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凌霄对他挺好的,既没有电他,也没有把他关小黑屋,他在外面快死了还把他捞回来。但是,但是!他还是要走的。
尽管难以说出口,苟忘凡还是表达了要走的决心,一幅宁死不屈的样子。
凌霄倒是丝毫不惊讶,“嗯”的一声就当知道了,还让苟忘凡出门前带点药品食物,想要什么装备去挑。苟忘凡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可惜现实不允许,他和他的精神体耷拉着尾巴老实去挑装备了。
凌霄没有正经学过如何训犬,不过御下的道理总是共通的。想要一个人只会听凌霄的指令,第一步就是摧毁他对自己判断的信任。如果怎么做他都是一个错,那当然要感谢这时点明方向的凌霄,顺便献上忠诚了。
苟忘凡只是刚从实验室出来,对人有抵触心理罢了。他的精神体是西伯利亚狼灌又不代表苟忘凡本人就不是人了。他既不能在野外生存,又免不了想要和人建立社会化联系。真是很好懂的一款哨兵。
待苟忘凡走后,给苟忘凡挑香水的亲卫忍不住问凌霄为何不开口让他留下好好修养。
凌霄知道这是身边人在试探要以什么态度对待苟忘凡,她斯条慢理地喝着汤说:“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引发狂乱吗?”
亲卫摇了摇头,当晚她们抵达的时候狂乱已经被凌霄解决了,现场只剩一些“小骚乱”。凌霄让副手操笔的事故报告上只写了“异变种袭击”,半个字没提狂乱。
凌霄休假的时候总是很有闲心,她嘬着王叔刚煮的奶茶说:“研究所的实验比她们想的还要成功。也怪这小家伙藏了一手,他本来就不是A级,那场狂乱是他从超A级突破到S级。”
亲卫了然地接了下去“按照联邦律法,苟忘凡作为S级哨兵又是未成年,除了您也没人能给他做疏导了。要么积累到疯到死,要么乖乖回到您身边。聪明人都会做出选择的。”
凌霄只是笑,这只是能说出口的最明显的原因。她有太多的后手,不管是装备上的定位器还是万殊同亲自植入每个实验体体内的微型炸弹。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她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收服,反而不知道用哪个好了。
手握权力就是有这种好处,在底层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高位看得清楚到可笑的地步。比如,连苟忘凡本人也不清楚诱发狂乱的实验目的究竟是什么,又达成了什么样的效果。凌霄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届时苟忘凡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到时候,她又该作扮演什么角色呢?
至于现在,就让小家伙多玩几天吧,出去溜溜也能缓解压力。而且训犬也要树立主从关系,小家伙不主动来认主可不行,不听话的宠物可得处理掉比较好。
苟忘凡很快又再次出发,这次他虚心请教了勤务兵,还临时特训了个别强力装备的使用方法,可以说这次他信心满满。
看见这个搭载最新芯片的光脑没?它会自动识别附近地形、植被等各种信息,整合后实时给予使用者建议,靠着它,苟忘凡可以轻而易举识别可食用的植物、寻找附近的水源,就地取材制作滤水装置、生火更是有无数种方法。
看见这个便携药包没有?里头有够他服用五年的向导素小白片,更不用提常见的消炎药、腹泻药、驱蚊水等等。听勤务兵说小白片其实是塔里的管控药物,不过统帅总归大气的,随手一给就是这么大量。
还有其他适合野外生存的装备就不一一赘述了,据说是按照最高单兵作战单位准备的。总之苟忘凡靠着这些装备,都快混成山中大王了。在生存不成问题后,他还有闲心打造了一座树屋,里头摆满了他打猎来的动物骨架。
都说保暖思淫-欲,苟忘凡虽然没有那根筋,在生活获得保障后不免开始思考他到底为什么要跑出来。明明最开始他只是讨厌那个所长而已,不想呆在实验室也是因为整日整日地被关在房间里,唯一能见到人的机会就是被拉去打针和吃药,很多实验体也是见了一面之后就不见了。
只有后来来的那只比格,整天在隔壁wer wer的叫,扎了一身的针孔还对所长笑。苟忘凡有点记不清了,他走的时候看到那只比格了吗?他是逃出来了,比格身上的伤怕是撑不了多久,当时应该,至少应该问个名字的。
他有名字吗?苟忘凡自嘲的笑笑,他自己的名字还是所长随便取的,那只可恶的!万恶的!毒蜘蛛!他还没来得及和凌霄说,他还挺喜欢她取的名字的。苟忘凡不懂什么韵律、含义,以他在研究所受的教育,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半文盲,刚拿到光脑的时候连开机键都不到往哪摁,但他就是觉得苟忘凡这个名字好。
他知道鸡犬升天,如果小狗忘记凡间种种也可以羽化登仙,那就会变成天上飘的仙人了吧。凌霄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凌霄花吗?好像挺好吃的...不是,是长在悬崖上的。那她们的名字还挺相称的,都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想起凌霄了。苟忘凡猛地摇头,想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凌霄不是个大官吗?和毒蜘蛛是一路货色。要不是他认识的人实在不多,也不会想起这么个人。
一定是凌霄家的厨子做饭太好吃了,他吃了几个月野味嘴里快淡得不行了。森林里什么都有,但是盐本身就很难获取,苟忘凡一省再省还是落到了没有调味干啃肉的地步。
此刻苟忘凡正坐在他建的小木屋门口吹风,温柔的晚风吹拂着他被晒黑了许多的面庞,和他几乎一样大的狼围坐在他身后,灰黑色的皮毛蓬松且舒展,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板,苟忘凡眼前不由得又浮现了凌霄望着他笑的表情。
好吧,他在心里小小声地承认了,他就是想凌霄了。他的精神体可是西伯利亚平原狼,狼群里的规矩就是最强大的狼当头狼。那个谁白夜霜虽然强,努努力他觉得他未必做不到,但他非常怀疑。即使是现在的他,可以摸到凌霄的一片衣角吗?
其实跟凌霄一起生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他太害怕人类了才总是跑掉,其实凌霄对他都称得上温柔。“她还摸我头了。”苟忘凡嘟囔着,一只手不自觉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头。
忽然他好似晃花了眼,骨碌站了起来,手都忘了放下去。
一阵风吹了过来,吹散了满树的桃花,浓淡不同的粉色花瓣翩迁飞舞,在墨绿的林间跳跃。沾染到了树下的人影。
明明是和白夜霜一样一丝不苟的军装,穿在这人的身上却自有一股舒展闲适,修长的长腿交叉靠在一棵树下,一手插兜一手扶着帽檐抬头,嘴噙着一抹笑,专注地望着他,只看到她的嘴巴几度张合说:
“晚上好,小家伙”
苟忘凡肯定是被桃花迷了眼,否则怎么会话都说不出来呢。
他一眼不错地盯着凌霄看,连趴在他脚边的精神体也站起来四只眼睛一起看,好像凌霄脸上有朵花。直到凌霄伸手压下旁边人的木仓,他才意识到他这么看会被认为是挑衅和威胁,忙低下了头。
凌霄仍是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说“南边的变异种有异动,我带着部队过来巡逻。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久了吗?你妈妈呢?”
苟忘凡诧异地抬头,迎接他的是凌霄背对着其余人,光明正大的比了一个wink。这是要他装作不认识她的意思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照做比较好。
他压着嗓子说:“狼,养,我,妈妈,没有。”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不要说他是实验跑出来的比较好,反正那段回忆不存在最好,他的装备也在树屋里藏的好好的。
凌霄站直了身体,打手势让其他人后退,留出他们谈话的空间。她笑意不减得缓步走进说:“小家伙,你是说你是狼抚养长大的是吗?你在附近有见过其他的人类吗?”
苟忘凡抿着嘴,准备继续保持狼孩的人设,只是点了点头。
凌霄轻巧地跳上了树屋不远的树枝处,还算安全的距离。“介意我们在这里歇个脚吗?能请我进去看看就更好啦。”
苟忘凡没有理由拒绝,只是侧身让开了通路,保持着不善言辞的设定。
凌霄一点不客气地进去参观了,顺手就销毁了许多还完好的设备,一点声音没发出来。苟忘凡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凌霄的部下看不到后才低声交流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凌霄看了眼苟忘凡,在他头上撸了一把,心情颇好地说:“是呀,你要是没玩够我就陪你再呆一阵子。”虽然来前就接收到苟忘凡的情绪变化,他这么主动倒是给她个小惊喜。
苟忘凡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们回家吧。”他站在原地没做什么,凌霄倒是看得清楚,苟忘凡的精神体在他身后尾巴快摇出残影了,小家伙还浑然不知自己暴露了。
凌霄笑了笑,又摸了一把头,出去和下属交代事情了。当晚部队就在树屋下休整,别说,苟忘凡选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地势较高便于警戒,附近也有可用的水源和能捕猎到的小型动物。
凌霄一开始说的话也不算骗人,南边有两大伙异变种在干仗,动静颇大。凌霄是去两边拱火的,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如果一家独大几年后保不齐就要北上进犯人类城市了。
一般这种程度的骚扰作战是远远配不上凌霄的层级的,只是自从几个月前把田鼠异变种群清理了一遍后,凌霄休息太久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才出来走走顺便接被监护人回家。
凌霄在位几年,能打的变异种都讨伐了个遍,近十年内内人类聚居地是没有大的威胁了,这很无聊。凌霄对治理国家没兴趣,劳心劳力还未必讨好。这也是她想退休的原因之一,加于此身的荣耀太多,如果不主动脱去最重的那身皮,她出门散步都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想到这凌霄就有点毛骨悚然,人的眼神是会吃人的。
不过现在还是先睡个好觉吧,作为层级最高的统帅,凌霄不被允许和手下同吃同睡,她已经被副官警告很多次了,说是什么有损形象。奇怪?她有特意树立什么孤高的形象吗?不过她可不敢触副官的楣头。
于是凌霄自然而然地和苟忘凡挤一个小树屋。苟忘凡很想有意见,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凌霄塞来的蔓越莓果脯堵住了。
苟忘凡珍惜得含-着果脯慢慢咀嚼,享受甜味在舌尖的蔓延。虽然狼作为近乎纯肉食动物吃不了一点糖,好在苟忘凡是个人。他美滋滋地想着。
条件简陋,这个树屋的床也就是一堆干草垫。凌霄却直接躺在了地板上,翘着二郎腿双手背在脑后作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树屋外燃起了篝火,木头烧的噼啪作响,架起的锅里咕嘟咕嘟烧着采来的菌菇和打来的兔子,融融的火光从门口映照进来竟还有几分暖意。有几人低低的说话声,间或穿插着笑声。内容听不太清,氛围却让人安心。
月亮逐渐爬升,苟忘凡也有些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