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整座城市被浇得像只可怜的落汤鸡。
老宅灯光一闪一闪的，整个厅堂从未有像今日这般拥挤，所有凌家人都回来了。
雷鸣声吞噬了凌欢的拍桌声，她满脸不赞同：“荒唐！怎么能向上面暴露守陵人的事，小晖，不是大姑说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会让大家都陷入危险。”
凌霄晖反问：“大姑，难道我们现在不就正在陷入危险中吗？”
凌欢冷哼：“出车祸，受点小伤，这算哪门子危险？真正的危险是你，凌家男人在27岁准时准点暴毙，你能保证上面不想解剖？不想寻根溯源，把女魃墓找出来？”
凌霄晖说：“就因为担心解剖，任由凌家人一个个白白死去？大姑，我也是和水虺接触后才发现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不要小瞧他们，他们现在就像病毒，假以时日，你能保证我们身边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水虺？”
凌欢不屑：“那又如何，从民国到现在多少年了，他们要真厉害，怎么才附身那么点人，小晖，动动你的脑子，他们肯定也有限制，我们尽快除掉他们不就行了。”
凌霄晖无奈：“大姑，水虺附身人数有限是因为他们也在选择，游家就是很好的例子，有这层身份在，他们可以接近更多高阶层的人。换作是你，付出寿命的代价，你会选择附身普通人还是附身政府高官？”
“继续下去，你知道意味什么吗？意味着迟早有一天，掌握财富和权力的人都会被水虺替换，到时，我们凌家如何抵抗？”
凌欢迟疑：“这……”
凌桂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开口道：“行了，你们都有理，各退一步，别吵了。”
凌霄晖皱眉：“奶奶。”
凌桂芳摆手：“小晖，我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更重要的事宣布。”
作为凌家的大家长，凌桂芳一开口，吵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凌桂芳晃了晃手上的信：“楠楠出车祸后，我收到一封信，是游家人送来的。”
凌欢不解：“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起送信这一套。”
凌桂芳看向自己大女儿，平静地说：“他们是故意的。”
凌霄晖追问：“奶奶，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凌桂芳视线移向凌霄晖：“游家人说，从今天开始，每天会随机袭击一个凌家人。”
凌欢瞪大双眼：“什么？游家人是不是疯了？他们不怕我们报警吗？”
凌桂芳冷笑：“怕就不会送信。小晖，我听楠楠说你们已经找到三颗天珠了？”
凌霄晖：“是。”
凌桂芳又问：“第四颗天珠的线索也有了？”
凌霄晖眼皮一跳，冷不丁提起第四颗天珠，他本能且快速地回道：“没有。”
凌桂芳眯起眼：“当真？”
凌霄晖神色坦然地与她对视：“当真。”
凌欢不明所以：“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桂芳把信拆开摆在桌上：“信里还说如果不想死，就把天珠交给他们。我觉得很奇怪，小晖也不是第一天在收集天珠，他们为何突然这么急？还有，小晖，你今天去墓里作甚？”
凌霄晖呼吸一滞，心虚地垂下眼：“没，就是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凌欢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试探地问：“妈，我知道小晖在找天珠，可就靠几个珠子能解决诅咒，也太离谱了吧。难道，这玩意真的有戏？”
聂蓉蓦地抬眼，她之前吐槽过凌霄晖病急乱投医，要是收集天珠有用的话，凌家先祖怎么没想到，结果还被凌盛楠怼。
就算被怼，聂蓉都没歇下给凌家兄妹使绊子的心，甚至在那次家庭聚会，她拉踩白黛绮的职业，就是故意把凌霄晖的脸面丢地上踩。
今晚，凌家人聚集，她作为凌霄晖二嫂也得来，只是总归姓聂不姓凌，一直没敢吱声。现在听到有戏，聂蓉终于没忍住，直勾勾盯着凌霄晖：“天珠真有用？”
凌霄晖实话实说：“依水虺的态度，基本可以断定有用，但我怕有意外，不敢说死。”
“还能有什么意外。”聂蓉满脑子都是自己儿子有救了，急急走到凌霄晖身边，“小晖，你看着我，现在三颗天珠都有了，第四颗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凌欢语气温和地说：“小晖，大姑之前的想法狭隘了，既然天珠有用，肯定不能交出去，就算牺牲几个凌家人又如何，咱们只要尽快聚齐，解除诅咒，未来凌家就有救了。”
“是啊是啊，小晖，你现在缺什么，我们帮你解决。”
“没错，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全体凌家人都沸腾了，七嘴八舌追着凌霄晖问。
凌桂芳听得头疼，蹙眉：“安静。”
凌欢兴奋地说：“妈，咱们得动用家族所有力量，一定要帮小晖找到第四颗天珠。”
凌桂芳扫视一圈，看得出大家眼底的激动，她问：“怎么？不怕游家对付你们。”
“怕个屁，只要能救我儿子，我跟他们拼了都行。”
“就是，死我一个，换我女儿健康，不用担心以后生孩子，值了。”
“没错！”
群情激昂，大家都为天珠的消息振奋起来。
凌霄晖环顾四周，心情愈发沉重，他发现自己出于私心想保护白黛绮，要承担的不只是自己的生死，还有他的家人和朋友。
凌霄晖开始混乱，他想不通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错——白黛绮凭什么拿自己的命去赌？凌家人的命是命，难道白黛绮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到底谁比谁高贵？
对——明明有机会挽救那么多人的性命，为了白黛绮一个人，放弃那么多人，又对在哪？
凌霄晖的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下意识想逃离这里，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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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腿却跟灌了铅似的，难以动弹。
如今，姐姐凌盛楠已经遭遇水虺的报复，继续放任下去，水虺只会越来越疯狂。
凌霄晖在心里默默问了自己一句：“我到底该怎么办？”
可惜，没有答案。
－
盛典晚会周围的街道都被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给占满了，看热闹的居民全部被疏散，现场紧锣密鼓展开救援。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人们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所有人都是仓惶茫然，恍惚半天回不过神。
夏瑶瑶也哭得死去活来，她被暴雨浇得狼狈不堪，却坚持着到处求救：“来人啊，救命啊，救救小白，她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啊！”
消防员强行把她按住：“冷静，现在还没完全排除炸弹，家属不要靠近，很危险！”
不远处，陈翡随着医护人员上救护车，她嘴唇发白，手在颤抖，不断重复道：“霍铃，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啊！”
霍铃躺在担架上，腹部流出的血将纯白礼服晕染成大片刺眼的红晕。
换在平时，以霍铃的身手，要不是当时太挤，周围全是人，她也不至于这么轻易中刀。
沈青也想留下等结果，可惜明星身份太扎眼，硬是被经纪人给拖走，只剩夏瑶瑶惶惶不安，双手合十，向各路神仙祈祷平安。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转眼已到深夜11点。
夏瑶瑶的衣服都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她捧着装满热水的一次性杯子，窝在角落，灵魂都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倏地——
“瑶瑶。”
夏瑶瑶猛地抬头，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直到看清被担架抬出的白黛绮，眼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收都收不住：“呜呜呜，小白，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
白黛绮见夏瑶瑶哭成这样，虚弱地笑了笑说：“你哭的好丑，鼻涕都出来了。”
“讨厌，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夏瑶瑶又气又急，下意识捶她肩膀，直到听到一声痛呼，慌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黛绮疼得龇牙咧嘴：“瑶瑶啊，阎王不收我，你要收我是不是。”
夏瑶瑶生气：“呸呸呸，不要胡说八道，咱们赶紧去医院，你一定会没事的。”
白黛绮轻声道：“嗯，我会没事的。”
耳边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白黛绮强撑精神不敢闭眼，她怕一闭眼会看到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化成冤魂，质问她为什么不肯牺牲？为什么不封印水虺？
理智上，白黛绮告诉自己，她没错，她怕死难道有罪吗？为什么她就必须要牺牲？
情感上，白黛绮又无法原谅自己，这些人本不会死，是她的胆怯和犹豫亲手造就了一切。
人生好难。
她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要让她活得那么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