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只腐烂的手离她的脸只有0.0001厘米。
尚且保持着人形、身上的肉却全部腐烂萎缩，由于距离太近一种难以形容的臭味直冲乔嘉的天灵盖。
她矮下身子向旁边避开，脱离丧尸的攻击范围后，抬腿横踢它的肚子。接触的地方一瞬间传来踢到烂泥的软绵的感觉，乔嘉强忍着恶心，应对下一只扑上来的丧尸。
因为她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多鼻塌嘴歪的丧尸围了过来。
这样下去不行。乔嘉当机立断，踹开离自己最近的丧尸后，转身就跑。
周围的居民楼已经没有人烟，玻璃裂缝沾着血迹，道路上的杂物散乱，整个地方都荒废破败。
突然爆发的病毒使人类猝不及防，城市沦陷的速度以小时为单位，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在三天前就已经完全被侵染。
乔嘉边跑边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后面追着的丧尸迟迟甩不开。
她体力并不好，之前在学校跑公里的时候经常在队伍后面上气不接下气。但旁边总会有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地给她打气。
想到这儿乔嘉就忍不住痴笑。
“那是因为教官让他负责带队啊，当然要跟在队伍旁边，池清是怕你偷偷溜掉吧。”好朋友满脸无语，戳破她的粉红色泡泡。
“而且，你跑步的时候喘得跟头驴似的，到底哪里有暧昧的气氛啊。”
“啪”地一声，回忆碎了。
跑得跟头驴似的乔嘉簌簌两行泪，痛恨朋友的直言。
说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明明只是个想跟喜欢的人表白的青涩少女，并不想做末日丧尸堆里的勇士。
池清和她是联邦军校的同班同学，临近毕业的最后一年，她想要宣之于口。
“不是，你和他说过几句话吗，就想着告白了？”朋友满脸不可置信。
乔嘉捂着自己的心口，“唉，你不懂，十八岁少女心思。”
虽然私下和朋友聊起池清千万遍，但她和本人实际上没说过几句话。为数不多的交谈全是以同学的身份，他们连朋友也称不上。
她只是在一直看着而已。无数次不小心对上的视线，都是乔嘉装作不经意先挪开。
告白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心意对本人说出口而已，让他知道自己在一个人的青春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希望日后分别，生活中的某一个瞬间，他能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其实乔嘉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
虽然最开始她注意到池清是因为他的脸，但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人性格也挺好的。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真的不知道。回过神来就这样了，毕竟感情是毫不讲理的东西。
万一到时候池清问这个问题她总不能回一句“不知道”，那也太没诚意了。
于是告白的前一天晚上，她在智脑上搜了很多表白必备情话，千言万语都只不过汇聚成一句“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但她没来得及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那天太过紧张，乔嘉已经不太记得池清当时的表情，突然发生事故的科技馆更是覆盖了她那段记忆。
池清昏迷之后，乔嘉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悔恨的几天。
仪器的声音有规律的一声声响着，一直充满活力的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无论如何也不睁开眼。
“乔嘉……是叫这名字对吧？”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和池清有血缘关系的人。
有些相似的脸，但对方比起池清少了些人味，面无表情的脸有些阴郁，鼻梁上架着窄框眼镜，精英气质很浓。
“我是池清的哥哥，池溪。”
池溪常年待在实验室，皮肤惨白，说实话乔嘉觉得他像幽灵，但他说的话却如同救世主降临。
“现在有能让池清醒过来的办法，你愿意帮忙吗？”
乔嘉当然立马说好。
池清向她解释了一大堆，可能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可靠，他的话非常专业。
乔嘉听完，立起手掌，“抱歉，我听不懂。”
她不是搞科研的，智力也有限。
“……通俗点讲，”池溪推了推眼镜，“就是你需要穿梭几个平行世界，去找到池清，并确保他活着，直到提示任务完成。”
乔嘉点了点头。她平时闲着没事就爱找点书看，看过这种类型的小说，她能理解。
“那应该怎么从一个世界穿到下一个世界？我是指我的具体做法。”乔嘉提出疑问。
实验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眼，照得池溪的镜片一抹白，看不清后面的眼睛，只听见他吐出一个字：“死。”
乔嘉一瞬沉默下来。
池溪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叹了口气，继续说：“小世界的你死掉就能前往下个世界，意味着你需要自杀，这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
乔嘉还是没说话。
“你可以拒绝参与。”池溪一只手揉了揉头发，打破一贯冷静的外表，见她不说话，似乎有些焦躁，“这是意外发生的事，你不要愧疚。”
“我能接受。“乔嘉目光闪烁，抬头看向他，“不用安慰我，池清哥。”
确实是个意外，但人是她约出去的。假如不是她，池清就不会出现在那里，就不会被爆炸波及，就不会昏迷不醒。
不是她对人抱有什么意见，只是她自己都如此自责，更何况作为哥哥的池溪，怎么会忍得住不去责怪她。他还能反过来安慰她更让人惊讶。
池溪审视着她，一脸不相信。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只是同学关系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尽管他们之间可能有点……
“我只是在想，到时候我怎么回来？”乔嘉叉起手。
池溪收回不礼貌的视线，“这就涉及到我这边的操作了，收集完池清的意识碎片后我会通过——”
“停！我知道了！”乔嘉连忙打断他，“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池溪这下真的疑惑了，“你不先和家里人说一声吗？”
乔嘉跃跃欲试，听见这话明显停滞了一下，接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用了。”
躺在生命舱里，她看着自己与池清相连的神经管像条红线，满目柔情好似先人传下来的琼瑶剧里舍己为爱的女主。
下一秒做作的表情消失，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问池溪：“万一我比池清先死了呢？”
池溪推了推眼镜，相当可靠：“会真的死。”
计划完全启动后，他的视线从屏幕挪到乔嘉的身上。
他说的是假话。如果乔嘉在小世界里意外死亡，他会把她送回来。这么说只是怕乔嘉撑不下去，提前自我了断。
私心作祟。他希望乔嘉能坚持到成功那一刻，希望她对池清能执着到这个程度。
池溪又看向躺在旁边的另一个人，神色难辨，半晌，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低声呢喃道：“他经常提起你。”
乔嘉是比着她修长笔直的中指失去意识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再睁眼就是现下这么个情况。
她逃，丧尸追，难舍难分。
幸运的是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建筑密度不大，所以丧尸没那么多。
乔嘉跑了许久才甩掉那几个跑得奇形怪状的丧尸。
现在距离丧尸大爆发过去才三个月，这个区域沦陷的时间并不长，或许很多东西还能用。她观望着四周有没有超市之类，毕竟末日里食物最重要。而且她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池清，见面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但这个世界没有营养剂之类便利的东西，吃的东西都还有保质期，在社会系统瘫痪的末日，很难长期存活下去。作为一个普通人，死掉比活着容易多。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终于，乔嘉找到一个小卖部，她粗略看了下，虽然明显被搜刮过，东西四处散落，大概来过的幸存者不多，货架上还有残存的食物。
确认完毕，她蹲在收银的柜台后面，这才有机会看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银质戒指。
伸手按住，她的瞳孔中就显现出屏幕，一个小红点和一个小蓝点停在上面，分别是池清和她的位置。但是没有具体地图，只有两人的大致距离和方位，就是个简易版GPS。
而且这个戒指是她穿梭世界的媒介，以及用来提示任务完成，池溪说“丢了你就得永远留在那里了”。
乔嘉发出怒吼：“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做得这么小巧干嘛啊！？”
池溪理直气壮：“因为戒指很常见。”
她可能会穿到不同时代各种类型的世界，这就需要一个不起眼的外形。
乔嘉回过神，睁大眼睛，瞳仁收缩。
代表着她和池清距离的小红和小蓝，为什么，挨得这么近——
现在能在外面游荡的，只能是丧尸了吧？
乔嘉背脊发凉，呼吸都要停止，心里却止不住地期待，慢悠悠回过头。
一把小刀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刀刃散发着冷光，头顶上传来清越的声音：“别动。”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点想哭。乔嘉欲转头去看池清的脸，但太阳穴传来刺痛。下一刻，刀刃似乎有意往外偏离了几分。
乔嘉不再乱动，迅速举起双手，声音有些急切却藏不住其中的惊喜：“等等等等——池清，我不是坏人啊！”
谢天谢地，池清还能说话，没有变成丧尸。
但是不是变成丧尸了就没有生命威胁了，这样应该也算活着吧？
对方沉默。
乔嘉收回发散的思维，疑惑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坏了。
关于穿梭小世界的原理，池溪说了一大堆，乔嘉像听天书。只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真实的，她自己也是。与其说是穿越，不如说是将原世界的记忆投放在小世界，使之觉醒意识。
池溪说过，小世界里两人的身份是随机的，所以池清不一定认识自己。
很巧，这个世界的她和池清不认识，连面都没见过。
但她刚才连头都没回就喊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