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刚愎自用,心胸狭窄,难怪容不下林纾为陪嫁的通房丫头。
林纾想必与那拉氏积怨已深,昨日才会在众人面前,将她的主子那拉氏骂得狗血淋头,贬低的一文不值。
胤禛愈发否定林纾是那拉氏的猜测。
林纾口中歹毒无良的那拉氏,的确符合那拉氏一贯跋扈阴狠的处事之风。
那拉氏绝不可能有这般睿智的脑子。
否则她愚蠢歹毒的草包恶女名声,也不会在四九城内人尽皆知。
胤禛对汗阿玛乱点鸳鸯谱赐下的这桩婚事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他利用钦天监捏造谎言拖延婚期,如今再无理由将婚期延后。
他眸中寒意渐甚,若明年八月,那拉氏还健在,他即便再厌恶,也必须忍着恶心,迎娶她为嫡福晋。
恍神之际,手背竟觉一条长而凉之物蜿蜒游走,胤禛蹙眉,面不改色将爬到袖口的蜈蚣甩到地上。
那拉氏的庄子竟如此寒酸,阴暗湫隘,与她一样神憎鬼厌,他甚至憎恶的不想细看。
灰墙流淌着一道道洇湿的黑水泥渍,床榻上一仰头,甚至荒谬的能撞见漏进瓦楞间的点点稀疏星空。
他无奈合眼假寐。
这座破败庄子,与它的主人一样不堪。
乱蝉鸣夏,炊烟断续,简陋厨房里热得呆不住。
楚娴汗津津逃出厨房,坐在院中水井边纳凉。
密集蚊虫盘桓在头顶,嗡嗡嗡乱吵个不停,不要命的往人脸上乱撞,凶悍蚊虫一个劲往脖颈缝隙里钻。
乌泱泱乱窜的小蠓虫时不时往眼里撞,眼角涌出一股子辛辣的酸涩,呛得鼻子发酸。
主仆三人狂摇蒲扇,伸手拼命拍打,手心里瞬时多出一滩滩烂脓水的猩红,令人头皮发麻。
楚娴忍无可忍,拿起耰锄,到后院杂草堆里搜寻驱蚊艾草。
蚊性恶烟,以艾熏之则溃。
庄子西北角杂草丛生,穗青纳罕咕哝一句:“怎地这边儿的杂草生得比别处茂盛?”
楚娴闻言,亦是惊诧,此地杂草生得比别处高许多,突兀至极,甚至超过光照充足的东南边。
她攥紧耰锄,拨开杂草丛,猛地瞧见暗褐发黑的土壤,登时惊得连连却步退走。
“快瞧,草丛里还有个脸盆大的西瓜!”
穗青欢喜冲上前,却被羡蓉笑呵呵一把拽回。
“笨穗青,那是屙瓜,不能吃。”羡蓉捂嘴笑着提醒。
所谓屙瓜,就是人咽下含籽的西瓜,西瓜籽无法被消化,会完整排出体外生根发芽,长成西瓜。
穗青不以为意,笑眼盈盈拔步去摘瓜。
“屙瓜为何就不能吃?山上野果多是鸟兽粪里带来的种子发芽结果而来,瓜田里的西瓜用粪沤肥,都是粪肥,岂有好坏贵贱之分?”
“一会我用井水镇凉再吃,你可别嘴馋。”
“穗青,回来,那不是屙瓜,是尸瓜。”
楚娴抡起耰锄翻土,咔嚓一声清脆,耰锄果不其然触及到脆硬之物。
三人循声望去,竟见暗红泥土中冒出半个白森森的瘆人骷髅头。
楚娴壮着胆子继续挖掘。
耰锄随意翻动,都能带出数道凌乱骸骨,光是骷髅都挖出大大小小共计二十一个。
楚娴怒火攻心,该死的鲍三春,竟将她的庄子当成藏尸的乱葬岗!
“林纾,这些骸骨都是年轻女子,年龄在十一到二十岁不等,身亡时间最长可追溯至七八年前,最短则丧命于七八日前。”
“她们死前都遭遇过非人凌虐。”
穗青将二十一个骷髅摆放齐整,不忍细看骸骨上密布的骨裂伤痕。
“死于三年内的受害者有几位?”
楚娴不愿为原主背黑锅,她穿到这具身体才三年,三年前的冤孽与她无关。
“九个。”穗青欲言又止偷眼看姑娘,到底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楚娴愧疚朝累累骸骨垂首致歉。
她虽不杀伯仁,但有九个无辜女子因她疏于管教庄子而死。
“林纾..你难道忘记这些女子..”
羡蓉性子耿直坦率,她硬着头皮避开穗青挤眉弄眼的暗示,忍不住开口提醒姑娘。
“这些尸首大部分都是..是..是被...姑娘虐杀致死..”
羡蓉压下脑袋,不敢继续提醒姑娘。
这些年轻尸骸绝大多数都是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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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早年间犯下的恶行。
羡蓉满眼恐惧,磕磕巴巴不敢说下去。
府中奴婢们私底下都喜欢姑娘如今这谦和温柔的性子。
从前在姑娘身边,堪称奴婢坟场,但凡有人被指派到姑娘跟前伺候,无不是哭天抢地。
自从三年前姑娘落水之后,许是走过一遭鬼门关,竟似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一改从前跋扈暴虐的性子,蜕变得知书达理温柔娴雅。
就连费扬古大人都忍不住欣慰姑娘长大了。
楚娴心下慌乱,意识到埋在此地的女子,也许与原主有关。
“别说了,趁夜将她们安葬在柿子林内。”
近三年枉死的女子都是鲍三春所为,是鲍三春,与她无关,楚娴面色惨白,在心底不断安慰自己。
她强压下惶恐不安,拔来好些艾草点燃。
随着一股清新草药香弥漫开,蚊虫逐渐没了踪影。
这两日疲于奔命,两颊与脖颈儿捂出痱子,一粒粒小疙瘩摸着都扎手。
楚娴将手里新鲜的艾草叶子揉碎出汁液,将艾草汁液涂抹在长满痱子的脖颈上,这才勉强忍下抓挠的燥意。
主仆三人将芳香草药装入布袋,制成简易驱蚊香囊佩戴,又悬挂几个香囊在床头驱蚊。
“穗青,一会儿我们用艾叶、薄荷与丁香再做几个驱蚊香囊,给...”
楚娴一抬眸,竟发现池公子不知何时坐在屋檐之下的笋凳。
她忐忑不安背过身去,方才关于她如何恶毒虐杀奴婢的丑闻,不知书生听到多少。
待片刻之间的无地自容之后,她竟释然了。
京中关于费扬古之女的丑闻数之不尽,她早已恶名昭彰,无所谓再添几笔烂账。
胤禛吃力地端坐在笋凳,触目惊心的骸骨被堆满墙角,那拉氏简直丧心病狂,不断刷新他对毒妇的认知。
汗阿玛到底为他挑选了什么鬼魅邪祟为嫡福晋!
她恶毒的令人心发指。
“池公子,用午膳吧,今日吃桑叶豆腐、香酥杂鱼、番薯粥。”楚娴拎着简陋的竹编食盒,徐徐走向池峥。
“林姑娘,池某对主家姑娘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姑娘可否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