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酒楼灯火辉煌,身形曼妙,穿着裸露的女子凭栏而倚,冲着街上游人马车挥舞着香帕。
好一个满楼红袖招的香艳场景。
姜时雪不慎与其中一个美艳的女子对视,对方不但没错开视线,反倒媚眼如丝,红唇抿起暧昧的笑意,仿佛在勾她上去。
姜时雪猛然将车帘放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旋即扭头看祁昀:“薛尽,我们真的要去这里逛?”
爹娘若是知道,会打断薛尽的腿吧!
祁昀靠着车壁假寐,并未答话。
好在马车并未停下,而是顺着街拐了个弯,又往前走了一截,才缓缓停下。
祁昀这才开口:“到了。”
外头热闹非凡,喧闹如潮。
姜时雪这回谨慎得多,小心翼翼打起一点车帘,悄悄往外瞥。
待她看清街上景象,蓦地瞪大了眼。
上身赤裸,红发碧眼的高壮男子从口中吐出幽蓝火焰,周遭人一片惊呼,拍手叫好。
长发卷曲的胡族女子正在波斯地毯上飞旋着身体,浑圆肩膀上挂着轻薄的石榴红纱,金黄臂钏叮当作响。
雪白狼皮上铺着一把把做工精美,镶嵌着宝石的弯刀或匕首,摊主正拿着其中一把,在手中耍得飞快。
在那匕首旋转得几乎成了一道弧光时,他猛然将其一掷!咚的一声,面前那块厚厚的铁板被捅了个对穿。
她逛过许多次夜市,却从未见过这样有意思的夜市!
祁昀见她看得目不转睛,唇角微微扬起。
“下去逛?”
姜时雪忙不迭道:“去!”
小半个时辰后,姜时雪左手抱着一张胡饼,右手拎着一只骆驼皮做的水囊,腕上戴了好几个形状各异的手镯。
跟在他们身后的暗卫怀里也抱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
姜时雪看见前方有卖酒的,猩红的液体装在琉璃瓶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姜时雪脚下加速,便想凑到摊子前。
面前忽地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下,祁昀道:“换个摊子看。”
姜时雪见那摊子上放着许多色泽鲜亮,香气浓郁的酒,好奇得紧,哪肯作罢,带着几丝央求道:“去看看嘛。”
祁昀眸光微暗,到底是收回手来。
姜时雪嘻嘻一笑,飞快跑到摊子前。
摊主是个美艳的中年女子,岁月不掩风情,锁骨处纹着一只青色的蝎子。
她打量姜时雪一眼,原本没什么兴趣搭理她,直到看到缓步跟来的祁昀,才眼眸一亮,笑着将那瓶猩红色的酒举起来:“小娘子尝尝?”
话音落,祁昀已经伸手将姜时雪扯过来,语调冰冷:“走吧。”
姜时雪正想去接,被他这么一打断十分不开心,嘟囔:“我看看嘛。”
她手脚极快,接过来闻了闻:“好香!”
摊主笑意便深:“小娘子识货,这酒名为雨露香,喝下去发的汗都是香的。”
她的眼睛在祁昀身上巡视一圈,声音妖冶:“这小郎君清瘦,你们二人事前合饮一杯即可。”
姜时雪只觉得她这话有几分古怪,下意识问:“为何要合饮一杯?”
摊主咯吱咯吱笑起来,眼神都快要滴出水来:“那不是怕小娘子你这小身子受不住,回来找我麻烦嘛。”
姜时雪琢磨片刻,顿时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如同上了蒸锅的活鱼,扯着祁昀扭头便跑!
摊主还在后面笑:“怕什么,年轻人不知道我这东西的好,回来买上一瓶,保你今夜快活似神仙!”
临街的一间酒肆中,一群青年人正四散在雅间中划拳赌酒,有人怀中还搂了香肩半露的舞姬,时不时一亲芳泽。
荼靡香艳的气氛中,唯独一人绷直了背脊坐在窗边,条案上的酒原封不动。
有人掀起醉眼:“怀瑾,坐那干嘛,过来一起喝啊……”
怀瑾正是宋观澜的表字。
宋观澜抬起眼。
他那双清冷的眼遍布血丝,眼底更是浮着一圈黑青之色。
那人见喊不动宋观澜,觉得无趣,自顾自又举起杯:“来,喝!”
宋观澜又看向窗外活色生香的长街。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来这种地方厮混。
可这些时日,他一闭上眼,便会陷入混乱的梦境中。
梦中他不是宋家的二公子,他爹也不是大理寺卿,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孩子。
梦中他并非如爹爹所说,在淮威老家长大,而是生活在一个气候湿润,繁花似锦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在梦中不叫宋观澜。
而是叫……顾行之。
他试图回想更多,却只能陷入混沌的痛感中。
脑子里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记忆断断续续,模糊不堪。
他已经接连多日没睡过一个整觉。
同窗拉他前来放松,宋观澜鬼使神差,竟答应了。
可当他踏足此处,却又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同窗们饮酒作乐,舞伎在怀,飘然欲仙。
他只觉得伤风败俗,非君子所为。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自己。
宋观澜略微安心,心想哪怕不是大理寺卿之子,昔日的他也该是个恪守礼仪的君子。
宋观澜太累了。
原本是想来麻痹自己,但事与愿违。
如今他腰背挺直坐在此处,反倒要花费精力刻意维持。
他生出几分后悔。
或许应该直接去问问爹爹的……
可是他害怕。
若他真的不是宋观澜,又该如何?
宋观澜迷茫地盯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心乱如麻。
人群之中,一个身形轻盈的少女拽着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快速跑了过去。
宋观澜被吸引住视线,下意识盯着他们。
少女穿一袭茜红色的裙,面纱掩住下半张脸,裙摆柔软飘逸,青丝如云。
似乎担心身后之人跟不上,她忽然回头看来。
春夜的风短暂地刮开了她的面纱。
有几缕俏皮的发贴着她瓷白的脸颊。
少女眼眸带笑,唇色嫣红,如同一朵灼灼绽在枝头的海棠花。
桌案上的酒水猛然被打翻。
一行人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来。
却见宋观澜跌跌撞撞起身,顾不得被酒水沾湿的衣裳,飞快跑了出去。
“怎么了?”
“奇奇怪怪……莫要管他。”
姜时雪拽着祁昀一路跑了许久。
直到再也瞧不见那个摊子,她才停下来,屈膝大口大口地喘气。
祁昀随她跑了那么久,却依然气息平稳,不见丝毫狼狈。
姜时雪平复了许久,才带着几分恼怒抬头:“你是故意的!”
祁昀盯着她发上缠成一团的流苏,声线清冷:“我拦过你。”
姜时雪也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哼了一声。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前方,下马车时看到的那几个摊子也在不远处。
祁昀的目光落在那些镶满宝石的弯刀和匕首上,道:“赔你一件礼物。”
他走过去,和摊主说了几句话,片刻之后,他拿着一把不过巴掌大小的匕首走了过来。
“低头。”
姜时雪盯着他手中的匕首,不明所以:“怎么了?”
但还是乖乖低下了头。
祁昀注意到她姿态自然,全无戒备,心中柔软。
他轻轻捻起她被流苏缠成一团的发,偏着匕首,挑起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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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摊主没骗人,这匕首削铁如泥,祁昀毫无障碍便将流苏簪取了下来。
姜时雪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这只簪子惯来会缠头发,早知道今天不戴它了。”
流苏簪上还缠着几缕断发。
她想伸手拿过,祁昀却往后一避。
他摊开手,将那把匕首递给她:“一物换一物。”
姜时雪本觉得不妥,哪有人随便送自己的簪子的。
但见他已经将簪子笼入袖中,倒是不好再讨回来了。
于是她只能接过匕首,有几分别扭道:“今日出来够久了,我们回去吧。”
祁昀嗯了一声。
两人往前走了一截,马车一直候在原地。
酒肆与他们隔了一条小街,宋观澜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追过去,只看到遥遥离开的马车。
他不甘心,又往前追着跑了一段路,忽觉喉头腥甜,踉跄着停在原地,旋即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路人纷纷停住脚步。
“有人吐血了!”
“来人!快来人!”
宋观澜天旋地转,试图从围拢的人群里再看那马车一眼。
马车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宋观澜重重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宋观澜再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头顶华美的帐子。
他盯着帐子沉默了许久。
门扉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宋观澜忙合上眼睛。
宋鄞的声音响起:“怀瑾情况怎么样了?”
张大夫道:“二公子当时肺腑、头部都受了重伤,还需好好调养才是,我观脉象,二公子这几日神思不宁,乃至心肾不交,肝气郁结,又受了刺激,故而才会昏倒。”
宋鄞声音苍老:“送他回来那几个同窗只说他忽然往外狂奔,似在追逐什么……而后却是不得而知了。”
他喃喃:“怀瑾在上京并无认识之人,难道是看到了故人?”
张大夫点头:“或许是,否则何至于收到那么大的刺激……”
宋鄞:“可是我看他……不像想起来的样子。”
张大夫摇头:“二公子的马车坠崖,本属我们策划,谁知竟弄巧成拙,累得公子身受重伤,如今二公子失忆,但头部上的伤说不定哪一日就会好转,我观察今日,恐怕二公子多多少少已经想起来什么了……”
“老爷不若试探着慢慢同二公子提一提以前的事,也好叫二公子不至于全无准备,最后对您心生怨怼。”
宋鄞沉默了许久,颤声说:“若他只是怀瑾,该多好。”
人心非草木。
宋观澜被接入宋府已有六载,朝夕相处间,又岂能没有情分。
张大夫知道,老爷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死去的儿子。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冷硬:“老爷,莫要糊涂啊。”
他意有所指:“他毕竟是……那个人的儿子。”
“当初若非您的善念,二公子根本活不下来,如今为您所用,也不过是报恩而已。”
“您别忘了咱们公子当初……”
他不忍再说下去。
烛火摇晃,宋鄞的影子投映在地上,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
他声音里尽是恨意:“血海深仇,又怎么会忘。”
宋鄞似乎在床榻边凝望了宋观澜很久。
直至人离开,屋内再度恢复安静,宋观澜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生形清冷的眼全无笑意,此时就如同覆了一层皑皑白雪。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盯着掌心,一字一句道:“……顾行之。”
话音落,似是有什么东西冲破桎梏,叫他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
宋观澜的眼角霎时变得一片血红:“我是……顾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