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当天，阳光格外明媚，程莉嘉站在画廊中央，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悬挂在雪白的墙面上，精心调整过的灯光打在上面。每一幅画都像她精心养育的孩子，如今终于要接受世人的检阅。
“程小姐，参观者比我们预计的多了一倍。”画廊经理快步走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媒体区已经坐满了！”
程莉嘉深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这是她毕业后的首次个展，筹备了近半年时间。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简约的白色连衣裙，发梢微卷地披在肩上，看起来既专业又不失艺术家的气质。
“谢谢您的安排。”她对经理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入口处。她知道自己期待看到谁，却又不敢承认这份期待。
开幕式进行得很顺利。程莉嘉的导师和几位业内前辈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称赞她作品中独特的色彩运用和情感表达。参观者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不同画作前，时而低声交流，时而点头赞叹。
“莉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过不是她潜意识里期待的那个低沉男声，而是一个清亮的女声。她猛地转身，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齐肩短发，眼角有浅浅的笑纹。
“学姐？”程莉嘉眨了眨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高二运动会……是你照顾我的！”
学姐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拥抱了她：“看到画展海报上的名字，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没想到真是！”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程莉嘉，“你长大了，更漂亮了。”
程莉嘉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学姐高三毕业后就去了美国，直到今天才见上一面。
“学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程莉嘉拉着她的手问道。
“上个月刚回来。”学姐笑着说，“我在那边读完本科又工作了两年，现在回来发展，是一名独立媒体人。”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画作，“你的画真美，每一幅都充满了情感。”
两人聊了很久，从高中往事到各自这些年的经历。画展接近尾声时，学姐提议一起去吃晚饭，程莉嘉欣然同意。
她们选了画廊附近的一家小餐馆，暖黄的灯光下，学姐突然问道：“你和李方明还有联系吗？”
程莉嘉怔了怔，这个名字像一把小刀，轻轻划开她结痂的伤口。“没有，”她轻声说，“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学姐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居然没有联系你？”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当时那么喜欢你。”
程莉嘉的茶杯“当”地一声碰上碟子，几滴茶水溅在桌布上。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学姐……你……刚才说……”
“啊……”学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犹豫片刻后笑道，“既然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说出来也无妨。其实李方明一直很喜欢你，但是他不敢说。”
她抿了一口茶，“运动会那时候，因为被老师叫走，他特意嘱托我去照顾你。”
程莉嘉感觉世界在旋转。
李方明……喜欢她？从高中开始？这怎么可能！他们大学时交往的那段日子，他明明那么冷淡疏离。
“你看过他的□□空间吗？”学姐突然问道。
程莉嘉摇头：“锁住了，我进不去。”
学姐神秘一笑：“你去问他要密码，看完你就懂了。”
那晚回到家，程莉嘉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凌晨两点，她终于忍不住打开电脑，登录那个许久不用的□□账号。李方明的头像依然灰着，空间锁着。她盯着密码框，手指悬在键盘上。
“我们的生日……”她输入两人各自的生日，错误，生日组合，错误。
“在一起的日子……”再次错误。
又试了好几个，都没成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输入高中入学日，意外的是——
空间打开了。
呼吸停滞，屏幕的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逐渐睁大的眼睛。
日志最早的一条发布于高一开学第三天：“今天又看见那个女生在喂猫。她蹲在那里的样子很专注。她好像每天都会来，我躲在柱子后面看了很久……”
程莉嘉的手指颤抖着往下滑动。
日志记录了她完全不知道的另一个李方明——那个会因为她走过窗前而心跳加速，会偷偷记下她当时的表情，会在擦肩而过时屏住呼吸的少年。
“10月15日。今天在图书馆偶遇，她坐在阳光里看书，我假装找资料，其实在看她。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默读。我想和她说话，但最终只是借走了她旁边的那本书。”
“12月3日。她感冒了，一直在擤鼻子。我想给她送药，但不敢。放学时看见她一个人走，背影小小的，很想抱抱她。”
程莉嘉的眼泪滴在键盘上。她从未想过，在她暗恋李方明的那些日子里，他也在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一条发布于高三的日志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天心理咨询师说，我对程莉嘉的感情可能掺杂了不健康的占有欲。她说这是因为我的家庭创伤导致的，我需要学会建立健康的亲密关系。我很害怕，怕自己会伤害她。也许远离她是最好的选择。”
程莉嘉捂住嘴，她终于明白了大学时李方明若即若离的原因。
继续往下翻，一条大学时期的日志让她彻底崩溃：
“又开始做那些梦了。在梦里，我和嘉嘉很幸福地在一起，我能自然地表达爱意，能拥抱她亲吻她。醒来后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许……我可以试着像梦里那样对待她？毕竟梦里的我也是我。”
原来如此。
原来平行世界里的李方明，就是梦中的他。程莉嘉又哭又笑，原来她真的在两个世界里，遇见了同一个灵魂的不同面向。
最后一条日志发布于他们分手后三个月：
“今天路过画室，看见她在画画，那么专注那么美。我很想走进去抱住她，告诉她我有多后悔。但我没有资格。医生说我的情况在好转，也许有一天我能真正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到那时，如果她还愿意给我机会……”
程莉嘉合上电脑，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她蜷缩在床上，任由泪水浸湿枕头。所有的误会、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第二天中午，程莉嘉正在画廊整理作品，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起。
她抬头，看见李方明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我昨天看见你来了，”程莉嘉轻声说，“但在门口没进来。”
李方明耳尖泛红：“我怕你不高兴见到我。”他走近几步，“你的画……很漂亮。”说完又轻轻补充道：“和你的人一样。”
程莉嘉接过花束，向日葵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看了你的□□空间。”
李方明的表情凝固了，他的嘴唇翕动，“你……怎么……”
“密码是我们高中入学的日子。”程莉嘉微笑，“很笨，但很李方明。”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李方明深吸一口气：“嘉嘉，我欠你一个道歉。为我的懦弱，为我的反复无常，为……生日那天失约。”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在去的路上恐慌发作，被送进了医院。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程莉嘉的心揪紧了。她想起学姐说的话，想起那些日志里的痛苦与挣扎。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梦中情人，而是一个真实的、有创伤也有勇气的灵魂。
“我知道。”她轻声说，“我都知道了。”
李方明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但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想重新追求你，用正确的方式。”
程莉嘉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右眼下那颗泪痣：“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李方明愣了一秒，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场迟来多年的祝福。
五年后。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卧室，程莉嘉睁开眼，看着身边熟睡的李方明。他的呼吸均匀而平静，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左眼下的泪痣。
李方明动了动，握住她的手指，在指尖上轻轻一吻：“怎么这么开心，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程莉嘉微笑着靠近他：“这段时间，我做了一系列电视剧一样的梦，先前因为内容不怎么好，一直没说。还好，今天happy ending了。”她顿了顿，“我梦到你对我一直很冷淡，后来又发生了一些误会，分手了。分手三年后，我才得知是因为心理原因造成的，其实你高一入学那天就开始暗恋我了。”
李方明轻笑出声，将她搂得更紧：“我哪舍得对你冷淡。”
“然后你也一直没放弃，又来画廊找我告白，我们解除误会，重新在一起了。”程莉嘉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李方明吻了吻她的发顶：“幸好只是梦。”
窗外，阳光正好，一束向日葵在窗台上的花瓶里静静绽放。
全文完
感谢阅读！一个小短篇，一发完~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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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