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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2章

作者:俺老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日,衙门里所有人都围在停尸房,昨晚并无人来寻失踪的醉汉,一早惦记起这人的,是仵作身后这个一身玄衣面容冷漠的新任临安知府祁渊。


    他面色冰冷的上前查看醉汉的脸,口气淡漠:“剖。”


    许仵作一脸认真严肃的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大人,喉管内并无异物,并非窒息死亡,尸体脸面并无明显青紫色,眼结膜也并未出现点状出血。”


    “所以?”祁渊冷冷反问,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所以死者的各种表象都表面他并非死于饮酒过度或呕吐物窒息。”


    “肺部水肿,七窍流血。”仵作侧身向面前的几位展示,按压了一下尸体的肌肉,深深的陷进去,毫无弹性。


    “全身肌肉坏死,外表无明显伤痕,大概率是蓖麻毒不慎入胃。”


    仵作小心翼翼收拾着自己的工具,结论已出,他的任务完成了。


    一名十七八岁的马尾少年冲进来跑到祁渊身旁,抱着手里的一摞陈旧卷宗,低声说道:“大人,查到了,正是私盐案的重要证人王之维。”


    祁渊冷笑,上一世他根本没注意这条线,人证杀尽那日,就是顾崇川翻案之时。


    “郑捕头,你去查,将所有十二个时辰以内的接触过这个王之维的人全部带回来,还有他的亲人朋友一并查清请来,尤其是最后有过近接触的人。”


    老郑一个大步躬身上前,捧手施了个礼:“回大人,昨天现场有个姑娘,出手冷静老练,见着那人抽搐的样子也不害怕,反而上去扣这个……”


    说罢看了一眼台子上的尸体,接着说道:“这个醉汉的嘴巴,卑职觉得她过于淡定了,就把她带回来了。”


    李奎紧跟在老郑身后,捧手说道:“大人,洛姑娘可能是晕血症,昨天被这个醉汉咬伤之后就昏倒了,昨晚被我们安置在小偏房里暂时睡下了。”


    祁渊转身出了停尸间,李奎顿觉屋里少了些许阴森,抹着汗跟在老郑身后,新领导挺严肃,不敢惹。


    “带到刑讯室,我亲自审问。”


    于是二人脚步一转朝偏房走去,老郑礼貌喊了几声敲了敲门,无人应声,暗道一声得罪,哗的一下推门而入。


    此刻洛宁小小的身躯无力的趴在床边,纤细的眉毛扭曲成一团,她正浑身浸泡在冷汗里,鲜红的下唇紧咬成一抹惨白,企图抑制住不自觉的干呕。


    手掌伤口再次崩裂,血水沾满她的衣裳和床榻。


    老郑心里暗自叫苦,这坑人的老许,这哪里是什么晕血症!


    这分明是昨天被那毒物咬中毒了,这上着班上着班,自己差点成半个杀人凶手了。


    老郑心里愧疚,连忙说道:“奎儿,我去请祁大人,你快把老许喊来!快!”


    李奎跟见了女鬼似的浑身哆嗦:“老…老许,哪个老许?”


    “痴呆啊你,仵作老许!”


    “哦哦对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那头的祁渊还未在审讯室落座,扭头就被喊到这小偏房里。


    偏房不大,但有些昏暗,等着祁渊在房内站定看向床前,才知道为什么老郑是把他喊来而不是把她带过去。


    地上一滩滩淡绿色的苦胆水混着血丝,她已经将苦胆水吐尽,开始吐血。


    两只手臂松散的搭在床铺边缘,软软的垂下来,暗红的衣袖里是一只暗红色的手掌,血浆成片凝结,已经看不清伤口到底在哪里。


    洛宁此刻仿佛是感应到了光亮,气若游丝的吐出两个字:


    “救...命......”


    祁渊的脸阴沉的可怕,他晦暗的眼神盯着老郑,仿佛老郑是这棋局里那个借刀杀人的第三者。


    老郑敏锐的感知到祁渊的注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关注自己,只是一味的冷汗如泉涌般呲呲朝外冒。


    远处李奎急匆匆推着老许前来,祁渊收回视线,侧身给老许让出位置。


    “哎呀!肯定也是蓖麻毒!”


    “她也被人下了蓖麻毒?”祁渊问。


    “不不不是,这就是被那位咬的,蓖麻毒少量必死,能撑这么久,可见毒量十分微弱。”老许头朝着停尸房的方向摆楞了两下,解释道。


    “老郑,快帮我固定住她,已经在脱水的临界点了。”老郑连忙上前,许仵作拿着一把细嘴小铝壶就朝洛宁嘴里灌。


    洛宁无意识的为了压制呕吐死死咬住嘴唇,清水顺着嘴角倾流而下灌到脖子里,老郑瞅着怀里这个和自家孩子般大的小姑娘,心里十分懊悔,伸手使劲掰着洛宁的下巴,嘴里念念有词:“好孩子,想活命就张张嘴吧,好孩子。”


    李奎听到这话心里一沉,好似昨日还是生龙活虎的洛宁,一夜之间就要死了一样,越想越难受,鼻头一酸赶紧站到门外拭泪。虽然他是个好男儿,但他确实有些多愁善感,听不得这些。


    许仵作也着了急,嘴里直嚷老郑不够用力。


    祁渊见这几位大老爷们脸上一副熊样,气不打一处来,走过来一拍老郑肩膀:“我试试。”


    大力出奇迹。


    他直接给洛宁下巴掰脱臼了,此刻反而要扶着些洛宁的下巴,老许看向祁渊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与敬畏。


    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果然够狠。


    祁渊被他盯得硬是生出一丝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眼神轻轻托住洛宁下巴。


    洛宁可能是被疼痛唤醒了意识,慢慢吞咽着嘴里的水,直到水壶变得轻飘飘的,她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起来,缓缓环顾四周,开口说道:


    “啊啊啊。”


    洛宁说出的话旁人根本听不懂。


    祁渊心虚,觉得她大概说的是“下巴疼”,一手固定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捏住她脱臼的下巴,“咔哒”一声,恢复原位。


    “还好还好!毒素溶于水,一些被她吐出来了,另一些又被刚喝进去的水稀释了。让她躺一会吧。”许仵作从祁渊手里接过洛宁的肩膀,扶着她躺下。


    洛宁眼神清澈而茫然,眨眨眼睛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一屋子人,只觉得这老者笑的亲切,呆呆的躺在那里,一会儿直愣愣看看这个,一会又直勾勾盯着那个。


    几人被盯久了,瘆得后脑勺发麻。


    祁渊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叫出来,几人忙不迭的逃到院子里。


    站在院内的几人围着祁渊,祁渊眉间闪过一丝无奈,事情迫在眉睫,他恐怕等不起。


    “许仵作,什么时候能审问她。”


    “回大人,此类毒素极为伤脑,洛姑娘的恢复情况还未可知。”


    祁渊眼前闪过洛宁茫然的目光,定了定神:“看住她,任何来寻她探她之人都要先经过我知晓,另外,继续查王之维的人际关系。”


    “冯亦。”


    马尾少年扭身来到他面前,躬身听令。


    “调两路精兵,昼夜保护私盐案剩余证人。”


    说罢拿出调令递给那名叫冯亦的少年。


    “速去,不得耽误,如再有动手者,拼全力抓活的。”


    “是,将军。”


    冯亦退去,几人阔步朝着前堂走去,新官上任,祁渊有太多事情急需处理。


    颠儿颠儿跑来个值班的捕快,弓腰抱拳挡在祁渊身前:“大人,有一女子求见大人,说是您认识她,她还打算......”


    话音未落,一名身形柔美的白衣女子向着祁渊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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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摘下轻纱帷帽的手顿住,目光紧紧锁定在祁渊硬朗的脸庞上。


    “祁渊?你怎么在这里?李崖呢?”


    “嫣然?”


    祁渊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如潮水翻腾奔涌。


    眼前这人,正是前盐务使顾崇川独女、才貌双绝的临安才女顾嫣然。


    祁渊冲着她笑得随和:“李崖调去大理寺了,我在这里暂代一段时间。”


    顾嫣然冲着这位竹马粲然一笑:“那敢情好,比找李崖那小子更方便。”


    “去后厅坐吧。”祁渊指了指后面。


    顾嫣然轻车熟路,祁渊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落在她身上。


    上一世,在顾嫣然的父亲偷贩私盐锒铛入狱后,年少的祁渊正在远方征战,并不知晓详情,大胜归来的他在顾嫣然的闪烁泪花里,把好友落难的同情误以为成深刻的爱情,被刻意引导着给她父亲翻了案。


    那时她又说,又说自己沦落成罪臣之女,根本无法抵抗浪荡皇子凌霄的囚禁示爱,祁渊当时并不知道,凌霄为她在京城筑起的花月坊,她比任何人都呆的心甘情愿。


    再后来,她口口声声向他透露三皇子凌霄通敌卖国,也就在这时,祁渊手握重兵,就这么直勾勾的钻进了她和凌霄的陷阱里,战场上为家为国奋勇厮杀的战士那一刻全然成了他们夺嫡游戏里的牺牲品。


    最后隐姓埋名逃出生天的祁渊,还是被凌霄手下一名追踪术极高的密探找到,他愤然拔剑,怀揣顾嫣然带给他的劝降认罪书潜入王府。


    上一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被凌霄的家兵射成一只刺猬。


    “祁渊?你怎么走神了?你也该休息休息才是。”


    祁渊回神,他面带关切的低声问道:“我在外打仗这几年,你还好吗?听说顾伯伯他......”


    顾嫣然方才灿烂的笑容黯淡下来:“他还好,我拿了些钱在那里打点,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看在钱的份上照顾照顾父亲。”


    祁渊颔首:“伯父一生行善,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顾嫣然接着说道:“祁渊,不管别人相不相信我父亲,我一定会拼上余生的性命找出证据,还我父亲清白的!”


    上一世的记忆在祁渊脑子瞬间走马观花般闪过,祁渊心想你的老父亲为你窝藏了八十万两白银,何谈清白?!


    “嫣然,慢慢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尽力。”


    一定尽力给你搞砸。


    顾嫣然仰脸一笑,收起情绪:“不说这个了,我本来是找李崖帮个忙的,没想到你坐进这临安府里来了,那就让你帮我找个人吧。”


    祁渊一脸乐意之至,示意顾嫣然不妨说的再详细一些。


    “我坊里有个做杂务的妹妹,昨晚一夜没回去,我倒是不担心她安全,她有些武艺傍身,只是她...”


    “只是她去年夏日里不慎落水,应该是当时磕到了脑袋,醒了之后整个人常犯迷糊,我怕她再被人哄骗走了。”


    祁渊酝酿间缓缓开口:“叫…什么…名字?”


    祁渊眼前闪过一双茫然的眼睛,那个因为他们救治不及时而毒发昏睡的身影,此刻仍躺在小偏房里。


    “她叫洛宁,她长得......”


    祁渊抬手:“昨晚有一名叫洛宁的女孩子在西街晕倒,被当差的带回来了,当下躺在小偏房休息呢,我带你去......辨认一下。”


    有意思!


    顾崇川私盐案的重要证人死亡现场,唯一和死者有过近接触的人,竟然是顾崇川的女儿顾嫣然的人,然后再上演苦情戏把自己毒个半死不活吗?


    哼!


    祁渊因为洛宁毒发的惨状而下降的怀疑,此刻被高高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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