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哥,稿子你背了没?”
站在主席台后的候场室,许言止再次整理着装,熟悉自己的发言稿。
“没有,到时候隐秘地放在台子上忘记时看两眼。”
李建额头冒汗,对于上过无数次主席台的许言止来说,这次周一升旗仪式驾轻就熟,但对于他来说,这是第一次。
“赵姐不是让我们脱稿吗?”
李建感觉自己手心也出了汗,他抓抓衣角,将汗蹭掉。
“背不住那也没办法,毕竟是临时换的稿子,放宽心,只要念完就可以。”
“也是。”
拍拍李建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随即自己的小臂也传来纸张的触感,来者让许言止惊愕不已。
“你好,能聊聊吗?”
来者身体单薄,面容清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眼里却像染了不灭的星火,热情又顽强。
是主角之一,言轻。
许言止扫过一旁站着的、坐着的、靠着的、蹲着的学生,一个都没有分出注意力关注这边,全在集中精神熟悉今天自己要准备的部分,连刚刚对话的李建都无暇顾及这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许言止无奈,两位身经百战的演讲者坐在木制的台阶上趁着开场准备的功夫正式对峙。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意料之外的,言轻惊异地瞧着他,一副“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的奇怪表情。
“怎么了?”
“放学之后,门卫室旁边‘磨砺’石见。”
听见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字句传来,来不及解释什么,言轻站起身准备上台。
“?”
完全没问自己的意见呢,这位主角。
许言止叹气,因为是第二个上台,他也不再深究什么,又扫了一遍发言稿。
“……下面有请高三年级优秀学生代表许言止、李建上台为我们讲述他们的心声。”
“加油,念完就算成功。”
“好,加油。”
走上主席台,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加重了李建的紧张,许言止递来的眼神又令他平静,一场演讲有惊无险地完成。
下台时,站在教师队伍里的赵静目光含着赞赏,李建顿感信心十足。
“成功。”
两位演讲者回到自己的班级位置,默契击掌。
“不错嘛李建。”
“那是,我是谁。”
李建恢复到以前的自信,许言止摇头,没有戳破他,静静站在旁边想着言轻的来意。
现在的时间线是季越刚刚接手自己的公司还没有什么实绩,只是在练手过程中,主角也没有真正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这周六的医院。
这周六?
这不是他去医院复查的时间吗?
许言止暗暗思忖这也太赶趟了,不过正好可以了解书内没有详细描写的场景是什么样子,弥补一下遗憾也不错。
但那都是后谈了,今天这位主角找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不好意思。”
跟随着大部队一起回班,因为太过深思熟虑许言止有些心不在焉,上楼梯的一瞬间不小心撞上了人,他连忙道歉,肩膀却被撞上的人重重一推。
许言止吃痛后退,和摩肩接踵的人群逆向行进,他退到楼梯间的空地,等待两秒疼痛的后劲过去,眼中模糊的迷雾散开,许言止才终于看清骄纵蛮横者的脸。
校服不羁地扯开上面的扣子,身材高挑并不瘦弱,季越神情高傲,冷酷的眉眼上下审视许言止,眼底又带着深沉的恨意暗流涌动。
主角分别大费周章地来试探一个十八线的男配,这又是个什么新戏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重要人物呢。
许言止心中腹诽,敏锐注意到季越眼里的愤恨,他暗自记住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故事背后的幕布一角,但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发现,导致脑内的导图缺了最关键的卡扣。
一班的兄弟注意到了这边的诡异静谧,纷纷停步朝这边望来,内心各怀鬼胎的僵持者都不想闹得太大,假模假样地演完“道歉并原谅”的戏码立即分道扬镳,好似再呆一秒身边的空气就会被对方污染。
“怎么了许哥?”
“没事,上楼梯没注意不小心撞上了人。”
“许哥,这周六日去吃烧烤吗?我请客。”
李建打着响指哥俩好地搭上许言止的肩头。
许言止忍着不适饶有兴味地揶揄自家兄弟。
“我们著名一班铁公鸡转型了?开始当善财童子了?”
“什么鬼?我是著名的散财舒义好不好?”
“是是是。”
感觉到背后无法摆脱的视线,许言止置若罔闻,肩膀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痛楚压迫着他的神经,许言止无暇兼顾其他,咬着后槽牙隐忍还能接受的痛感,藏在身后的手臂颤抖。
“反正呢……许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一个假期没锻炼,上个楼梯就成这样了。”
“这叫大佬重回新手村嘛。”
闫黎挽着裴茜的胳膊回身,欢快地笑着。
生机盎然的风从窗口跃进长廊,拂过许言止的肩,掠动闫黎的发丝,小姑娘早上涂抹的玫瑰香膏散发出余香后调,平息了整个早上的玄幻场面引起的心力憔悴。
“要是我重回巅峰我们黎姐是不是又要让我去主和啊?”
“当然,这就是你的价值。”
闫黎形似高傲的布偶猫般仰头故作矜持,裴茜毫不犹豫笑出声,下一秒重重的制裁来临——
“小黎别捏我脸!我刚画的妆!”
知道主和内情的几人笑起来,许言止扶额苦笑,是对朋友的无可奈何。
高二运动会前夕,已经报了一千米长跑和跳高的许言止经不住班内张狂小狸猫真诚的恳求,替临时有事请假的体委当引导员,没想到临时换上的西装发到网上出了圈,被学校拉去赚够流量,从此“和亲长公主”的名号响彻二中。
回到教室,许言止选择性忽视主角的种种离奇的举动,将大量精力放在接下来的学习上,也忽略掉了肩膀上的伤。
月上枝头,校内湖上升起的水汽如烟似雾,缭绕着栽种的长柳,薰衣草散发悠悠的清香萦绕鼻尖。
“这薰衣草的味道还真是难闻。”
言轻靠在往届捐赠的花岗岩上,满脸嫌弃地捂住鼻子。
许言止拽着柳枝,漫不经心地想网上熟识的小画家也不喜欢薰衣草,与面前这位很像。
看到许言止浑身疏离戒备,言轻直起身踱步到他面前,眼神狡黠。
“好久不见,长公主。”
〈…叮…主线剧情回归……〉
知道他外号的人很多,敢大胆叫出来的人却屈指可数,许言止几乎立刻想起了Q,他忽视脑内时不时的机械声响,定睛想要细看言轻的面貌,这时不远处的呼喊打断了他的端详。
“言止。”
隔着学校的护栏林叙站在车前,颇为幽怨地盯着前方,明黄的车灯闪烁,照亮挨得极近的两人的身影。
言轻与林叙的目光短暂交接,识趣地后退到正常的社交距离之内。
“哥哥?”
言轻撇嘴,顿觉牙酸。
“该回家了。”
“好。”
许言止不假思索地走向校门口,走了两步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人。
“那个……”
“行了,家长盯得这么紧我还敢不放人么,下次再聊,明天见。”
言轻欲言又止的满腹的牢骚无处发泄,颓丧地赶人,一刻也不想和这对小情侣多待。
有对象了不起啊。
“明天见。”
“哥哥今天不忙吗?”
双手平放在膝盖,许言止眼前有些模糊,看林叙也有了重影。
“今天有喜事,提前下班了。”
“嗯?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就是……许言止!”
单手搂过栽倒下来的许言止,异常发烫的体温灼伤了林叙的手臂,他扯过搭在车座上的西装外套将人包好,霎时间眉眼冷峻,冰山的冷气喷薄欲出。
“掉头,去医院。”
“速度。”
“是。”
许少爷在时林总鲜少暴露他这么严肃的一面,这是真的着了急。
于玄心知肚明地一脚油门踩出,把二十分钟的路程极致压缩到了五分钟。
不等于玄下车开门,后座的车门打开,林叙如一阵风冲了出去。
于玄锁了车,紧随其后。
第一次林总没有放慢脚步等他跟上,而是不知不觉甩开他转眼间就上了五楼去找李娴。
“伤口数次开裂加重了感染,你是怎么当的家长,这都看不好他?”
李娴本来悠悠闲闲准备下班却又被家属挡了路,还带来再次晕厥的病患,极其相似的场景让李娴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火,对林叙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换下染血的纱布抹了新药,李娴熟练地抓过许言止的手扎针。
林叙站在一边沉默地听骂,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好好看着他,我去拿药。”
鉴于看在许言止的状态相较于之前好了不少,人也圆润许多,李娴抒发了两句无法下班的怨气和病患二进宫的气闷随即起身取药,没再骂什么。
凝视着许言止恬静的睡颜,迟来的后怕染上林叙心头,他松开攥紧的许言止的手,用散落的领带蒙住一无所知的病人的眼睛,即使他看不见。
林叙目光左移,落到桌子上摆的锋利刀具上。
“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