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余楸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热水冲走满身疲惫和泥垢,皮肤被蒸得泛红。换上简单的白T恤和大短裤,嫩生生的小腿露在外面,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后院。傍晚的风夹着荷叶香气拂过面颊,舒服得让她眯起眼。小木桌上放着母亲泡好的菊花茶,她端起杯子,任由风吹干发丝,眺望远处的蟹塘。
突然,她注意到自家塘边的小屋里走出两个人,先是父亲,接着是——
原朗?
那家伙个子太高,出门时还得弯腰才没撞到门框。
两人站在塘埂上交谈。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父亲看起来很激动,甚至握住了原朗的手。而原朗依旧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手插兜,偶尔点头。
余楸好奇地伸长脖子。他们在说什么?饲料的事?塘坝修缮?总不可能是...…她的坏话吧?
就在这时,原朗转头,视线直直投向她的方向。余楸吓得差点打翻茶杯——这么远,他不可能看清自己吧?
她小心翼翼地冲那边比了个鬼脸。
原朗似乎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和父亲道别后便离开了。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黑色身影在金色稻田中穿行,像一幅移动的剪影画。
余楸不自觉地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它消失在拐角。
不知为何,她想起奶奶说过的话——看人要看背影,那是最不会骗人的。
原朗的背影很好看,挺拔如松,却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羁。走路时肩背的线条流畅得像书法大家挥毫而就的一竖,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可惜长了张嘴。”她小声嘀咕,却感到胸口莫名发紧。
余楸在心里盘算着这几天的安排,跟父亲巡完塘得赶去村委会开例会,下午照例要去镇上小学教书。
她虽然才回乡不久,但支教却已经有三年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就在周末和寒暑假抽空回来,和林小樱一起,两人轮班。
镇上小学学生少,师资力量和资源配套更是不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余楸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这是她的家乡,如果她不建设,又有谁会想着呢?
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秋秋!吃饭了!”
她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塘埂。父亲还站在那里,低头查看着什么,表情凝重。
余楸有种预感——这个夏天,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
晚上八点,余楸正躺在床上刷小视频,屏幕上是城里网红打卡高级餐厅的画面。她撇撇嘴,手指一划——下一条是萌宠合集,小金毛滚泥坑的憨态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得她手机直接拍在脸上。
“老余!老余!快醒醒!不好了,螃蟹跑了!”
余楸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等她跌跌撞撞跑下楼时,父亲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提着应急灯和铁锹,母亲正往他口袋里塞手套。
“怎么回事?”
门外站着五六个村民,个个神色慌张。领头的李叔满头大汗:“塘坝太久没修,不知道被踢谁倒了一大块!一个没看住,螃蟹全往岸上跑了!”
父亲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声音异常冷静:“去村里仓库找点木板和铁丝。你们几个跟我先把缺口堵上,剩下的去把螃蟹捞回来,能捞多少捞多少。”
他转头看了眼余楸:“你在家待着。”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父亲就已经出门了。
余楸才不肯呢,拿起工具就溜出了门。
一出院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月光下,数以百计的螃蟹正浩浩荡荡地“行军”,它们横着身子,八条腿飞快移动,甲壳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活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微型军队。
“我的老天爷!”她喃喃自语,赶紧加入“抗蟹大军”。
接下来的半小时堪称魔幻——余楸时而弯腰捉蟹,时而追着逃跑的“逃兵”满塘埂跑。这些平时慢吞吞的家伙今晚却格外敏捷,好几次从她指缝溜走,还嚣张地挥舞着钳子。
“完了,这得亏多少啊!”她一边捞一边哀嚎,额头上的汗珠滚进眼睛,刺得生疼。
循着螃蟹的踪迹,余楸不知不觉走到了村东头。这里住户稀少,大部分人家都黑着灯。
她发现前面不远处,一栋二层小楼的门大敞着,暖黄的灯光流泻到院子里,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一队螃蟹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里进军!
余楸快步走到门前,敲了敲敞开的门扇,轻声问:
“老乡?老乡你在吗?”
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两声,依然没人应答。眼看螃蟹大军就要攻占客厅,她一咬牙跨了进去:“老乡,打扰了!我是来抓螃——”
话音戛然而止。
客厅正中央的餐椅上,蜷缩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原朗双手抱膝,整个人缩成可怜的一团,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耷拉着,昂贵的黑色家居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男人眼角泛红,嘴唇抿得发白,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原...…原书记?”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原朗猛地抬头,那双总是盛满讥诮的眼睛此刻水汽氤氲,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余楸心头一震——
他哭了?
那个毒舌大少爷居然哭了?
“原书记,你怎么了?”她不禁放低了声音。
“有...…有螃蟹,”原朗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你,你把它们弄走。”
余楸承认,那一刻差点笑出声,但看到他发抖的手指,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放轻声音,像哄小孩似的:“好好好,我把它们都弄走,你别怕啊。”
这个场景堪称荒诞——余楸举着捞网在屋里上蹿下跳,而堂堂村书记像尊雕像般僵在椅子上,每当有螃蟹从角落窜出,他就倒抽一口冷气,脚趾在拖鞋里蜷缩起来。
“别动!那只在窗帘后面!”
“左边!左边还有一只!”
“啊啊啊,它它它爬到我鞋子上了!”
原朗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余楸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却莫名软成一片。
原来这个怼天怼地的家伙,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十分钟后,最后一只“逃犯”落网。余楸拎着沉甸甸的桶,长舒一口气:“搞定!”
她转身看向原朗,发现对方依然保持着防御姿态,手指紧紧攥着椅背,骨节发白。
“都抓起来了,”她把桶举到他面前,“你看——”
“拿开!”原朗猛地后仰,差点连人带椅翻过去。
余楸赶紧放下桶,眼疾手快地扶住椅子。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肿得老高,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指节,血迹已经半干。
“你受伤了?!”
她惊呼,“螃蟹夹的?”
原朗别过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耳尖红得滴血。
“家里有药吗?”
“在,在楼上房间抽屉。”男人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在这坐着别动。”余楸嘱咐道,转身往楼上走。
原朗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浅灰色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书桌上的文件按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
余楸轻易就在床头柜找到了药箱——这大概是她见过最讲究的药箱,连棉签都按长度分类摆放。
“真是强迫症。”她小声嘀咕,拿着药箱下楼。
原朗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余楸拖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打开药箱。
“手给我。”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原朗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受伤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此刻却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余楸轻轻托住他的手腕,能感觉到脉搏在她指尖下急促跳动。
“可能会有点疼。”她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原朗倒吸一口冷气,但硬是没吭声。
余楸偷偷抬眼,发现他下唇咬出了一排牙印,长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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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莫名显得脆弱。
“你很怕螃蟹吗?”她一边上药一边问,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小。”原朗声音闷闷的,“六岁时被夹过,差点截肢。”
余楸手一抖:“这么严重?”
“嗯。”他难得没怼人,“在阳澄湖...…旅游的时候。”
余楸想象着小版原朗被螃蟹追得哇哇大哭的场景,差点笑场。她赶紧低头继续包扎,用镊子夹起一块浸了药水的纱布,轻轻敷在伤口上。
“这是消炎的,可能会有点刺痛。”她解释道,“我爸以前经常被夹,这药特管用。”
原朗“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熟练的动作上。余楸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短短圆圆,指腹有薄薄一层茧,却意外地灵巧。她包扎的手法干脆利落,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太紧勒着伤口,也不会太松失去固定作用。
“好了。”最后贴好创可贴,余楸满意地端详自己的作品,“这几天别碰水,每天换一次药。”
原朗收回手,盯着那个蝴蝶结形状的创可贴,嘴角抽了抽:“幼稚。”
“幼稚,这是你自己的诶!”
手机铃声响起,余楸一看,是父亲打来的。
“秋秋!你跑哪去了?怎么不在家?”
“我在外面捞螃蟹呢。”
“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赶紧回来。”
“没事,爸。”她瞥了眼原朗,发现对方正盯着她,眼神复杂,“我跟...…跟原书记在一块。”
“原书记?你怎么和他在一块?他没事吧?”
余楸看了一眼原朗,再落到那个包的跟蚕蛹一样的手指上。
“受...…受了点小伤,没多大事。”
“什么?!”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原书记受伤了?都怪我,早上你把坝埂踢坏了,我没立即去修,这下可好,螃蟹跑了,原书记还受伤了!”
余楸瞬间僵住。
她缓缓转头,对上原朗骤然锐利的目光——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荡然无存,此刻的他眼神危险得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爸我先挂了!”
她火速按下结束键,干笑两声:“那个,原书记,我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螃蟹...…”
“余、楸!”
原朗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坝埂是你踢坏的?”
“我那不是故意的。”余楸往门口退,声音也小了,“就轻轻碰了一下,我自己还摔了呢!”
原朗站起身,在灯光下投下一大片阴影。他一步步逼近:“轻轻碰一下?”
“你知道今晚村里损失多少吗?”
“我的手指差点二次伤残!”
“还有我的AJ!你知道那双鞋多难买吗?!”
余楸被他逼到门边,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板。原朗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药味扑面而来,
她莫名心跳加速,但嘴上不服软:“谁让你穿AJ来蟹塘的!装什么都市潮男!再说了,要不是塘坝年久失修,能被我轻轻一脚就踢坏吗?”
“轻轻一脚?”原朗冷笑,“你是穿铁鞋长大的?”
“你——”余楸气结,猛地推开他,“原朗你就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臭男人!刚才谁可怜巴巴地求我赶螃蟹来着?早知道就该让它们夹死你!”
她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夜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燥热。
“余楸!”原朗在身后喊她。
“干嘛!”她头也不回。
“给你一星期时间,交给我一份蟹塘整改方案。”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牙痒的从容。
“否则,我会把修车灯的三万八千六百二十五元,一分一厘地从你口袋里讨回来。”
余楸猛地转身:“你这是公报私仇!”
月光下,原朗倚着门框,受伤的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把玩着那片宾利车灯碎片。
他勾起唇角,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不,这是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