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别院。
姜时雪百无聊赖站在树下数着花苞。
上京春日迟来,这个时候余州已经姹紫嫣红,芳菲一片了,这里的花才迟迟开放。
姜时雪数完了一遍又一遍,见门口还是没什么动静,叹了一口气,兀自往石凳上一坐。
距离花灯节落水已过去数日,余州那边还是没有消息,祁昀也好几日没来了。
她被困在这处别院中,不敢轻易出门,也收不到外界消息,心中实在是惶恐不安。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有车马声靠近。
姜时雪顿时从石凳上跳起来,往外冲去。
临到门口,她又将脚步压下来。
这般着急,被祁昀看见岂不是会误以为她在盼着他来。
姜时雪故意在院落中磨蹭了片刻,忽然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唤:“雪儿!”
姜时雪僵了片刻,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爹!娘!”
暗卫来禀报的时候,祁昀正垂着眉眼,看鎏银八宝灯上青烟缥缈。
孙大人死前,并未给家里人留下过只言片语。
他吊唁完之后,派遣暗卫偷偷去查验孙大人的尸身。
经查探,孙大人腹部有剑伤,左手扭曲,呈抓握状。
因为尸体烧得太厉害,无法确认那道剑伤是不是致死原因。
但他们在失火的书房内发现了一方砚台,对比了砚台大小,正是孙大人死前抓握在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方上好的端砚。
不知是孙大人遭人袭击时,是不是想用这方端砚对抗来人。
但据暗卫禀报,桌案旁就放着一柄短剑,若是做防御之用,这柄短剑要比那方砚台更合适。
端砚。
祁昀莫名想起自己流落余州时,冷渊他们发现的端王府箭矢。
当年皇祖父垂危,端王蠢蠢欲动,后来幸得徐家相助,父皇才有惊无险登上帝位。
父皇早些年对端王甚是忌惮,这些年端王身子渐渐不利索,也放下了夺权之心,故而父皇才对他有所放松。
目前的线索都在指向端王。
但出于谨慎,祁昀还是开口:“端王妃秦氏,端王的两个子女,也仔细查。”
暗卫埋首称是。
祁昀抬了下眼帘,又道:“另外留意贵妃入宫之前,和端王可有交集。”
暗卫心中一惊,将头埋得更低:“是。”
“退下吧。”
暗卫告退之后,冷渊进来了:“殿下,侧……姜姑娘想见您。”
祁昀问:“姜家二老到了?”
“正是,姜姑娘已经知道事情始末,说是想当面感谢您。”
冷渊又说:“宫门已经快要落钥了,属下替您安排明日……”
祁昀已经起身:“不必,现在就过去。”
上京别院。
一家人阔别数日,有聊不完的话。
姜时雪知道秦家人无耻,却没料到秦家人连信义都不守!在她离开后竟会派人回去搜府。
好在姜柏也留了心眼,在姜时雪离开后便开始着手转移家产,秦家人折回来的时候,姜府已是一座空宅。
姜时雪对了对日子,大抵明白秦家人为何会回余州搜查。
那时她已经入了东宫,秦家乍一发现姜时雪失踪,自然要寻人,只是后来可能猜到了她的踪迹,又偃旗息鼓。
这也侧面印证了她入东宫一事,秦家的确没掺和。
姜时雪这就想不通了,既然不是秦家,她到底是怎么阴差阳错冒充江雪嫁入东宫的?
薛尽与姜家二老的说辞是姜时雪从秦家逃出来之后,便一直躲在此处,直到风声过去,才敢派人去余州接二老。
姜柏原先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
偏偏就叫薛尽遇见姜时雪,协助她逃了出来。
但如今见到自己的宝贝闺女好端端站在面前,也不想寻根问底了。
只要雪儿安好,一切都不重要。
祁昀到的时候,一家人还在聊。
他在外面候了一刻钟,直到姜时雪察觉到外面有人,一家人才止住话头。
姜柏和姜夫人自是一番道谢,姜夫人甚至红了眼圈,对祁昀说:“好孩子,你于姜家有大恩,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姜家定会倾其所有。”
祁昀将姜夫人扶起,客气道:“伯母哪里的话,若非当初姜姑娘救我一命,我又岂能有今日。”
一番寒暄,姜柏使了个眼色,拉着夫人先休息去了。
花厅倏然安静下来。
月色朦胧,竹影灯的光晕在姜时雪面上笼下一层柔和的光,也叫她眸子越发清亮。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祁昀,眼睫绒绒,轻眨间,叫祁昀笼在袖中的手指莫名有些发痒。
姜时雪红唇微启,语气认真:“薛尽,谢谢。”
她声音轻柔,尾调带着一丝娇,祁昀只觉手指上的痒意如同行蚁,顺着手臂一路攀爬而上。
昔日心中怀恨,与她相处时总是思绪万千。
如今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又难免生出几分悔意。
院中的花已经含苞欲放,暗夜中有幽香浮动,缠绕在两人衣袖上。
祁昀忽然开口:“出去走走?”
姜时雪也怕在此谈话打扰爹娘休息,欣然应允。
别院往西不远,有一条浅溪,春日溪水清冽,汩汩流动,月色晃动成碎影。
两人一前一后,祁昀落后半步,看姜时雪发梢流苏簪轻摇。
姜时雪忽然回眸:“薛尽,你都知道,对不对。”
融融月色落在少女侧脸,她面颊上细小的绒毛如同春日新桃。
祁昀似乎嗅到了清甜的桃香。
他挪开视线,看向远处山峦,嗓音平淡:“知道什么?”
来到这里后,薛尽从未问过她为何会在上京。
姜时雪原先以为,此番相遇,也只是匆匆一会,将来再无交集,不必同他说得这么清楚。
可如今薛尽将爹娘都接到了上京,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知道她被秦家胁迫才来到上京,却跟爹娘说她逃出秦家后一直待在此处,中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他早已查探清楚。
姜时雪今夜打算将话挑明,于是说:“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在东宫。”
祁昀表情丝毫变化也无,只是说:“据我所知,东宫近来并无新进宫人。”
姜时雪不明白他为何要顾左右而言他,开口:“不是,你知道这些日子我顶替了侧妃江雪的身份。”
祁昀忽然回过头来,黢黑眼眸如同浸了冰,叫姜时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顶替侧妃身份?你可知此话若是被人听去,你会是何下场?”
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从秦家逃出来后,你便一直在此处,无论任何人问起,都要这么说,明白么?”
姜时雪反问:“那你为何要将我爹娘接到上京?”
她意有所指:“上京许多人都见过我。”
祁昀眉梢微动,眸光中有几分莫名的意味:“世上并非没有相似之人,她是她,你是你。”
这话直直戳到姜时雪心上,她后背一紧,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可她心中还是不踏实:“我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的,最好是我带着爹娘远离上京,也远离余州,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然后就这般躲躲藏藏,远离亲友,苟且一生?”
姜时雪愣住。
她试着想了想,霎时难过起来。
她自小在余州长大,余州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家闻名的吃食她都烂熟于心。
要她再也不回去,不见季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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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其他故友?
姜时雪难受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分明入东宫的时候,她就做过这样的打算。
可那时她尚且还有机会,若她入了太子的眼,徐徐图之……
将来不说承认自己就是姜时雪,好歹也可以为爹娘编造一个亲友的名分,也好有回余州相见的机会。
但是现在,她既然逃出来了,便只能躲躲藏藏,不叫太子发现。
否则……
她想起太子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手心都冒了汗。
祁昀看着面前的少女红了一圈眼,睫毛更是扑簌簌抖动着,晕着些泪意,生出想要替她擦干眼泪的想法。
但他什么也没做,看着流动的溪水,意味不明道:“在上京,我能护你周全。”
“日后寻到机会,自能还你自由。”
他会将更好的给她,而秦家……总归要承担自己犯下的罪孽。
姜时雪只当他是在哄她,他一个家中遭难,还要投奔亲友的可怜人,怎么和太子或者秦家对抗?
但姜时雪转念一想这些日子她的吃穿用度俱是寻常人家无法企及的,又想说不定薛尽如今谋了个好差事,将来还说不定真有门路。
也罢,她这个人,凡事都能往好的一面想。
不管怎么说,如今有薛尽帮衬着她,日子倒也不会难过。
她想起什么,对祁昀说:“薛尽,你跟我来一下。”
祁昀见她泛红的眼渐渐恢复正常,此时反而漾着几分神秘,唇畔不由浮起一丝浅笑。
他从善如流,跟在她身后。
姜时雪带着他回了别院,打开自己的房门。
祁昀不为所动,立在门前淡淡看着她。
姜时雪转过身,表情疑惑:“进来呀。”
说罢她还招了招手。
见他依然不动,姜时雪往回走了几步,一把将人拽了进来。
她一边拽他袖子,一边掩上门。
月色霎时被关在外面,屋内一片漆黑,祁昀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姜时雪站定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他的袖子。
夜色已深,空间狭小,他身上冷冽的气味铺面盖过来,姜时雪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妥。
她急急甩开他的袖子,手背磕到一旁的柜子上,痛得眼泪霎时涌了出来。
偏偏她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只摸着黑去寻折子点灯。
忽然有人扯住她的胳膊。
不似她扯他的衣袖,像猫儿一样,绵软无力,他的手掌牢牢圈住她的胳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夜色放大了一切。
姜时雪觉得手臂之上似有虫蚁攀爬而上,她脸燥得通红,后背更是生出了些微细汗。
祁昀音色低沉:“别动,火折子在哪,我去拿。”
姜时雪只好说:“靠窗的桌案上。”
在黑暗里待久了,眼睛也渐渐能视物。
祁昀借着几分月色走到桌案边。
擦的一声,那盏玉玲珑九转灯亮起幽微的光。
祁昀回过头来,面如白玉,瞳孔漆黑,摇曳的光勾勒得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似灯里走出的精魂。
姜时雪喉头发干,方才撞到的地方更痛了。
祁昀凝望了她许久,忽然开口:
“阿雪,过来。”
姜时雪曾听很多人唤过她“阿雪”。
有带着温柔的,也有藏着气急败坏的。
唯独这一声叫她愣了下。
是遗憾?还是小心翼翼?
她无法辨别他语气里的情绪,只觉得这一声似是跨越了万水千山,飘飘荡荡落在她心上。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阿雪。
姜时雪鬼使神差,朝他走了过去。
祁昀缓缓朝她摊开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