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娜缓缓点头。
她回到柜台后单手插兜,一只手在柜台里摸出几瓶凝心静气的小药瓶出来递给约兰尼,一只手伸出食指在灰毛鹦鹉的脖子上来回刮了两下。
鹦鹉终于不抖了。
珊娜叹息道:“教堂的诸位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请收下这些吧...烦劳您好好查查我家...万一这种可怕的怪人到我的店里,那可就出大事了...这种凶神怎么会跑到麦尔德来,实在是太吓人了。”
约兰尼点点头,他一抬手,身后的一众神职者刚要四散开,就听见耳边有人惊呼。
一位离门最近的神职者指着窗外大声呼唤同伴们:“那家伙又跑出来了!往城外跑了...约兰尼阁下,我们得拦下它!”
约兰尼猛地回头往外走,他对珊娜遥遥出声:“请放心,等我们先把逃犯抓回来再来检查,一定会保证你药剂店的安全。”
珊娜紧张地挥了挥手,双手作喇叭喊道:“请您务必注意安全!”
确认他们离开后,珊娜兜里的灰毛鹦鹉缓缓露出半个脑袋连同一双绿豆眼睛,在左右摇头确认真的毫无危险后,它晃晃悠悠地挤出来,震惊地聒噪:“你怎么做到的?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搞出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假鹦鹉?”
珊娜微笑起来。
“别太松懈,不会有太多时间的...大概,十五分钟?我现在要带你上去和家里的超凡见个面顺便商量接下来怎么办...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鹦鹉嘎了一声,疑惑地看着珊娜。
女巫单手扶胸无奈叹气:“当然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药剂师,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呀...看什么看,想不想找你爸了?”
鹦鹉点点头又嘎了一声,开始发抖。
珊娜不管它,托着鹦鹉上楼去找奥菲,他为了快速恢复身体,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恢复,此刻听到珊娜上楼的声音,才迷茫地睁开眼。
“怎么了么?”他关切地问,珊娜低头看他,那张柔和流畅的面颊终于染上了几分温柔的血色,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活人,空气中甜腻的血香也不知在哪天悄然消散了。他现在已经健康了很多...至少没有满身的外伤,也不会一眼就被嗅出非人的特质。
奥菲比起第一天的茫然与痛苦,如今眉眼间增添的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安宁...明明才区区几天。
珊娜盯着他看了几眼。
她喜欢这种安宁...或者说贪心,贪心自己所创造的安宁与可供他人依靠的掌控感。
就像收养一只遍体鳞伤的流浪猫,没几天,它就开始依赖由自己所创造出的安宁环境...尽管奥菲不是真的猫。
奥菲感知到珊娜短暂的沉默。
他快速地意识到哪里发生了问题,那一点点柔软与轻松缓缓地融化成泥,一瞬间他脑子里快速滑过在珊娜家度过的这段日子。
除了储藏室还没有收拾好只能趴着睡之外,他几乎不需要烦恼一切,就像短暂地回到一段无忧无虑的时间折角,在那里,睁开眼就能吃到暖暖的苹果派。
这是一种懦弱的逃避...他知道。在自己伤好之后这份偷闲就会停滞,可接下来仍要继续的,自刀尖行走的麻木日子似乎也有了期待...至少他可以去接委托,攒钱,然后去找一枚来自教堂的银人偶...或许他还可以为眼前的女孩采买药材,传达消息,更换居所,或者...做饭,再摘几朵伴着晨露的白蔷薇装饰在餐盘里。
因为这几天他们每天都在吃面包和隔壁酒馆的便捷午餐。
他生命中全新的意义。
...但是好像出问题了。仔细想想,或许这本身就是由期待而产生的一种自欺欺人。
他不是人。
奥菲望着珊娜怀里的鹦鹉,不同于其他普通鸟类的,属于非凡的灵性与情绪从它眼睛里飘散出来。
珊娜手里的鹦鹉震惊地盯着奥菲。
“...你...你是恶魔吧?”它大叫起来,“而且你不对劲...你为什么身上的气息这么弱...这和我看到的其他恶魔都不一样啊?而且恶魔吃什么午饭?恶魔都是吃...”
珊娜抬手敲在它额头上:“老实点,执掌断剑的流浪者的儿子,他是病人,在养病。”
鹦鹉嗷了一声,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奥菲这才注意到珊娜托着的鹦鹉,他似乎对珊娜的称呼很感兴趣,“执掌断剑的流浪者...这是约尔兰德的儿子?约尔兰德也不是人类吗?”
“你在说什么啊咕——”
珊娜按住了灰毛鹦鹉的嘴,眯着眼睛解释起来:“这是约尔兰德养的鹦鹉,刚才跑到了店里,还把教堂的人引过来了,幸亏他们又被别的异常吸引,才没查到我们...但是还是很危险,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探查我的店。”
她呼了一口气,继续问:“...还有,你听说过约尔兰德么?你觉得他怎么样?”
奥菲点头,他对珊娜快速解释起来:“听过。约尔兰德在帝国的地下世界名气很大,是数一数二的黑术士...不过黑术士整体鱼龙混杂,有好人也有坏人。他属于其中最高傲的一批,平日里靠去危险的地方历险与接悬赏生活,基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是人品声誉都比较好的独行者...如果确定是他的伙伴,那应该是相对靠谱的。”
鹦鹉咕咕叫起来夸奖奥菲的评价:“还算你小子客观...跟那些凡夫俗子都说不通的,我爸才不是坏人,我们从来不屑于做坏事!”
珊娜好奇:“这种人应该算冒险者吧?为什么被归为黑术士,还要被教堂通缉?”
“他不愿意在帝国登记身份,”奥菲说,他此刻已经起身,换好了外出的衣料,“黑术士确实不一定全部代表坏人,很大一批都只是为了自由。但是这种群体不服管教,对于帝国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再说...大部分地下社会的高级悬赏其实都是面对帝国官员与贵族的,约尔兰德只接恶人的悬赏,但是最惹人恨的恶人往往就是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
珊娜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只是望着帝国如今的形式,她总忍不住想到多少年前自己年幼时,随上任女巫游走在战场与世界缝隙时所看到的一切...世界确实改变了,可是又好像没有。
奥菲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珊娜,想了想,继续解释起来:“还有就是,如今正规渠道觉醒成长的骑士和术士都是要在帝国进行统一学习统一培养,然后按照天赋分配到教堂或者术士塔,骑士团之类组织的,这才是帝国的底蕴和根源...即便不作恶,黑术士多了,帝国总会觉得自己不够威严。”
鹦鹉瞅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咕了一声。
“好麻烦...”珊娜叹息,她对着一切都觉得陌生,在属于她的时代,所有术士与战士都是自由的,而现在战士已经全部被骑士替代,而术士...可能就像这样吧,分成各派正义的官方术士,神职者和被驱逐通缉的黑术士。
她又想到方才约兰尼僵硬的表情...或许他自己也觉得,对约尔兰德这种人的追击,其实并不是那么光彩的一件事。
有点无趣。她想,望着奥菲换好的衣服,她忧虑道:“你要离开吗?如果他们一定要查的话...”
珊娜盯着奥菲的眼睛:“会有办法的...我不想你走。”
奥菲微微偏头,他躲开少女的眼睛,安抚式地抬手,可能他想拍拍珊娜的头,可最终手指晃了又晃,最终轻轻落在桌上。
“不必担心我,即便是麦尔德,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地下世界的,我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现在去打探一圈,那边有能藏身的地方...运气好的话,会有能够掩盖身份的药剂...”
奥菲脸上露出嘲讽的淡笑,这与他平日淡漠的姿容并不相符,珊娜看着他,那丝嘲讽一闪而过,像幻觉。
“实际上,帝国也并没有对异人们赶尽杀绝。”
而珊娜却被方才那条全新的信息吸引:“地下世界?麦尔德?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奥菲无奈地叹息,他今天对着珊娜解释了很多关于超凡的世界,这是违背了默认规则的,可他心里没什么芥蒂,甚至没有提醒珊娜一句“不要外传”。
“如果能被你发现,那些混在人类社会的黑术士,地精,恶魔,吸血族和低等精灵早就被教堂抓光了。”
“先不管那些...”珊娜说,“掩盖身份的药剂...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她感觉到那个小障眼法拖不住多久了...还有多久?十分钟?
但是她就是不想让奥菲离开家...她总有不好的直觉,放他走不会是好事。
奥菲想了想,很快给出答案:“掩灵水。”
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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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跑进卧室,她在自己的小书桌上翻翻找找,把一本厚笔记摸出来,快速地翻越起来。
凝神水,开眼液,牛泪滴,红珊瑚露,燃烧剂...掩灵水。
这本书是她决定选择这个身份后去偷偷摸去药剂师协会抄写来的中级药剂配方...中级,实际上涵盖了绝大多数普通超凡者的药剂需求,她望着眼前的药剂配方,无比庆幸自己所选择的药剂师这个身份。
药剂配方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对于药材特性的理解和控制,通常此等药剂药材昂贵,药性复杂,不同药物之间所产生的反应不同,而超凡级别的药剂更是要引入灵力进行操控,一个不慎就是一场规模不小的爆炸。
珊娜快速地记下药方,随后直接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开阵,从自己作为森林女巫时修建的药材库里取药。
随后,她揣着药材跑进一旁的小库房,装模作样了一番后四平八稳地回到客厅,她放下手里的药材,望着奥菲,忍不住开始微笑。
她问:“你相信我吗?”
奥菲点点头,他说,相信。
珊娜点点头,她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对着奥菲伸出手,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把你的魔力借给我。”
奥菲同样点点头,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便把手指搭在珊娜的手臂上,魅魔几日来负着伤才恢复了些的魔力飞快的自他指尖凝聚起来,一旁的灰毛鹦鹉终于看懂了珊娜想做什么,它拍着翅膀咕咕乱叫,第一次把绿豆眼瞪得像黄豆那么大。
“你想借用他的力量制药?你疯了吗?这要多高的掌控能力...光明主能做到吗?那些家伙一会就回来了...现在不跑么?”
鹦鹉觉得自己进了贼窝,可晃来晃去还是不甘心逃走。
找到他爸的希望就在眼前...反正它到时候往珊娜口袋里一钻大概率是没事的。
“再叫就把你也炼了。”珊娜说,她已经牵引着奥菲的魔力靠近那一堆随意堆放在桌上的药材。
就像一只深红色的手,纤细的五指柔软又分裂,缓缓循环流动着,卷起桌上的一份份草药与矿石结晶,奥菲的魔力比她想象的更加温和,她专注地冥想,专心致志地操控着由另一个人身体里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魔力。
这并不是珊娜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少年时她也曾这样,只是那时上任女巫会牵住她的手臂,就像捧着幼鸽教她展翅飞行一样缓缓挥动,那时她全心全意依靠着另一个人的灵力,就像现在另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将所有力量毫无芥蒂地亲自奉上。
奥菲并没有被鹦鹉影响到,他供应的魔力依旧稳定,珊娜感受着这份力量,稍微有点不理解这份信任到底是缘何而来。
但是奥菲是她养的猫。
她面前混合的药物被这无形的深红托举着,映出一种瑰丽的紫红色,许多粉末落下,刺鼻的气味升起,细小的气泡随着某种草药的落入而漂浮起来,最终缓缓散发出淡淡的啤酒花的香气。
那深红打转的灵力缓缓旋转着,这份药剂即将成功。
鹦鹉呆愣在原地,它望着那一团有模有样的药剂,再望向少女指尖随心而动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灵力,忍不住咕咕几声。
它说,两个疯子。
没人理它。
最要紧的步骤已经做完了,现在就是等待药剂的融合,在这一过程中需要灵力稳定地投入,在此时此刻,珊娜感知到那个随意抛出去的障眼法失效了。
他们找不到的话,会继续在四周探查还是折返回来检查药剂店?
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自药剂成功还有三分钟,此时出现任何纰漏都可能前功尽弃,而奥菲的力量被自己借来制药...他甚至会没有逃走的力气。
如果最坏的情况到来她当然不怕掀桌子...只是奥菲,她想,自己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猫。
那是珊娜的猫,不是森林女巫的猫。
期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她实际上说不清,但是她隐约间知道,那不行。
所以她全心全意的维系着药剂的融合...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感知到奥菲由于长时间保持稳定供给灵力而在左臂产生的颤抖。
终于,在耳边传来急促地敲门声的时候,她看见一抹如晶莹的蓝色露水般的液体缓缓凝聚在深红色的手掌上。
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