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是谁来找你?
“那个地址,我查到了。”对面的寒淮之打字飞快,看得出来也是个精神的夜猫子,“司铭砚那天去找了天陰。”
天陰?那个犼?
“是的,他又来这里了。司铭砚去那呆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必然聊了点什么。”
肯定的,但这是否与我有关还需推敲。还有,寒淮之为什么说“又”。
“因为,我知道他来过。”那几个字在灿白的屏幕里词伤他的眼,“在那个时候。”
他急迫地问,甚至打错了字:你是说他们与吼达成了协议让他没了口
“我猜,是这样。不然司铭砚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不然老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或对外宣称病逝或者意外身亡,实际上是因为不赞同他们的提议被喂了犼,被吃掉了脑子!”
好合理。
“是啊!一定是的!”寒淮之好像很激动。
但枫云暮只觉得很糟糕……太糟糕了!若这件事里还有那些打不过的家伙加入,那我可就彻底……
没有胜算了……
“枫云暮,这是个突破口!”寒淮之却不这么想,“你想想,天陰是哪里人?”
他是尸祖,是地府的……
灵光乍现,枫云暮从被子里弹起来光速打字:这件事就不仅仅是龙族内斗了!
“是啊!牵扯的势力越多,我们越有迂回的余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都有自己的渴望。就像天陰,他上头的人知道他在外面为非作歹又开始吃龙了之后肯定会介入的!”
聪明的寒淮之!那句话怎么说?敌人越多,敌人越少!
但……咱们该怎么找到地府的人呢?
“再说吧。总之从天陰出发,找到和他有关的人。我明天就去查他是怎么来的。”
那我就去找司铭砚的破绽。
这句话打出,对面就突然没了消息。枫云暮奇怪地挠挠头摸摸角,问他这样不妥吗?
“再见”。
好绝望的两个字啊。枫云暮在心里为寒淮之祈福,钻进被窝里去睡觉了。
加油寒淮之。
……
“寒淮之……”他仔细思考着这个不太耳熟的名字,“你不是龙吧。”
“很重要吗?”月色下的寒淮之被霜寒套上一层阴沉和诡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问我这句话?”
“不、不不……我没有恶意,只是在确保你的安全。”天陰撑膝坐在那崖壁上低头看他,“我好像记得你……你是不是蛟龙族的那个……”
“那个傀儡?”寒淮之冷嗤,“也是,最近的一次见面也就是那一次了。”
“那天你盖着黑布,我看不清你……”
云翳月动,黑色的影子消失又出现。天陰搭上寒淮之的肩,俯在他的颈处轻轻嗅了嗅。
“蛇妖的味道就像没发酵好的臭豆腐,又馊又稠,难吃极了。你是幸运的,若你成了龙,他们怕早就把你送到我的餐桌上了。”
“完事后灭口吗……”寒淮之垂了眼,语气颓颓,“倒是他们的作风。”
“是啊,他们的作风。”天陰拍拍他绕到他面前,“这就是你不愿意去渡劫的原因吧。”
沉默着,寒淮之只是撇开眼去看那风吹草动。
“有意思……”天陰勾唇轻笑,“你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寒淮之冷静地看他:“他们?”
“是啊,他们。”天陰背手踱步,倒是悠哉悠哉,“不然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一直在跟着你们?”
“朋友,我知道你来过我的门口,知道你抬手又放下。”他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陶醉地演讲,“你没有理由找我,却又找到了我。那你是为什么要来呢?为了探寻你那位伙伴的目的吗?”
“是的,”寒淮之没有狡辩的意思,“我是寻他而来。”
“有意思,但看得出他和你不熟。”“他的手机里有监视器。”
“真有意思。”天陰向他伸手指点,“你托那枫云暮给他手机里塞的?”
“嗯。”“更有意思了,你们明明那样亲昵的勾肩搭臂,私底下却在这勾心斗角呢。”
这是事实,寒淮之也没否认。
“看穿别人的心思让你感觉快乐吗?”他冷着脸,“就这么喜欢上帝视角?”
“对不起,我不信基督教。”天陰摆手,“我只是年纪大,看过太多时间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压出的车轴总是循环往复。没有什么预见与预知,那只不过是再放送的无聊纪录片罢了。”
“纪录片还是很好看的。”“哦哦,是的,你喜欢现实,你是个现实主义者。”
枝叶摇动,那之下的寒淮之叹了口气。
“行吧,你不耐烦了。”天陰握拳一收,转折话题,“那问你想问的吧。那些我对司科长说的事,我可以再同你说一遍。”
“但我不是来问这个的。”
那双眯眯眼弯了弯,那是难掩温和地笑。
“在下面,你见过我父亲吗?”
“你父亲?”天陰有些诧异,“哦……你父亲叫什么?”
“寒戊。”“哦,哦,那个最小的男孩子啊。”
天陰歪着头思考着,最后耸肩:“不行啊,我记不着了。我只记得我败了的那年,他才三岁。”
“那……你能帮我找他吗?”
寒淮之攥着衣角,抿唇盯着天陰。天陰也那样盯着他,只觉得现在站在面前的只是个走丢的五六岁孩子。
“呃……我会试试的。”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我毕竟只是个吉祥物,我没有实权的。”
“哦……”寒淮之的语气一下低落下去了。
“哎呀,”天陰赶过去哄小孩,”别难过呀,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你爸妈会难过……”
锐利的光芒若昙花而过,那绚丽的星海在弹指间绽放。虹光在他美到失语的眼眸里辉映,荒唐地像是易碎琉璃和幻梦。
“你!”那是来自千年老尸的惊叹。
寒淮之死死揽住天陰的脖子,凶相龇牙一改刚刚的模样:“你一定是在骗我,我要你和我说真话!”
“真话?”天陰不屑,“你玩这套啊。”
“你觉得这对我有用吗?”
术式被中断,反冲的力量猛地扎根进寒淮之的脑子。寒淮之痛苦地松了手,被天陰抓住手臂狠狠掀翻在地。
“你小子……”天陰跪压着单手便将寒淮之双臂反擒,又气又笑,“你这千年难遇的美貌不该用在这上面啊。”
“松开我……”这群小美味真是不择手段、不自量力,居然妄想用这种手段将他们祖上的猎食者变成自己的垃圾桶吗?真是搞笑了!当年你们能赢也是因为我放了个海好吧!”
他越说越气,气得将寒淮之的骨头掰得生生作响。寒淮之脸色惨白,被压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们派你来的,对吧?”天陰揪着他的耳朵,“我看你也是自愿去当他们的傀儡的吧?说话啊!”
身下骤空,寒淮之的身子猛地消失。那道骨鞭在天陰的身后迅速横扫而来,被天陰用一个低空翻轻易跃过。
“显出原形逃出去的?不错,思维敏捷啊。”
鞭尾抽断空气再度而来,吹毛断发般将整个崖壁斩断。在巨大的崩裂中,天陰看见那机敏的小蛇借着尘土的掩盖逃进了深林。
“哼……这小子。”
他没有追,只是跃上高处,远远看着他消失不见。
那根鞭子……啧啧……
“小淮之啊小淮之……”天陰自言自语着,“或许,你和他们也不是一路人……”
一个如此在意自己父母的人,怎么会是反派呢?
……
天翻白肚,枫云暮打开手机一看,好嘛寒淮之一个晚上没再回过他的消息。
“这家伙咋个回事?”
他翻身而起,捂着隐隐不安地心脏,总觉得哪里大事不妙。
他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做了噩梦,起身去洗漱等着司铭砚来接自己。
“你早上就送我去吧。”
他叼着牙刷给司铭砚发信息,接着就去给自己找点营养早餐去了。可等他费劲跑到饭团店啃完一整个鸡排馅,手机那头还是没人回应。
咋个回事?他也会睡过头?还是不高兴了又冷暴力我?
枫云暮不满地别别嘴,自己走上班了。他决定在遇到司铭砚后好好批判他一顿。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他在办公室帮司铭砚把白板上的线索摆了又摆,只能开始独立思考。
“晁熠初是可信的,但他的弟弟和父亲是目前唯二可以确定的凶手。”
“司铭砚,他的母亲不一定参与了那场谋杀,但如今一定是向着主流的。他的父亲,或许是反对谋杀的,但因此失踪,应该是被杀害了。但死因不明。”
“寒淮之,他的父母没有实权,如今看来也无法再参与决策的能力。但他们的家主,他的二叔,定位应该和司铭砚的母亲一样,可能是从犯。”
“不过……我更倾向他们三族都有参与此事,以父亲的信誉和能力,不是晁耀世一个人能轻易扳倒的。”
枫云暮咬着笔头,又想起这样可能会崩自己一脸墨水,也就只能强迫自己放下这个怪癖。
“假设,司铭砚、晁熠初和寒淮之告诉我的消息都是真实的。那么,那件事的起因应该是这样的:
晁耀世作为主犯为了追求名利胁迫或协同司铭砚的母亲、寒淮之的二叔一起杀害了老爸老妈,并与天陰达成交易将知晓参与这件事其他人员全部灭口。
司铭砚目睹了此事,但由于或被威胁或其他的什么原因被利用,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如今他们对我的存在已然知晓却睁一眼闭一眼甚至暗中帮助我,目的应该也是为了灭了我,只是顺便利用我的身体做点什么,而这或许又和天陰有关。这也是那道雷不能劈到我的原因。”
但这其实都不是重点。什么起因,什么经过,那些都是老套的勾心斗角。
重要的是……
枫云暮掏出手机,他想看看有没有回应,哪怕只是一个人回了个“哦”。
但……什么都没有。
喧闹中,人来人往中,他好像断了网,又被隔绝进那空穴,成了井底的蛙。
“有人喊你,枫云暮。”
“哦!”他沉浸在焦虑里下意识地答应,又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
谁会来找我呢?还是用的……这个名字。
惊惧从脚底一路刺上,他想逃,但这次没人会给他这个机会。
“谁叫枫云暮?”那人已经从门外走进来,扣了扣桌面。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那位负责看着枫云暮的眼线立刻回头看向本不该被知晓的主角。
“是我……”枫云暮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哦,是你。”那人也就这样寻着看来,“出来一下。”
枫云暮能怎么办?他只能求助地张望四周,然后惴惴不安地走出去。
“上车。”
门外,那辆公务车已经为他敞开大门,门边的引路人向他使了使眼色,伸手抓过他将他推上了车。
眼下,唯一可靠的东西就藏在他的手中。枫云暮攥紧藏着的刀柄,他知道,来者不善。
他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