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瑶冷冷盯着李怀麟,后者被她锐利的目光刺得几乎不敢喘息。他心知她定是在恼他竟在门外窃听。
可方才那名唤娑罗的男子,言语轻佻,故意撩拨于他,搅得他心乱如麻。他唯恐符瑶当真被那异域男子所……蛊惑了,见郑澜并未阻拦他,便按捺不住,悄然过来窥探,恰好听见了末尾那段关于兰音阁的议论。
“你……”符瑶轻叹一声,倒是没有立时出言责备。只因她能寻得的既精通音律、学识渊博,且能为己所用的前朝梁地才俊,委实不多。
而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恰是此中翘楚。
可她并不想将李怀麟卷入其中,毕竟他身份何其敏感。只得佯作未闻,转首续问娑罗:“你可有合适人选举荐于我?”
“人选自然是有的,”娑罗答得飞快,目光自符瑶脸上移至李怀麟身上,双眼微眯,“但我不敢担保必能一次胜出。毕竟与殿下同场竞技的,皆是些家世不俗、联袂而去的风流才子。”
“……”
符瑶何来闲暇屡次尝试?自是只能择那胜算最大的方法。她沉声道:“那兰音阁的赛会,定于何时?”
“三日之后。”
三日后。
平康坊坊门前。
符瑶牵着李怀麟自轿中行出,又反复检视了一番他的装扮:一身素净的圆领白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上则是一张略显寡淡的寻常面容,是令人见过便忘的模样。
她的凤翎卫中,有一人精于易容乔装之术。虽为求言谈举止不至过分僵硬,为李怀麟易容之时仍保留他七分本来的面目,不过若非昔日与他极为熟稔之人,断不至于将他与前梁太子联系起来。
此番她乔扮成外地来的富家郎君,欲寻美人共度春宵,李怀麟便不能再作女装、藏于幕篱之下了,只得行此更为繁琐之法。
“阿瑶?怎么了?”
见她总是凝视自己,李怀麟连忙低声道:“阿瑶的嘱咐,我都记下了。我是陪‘符景’表兄来兰音阁寻乐的表弟‘符瑜’,绝不会说漏嘴的!”
“……”见他如此配合,反倒令符瑶心中滋味复杂。
她这几日多方探听,方知那赛会每月拔得头筹者,确皆是京中声名显赫的梁人才子。仓促三日之内,她实难寻到既能为己所用、又身份稳妥之人,唯有行此险招,将这……变数带了出来。
两名“男子”不便牵手而行,符瑶只得再三叮嘱他紧随身后,二人就这般一前一后,踏入了这京城之中最大的风月繁华地。
平康坊位于长安城东北,紧邻皇城与东市。前梁之时,此处便是自矜才学的少年、风流才子与高官豪商的云集之所。
如今高官豪商虽少了些,坊内却仍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沿街两侧,身着清凉的歌姬,间或亦能瞥见几名男伶,皆是浓妆艳抹,朝着过往行人挥帕揽客。
“阿,阿瑶……”
李怀麟自是初次涉足此等地方,若非面上覆着厚重的妆容,此刻定已面红耳赤。而未施脂粉的耳廓,已是红得几欲滴血,那羞赧之态,较之二人情浓之时,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敢去看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加之心神慌乱,一不留神,竟被路面一处凹陷绊了一下,身子一歪,下意识便朝符瑶身上倒去。
“当心!”
符瑶下意识伸手将他接入怀中,动作如往常一般熟稔:她一手擒住李怀麟的手腕,另一手则稳稳地环住他的腰。只差分毫,二人唇瓣便要相触。
这姿势太过亲密无间。果不其然,二人方一站稳,街边的伎子与过路行人,便已开始发出些暧昧的嘘声——两名俊俏郎君光天化日之下投怀送抱,这长安城,倒也未曾开放到随处可见的地步。
行人这般起哄,让李怀麟愈发羞窘,连忙将头深深埋下,“对,对不住,阿瑶……我,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上回跌倒是他存心为之,但这回确是意外。
这般杵在街心任人围观,委实令人心烦。符瑶揉了揉眉心,索性一把抓住李怀麟的手腕,不管周遭起哄之声,径直朝前走去。再如何说,牵着手腕,总比当街投怀送抱要体面些。
正当她心中暗祷能有何事转移众人视线之时,仿佛是上天听了她的心声,前方不远处,蓦地传来一声女子的怒斥,其声带着几分哭腔:
“放开我!”
二人循声望去,前方已围拢了一圈人。符瑶本不欲多管闲事,可觉到身后人黏在她背上的灼灼目光,只得无奈地携他挤入了人丛之中。
人群环绕的街心,一名妆容冶艳、衣衫轻薄的年轻女子,正与一名身着轻甲的徒河兵士拉扯。兵士身着两当甲,瞧来至少是个队头。他一手死死攥着那女子的手腕,怒道:
“爷今儿个便看上你了!既在这街边立着,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呸!”
女子杏目圆睁,恨声道:“老娘是卖笑,却也不卖给你们这等未曾开化的蛮子!”
二人又争执数句,眼看那队头便要将女子强行掳走,四下里竟无一人敢出言阻止。
究其缘由,只因此人所着铠甲。细看之下,其上竟镌有狮狼图纹——这是拓跋弘麾下亲军方有的殊荣。故平康坊中巡街的武侯们只敢在暗处观望,不愿挺身而出,以免得罪了这群煞神,惹祸上身。
“阿瑶?”李怀麟轻轻扯了扯符瑶的衣袖。
“……你在此处,莫要乱动。”她朝后方人群中的郑澜递了个眼色,见郑澜微微颔首,方才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于是围观众人自议论纷纷之时,一位清俊公子自人群中缓步而出,一时间众人皆静了下来。那正在纠缠的二人,也注意到了符瑶出现。
“公,公子救我!”
那小娘子反应极快,立时便挣扎着朝符瑶这边靠拢,喊道:“这蛮子欲强掳奴家,公子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那队头则死死盯着符瑶的面容,二人视线在空中交锋,可对方毫不退让,气势上甚至隐隐将其压了回去。
他看得分明,眼前这“公子”虽作梁地富家子弟打扮,但其步履沉稳,周身气度不凡,目光锐利如锋,无不昭示着此人不仅身负武艺,且手上沾染的人命定然不少。
“……阁下是何人?”队头看不透符瑶的底细。他为人虽看似鲁莽,但随军多年,断不会将此等人物视作寻常之辈。他谨慎审视着符瑶,手中已不自觉地松开了那女子。女子如蒙大赦,立时钻入人群,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在下仅是路过。”符瑶见事端已了,便欲尽快脱身,遂道:“我远远望见将军似与这位民女起了争执,故而上前一问。不知将军与那女子是何干系?她这般走了,将军可要去追?”言罢,便作势转身欲离。
“公子的口音,并非梁人啊?”队头眯起双眼,他看符瑶虽作富家公子装束,可一开口,却并非梁人贵胄惯用的洛下雅音,倒更像是乔装改扮的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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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贵族。
他沉声道:“你方才应当也听见了,那女子本就是出来卖的!不过被我多看了一眼,便作出那副嫌恶之态!这等女子,略施惩戒,又有何不妥?”
此言听得符瑶秀眉紧蹙。她本欲反驳,说即便他所言属实,但只要那女子既心生不愿,本质仍是强抢民女,此举有损大魏军仪,想必非陛下所乐见。
但话还未出口,却被一道突兀的马蹄声打断。人群自行分开,一骑神骏黑马缓缓行出。
来者身着轻铠胡服,身长八尺,体魄雄健,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虽未披重甲,但其威严之盛,丝毫不减,正是与她声名并列的大魏良将——拓跋弘。
“我当是谁在此处挡道,原来是……”拓跋弘高踞于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二人,最后,目光落在符瑶身上,用口型无声地吐出四个字:
“公主殿下。”
与此同时,他身后扈从已开始驱散围观百姓。众人一见来者乃是身份不凡的魏军大将,亦是立时作鸟兽散,转眼之间,长街之上,便只余下符瑶与拓跋弘的人马。
符瑶面上不动声色,左手已然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心中却是疑窦丛生,她怎会在这平康坊内与拓跋弘不期而遇?
为求隐蔽,此行她仅带了郑澜一人。此时郑澜想必已带着李怀麟寻地躲藏。若拓跋弘欲在此处趁机致她于死地……并非全无可能——她若想脱身,则需在与拓跋弘交手的同时,冲破这精兵的重重包围才行。
似是瞧出符瑶的戒备,拓跋弘朝属下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后些,随意笑道:“公主殿下这是兴致所至,在作男装出游?可是与我这鲁钝的属下起了什么冲突?若有误会,正巧今日我在秀珍楼为军中将士设宴,不知殿下可愿赏光同去?”
符瑶冷声道:“并非是与我有何冲突。是方才这位兵士,见坊中一位娘子未曾对他曲意逢迎,便欲当街强掳。我不过是路过上前一问罢了。”她目光转向先前那位队头,此刻他正垂首立于拓跋弘的马前阴影之中,那模样,仿若自草原饿狼忽而变成了温驯羔羊。
她再道:“此等行径,已违我大魏军纪,陛下亦一再申明严禁此事。既然此人归于将军麾下,还请拓跋将军严明军规,好生处置。”
“好说,”拓跋弘应得极为爽快,对身侧亲兵一招手:“罚他一月禄米,”旋即又问符瑶:“如何?”
到了拓跋弘亲军之列,军中衣食住行皆有供给,这罚俸一月之惩,实与搔痒无异。若是符瑶来判,怎么也得杖责三十军棍方休。
更何况,此事还是被其他将领当面撞破举发,拓跋弘这般处置,分明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但符瑶今日不愿在此处过多纠缠,却又不能显得过于软弱,以免惹拓跋弘生疑。她正自思量,忽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阿瑶?拓跋将军?你们二位在这占着大道,是在聊些什么呢?”
只见一位身着金线绣花华服的富态男子,摇着一柄团扇,自一顶华丽的轿子中被人搀扶而下,此人正是符瑶与慕容景的大哥,齐王慕容朗。
紧随慕容朗之后自轿中跳下的,则是新任的礼部侍郎,乐平长公主的准驸马——张季州。
本该只在朝会之上相见的四人,此刻竟齐聚于这小小平康坊长街之上,此景着实怪异。张季州更是瞪圆了双眼,脱口而出道:
“长公主殿下便也罢了,怎的拓跋将军……也是来寻花问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