垃圾桶边缘抬眼看着夙祈:“祈姐,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不放过我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跟我可没关系”夙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从栏杆上起来,说:“行了行了,覃越回来了,让他照顾你吧。” 夙祈走到陆梧栖旁边问:“现在我们去玩什么?” 陆梧栖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在旋转木马上停住,转头又看向垃圾桶旁边的两人,说:“他刚刚才吐完,先去玩旋转木马吧。” 夙祈看着他,展颜笑了:“陆哥还真是童心未泯呀。” 第13章 游乐场(中) 陆梧栖先去了售票厅买了票,等夏槿他们处理完过来,陆梧栖就把票都发给他们,温南忮看着手里的票,又看了看陆梧栖,有些无奈道:“我能不玩么?” 陆梧栖没说话,拉着他的手腕绕进护栏,然后对温南忮歪头笑道:“不行。” “两位别站着了,赶紧找个位置坐好啊,要开始了。”工作人员扶着围栏在外面催。 温南忮随便走到匹“马”旁边,踩着脚踏跨坐上去。旋转木马玩的人很少,温南忮偏头一看陆梧栖就在他旁边那匹“马”上坐着,手撑在“马头”上正歪头看着自己,少年脸上的笑容太干净了,白T衬得他的皮肤更加雪白,修长的腿随意搭在脚踏上,在某一瞬间,眼前这个人好像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等他回过神,就听见一个活泼俏皮的声音喊:“嘿~两位帅哥,看这里。” 等温南忮回头,夙祈刚好按下快门,木马上下起伏,拍出来的照片有些模糊梦幻,不过她刚好想要这种效果。 她拍完又转回去喊前面的两人:“前面的两位帅哥,回头看我~” “咔嚓”又拍好一张,夙祈满意地翻看着刚刚拍的照片,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天空上一朵像小兔子的云她都拍,这些她觉得都很有意义,不舍得删,打算等高中毕业之后把洗出来的照片全部存起来做成册子,当做这三年来的一个纪念。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后,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平常这个时间正是他们痛恨的跑操时间,又累又热,今天也一样,虽然才四月,但夏天已经渐渐逼近,还好今天还有点风,几人打算先去点杯奶茶再继续玩。 所有人点完后,陆梧栖一次性付了钱,这些钱对他来说倒是不算什么,平常父母给的零花钱随便攒几天都有小几千,他攒到现在至少都有个二三十万了。 温南忮的奶茶是最后一个做好的,另外三个人都坐在椅子上喝着奶茶聊着天,人声嘈杂,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芝士葡萄奶盖,少冰正常糖。” “我的。”温南忮过去拿到奶茶就想走,然后听服务员小姐姐说:“哦请稍等,您是今天第99位顾客,购买本店产品可赠送您一条手链,请收好。” 小姐姐递给他一条蓝白相间的手链,上面还有一颗小小的北斗星吊坠,温南忮看到手链的瞬间觉得脑中好像闪出一个画面,但过得太快他没看清,他接过手链戴在腕上,手链很细,北斗星中间那颗玛瑙石在阳光下如碎梦星河般璀璨。 陆梧栖见事情顺利进展,拿着奶茶从旁边走过来随意说道:“嗯,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温南忮现在终于想多跟他讲两句话了,他回:“走吧,过去坐着。” 真就两句。 那条手链其实是陆梧栖提前好几天就编好了的,在刚进游乐场的时候他就找借口说要去厕所,但实际上是来奶茶店跟服务员沟通了:“待会儿有一个跟我一起来的男生,左眼角下有颗痣,他来拿奶茶的时候,麻烦你们把这条手链给他,说什么都可以,做活动,搞促销啊之类的,麻烦了。” 只是温南忮好像高兴得连“谢谢”都忘了说,陆梧栖朝工作人员笑了笑以表谢意。 陆梧栖和温南忮走过去坐下,一顶白色遮阳伞撑在五人头顶上,夏槿跟覃越正聊着什么,见他俩过来,就立马闭了嘴,夙祈半天不说话,看着手机像是在给谁回消息,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温南忮无所谓,打开手机继续玩着消消乐打发时间,陆梧栖在想下一步该把他往哪带,五人各怀心事,夙祈回完消息后抬起头,见一个个都低着头,有些奇怪地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夏槿也在回消息,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回:“没有啊,这不是等你呢嘛……” “等我?”夙祈更奇怪了,随即又摆摆手:“诶算了算了,既然都来了,那就走吧。”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站起身问坐着的四人:“你们现在想去哪玩?” 听到关键词,夏槿连还没编辑完的半条消息都不管了,站起来的同时还把覃越也给拉了起来,“我们现在去玩……激流勇进?” “好,走吧。”陆梧栖伸出只手到温南忮旁边,现在周围都是朋友,他不想让自己尴尬,但也近乎是摆烂式地把手搭上陆梧栖的手站了起来。 夙祈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短裙,发型也是早上才做的,就是为了出来好拍照,本来她是不答应的,但又想到这毕竟最后一次了,头发沾了水没准更有氛围感。 几人穿好雨衣坐成一排,依旧是非常刺激的第一排,夙祈坐在中间,其实刚刚坐完过山车后她的发型就有点乱了,干脆坐第一排,反正都要被淋湿。 车到最顶端的时候,左右两边的人都抓紧了旁边人的手,夙祈则是低着头把雨衣盖到最严实,尽量不让身体暴露出来,能少淋一点也是好的,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和尖叫,列车顺着轨道冲到底部,激起一层厚厚的水障,大片的水拍打在身上,夙祈只能在心里祈祷少湿一点,好在这雨衣质量还行,至少没漏水,夙祈全身上下除了鞋,基本没湿,她心情大好,为了感谢夏槿带自己来玩了这么好玩的项目,她把相机给了夏槿,让他帮自己拍照片。 夏槿这个又菜又爱玩的,刚刚下来都还是覃越扶着的,如果不是这个项目只折磨一次,那估计旁边的垃圾桶又要受苦了,他甩甩头,跟小猫甩水似的,然后接过相机,等背景中的水花再一次激起的时候,按下快门,他还特别贴心地帮夙祈多拍了几张以供挑选。 照片中夙祈站在护栏前,温柔炽烈的阳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圈金边,她不化妆都很漂亮,今天她化了淡妆,更显气质温柔,平常上学总是扎着马尾,现在长发垂落,她早上还卷了头发,倒有点像富家千金的感觉,夏槿拍完拿着相机翻了翻,不自觉感叹道:“哇,祈姐,你今天穿的这套衣服还挺好看的嘛,妆化的也好看。” 夙祈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了看,接道:“嗯,再多夸点?” 夏槿发自真心地认真说道:“但其实,我觉得你本来就长得挺好看的,不化妆也好看。” 夙祈故意逗他:“哟,看不出来嘛夏槿,你正经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呢~” 夏槿被她这么说,反倒有些不自在,他去扯覃越的衣角,小声求助道:“覃越……” 覃越无奈笑了笑,说:“好了祈姐,你就别逗他了,我们去下一个项目吧。” 夙祈笑容绽放,摇了摇头,想着这夏槿也太不经逗了,平常不是什么都不怕吗,夸他两句怎么还害羞了,她转头去喊另外两位:“陆哥,温南忮,走啦。” 温南忮从拿到手链时,就一直在不经意地看,他感觉这手链质量还挺好的,也确实挺好看,而且他感觉以前好像也戴过类似的,但矛盾的是,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戴手链的习惯。 他俩走过去,夙祈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说:“现在十一点四十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再继续?” 这个游乐场占地很大,游乐项目自然也多,他们光走路也该走累了,陆梧栖索性说道:“好。” 几人按着指示牌找到一堆小吃摊,各种吃的都有,他们每人想吃的东西又不一样,陆梧栖只能跟在后面帮三人买完后才去买自己的。 陆梧栖领着温南忮把所以摊子都转了一遍,问他:“你想吃什么?” 温南忮其实不是很饿,就说了句:“我不饿,你吃吧。” 陆梧栖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温南忮带到一家卖麻辣烫的摊子前,点了一堆好吃的,过了一会儿,陆梧栖就递给他一个纸筒,温南忮往里面瞟了一眼,红油芝麻包裹着各种素菜,食欲满满,这个他还真有点想吃,他咽了口唾沫,面无表情的接过纸筒,然后说了句“谢谢。” “嗯,走吧,去坐着吃。”陆梧栖抬着自己的那份,跟他并排走着。 温南忮感觉今天这个陆梧栖好像没那么烦人了,可能是因为没怎么犯贱的原因。 几人坐到一张油腻腻的小方桌前,边玩手机边吃着东西,夙祈对着自己的关东煮拍了张照,夏槿听见快门声,贱兮兮地凑过去说道:“哟,祈姐,给男朋友报备呢~” 夙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说:“格局打开好吗,我看着很缺男朋友吗?” “那你给谁发的照片?” 夙祈边打字边回答道:“我爸。” “哦。”夏槿没听到什么八卦,失望地闭了嘴。 随即他又想起哪里不对:“以前你出来玩好像不需要这样的啊。” “呃……”夙祈有些不太好解释地跟他说:“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感觉他状态不太对,好像是生气了,现在报备一下,免得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我也要遭殃。” 夏槿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温南忮这一早上玩得还挺开心的,感觉氛围也不错,他以前在临鸢从来没这待遇,也就是周末约出去坐着然后各玩各的,现在想想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他们边玩边吃,等吃完已经是一点半左右了,太阳愈晒愈烈,现在去玩那些暴露在外的游乐设施,无异于是把自己当成肉架在上面烤,几人决定先找个封闭式的场馆消磨一下时间,等太阳稍小一些再去玩其他的。 他们按着地标找到了“萌宠乐源”,字面意思就是一个动物场馆,里面有几十种动物,除了非常凶猛的,其他都可以互动,夙祈很喜欢小动物,她检完票就第一个走了进去,场馆内制造成伪森林的样子,十分漂亮,夙祈进去就看见一堆白乎乎的小团子用围栏围着,她心都要萌化了,转头就让陆梧栖给她买了份胡萝卜,进去之后又喂又拍照的,那些兔子也不反抗,有吃的就什么都不管了,认命似的被她揉来揉去。 夏槿在另一边逗狐獴,他把手指放在玻璃上,狐獴也伸出小爪子在他手指的地方又抓又挠的,夏槿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转头对旁边的人说:“覃越,你看它怎么又傻又可爱的。” 覃越想逗逗他,低头说道:“你在说你自己么?” 夏槿也没生气,指着另外一只狐獴说:“我是这只,那你就是那只,你得陪着我一起。” 覃越听完,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好。” 夙祈刚从兔子堆里出来就拍到了这珍贵的一幕,平常在学校可看不到。 她偏头找着陆梧栖他们,门口这里没有,她又走进去找了找,在白狐展馆旁边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她刚想喊“陆哥”,但忽然想到什么,蓦地住了嘴,悄悄跑到一旁的假树后面躲着,结果还真让她拍到了好东西。 温南忮蹲在玻璃前把手指按在玻璃上,白狐便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抵在相同的位置,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抵在玻璃上,白狐也伸出另一只爪子抵在上面,温南忮手指按在哪,白狐的爪子就抵在哪,陆梧栖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温南忮好像是……遇到了同类? 白狐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踩着肉垫走到后面趴下睡觉了,雪白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小耳朵还时不时动两下,它睡着了就没得玩了,温南忮便起身打算去看看其他小动物,陆梧栖全程都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句话没说。 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只是不记得自己了而已,但没关系,如果不记得,那就把每天都当做初遇。 他们在场馆里转了很久,夙祈左拍右拍已经拍了将近三四百张照片,加上手机里的少说也有一千多张。 夏槿在一只羊驼面前走不动道了,抱着人家脖子不撒手,这只羊驼脾气也是真的好,被他蹂躏了十多分钟都没反应,差不多把人家全身上下摸遍了,最后还跟羊驼脸贴脸的让夙祈帮他拍照,等夏槿去看照片的时候,覃越在站在后面轻轻打了一下羊驼。 任劳任怨还要挨打的羊驼:“……” 快走到出口的时候,夙祈本来已经很累,打算掀帘子走人了,但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她倒退几步。 “喵呜~” 现在没个半小时是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