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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作者:闪光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阿瑶当真无情,阔别三载,现一见面便只谈公事,也不问候阿奴一二。反倒是阿奴,纵在乱世颠沛流离,亦时时挂念着公主殿下呢,当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


    这身着薄纱、肌肤若隐若现的异族男子,一开口竟是娇声埋怨符瑶过于冷淡,那语气神态,倒像是……


    李怀麟只觉得心头狂跳,此人分明是在撒娇邀宠!除了言谈间带着显著的西域腔调外,这口吻……这口吻怎的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虽李怀麟刻意垂首,避开那异族男子的目光,对方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他。他头戴幕篱,面容未露,想来对方仅能凭形貌身段,仅能猜测他是符瑶所携的年轻男子。


    那异族男子复又开口,语带幽怨:“公主殿下将阿奴抛诸脑后,莫非是……另结新欢了不成?”


    “阿,阿瑶!?”


    “新欢”二字入耳,李怀麟终是按捺不住,失声惊问。待他省悟自己中了对方的激将之法时,已经迟了。


    符瑶无奈地轻叩桌面,对那异族男子道:“娑罗,莫要再戏弄他了,再如此我可要恼了。”


    “谁说奴在戏弄他……”


    名唤娑罗的异族男子以番语低声咕哝了几句,李怀麟听不明白,只觉对方投向自己的目光愈发锐利,仿佛能穿透幕篱,刺入肌肤一般,只得本能地在案下悄悄攥紧了符瑶的手,以求几分心安。


    “他名唤娑罗,此名与释家略有关联,你应知是哪两个字,”符瑶将温度适宜的清茶递至李怀麟手中,为他引荐起这位异族男子:


    “娑罗原是自西域贩至长安的奴隶,数载之前,我与他偶然相遇,略施援手,不过如此罢了。”


    “不过如此?”


    娑罗听闻符瑶这般轻描淡写的说辞,浓眉一蹙,螓首微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酸意:“公主殿下乃贵人,事多健忘,还是由奴自己来说罢。”说着,便娓娓道起他的身世经历来,李怀麟总觉得,他那话语分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讲述之时,符瑶不时因其言辞过分夸大而插言纠正,几番言谈下来,李怀麟总算明白了其中原委:


    娑罗本是天竺国人,因家族开罪了权贵,一朝落难,沦为奴隶,辗转被贩至长安,充作舞伎,供梁地显贵赏玩取乐。当时,他所侍之主乃一凶残酷虐的富商,手下折磨至死的奴仆不计其数。娑罗九死一生逃出那豪富宅院,被人追缉之时幸得符瑶援手,方能于这长安城西苟活下来。


    依娑罗之言,当年符瑶既斥重金将他自那富商手中赎买出来,他自然便当奉她为新主。此言虽立时被符瑶出言驳斥,但这般露骨的言辞李怀麟听着,仍觉十分刺耳。


    其后,娑罗便在这长安城西立足,做起了西域与东土之间的居中买卖,生意竟是越做越兴旺,俨然成了一股市井势力。故而符瑶今日到此,便是欲借他的门路,探听些寻常途径难以获知的秘闻。


    “先前公主信中所托之事,阿奴倒确是查到些许眉目了,”叙过寒暄,娑罗语气一肃,复又望向李怀麟,问道:“但这位……公子,也要一同旁听么?阿奴先前可不知,公主此行,竟还携了旁人同来。”


    李怀麟被他这般一问,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在案下轻扯符瑶的衣袖。


    娑罗此言,确是问得符瑶有些微赧。她本意确是独自前来,但则拗不过李怀麟的央求,一时心软,想着今日既可与他同游,又可处置正事,算是一举两得,却未曾想二人才一照面,情势便如此……微妙。


    无奈之下,符瑶只得朝窗外扬声道:“郑澜,带阿瑜到别间稍候。”


    “阿瑶……!”因旁人一言便被下了逐客令,李怀麟心中自是委屈万分,若非隔着幕篱,他那泛红的眼眶定是无从遮掩。


    可他心下亦明白,符瑶与这娑罗所谈的乃是机密要事,自己若强要旁听,反会惹人生疑招厌,只得敛衽退出了房间。


    待至隔壁雅间坐定,他方才勉强平复了心绪,怯生生地向郑澜问道:“那人……当真是阿瑶的……奴隶么?”


    “这个……”郑澜素日里言语爽利,此刻竟也有些词穷,“勉强算是罢。不过,咱们公主殿下当年不过是出资赎了他自由身,可没说要收他为奴,你尽可宽心。”


    郑澜细细一想,觉得此二人倒确有几分相似之处:皆是因无常际遇,自钟鸣鼎食的世家公子,沦为禁锢樊笼的囚鸟,复又为符瑶所救。只不过,一个当初纵以死相胁欲追随左右,她亦不屑一顾;另一个便是落魄至此,她仍不离不弃、硬要保下,这爱与不爱之间,当真是天差地别,对比何其酷烈。


    “毕竟咱们这位公主殿下,素来便有……四处‘捡拾’些人物的癖好,想当年……”她说着,目光不禁望向远方。


    “啊?郑姐姐……你也是么?”李怀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未尽之意。


    “呵,秘密。”


    郑澜一笑,抛下这几字,身形一纵,便已悄然跃上屋檐,不见了踪影。


    另一厢,室内茶雾氤氲,娑罗面上已不见方才的闲散慵懒之态,言谈之间,那浓重的番邦口音亦已敛去,转而操着一口标准的关中秦音,沉声道:


    “公主殿下应知晓,欲购我手中消息,未必皆需重金,有时也可以秘闻易秘闻。且公主殿下于我有再生之恩,所以只需解我心中一惑便可,殿下缘何要查探那何邵的底细?”


    数日前,符瑶遣人联络上在西市经营多年的娑罗,望能借其在市井间的眼线,查探何邵与刘文元这两个明心司眼下最为紧要的案中之人。


    已遭革职的刘文元自不必多言,他本就是何邵一案的要犯。细细思量,其人身上确有诸多疑窦,虽他自称谋害何邵乃是出于妒忌之心,且并未直接致其殒命,但何邵暴毙的时机实在过于凑巧。加之刘文元临终前所念叨的“不是我”三字,符瑶对此遗言甚是在意——莫非其所指,乃是“杀害何邵者,‘不是我’”?


    况且,他与友人修书,还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恐难再归,似乎已预料到什么。


    “先前我已与你提及,”她轻啜一口娑罗奉上的香茗,此茶确系上品,堪比宫中御用,不过这烹茶的手艺,较之某位太子殿下,终究是逊色了几分,“刘文元乃是被潜伏于其家中的庖厨‘罗云’所害。但事后我反复思量,总觉此事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表面看来,‘罗云’潜伏于刘府,乃是为了行刺之后嫁祸于明心司,为我添些阻滞。但是纵使其武艺不凡,此举也未免过于冒险;况且,似他这等背后有势力撑腰、能轻易避过京兆府与金吾卫缉捕之人,若仅为杀区区一名官吏而潜伏多日,这般筹谋未免过于冗长了。于是我便想,他此行是否尚有其他目的,譬如……刘文元实非杀害何邵的真凶,他需监视其行动,甚至于,刘文元当初赠何邵柳叶桃之举,亦是受他胁迫所致。”


    “哦?”娑罗双眸微眯,对符瑶此番剖析显出几分兴致:“殿下此番推断,却是从何而来?”


    “倘若我说,何邵或许是为人所害,而非病故呢?”


    符瑶玉指轻叩桌面,缓缓道:“当日拿获刘文元之时,我心中便存有疑虑。纵然种种迹象皆指向何邵乃是旧疾复发而亡,但其暴毙时机,却恰在皇兄下旨重办科举当晚,未免过于巧合。你若还记得我与你述说过的案情细节,我怀疑彼时在贡举司内,尚有另一人,便是那‘罗云’。”


    娑罗闻言,立时会意,颔首道:“殿下之意是,此二案并非各自独立,皆是‘罗云’所为。刺杀何邵,乃为给陛下添堵;而除去刘文元,则是为了杀人灭口。只不过,殿下先前曾言,依那何邵验尸所得,确是因旧疾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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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亦可说不是,”符瑶唇角微弯,“我当时忽略了几处细节。何邵的书童曾言,当日他察觉何邵滞留房中过久,远超往常,但因见室内烛火未熄,便未多想。其后他自觉困倦,便径自睡至天明,症结便在这两处。


    “这仅是我的猜想:倘若有人潜入贡举司内,于夜半时分替换了案上烛火——那替换的蜡烛或以柳叶桃汁液浸制,燃烧后毒性剧增,只需些微,便足以要了何邵这样患有严重喘鸣之症者的性命。而后再将书童迷倒,便无人能救。待蜡烛燃尽,内里毒性早已消散无踪,再加上按寻常做法,尸身旁需点香掩味,如此一来便可伪造出‘病发身亡’的假象。


    “此手法,我原以为过于繁复,贡举司亦非轻易可潜匿之所,便未曾与人说起。但此刻想来,若行凶者乃是像‘罗云’那般身手之人,倒也并非不能办到。或许是我多虑,但我总觉幕后之人既然肯如此大费周章地除去两名微末小官,其所图之事,恐怕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


    “原来如此,公主殿下果然依旧这般聪慧机敏,”娑罗抚掌赞道,随即又道:“我这边,倒确有些趣闻,只是似乎于公主所询之事似乎并无太大助益。


    “据刘文元之妻王氏的同乡言道,王氏早年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乃是一名书生。前年投笔从戎,其后自然是……殒身沙场了。王氏无奈之下,方嫁与了年长她许多的刘文元。”


    王寻春昔日的意中人,竟是殒命于梁魏的沙场之上?符瑶闻言一怔,忆起王寻春先前待她的态度、以及那哀哀恳求的模样,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感情。


    “而这何邵,亦有些意思。他家中虽有糟糠之妻,可近数月来,却时常流连于平康坊内一家名为‘兰音阁’的乐坊。我遣人打探了一番,似乎是因为他迷上了阁中一位姓柳的姑娘。”


    “兰音阁?”符瑶黛眉微蹙,总觉得此名有些耳熟。略一思忖,方才忆起,那日杨青吵嚷着要与同伴去饮酒作乐的去处,不正是这兰音阁么?


    娑罗道:“眼下平康坊内名头最盛的乐坊即是这兰音阁,多少膏粱子弟与风流名士趋之若鹜。其中名伎,更是缠头千金,方得一夕之欢。”


    “何邵区区一介小官,何来这许多钱财?”据符瑶所知,似清音阁这等上等风月场所,寻常富家子如杨青,亦需与同伴凑足金银,方能邀得名伎一夕相伴。即便何邵所寻的仅是其中最为平常的乐伎,凭他的微薄俸禄,也是难以消受的。


    “那便需公主自行查探了,”娑罗又为她斟满茶,并将符瑶先前递过的那块朱红织锦奉还:“公主手中这块织锦确系珍品,但单凭此物,恐难寻获太多线索。倘若公主有意往兰音阁一探究竟,我建议您携一位技艺最为精湛、学识最为广博的乐师同去。”


    “此话怎讲?”


    “我先前已说过,这兰音阁生意红火,生客极难入内。公主殿下又不便显露身份涉足此等风月女子聚集之所,除非殿下不介意再添一重……咳,女子亦可的名声。因此,您若执意要寻那位柳氏姑娘,便唯有一种法子。”


    娑罗道:“这兰音阁每月皆由当家都知主持一场乐曲竞技,共分三轮,既考较乐器演奏,亦有乐曲典故之问对。胜者便可为座上贵宾,随意点选坊中属意的乐伎。”


    符瑶府中虽养着一群所谓“乐师”,但他们多是仅通数首曲牌、聊以献技的伶人,若论及乐理精微、典故源流,恐尚需一位梁人才子。


    她正欲开口询问娑罗可有合适人选举荐,忽闻身后传来一个既熟悉且带着几分怯意的嗓音。


    “我,我可以!”


    李怀麟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茶室门口,只见他一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面上带着既紧张又期盼的神色,怯声道:


    “阿瑶,我……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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