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记忆裂痕
凌晨三点,程溯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自己站在暴雨里,眼前是扭曲的十字路口——左侧是陈雨记忆里的钟楼,右侧是周强坚持的“暴雨婚礼”。两辆红色轿车从两个方向疾驰而来,车头分别贴着“2018.5.20”和“2018.5.20”的喜字,却在相撞的瞬间化作漫天蓝晶碎片。
“小溯,快跑!”
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声。程溯转身,看见穿米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斑马线后,发梢滴着水,怀里抱着个铁盒——那是母亲的遗物,他上周刚翻到。
“妈?”他扑过去,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女人的轮廓开始模糊,像被放进了碎纸机,“你说的‘不是真相’到底是什么?”
“碎片……别信碎片……”女人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沈砚……他要……”
程溯猛地坐起,额头全是冷汗。床头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他摸向床头柜,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是秦月婆昨晚硬塞给他的金色碎片,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
窗外传来猫叫。程溯拉开窗帘,看见那只总跟着他的橘猫“阿橘”蹲在防盗网上,尾巴尖一翘一翘,猫眼在夜色里绿得发亮。
手机突然震动。程溯划开屏幕,是顾昭发来的消息:“今早八点,中心路咖啡厅。关于昨晚的事,想和你聊聊。”
咖啡厅飘着焦苦的美式香。顾昭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杯冰拿铁,银色挂坠在锁骨处晃悠。程溯坐下时,注意到她脚边放着个黑色工具箱,箱角沾着暗红的污渍——像血迹。
“你是法医。”程溯突然说。
顾昭的睫毛颤了颤:“猜的?”
“你指甲缝里有鲁米诺试剂的痕迹。”程溯指了指她的手,“上周社区张奶奶去世,我帮她整理遗物时,见过法医验尸。”
顾昭低头看手,笑了:“瞒不过你。”她打开工具箱,取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颗蓝晶碎片,“这是昨晚陈雨给我的。她说你碰过之后,碎片颜色变深了。”
程溯凑近看——原本清透的蓝晶,此刻内部浮着蛛网状的裂纹,像块快碎的玻璃。
“这是‘记忆过载’的迹象。”顾昭从工具箱里拿出台银色仪器,类似医院的脑电波检测仪,“每块碎片都有‘记忆容量’,普通人接触只会触发画面;但如果是……特殊体质的人,碎片会吸收接触者的情绪,导致原记忆被覆盖。”
她的目光锁住程溯的眼睛:“你昨晚用能力了,对吧?”
程溯喉咙发紧。他没告诉任何人,在周强家捡起碎片的瞬间,除了陈雨的记忆,他还看见了另一段画面——周强在货车里打电话:“沈先生,那女人的碎片处理了吗?”
“沈先生?”顾昭的手指猛地攥紧咖啡杯,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背滑落,“你确定他说的是‘沈砚’?”
程溯点头。顾昭突然站起身,把工具箱塞给他:“跟我去局里。现在。”
“等等,我下午还要帮秦月婆——”
“秦月婆的金色碎片,你收好了吗?”顾昭的声音冷下来,“沈砚的手下已经在查她了。今早我接到消息,有个穿黑衬衫的男人在社区附近转悠,问‘有没有独居的阿尔茨海默症老人’。”
程溯的后颈泛起凉意。他想起昨晚秦月婆塞碎片时说的话:“阿树说,这东西能帮小程找到妈妈。”
“净忆局”的办公地点比程溯想象中更普通:在写字楼23层,前台挂着“心理危机干预中心”的牌子,往里走是几间心理咨询室,最里面的会议室却装着密码门。
顾昭输入密码,门后是间金属舱室,墙上挂着几十块碎片,用紫外线灯照着。程溯注意到其中一块标着“2023.7.15 车祸”——照片里的轿车和他母亲出事时开的那辆一模一样。
“这是你母亲的碎片。”顾昭摘下挂坠,按在墙上的卡槽里。金属台升起个托盘,上面躺着块拇指大小的蓝晶,“她出事前三天,在中心做过心理咨询。记录显示她当时情绪极不稳定,说‘有人在篡改别人的记忆’。”
程溯的指尖发抖。他接过碎片,触碰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
“2023.7.12,暴雨。”
程母坐在咨询室里,攥着铁盒的手青筋凸起:“顾队,我儿子最近总说‘看见蓝星星’,是不是……”
穿警服的男人(顾昭的父亲)皱眉:“你确定沈砚在研究‘记忆融合’?他被开除后就销声匿迹了……”
“我看过他的实验日志!”程母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他能把多个人的记忆拼在一起,制造‘完美人生’——但被拼接的人会逐渐失去自我!”
顾队拿起日志,瞳孔收缩:“这些数据……他用活人做实验?”
程母突然看向窗外,脸色骤变:“有人来了!老顾,帮我把小溯的能力封了!他还太小,承受不住……”
“封能力需要‘记忆锁’,可你——”
“用我的碎片!”程母扯开项链,摘下枚蓝晶,“把它和小溯的碎片融合,他就暂时用不了能力了!”
顾队还没说话,玻璃突然炸裂。穿黑衬衫的男人冲进来,手里的枪指着程母:“程医生,跟我们走——沈先生说,你欠他个解释。”
程溯猛地松手,碎片“当”地掉在托盘上。他抬头时,顾昭正盯着他的眼睛——此刻他的瞳孔里,蓝光比昨晚更盛,像两团烧不熄的小火苗。
“我妈是被沈砚的人劫走的?”程溯的声音发哑,“不是车祸?”
顾昭别开脸:“监控显示,7月15日她的车被人为撞下立交桥。我们找到车体时,驾驶座是空的——但副驾上有这枚碎片。”她指了指程母的碎片,“所以我爸认为,她可能……”
“没死。”程溯替她说完,“秦月婆的阿树也‘没死’,对吧?沈砚的‘记忆融合’能让人‘活’在别人的记忆里?”
顾昭沉默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份档案:“这是近三个月失踪的‘记忆携带者’名单。他们都有阿尔茨海默症,或长期抑郁——这类人情绪波动大,容易生成碎片。秦月婆的金色碎片……可能是‘纯粹情感’的具象化,对沈砚来说是无价之宝。”
警报声突然响起。顾昭冲到窗边,指着楼下:“看!”
程溯顺着她的手指望下去——穿黑衬衫的男人正站在社区便利店前,怀里抱着阿橘。那猫原本乖顺,此刻却弓着背,喉咙里发出低吼,爪子死死抠住男人的外套。
“他在找秦月婆的住处。”顾昭抓起外套,“我去引开他,你回社区保护秦月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让金色碎片离开你!”
程溯跑下楼时,手机在兜里震动。他划开屏幕,是秦月婆的语音:“小程啊,阿树来接我了!他说要带我去吃糖……”
背景音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是秦月婆装碎片的红布包掉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