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西路是当地出名的咖啡一条街，从街头逛到街尾，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味。
沸腾的白水，咕噜噜冒着热气。
游熙慢条斯理地调制咖啡，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倏地，一声怒喝，游莎莎捏紧手机，发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咆哮声：“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当初何必那么费劲把你们弄上岸！”
游熙端杯子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抿了口咖啡，等游莎莎挂掉电话，才开口问：“怎么了？”
游莎莎在气头上，语速飞快：“那群蠢货，搞那么大动静把高速服务区的人都杀了，跟我信誓旦旦保证能解决守陵人，结果呢？事没办完，死到只剩两个，还被警察给抓了！”
游熙放下杯子，平静地说：“抓就抓吧，让他们放弃皮囊回来，不就好了。”
游莎莎没好气说：“我当然知道放弃皮囊，问题是，那些死在山上的人连本体都死了！活的那两个，本体无法离开皮囊，要是被政府提前察觉，我们难保要脱层皮。”
游熙皱眉：“怎么会这样？那……”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
黄毛眉头上挑：“亲爱的老大，可爱的游熙，你们的小澈澈闪亮登场。”
被黄毛堵在后面的孙珍馨，或者说是披着孙珍馨皮的齐瞳，毫不留情往前一推：“别挡路，赶紧进去。”
黄毛没站稳，踉跄几步，差点摔了：“哎呦，轻点，我这可是新换的皮。”
齐瞳白了他一眼：“SO？”
黄毛双手在下巴比了个花的形状：“请爱惜我好吗，我是朵娇花。”
齐瞳冷笑：“游澈，玄武天珠可是在你手上丢的，老大愿意帮你换新皮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游澈脸一垮，嘴一撇，跑到游莎莎身边卖惨：“呜呜呜，老大，你管管齐瞳吧，她好凶。”
游莎莎叹气：“行了，都坐下吧，我有事通知你们。”
“遵命！老大。”游澈闪到游莎莎边上的椅子，正襟危坐。
齐瞳走到游熙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人已到齐，游莎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将山上发生的事复述一遍后，询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游澈撑着下巴：“老大，除了猎虺队，应该没人能杀得了我们水虺的本体吧。”
游莎莎说：“不是那两个猎虺队的女人杀的，据说是地裂，被吞进去，体内的水被抽走，还有的是突然暴毙。”
游澈歪头：“啊？”
齐瞳问：“老大，游三、游四和游七身上不都有监控吗？就算死了也可以云端查看，查查他们经历了什么，不就知道了。”
这点游莎莎早就想到了，她说：“已经让负责监控的人把云端视频传给我，他们还得销毁其他证据，免得被警察发现，时间紧张，我们先聊，再过十分钟应该能收到。”
一直保持沉默的游熙说：“莎莎，要不算了吧。”
游莎莎皱眉：“什么算了？”
游熙食指与大拇指之间不停相互摩挲，他似有些犹豫，还是坚持道：“九日在冥海这些年的影响日渐衰弱，我们就算回到冥海，也不会像当年那般折磨，与其留在这里提心吊胆，不如回去吧。”
游莎莎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她阴深深地盯着游熙：“你再说一遍，我们好不容易离开冥海，你现在跟我说算了？”
游熙抿唇：“我是觉得你太累了，辛辛苦苦到折腾最后也就只能活一百多年，在冥海，我们的寿命无穷无尽，活得自由自在，不比在人间差。”
游莎莎还没开口，游澈第一个跳脚：“这点我不认同，冥海哪有人间爽，冥海有可乐、空调和WiFi吗？冥海能看小说、玩游戏和看电视剧吗？通通不行，那鬼地方跟监狱有什么区别，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回。”
游熙说：“可你在人间只能活157年，这还是理想状态下，如果遇到突发情况，被迫放弃皮囊，亦或是皮囊的疾病与衰老，都会导致寿命减少。”
游澈摊手：“我不介意，无聊的长寿和有聊的短命，我选后者。”
游熙不死心：“好，就算你想选后者，这些年上岸的水虺越来越多，杀的人不计其数，你们就不怕被上面察觉清算。”
游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什么好怕的，人族只是皮囊，就算没有我们，难道每天死的人还少吗？人族自己都互相残杀，鸡牛羊猪那些动物也被杀得数不清。”
“只要老大的事能成，等上面的人都换成咱们水虺，人族跟鸡牛羊猪就没区别。咱们心情好，还可以养几只当宠物，保她们寿终正寝。”
游熙皱眉：“你……”
齐瞳打断他的话：“游熙，在人族待久了，怎么好的不学，学起那些无用的慈悲论调。你是老大的哥哥，我本想给你点面子，可你说的话也太愚蠢了。胜者为王，这颗星球不会在乎主人是人族还是水虺，只要我们赢了，历史由我们来写，明白吗？”
‘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游莎莎拿起手机看了眼，说：“好了，一人少说一句，云端视频传过来了，看看吧。”
云端视频分别是游三、游四和游七的视角，三人视角中，同类的死亡大多源于地裂和诡异的藤蔓。
游四作为第一梯队最先上山，中招最早，全军覆没。第二梯队的游三和游七，因为游四临死前的提醒，掌握一定规律后，依靠炸药开路，分批行动，死亡率相对较低，直到进入溶洞。
四人紧皱眉头，盯着视频。
半晌，游澈开口：“为什么溶洞里的‘舌头’不攻击他们？”
游莎莎目光幽幽：“不清楚，这寨子有问题，得让人去查查它的来历。”
“等等！”齐瞳像是发现了什么，“吴哲明肩上那块是不是血渍？我觉得那条‘舌头’本来是要攻击他的，碰到血渍就突然暂停了。”
游澈不以为意：“他受伤了呗。”
齐瞳摇头：“不对，倒回去看，他受伤的位置没那么高，那块血渍是有人涂上去的。”
四人又将视频倒退前进，反复几次确认了齐瞳的说法。
游莎莎沉思，得出结论：“血有问题。”
齐瞳点头：“没错，‘舌头’不攻击他们，问题就在血上。”
游澈打了个哈欠：“什么血那么逆天，我……慢着，我想起一件事。”
游莎莎问：“什么？”
游澈说：“我当时放弃皮囊是因为碰到白黛绮的血，她的血克制赤鱬也克制我。”
游莎莎脸色大变：“这事怎么不早说！”
游澈讪笑道：“我以为守陵人体质特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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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游莎莎杀人的心都有了：“蠢货！守陵人体质特殊在我们无法附身，仅此而已，他们的血要有这种功效，还轮得到我们活到现在。”
游澈一愣：“是哦。”
齐瞳扶额：“我看你是满脑子沉迷跟人族谈恋爱，把脑子给谈没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说。”
“哪有。”游澈理亏，只敢小声反驳，被齐瞳瞪了一眼后，默默缩回椅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人。
啊……突然觉得这包厢有点小。
－
约莫四点左右，山脚下拉起警戒线，限制人员进出，警方找到受伤昏迷的阿吉，连同寨内被枪支弹药波及的寨民都一并送往医院救治。
这次失联案的性质因为枪支弹药的出现彻底改变，加上又有富家子弟及明星陷入其中，导致警方高度重视，将唯二幸存的嫌疑犯逮捕归案。
白黛绮的外曾祖母是受山神指示，外加山神的神力消散才找到白黛绮他们。
没了山神，大祭司之位就没了用处，外曾祖母不再强求白黛绮留下。
白黛绮问过外曾祖母，世间已无神，她年龄又大，干脆跟她下山，颐养天年。
可惜，外曾祖母早已习惯寨子的生活，她拒绝白黛绮的提议。
既生于朱磐寨，就算来年大限将至，死于朱磐寨，也算落叶归根。
吴哲明身上还有子弹的擦伤，也得去医院治疗，白黛绮劝不动白离，反而被赶，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跟大伙一起离开。
下山时，还能看见警察带人上山，穿的不是警服，男女老少，甚至还有一名孕妇，看起来就是普通百姓。
上山与下山的两波队伍交错时，白黛绮还听到里面有个奶奶在和孕妇攀谈。
奶奶问孕妇：“姑娘，你也是来认人的吗？”
孕妇点头：“是啊，警察说找到人了，我老公是孤儿，家里就我一个人，只能我来认。”
奶奶说：“我家也是，就一个孙女，她爹妈过世得早，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孕妇说：“警察没说有事，应该就是没事。”
奶奶放下心来：“那就好，诶，你肚子起码七个月了吧。”
孕妇露出慈爱的笑容，轻抚肚皮：“27周，乖得很，我老公说，等孩子生了，他就申请换到早班，争取多陪陪我。”
奶奶乐呵呵笑了：“小俩口感情好，娃生出来也开心。”
两人有说有笑跟着队伍上山，吴哲明却莫名停下脚步。
凌霄晖：“怎么了？”
吴哲明等人走远，听不着声音后，才闷闷地开口：“你们说，如果她们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孙女已经死了，会不会很难过。”
众人沉默。
半晌，白黛绮苦笑道：“活着的人总是比死去的人痛苦。”
吴哲明捂着心口说：“我这里有点难受，在幻境里，我还有点可怜水虺，可现在……”
凌霄晖看出吴哲明的纠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老吴，立场不同，很多事不能用简单的对错来分，放宽心，做好我们自己就行。”
霍铃本想活跃气氛，可她自己也很心累，倚靠着陈翡，重重叹了口气。
白黛绮回头，遥望随警察上山的人们，身影逐渐拉长，像一个个黑色小圆点，天际线泛起鱼肚白，隐约可见，天空飘起了纷飞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