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鸟鸣在槐树枝头炸开,时府前厅的湘妃竹帘被热风掀起一角。
时晚夏捏着笔的手顿了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晕成一片深色云翳。
她望着案头未写完的《河渠疏》,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内监尖细的嗓音:“公主殿下驾到!”
沈砚舟搁下茶盏的动作惊起细微的瓷鸣,他玄色锦袍上的暗纹龙章在光影里若隐若现,玉冠束起的墨发随着动作轻晃。
见时晚夏要起身,他修长的手指已先一步按住她的衣袖:“李平海,去看看,何人在外喧哗!”
李平海躬身退下时,袍角扫过青砖发出窸窣声响。
这位太子心腹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跨出门槛,却迎面撞上两道翩然身影。
月白纱裙与茜色宫绸同时入目,他慌忙跪地,额头几乎要贴上滚烫的石板:“小的拜见两位公主殿下,不知殿下突然来此是……”
宁华公主抬手示意他起身,腕间赤金累丝嵌珠的镯子叮咚作响。
她目光越过李平海肩头,望向半掩的雕花木门,眼角眉梢俱是藏不住的期待。
这位五公主向来行事乖张闻名后宫,此刻却难得露出几分急切:“本宫听闻太子在此,特来请安。”
躲在宁华身后的宁德公主探出半张小脸,十二岁的少女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杏眼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略显陈旧的府邸。
廊下褪色的朱漆、墙角丛生的青苔,都与她自小生长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截然不同。
她咬着唇轻声道:“五皇姐,就是这里?”
宁华没有回答,莲步轻移已跨进前厅。
沈砚舟与她目光相撞时,她微微福身,发间的东珠流苏晃动出细碎的光:“见过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而宁德的视线已落在时晚夏身上——那女子身着月白襕衫,青丝随意绾成发髻,腕间缠着几卷泛黄的书卷,倒比传闻中更显清瘦。
“这位想必就是时大人了。”宁德嘴角噙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时晚夏起身回礼,广袖扫过案上的《河渠疏》。
她注意到宁华公主正盯着自己案头的稿子,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这是治水的策论?”
“正是。”时晚夏将竹简往前推了推,“殿下对水利也有兴趣?”
宁德还未答话,太子沈砚舟已轻笑出声:“我这两位妹妹年纪小,就爱听些稀奇古怪的事。”
她转身看向沈砚舟,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太子殿下近日操劳国事,可要多注意休息。”
沈砚舟微微颔首,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时晚夏的反应。
自时晚夏破格入朝为官,朝堂上下便议论纷纷。
有人赞她巾帼不让须眉,也有人斥她牝鸡司晨。
而此刻,两位公主的突然造访,倒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在这小小的前厅拉开帷幕。
“五皇姐,你看这个!”
宁德突然指着墙上一幅水墨画惊呼。
那是时晚夏临摹的《黄河九曲图》,墨色浓淡间勾勒出大河奔涌之势。
宁华凑近细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裾:“时姐姐不仅文才出众,画工也如此了得。”
她话音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试探,“只是不知,可曾为皇家作画?”
时晚夏正要回答,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地闯进来:“殿下!公主!西市突发火灾,百姓被困!”
厅内气氛骤然紧张。沈砚舟霍然起身,目光扫过时晚夏案头的《河渠疏》:“时姑娘,随孤一同前去。”
宁华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望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宁德却还盯着墙上的画,喃喃道:“五皇姐,我想学治水……”
暮色渐浓时,宁华带着宁德离开时府。
马车辘辘碾过石板路,她掀开窗帘回望,只见时府的灯笼已次第亮起,在渐深的夜色里宛如几点萤火。
而在更远的地方,西市方向传来隐约的呼喊声,混着仲春的风,吹散了她未说出口的心事。
离西市还有一条街的路程,热浪裹挟着焦糊味已扑面而来。
沈砚舟的黑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狰狞的弧线,时晚夏透过马车窗棂,看见前方人头攒动如蚁群沸腾,无数自发前来救火或看热闹的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驾!"
李平海挥鞭驱马,却只换来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谩骂。
时晚夏掀开帘子,望见冲天火舌正贪婪吞噬着毗邻的商铺,被浓烟熏黑的房梁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这个时代的建筑多以木材为骨,此时整条街就像浸满火油的柴堆,噼啪爆裂声中,碎木火星如流萤般腾空而起,坠入远处的民居。
"让开!太子驾临!"
侍卫们拔出佩刀试图开路,却被汹涌的人潮推搡回来。
哭声、呼救声、瓷器碎裂声交织成一片,有人抱着浑身是血的孩子冲出火海,有人跪在地上哭喊着寻找亲人,还有些投机者趁着混乱抢夺散落的货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时晚夏攥紧裙角,绣着缠枝莲的丝绸被冷汗浸透。
她忽然想起案头那篇未完成的《河渠疏》,此刻却觉得那些治水方略在眼前的灾难面前如此苍白。
当又一栋木屋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烬时,她突然掀开锦帘:"停车!"
"姑娘!"
书韵慌忙扶住险些跌倒的时姐姐。
时晚夏踩着绣鞋跳下车,踩着满地瓦砾走向路边的柴垛。
夏日的暑气在火场的炙烤下愈发灼人,她的鬓发很快被汗水黏在脸颊,素色襦裙沾满尘灰。
"各位乡亲父老!"
她站在柴垛上挥舞手臂,声音被呼啸的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还请大家不要乱!不要慌张!此处火情凶险,为了家人安全,请速速离开!救火之事,由官府处置!"
回应她的是一片刺耳的质疑声。
"女官?哪来的女娃娃说大话!"
"官府早跑了!上次东市失火,官差们抢东西比贼还快!"
"我家铺子还在里面!你们这些当官的懂什么!"
时晚夏望着人群中赤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在现代,只要出现险情冲在一线都是消防,警察,军队,医生,基层工作人员:,毕竟“民心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深吸一口气,从书韵手中夺过铜锣用力敲响,清亮的声响刺破嘈杂:"我乃工部尚书时晚夏!在场有认识我的,可敢站出来为我作证?"
寂静只维持了一瞬。
人群中忽然挤出个佝偻的身影,老货郎颤巍巍举起布满燎泡的手:"时大人!上月您还帮我追回被抢的货物!"
他转头对着众人嘶吼,"这姑娘是好官!大家听她的!"
沈砚舟不知何时已来到柴垛下,玄色锦袍被火光照得猩红。
他抬手示意侍卫架起云梯,同时抽出佩剑指向燃烧的酒肆:"李平海,带二十人截断火路!张校尉,组织百姓往东大街疏散!"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开始出现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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