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那无声的口型,伴随着护士沾满污血、惨白手指的召唤,如同死亡的判决书,冰冷地烙印在沈砚的视网膜上。身后是纹丝不动的108病房门,身前是推着恐怖推车、步步紧逼的无眼护士。搀扶着的老人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气音,几乎要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沈砚身上。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住沈砚的心脏,几乎要将其绞碎。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第一个夜晚,死在这条弥漫着腐臭和血腥的走廊?
不!
就在意志即将崩溃的边缘,他的眼角余光死死锁定了门缝下那一点微小的、不起眼的泛黄纸角!那是唯一的变数!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沈砚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在护士惨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老妇人肩膀的瞬间,猛地松开搀扶的手,身体如同猎豹般俯冲下去!
“呃啊!”失去支撑的老妇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软倒在地。
而沈砚的手指,已经精准地、闪电般探入了那道狭窄的门缝,捏住了那片泛黄的纸角,用力一扯!
“嗤啦——”
一张被撕扯掉一小半的纸条被他攥在了手心!
与此同时,护士那只沾着污血的手,带着冰冷的阴风,擦着沈砚俯下的后脑勺掠过,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砰”声!几滴暗红的血珠溅在了沈砚的脖颈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沈砚根本来不及看纸条内容,就地一个翻滚,狼狈地躲开护士可能的下一次攻击范围,同时将纸条死死攥在手心。他滚到瘫软的老妇人身旁,将她挡在身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转过身来的护士。
护士的动作似乎因为沈砚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而停顿了一瞬。她缓缓收回按在门板上的手,那颗披散着油腻黑发的头颅,再次以一个极其僵硬的角度抬起,裂开的无声巨笑和蠕动的黑暗眼眶,完全锁定了沈砚。
推车吱呀作响,又逼近了一步。
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沈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强迫自己冷静,一边警惕着护士的动作,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借着走廊那忽明忽灭的昏黄灯光,瞥向手中那张救命的纸条。
纸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仓促撕下。上面用潦草、颤抖的字迹写着几行暗红色的字,字迹晕染,带着一种凝固的绝望感:
“……别相信它说的任何话!
……护士的眼睛是谎言……它们……不止一个……
……污染源……在停尸房……地下……
……找到钟……调回……时间……钥匙……在……”
后面的字迹被撕掉了!最关键的信息缺失!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停尸房?污染源?钟?钥匙?这些破碎的词语如同散落的拼图,暂时无法拼出完整的图画。但“不止一个”和“眼睛是谎言”再次印证了墙上的血字警告!
不止一个护士?难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走廊的两端——他刚刚逃来的方向,以及更深远的黑暗尽头——同时响起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哒……哒……哒……”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缓慢、规律地逼近!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三个穿着同样惨白制服、胸前佩戴着同样暗红色工牌的身影,推着发出同样吱呀声响的金属推车,如同鬼魅般,从三个方向,将背靠着墙壁的沈砚和瘫软在地的老妇人,彻底包围!
三个!一模一样的无眼护士!裂开着无声的巨大笑容,眼眶中蠕动的黑暗如同活物般锁定着中心的猎物!
被包围了!插翅难飞!
沈砚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一个护士已经近乎无解,三个……这根本是绝杀之局!规则第三条提到的“单人病房危险”,恐怕远不及此刻走廊上被三个规则化身包围的万分之一!
瘫在地上的老妇人发出濒死般的呜咽,身体蜷缩成一团,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沈砚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勉强维持着清醒。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
*规则:不可直视眼睛。*
*血字/纸条:眼睛说谎,不止一个。*
*护士处理违规者尸体,似乎有某种“程序”或“职责”……*
她们是依靠什么锁定目标的?声音?动作?还是某种……感知?
三个护士同时停了下来,距离沈砚大约五米左右,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包围圈。她们同时缓缓抬起惨白的手,指向中心的沈砚和老妇人,做出了那个令人绝望的“过来”手势。
三倍的死亡召唤!
沈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赌!必须再赌一次!赌她们的感知模式有漏洞!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在三个护士做出进一步动作前,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自杀性的举动——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同时,他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被强行压抑下去。整个人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他在赌!赌这些护士的“锁定”,极度依赖视觉层面的“接触”或“注视”!赌她们那蠕动的黑暗漩涡,需要“看到”目标才能发动致命的攻击或控制!赌“闭上眼睛”这一行为本身,能形成某种意义上的“信息屏蔽”!
时间仿佛凝固了。
走廊里只剩下三个方向传来的、令人窒息的推车吱呀声,以及……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虫豸在黑暗中爬行的“沙沙”声——那声音似乎来自护士眼眶中的黑暗。
沈砚闭着眼,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他感觉三道冰冷黏腻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来回扫视、探查,带着一种非人的、充满恶意的审视。
一秒……两秒……三秒……
那“沙沙”声似乎变得有些……焦躁?
其中一个护士(沈砚感觉是正前方那个)推着车,吱呀吱呀地又向前挪动了半步!冰冷的、带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几乎扑到沈砚的脸上!
沈砚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他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静止,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他在用意志对抗着本能的恐惧。
就在他感觉那冰冷的气息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哒…哒…哒…”
另外两个方向的脚步声,似乎……转了个方向?
闭着眼睛的沈砚,凭借超人的听觉和空间感,清晰地捕捉到:左侧和后方的脚步声,不再是朝着他逼近,而是……转向了瘫软在地、依旧在发出微弱呜咽的老妇人!
“呜……不……不要……”老妇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哀求。
沈砚的心猛地一揪!他赌对了一半!闭眼似乎能暂时屏蔽护士对自己的“高优先级锁定”!但老妇人发出的声音和恐惧的气息,瞬间吸引了另外两个护士的“注意”!
“哒…哒…哒…” 左侧和后方的护士,推着吱呀作响的推车,目标明确地朝着瘫软的老妇人围拢过去!
正前方的护士似乎犹豫了一下,那冰冷的“视线”在闭眼的沈砚和呜咽的老妇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最终,似乎也将“兴趣”转向了更容易捕捉的猎物,推车也转向了老妇人!
三个索命的使者,同时放弃了闭眼静止的沈砚,将目标完全锁定在无法反抗的老妇人身上!惨白的手再次抬起,带着污血,伸向地上那团颤抖的躯体!
“不——!”沈砚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被……但他自己现在动一下,发出一点声音,立刻就会成为新的目标!自身难保!
就在这千钧一发、沈砚内心激烈挣扎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空声,如同撕裂布帛,从走廊上方黑暗的角落传来!
紧接着,一道银色的流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冷冽的直线,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目标——正前方那个背对着沈砚、正准备抓向老妇人的护士的后脑!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响。
那枚银色的流光,精准无比地从正前方护士后脑那油腻的黑发中贯入,然后毫无阻碍地,从她咧开的、无声巨笑的口中贯穿而出!
是一柄小巧的、造型古朴的银色匕首!
被贯穿头颅的护士身体猛地一僵!她眼眶中蠕动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沸腾起来!那张裂开的巨嘴似乎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只涌出一股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漆黑腥臭的液体。
下一秒,她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惨白的制服和皮肤迅速变得灰败、腐朽,然后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稠液体,“啪嗒”一声瘫在地上,连同那枚暗红色的工牌一起,迅速被黑液吞噬、腐蚀。
推车咣当一声歪倒在地,白布掀开,露出下面堆积的、令人作呕的残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个扑向老妇人的护士动作骤然停止!她们猛地抬起头,裂开的巨嘴似乎都凝固了,眼眶中蠕动的黑暗剧烈地转向匕首飞来的方向——走廊上方那片悬挂着破损灯管、被阴影笼罩的通风管道口!
“哒…哒…哒…” 剩下的两个护士,放弃了地上的老妇人,推着车,带着一种被激怒的、更加阴森的压迫感,缓缓转向通风口的方向。
沈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是谁?谁能在这种地方出手?那银色的匕首……绝不是普通玩家能拥有的东西!
通风口的阴影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轻盈地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昏暗摇曳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黑色的作战服紧贴着他精悍的身形,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黑色的碎发下,是一张极其英俊却冷冽如冰雕的脸庞。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冰冷和审视,如同高高在上的掠食者俯瞰着挣扎的猎物。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两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护士身上停留一秒,而是直接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了——依旧闭着眼睛、背靠墙壁的沈砚身上。
那眼神,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探究和……评估。
是那个在纯白空间里,就让他本能感到极度危险的男人!那个代号“零”的顶级玩家——江临!
他竟然一直藏在那里!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顶级猎手,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江临落地后,甚至没有看地上那滩正在腐蚀地板的黑色粘液,也没有看那两个正缓缓逼近、散发着致命威胁的护士。他只是随意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对着虚空一招。
“嗡……”
那柄贯穿了护士头颅、插在对面墙壁上的银色匕首,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瞬间倒飞而回,精准地落入他摊开的掌心。匕首的刃身上,还残留着几滴浓稠欲滴的黑色液体,正迅速被银色的金属吸收、消弭,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江临才缓缓抬眼,那双冰寒刺骨的眼眸,终于第一次正式地、完全地锁定了沈砚。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穿透了走廊里压抑的寂静和两个护士逼近的吱呀声,直接撞入沈砚的耳膜:
“闭眼装死?不错的本能反应。”
“不过,我救了你一次。”江临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近乎嘲弄的弧度,“现在,该谈谈代价了,花瓶先生。”
代价?!
沈砚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江临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那里面没有善意,没有怜悯,只有**裸的、如同商人打量货物价值的冰冷计算。
而就在他睁眼的瞬间——
“嗬——!”
那两个被暂时忽略的无眼护士,仿佛被沈砚睁眼的动作重新激活了锁定程序!她们裂开的巨嘴同时发出一种无声的、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尖啸!眼眶中的黑暗漩涡疯狂旋转!
吱呀!
两辆金属推车被猛地加速推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浓烈的腥风,如同失控的死亡战车,一左一右,朝着刚刚睁眼的沈砚和站在中间的江临,狂猛地冲撞而来!
护士惨白的手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抓沈砚的面门和江临的后心!
前有江临莫测的“代价”索求,后有护士致命的左右夹击!
沈砚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和巨大的压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