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归潮
程溯站在普吉岛的码头上,咸湿的海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船票,背面是母亲的字迹:“下午三点,红珊瑚号。”
“小程!”顾昭举着伞跑过来,发梢沾着浪花溅起的水珠,“船来了!”
红珊瑚号缓缓靠岸。程溯的呼吸突然急促——甲板上站着个穿蓝布裙的女人,海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耳后那颗淡褐色的痣——和他镜子里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妈!”他喊,声音被浪声吞没。
程母转身,眼底的惊喜像绽开的烟花。她提着裙角跑下舷梯,在离程溯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伸手又缩回来,像怕碰碎什么易碎的梦:“小溯?真的是你?”
程溯扑过去,把母亲抱进怀里。她比记忆中瘦了,后颈却多了道浅浅的疤——是当年被沈砚手下注射记忆侵蚀剂留下的。
“是我。”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我学会传递记忆了。”
程母笑出了泪,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颈间的记忆锁:“我就知道,这锁选你当主人,是对的。”
三人回到社区时,正是傍晚。秦月婆坐在石凳上剥橘子,阿橘蹲在她脚边啃鱼干;陈雨和周强在楼下挂彩灯,周强踩着梯子,陈雨扶着梯脚,仰头喊“再往左点”;林淑兰的孙女小慧(真正的小慧,被顾昭从沈砚实验室救回的)提着保温桶从单元门出来,里面是刚熬的银耳羹。
“程医生回来啦!”秦月婆最先看见他们,橘子滚了一地,“我就说阿橘最近总往码头跑,原来是去接人!”
程母蹲下来帮老人捡橘子,抬头时,眼角还挂着泪:“月婆,您的糖罐,我帮您补好了。”
“补什么罐哟。”秦月婆握住她的手,“我现在啊,心里装着糖呢。”
夜色渐浓,程溯家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顾昭煮了姜茶,程母烤了焦糖饼干——和程溯小时候偷吃过的味道分毫不差。小慧挨着林淑兰坐,翻着老人新整理的相册,每一页都贴着“真实记忆”的便签:“1965年阿树送我的糖”“2023年小程贴歪的春联”“2025年暴雨里的蓝晶碎片”……
“程医生,这是沈砚托我带的。”顾昭从包里掏出个木盒,“他在精神病院学木雕,说要给每个被他伤害的人刻个纪念章。”
程母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胡桃木章,刻着“心锚”二字。
“他在信里说,”顾昭翻出张皱巴巴的信纸,念出声,“‘程医生,我终于懂了——您说的‘记忆锚点’,不是锁在碎片里的过去,是活在当下的爱。’”
程母把木章递给秦月婆。老人摩挲着纹路,突然笑了:“阿树要是活着,肯定说这章刻得比他当年的木工活强。”
深夜,程溯和母亲坐在顶楼天台。月光把记忆锁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线。
“您当年为什么不回家?”程溯问。
程母望着远处的灯火:“沈砚的实验室被查封后,我去了云南的山村。那里有个女孩,因为车祸失去了所有记忆。她不记得妈妈,但总说‘妈妈的手是温的’——那是她唯一的‘记忆锚点’。”她转头看程溯,“我想证明,就算没有碎片,爱也能成为记忆的锚。”
程溯摸出兜里的金色残渣——是秦月婆碎片的最后一点光。
“现在我信了。”他说,“周强记得陈雨在钟楼等他三小时的雨,林奶奶记得小慧第一次叫‘奶奶’的奶音,秦月婆记得阿树用半颗糖换她的笑……这些,比任何碎片都珍贵。”
程母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程溯闭上眼睛,这次他没有看见记忆碎片,而是听见了母亲的心跳,和他的心跳,在月光下重叠成同一个节奏。
阿橘不知何时跳上栏杆,尾巴尖对着月亮晃了晃。程溯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它时,它蹲在防盗网上,猫眼绿得发亮——像极了记忆锁里流动的光。
“阿橘……”他轻声喊。
猫歪了歪头,从栏杆上跳下来,蹭了蹭程母的裤脚,又蹭程溯的手,最后蜷在顾昭脚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啊,”程母笑着摸了摸阿橘的耳朵,“是阿树的‘记忆转世’。月婆总说‘阿树舍不得我’,现在看来,他连猫都派来了。”
程溯望着阿橘颈间新戴的红绳——是秦月婆用糖纸叠的,上面系着半颗橘子糖。
“这样也好。”他说,“有些记忆,用另一种方式活着,也很温暖。”
晨光爬上窗棂时,程溯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页:
“记忆不是博物馆里的展品,是春天的种子——
它会在爱人的心里发芽,在朋友的故事里抽枝,在陌生人的善意里开花。
就算碎片碎了,锁裂了,
那些被爱滋养过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
窗外,阿橘叼着半颗糖跑过,后面跟着追它的秦月婆。
风里飘来陈雨的笑声:“周强!你把彩灯挂成彩虹啦!”
顾昭的声音混在其中:“程医生,您的姜茶要凉了!”
程溯合上日记本,抬头看向母亲。她正站在阳光下,对着窗台上的蓝晶碎片微笑——那是陈雨送的,里面封着钟楼的雨,和永不褪色的爱。
我才发现老是会空上好多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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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