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超强炮灰》
1. 第1章
北梁天宝六十四年,三月。
与南齐边境之战,北梁大获全胜,此时北梁国力之强大,再无邻国胆敢大肆侵扰。
念少将军祁渊战功显赫,特加封为二品武散官金吾大将军,并特赦北梁百姓免除杂役赋税五年。
一时举国欢腾,所到之处一片祥和喜悦。
论北梁境内最热闹最欢腾之地,当属天子脚下临安城,将士归程游街已有三日,临安城的街道仍是被周遭赶来庆祝的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
各路富商散金求名,名流雅士吟诗摇扇,闺中少女结伴而行,好一派繁华荣盛好春光。
“好!”
放眼望去,人群拥挤处发出整齐响亮的喝彩!继而一阵稀里哗啦钱币落地声,众人纷纷喜笑颜开低头抢拾,一只纤细的手及其灵巧的快速拾取,惹得手慢的群众不满的挤碰她,推来搡去,直到把她挤出人群外围方才作罢。
一群刁民!
洛宁面上也不恼,只是掏出手帕细细擦拭铜板上的灰尘,手掌试探性的将铜板颠了颠,还真不少,喜滋滋的塞进荷包,小手一背哼着小曲儿继续摸鱼。
对她来说,当下钱是最重要的。
不远处传来声势更大的哄闹声,洛宁游鱼摆尾般挨蹭到最里面瞧热闹,正前面一方略大的矮木台,四周一圈半人高的木围栏,洛宁趴在围栏上,黝黑水亮的眼睛盯着台上。
台上大汉半裸着胸膛,头上缠着一大块红色方布,一手捧住酒壶,仰头朝嘴里灌下,两旁造势的大汉面前的大鼓有节奏的响起。
隆隆鼓声敲打着观众的耳膜,众人的心被鼓声调动起来,这是杂耍的最后几幕,属实精彩异常。
台中间,那红包头大汉转头对着手里熊熊燃烧的火把鼓起腮帮,鼓声顿住,霎那间一簇巨大的橙红色的火焰直冲正前方的围观群众袭来。
“好!”
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害怕的躲避着焰火,仓皇间向后退去,一时踩了身后人的脚,踉跄着向后仰,又重重跌倒在身后,一跌二还堪堪撑得住,直到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的全部倒下,方才话音还未落下的“好!”就变成了:
“哎呦!”
“啊呀!”
“谁他娘的挤俺呀!”
“俺娘来!拉俺一把!”
洛宁身后的衣裳被一只手狠狠地向后扯去,洛宁紧抱前方围栏,手脚并用原地稳住,别的不说,洛宁有的是力气。
还好人数不算太多,周围站着的也顺手将身旁跌倒的捞了起来,洛宁愤然回头,险些没看到人,低头一看,一席花布衣裙,袖口漏出一节劲瘦的小胳膊。
是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孩。
察觉到了洛宁愤怒的目光,她将脑袋瓜从身后嚷闹成一片的人群里转回来,黑黄的小脸冲着洛宁,一看就是乡下风吹日晒里长大的小孩,眼神明亮又清澈的有些扭捏开口:
“对不起呀姐姐,俺刚才一着急抓你衣裳了。”
说罢略带歉意的替洛宁将抓乱的衣裳抚平了些。
“没事儿。”
洛宁总不至于和半大孩子置气,拂了拂衣袖正打算离开,余光正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脚步歪斜的向人群中间挪去,众人四散开,这才瞧见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另一个醉汉,也许是气味有些难闻,周围并没有人打算扶他起来。
半醉着的那个摇摇晃晃的蹲下去,愤然拍打着同伴的脸,嘴里含含糊糊的叫嚷:
“起来!到家了!之维兄!去床上睡去!”
说罢指了指围栏里那一方矮台。
“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这白捡的热闹就是好看!
倒地的那名醉汉浑身抽搐了一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堆污秽,温热的发酵酸味和酒臭挥发开来,重重打在围观群众的嗅觉上,众人被熏得自觉将包围圈扩散到最大,那人仿佛舒服了许多,四肢舒展,喘着粗气。
呕!咳咳咳!
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呕吐,这次却因为仰面躺着,呕吐物尽数吸到了气管里!
酒精浸红的脑袋此刻憋成一颗青紫骇人的猪头!
危险!
洛宁见他脸被憋的青紫,犹豫着是不是要过去,身后有两人低声嘀咕:
“快走快走!多管闲事!自己喝成这鬼样!跟咱没关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他就是被呛到了,好弄。”
“好弄个屁!前些日子西市那事儿你忘了?”
“嚯!想起来了!被赖了足足三十两白银!”
一人推搡着另一人向前,嘴里教训道:“你人好钱多,你救他去吧!我看你是有钱没地儿花了!”
另一人紧忙拉着那人疾步远去。
洛宁挑眉,啧,说的真有道理,这年头确实是好人难当。
自己这仨瓜俩枣的可经不起折腾,洛宁扭身走人,旁边那小孩儿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咬着牙蹲在醉汉一侧铆足了劲将他朝一边翻去。
她想把醉汉的身子侧过来。
洛宁转向街口的脚步一顿,听着那孩子单纯诚挚的呼救声垂下眼皮,捏了捏手指,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起开,你弄不动他,我来。”
洛宁蹲下身,辛辣恶臭味熏得她简直睁不开眼。
她挪到醉汉身后,两手推着他的肩膀,试图将手伸到醉汉身下将他抱起,要是他还能勉强站立的话,洛宁可以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将他气管里的呕吐物弄出来。
她有的是力气,但她从不教人知道她有多少力气,保持神秘是洛宁穿越来之后的保命法则之一。可是眼下再大的力气也扶不起一个烂醉如泥的人,眼见醉汉脸憋得眼珠直愣愣的凸出来,向厉鬼一般骇人可怖,洛宁脑内疯狂搜索急救措施。
有了!
洛宁再次将醉汉放平,忍不住酒臭的摧残侧着脑袋干呕起来。
“呕!谁有长帕借我一块!”
周围寥寥围观者无人应声,只有方才冲上来那孩子站在洛宁旁边焦急的在自己身上摸索,拿出一方小手帕递过来:
“姐姐,俺只有这种帕子行不行?”
“不行,呕!算了,速战速决,呕!你离远点,不,你快些跑去街口衙门,让他们来救人。”
洛宁不再说话,转身跨坐在醉汉身体两侧,双手交叉重叠,掌根放在那人肚子上,快速向上推压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那人一股脑的将气管里的呕吐物咳了出来,脸上的青紫渐渐褪去,喘着粗气嗯嗯啊啊的痛苦呻吟。
额间豆大的汗珠汇聚在一起顺着洛宁脸上的起伏滑落到她娇小的下巴上,洇湿了的发丝粘连在她脸上。
烘臭。黏腻。洛宁只想回去洗个澡。
“姑娘好厉害!好厉害啊这位姑娘!”
众人纷纷夸赞起洛宁,方才见死不救也是他们,洛宁面不改色的巡视了一圈,敏锐的感知到环境里令人诡异的不安,是哪里不对劲呢?
那个喊着让醉汉去戏台上睡觉的中年男人不见了!
还没等着洛宁感慨什么是标准的狐朋狗友,人群里弹出个熟悉的小脑袋,而后人群自觉的四散开来为后面的人腾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有多宽?
这街建造的有多宽,他们让出来的就有多宽。
青灰衫,红黑褂,一条红色腰带紧勒腰间。
原来是官爷们到场了。
为首的阔步向前,不耐烦的踢了醉汉一脚,转头面上笑得温和:“小孩儿,没事了,这人就是喝醉了。”
果然,大家遇到善良的小孩子总会将语气不自觉放软。
“喂!你!滚起来回家睡去!”
胖官爷后面冒出个年轻些的瘦高个,许是恼怒这醉汉扰乱了他的下班时辰,又走上前补了一脚。
众人见气氛轻松,便有人叫喊道:“官爷哎,这货差点把自己喝死啦!”
“自个儿吐出来的东西全倒气管里了,要不是这位姑娘啊,他早完蛋啦!”
“是啊是啊~这要是家里人知道了,怎么着不也得去谢谢她呀~”
为首的胖官爷极为老练,乐呵呵的和群众打成一片,扭头看向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的洛宁,笑得和善,说道:“姑娘人美心善,赶明儿给你报个临安好百姓,还有奖金领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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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笑了笑,瘦高个几步冲过来掏出怀里的纸笔就开记:
“姑娘芳名?哪里人士?芳龄几许?有无婚配啊?”
惹得胖官爷走过来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嗤~”洛宁没憋住笑出声,指着一旁那个孩子认真说道:“官爷,有什么奖赏就给这孩子吧,她功劳最大。”
那孩子慢吞吞的摇摇头,拘谨中带着些胆怯。
胖官爷将手搭在那孩子头顶,十分赞赏的揉了揉:“好孩子,等下再跟伯伯一起回趟衙门,伯伯给你登记。”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仍旧坚定的摇头。
胖官爷又转头看向洛宁:“姑娘姓名。”
“洛宁。”
胖官爷细细询问着洛宁各种细节,身后几位官差避开一地污秽将醉汉围成一圈,伸长了脖子等领导发话,胖官爷烦躁的比划了几下:“先拖回衙门,等明儿酒醒之后再处置。”
众捕快捂着鼻子干哕着搬弄滩成一坨的醉汉,瘦高个不时一脸敬佩的打量洛宁,要是换成他遇着这种醉猪,他可不见得会出手相助。
“啊!啊!”
众人向发出凄厉惨叫源头看去,率先看到醉汉起了变化的小捕快仓皇松开手,一脸惊恐。
怎么会这样?!
那醉汉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浑身扭曲成一个痛苦的弧度,再次抽搐起来,洛宁心里一惊,冲着胖官爷说道:“恐怕是又把胃里的东西呛到气管里了!”
“又?方才怎么救的?”胖官爷连问。
“快!”
洛宁踏着一地污秽冲过去,蹲下身查看:“我再试试!”
洛宁将醉汉侧卧的身体掰过来,半跪在他身旁,一只膝盖死死固定住他,伸手去掰咯咯作响的牙关,试探着用手查看他的嘴里的异物。
什么都没有?呕吐物呢?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嘶~洛宁心思一闪的功夫,没防备那醉汉狠狠地咬住了她的手,洛宁用力抽出,应该是撕咬到了血管,鲜红的汁液在洛宁手背涌出,手掌霎时间已经血淋淋的模样。
手掌火辣辣的烧灼着,麻木带着悸动感直钻心房,她难耐的低着头,握住手疼痛难忍,浑身颤抖。
她很怕疼。
而身旁醉汉突然更为猛烈的抽搐了几下,眼角、鼻下、唇边慢慢渗出几丝细细的深红!
醉汉抽搐了几下变一动不动了,围观者都朝后退去,连新任职的小捕快们都有些害怕的朝后躲。
只有那位老成的胖官爷见惯不怪的样子,蹲下身熟练的伸手摸向醉汉的脖颈,垂下眼皮思索半刻,一挥手,淡淡开口:“没救了,抬走抬走,嘱咐停尸房今晚多加些冰。”
洛宁抱着钝痛失血的手掌踉跄起身,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奔腾,浑身好似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站住了身体,茫然的看着四周。
她根本不知道那醉汉中了剧毒,而毒已经通过撕开的伤口迅速扩展到她身体的所有地方,她只觉得疼痛让她生理性恶心头晕,她有点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谁、在哪里、在干嘛。
心里想着撑住,实际晃晃荡荡站了还没说句话的功夫,洛宁膝弯一软,晕了过去。
瘦高个捕头李奎连忙上前接住她,不教她摔倒在地。
胖官爷嘱咐瘦高个:“李奎,你和他俩抬着这位洛姑娘先回衙门找老许,让老许给瞧瞧。”
周围好事者兴奋的议论不断,听说和亲眼见别人喝酒喝死可是两回事!
对过二楼茶室的窗户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收回视线。
对面坐着的是现任临安知府李崖,他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好好的都指挥使你不做,偏偏瞧上我这堪比养老院的临安府衙,就图这鸡零狗碎的小热闹?”
李崖对面那个看向窗外的人,正是当今临安城最最热门的金吾大将军祁渊。
祁渊常年挂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他好看,他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光线的明灭为他的侧脸画出一条流畅坚毅的弧度,薄唇严肃的抿起,年少的战场生涯将他磨砺的沉静如水。
祁渊盯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冷然开口:“暂代而已。”
2. 第2章
第二日,衙门里所有人都围在停尸房,昨晚并无人来寻失踪的醉汉,一早惦记起这人的,是仵作身后这个一身玄衣面容冷漠的新任临安知府祁渊。
他面色冰冷的上前查看醉汉的脸,口气淡漠:“剖。”
许仵作一脸认真严肃的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大人,喉管内并无异物,并非窒息死亡,尸体脸面并无明显青紫色,眼结膜也并未出现点状出血。”
“所以?”祁渊冷冷反问,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所以死者的各种表象都表面他并非死于饮酒过度或呕吐物窒息。”
“肺部水肿,七窍流血。”仵作侧身向面前的几位展示,按压了一下尸体的肌肉,深深的陷进去,毫无弹性。
“全身肌肉坏死,外表无明显伤痕,大概率是蓖麻毒不慎入胃。”
仵作小心翼翼收拾着自己的工具,结论已出,他的任务完成了。
一名十七八岁的马尾少年冲进来跑到祁渊身旁,抱着手里的一摞陈旧卷宗,低声说道:“大人,查到了,正是私盐案的重要证人王之维。”
祁渊冷笑,上一世他根本没注意这条线,人证杀尽那日,就是顾崇川翻案之时。
“郑捕头,你去查,将所有十二个时辰以内的接触过这个王之维的人全部带回来,还有他的亲人朋友一并查清请来,尤其是最后有过近接触的人。”
老郑一个大步躬身上前,捧手施了个礼:“回大人,昨天现场有个姑娘,出手冷静老练,见着那人抽搐的样子也不害怕,反而上去扣这个……”
说罢看了一眼台子上的尸体,接着说道:“这个醉汉的嘴巴,卑职觉得她过于淡定了,就把她带回来了。”
李奎紧跟在老郑身后,捧手说道:“大人,洛姑娘可能是晕血症,昨天被这个醉汉咬伤之后就昏倒了,昨晚被我们安置在小偏房里暂时睡下了。”
祁渊转身出了停尸间,李奎顿觉屋里少了些许阴森,抹着汗跟在老郑身后,新领导挺严肃,不敢惹。
“带到刑讯室,我亲自审问。”
于是二人脚步一转朝偏房走去,老郑礼貌喊了几声敲了敲门,无人应声,暗道一声得罪,哗的一下推门而入。
此刻洛宁小小的身躯无力的趴在床边,纤细的眉毛扭曲成一团,她正浑身浸泡在冷汗里,鲜红的下唇紧咬成一抹惨白,企图抑制住不自觉的干呕。
手掌伤口再次崩裂,血水沾满她的衣裳和床榻。
老郑心里暗自叫苦,这坑人的老许,这哪里是什么晕血症!
这分明是昨天被那毒物咬中毒了,这上着班上着班,自己差点成半个杀人凶手了。
老郑心里愧疚,连忙说道:“奎儿,我去请祁大人,你快把老许喊来!快!”
李奎跟见了女鬼似的浑身哆嗦:“老…老许,哪个老许?”
“痴呆啊你,仵作老许!”
“哦哦对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那头的祁渊还未在审讯室落座,扭头就被喊到这小偏房里。
偏房不大,但有些昏暗,等着祁渊在房内站定看向床前,才知道为什么老郑是把他喊来而不是把她带过去。
地上一滩滩淡绿色的苦胆水混着血丝,她已经将苦胆水吐尽,开始吐血。
两只手臂松散的搭在床铺边缘,软软的垂下来,暗红的衣袖里是一只暗红色的手掌,血浆成片凝结,已经看不清伤口到底在哪里。
洛宁此刻仿佛是感应到了光亮,气若游丝的吐出两个字:
“救...命......”
祁渊的脸阴沉的可怕,他晦暗的眼神盯着老郑,仿佛老郑是这棋局里那个借刀杀人的第三者。
老郑敏锐的感知到祁渊的注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关注自己,只是一味的冷汗如泉涌般呲呲朝外冒。
远处李奎急匆匆推着老许前来,祁渊收回视线,侧身给老许让出位置。
“哎呀!肯定也是蓖麻毒!”
“她也被人下了蓖麻毒?”祁渊问。
“不不不是,这就是被那位咬的,蓖麻毒少量必死,能撑这么久,可见毒量十分微弱。”老许头朝着停尸房的方向摆楞了两下,解释道。
“老郑,快帮我固定住她,已经在脱水的临界点了。”老郑连忙上前,许仵作拿着一把细嘴小铝壶就朝洛宁嘴里灌。
洛宁无意识的为了压制呕吐死死咬住嘴唇,清水顺着嘴角倾流而下灌到脖子里,老郑瞅着怀里这个和自家孩子般大的小姑娘,心里十分懊悔,伸手使劲掰着洛宁的下巴,嘴里念念有词:“好孩子,想活命就张张嘴吧,好孩子。”
李奎听到这话心里一沉,好似昨日还是生龙活虎的洛宁,一夜之间就要死了一样,越想越难受,鼻头一酸赶紧站到门外拭泪。虽然他是个好男儿,但他确实有些多愁善感,听不得这些。
许仵作也着了急,嘴里直嚷老郑不够用力。
祁渊见这几位大老爷们脸上一副熊样,气不打一处来,走过来一拍老郑肩膀:“我试试。”
大力出奇迹。
他直接给洛宁下巴掰脱臼了,此刻反而要扶着些洛宁的下巴,老许看向祁渊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与敬畏。
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果然够狠。
祁渊被他盯得硬是生出一丝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眼神轻轻托住洛宁下巴。
洛宁可能是被疼痛唤醒了意识,慢慢吞咽着嘴里的水,直到水壶变得轻飘飘的,她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起来,缓缓环顾四周,开口说道:
“啊啊啊。”
洛宁说出的话旁人根本听不懂。
祁渊心虚,觉得她大概说的是“下巴疼”,一手固定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捏住她脱臼的下巴,“咔哒”一声,恢复原位。
“还好还好!毒素溶于水,一些被她吐出来了,另一些又被刚喝进去的水稀释了。让她躺一会吧。”许仵作从祁渊手里接过洛宁的肩膀,扶着她躺下。
洛宁眼神清澈而茫然,眨眨眼睛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一屋子人,只觉得这老者笑的亲切,呆呆的躺在那里,一会儿直愣愣看看这个,一会又直勾勾盯着那个。
几人被盯久了,瘆得后脑勺发麻。
祁渊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叫出来,几人忙不迭的逃到院子里。
站在院内的几人围着祁渊,祁渊眉间闪过一丝无奈,事情迫在眉睫,他恐怕等不起。
“许仵作,什么时候能审问她。”
“回大人,此类毒素极为伤脑,洛姑娘的恢复情况还未可知。”
祁渊眼前闪过洛宁茫然的目光,定了定神:“看住她,任何来寻她探她之人都要先经过我知晓,另外,继续查王之维的人际关系。”
“冯亦。”
马尾少年扭身来到他面前,躬身听令。
“调两路精兵,昼夜保护私盐案剩余证人。”
说罢拿出调令递给那名叫冯亦的少年。
“速去,不得耽误,如再有动手者,拼全力抓活的。”
“是,将军。”
冯亦退去,几人阔步朝着前堂走去,新官上任,祁渊有太多事情急需处理。
颠儿颠儿跑来个值班的捕快,弓腰抱拳挡在祁渊身前:“大人,有一女子求见大人,说是您认识她,她还打算......”
话音未落,一名身形柔美的白衣女子向着祁渊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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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摘下轻纱帷帽的手顿住,目光紧紧锁定在祁渊硬朗的脸庞上。
“祁渊?你怎么在这里?李崖呢?”
“嫣然?”
祁渊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如潮水翻腾奔涌。
眼前这人,正是前盐务使顾崇川独女、才貌双绝的临安才女顾嫣然。
祁渊冲着她笑得随和:“李崖调去大理寺了,我在这里暂代一段时间。”
顾嫣然冲着这位竹马粲然一笑:“那敢情好,比找李崖那小子更方便。”
“去后厅坐吧。”祁渊指了指后面。
顾嫣然轻车熟路,祁渊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落在她身上。
上一世,在顾嫣然的父亲偷贩私盐锒铛入狱后,年少的祁渊正在远方征战,并不知晓详情,大胜归来的他在顾嫣然的闪烁泪花里,把好友落难的同情误以为成深刻的爱情,被刻意引导着给她父亲翻了案。
那时她又说,又说自己沦落成罪臣之女,根本无法抵抗浪荡皇子凌霄的囚禁示爱,祁渊当时并不知道,凌霄为她在京城筑起的花月坊,她比任何人都呆的心甘情愿。
再后来,她口口声声向他透露三皇子凌霄通敌卖国,也就在这时,祁渊手握重兵,就这么直勾勾的钻进了她和凌霄的陷阱里,战场上为家为国奋勇厮杀的战士那一刻全然成了他们夺嫡游戏里的牺牲品。
最后隐姓埋名逃出生天的祁渊,还是被凌霄手下一名追踪术极高的密探找到,他愤然拔剑,怀揣顾嫣然带给他的劝降认罪书潜入王府。
上一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被凌霄的家兵射成一只刺猬。
“祁渊?你怎么走神了?你也该休息休息才是。”
祁渊回神,他面带关切的低声问道:“我在外打仗这几年,你还好吗?听说顾伯伯他......”
顾嫣然方才灿烂的笑容黯淡下来:“他还好,我拿了些钱在那里打点,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看在钱的份上照顾照顾父亲。”
祁渊颔首:“伯父一生行善,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顾嫣然接着说道:“祁渊,不管别人相不相信我父亲,我一定会拼上余生的性命找出证据,还我父亲清白的!”
上一世的记忆在祁渊脑子瞬间走马观花般闪过,祁渊心想你的老父亲为你窝藏了八十万两白银,何谈清白?!
“嫣然,慢慢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尽力。”
一定尽力给你搞砸。
顾嫣然仰脸一笑,收起情绪:“不说这个了,我本来是找李崖帮个忙的,没想到你坐进这临安府里来了,那就让你帮我找个人吧。”
祁渊一脸乐意之至,示意顾嫣然不妨说的再详细一些。
“我坊里有个做杂务的妹妹,昨晚一夜没回去,我倒是不担心她安全,她有些武艺傍身,只是她...”
“只是她去年夏日里不慎落水,应该是当时磕到了脑袋,醒了之后整个人常犯迷糊,我怕她再被人哄骗走了。”
祁渊酝酿间缓缓开口:“叫…什么…名字?”
祁渊眼前闪过一双茫然的眼睛,那个因为他们救治不及时而毒发昏睡的身影,此刻仍躺在小偏房里。
“她叫洛宁,她长得......”
祁渊抬手:“昨晚有一名叫洛宁的女孩子在西街晕倒,被当差的带回来了,当下躺在小偏房休息呢,我带你去......辨认一下。”
有意思!
顾崇川私盐案的重要证人死亡现场,唯一和死者有过近接触的人,竟然是顾崇川的女儿顾嫣然的人,然后再上演苦情戏把自己毒个半死不活吗?
哼!
祁渊因为洛宁毒发的惨状而下降的怀疑,此刻被高高拉起。
3. 第3章
顾嫣然柔步走在祁渊身后,其实她对洛宁丢不丢的没什么兴趣,祁渊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但一直都没给自己来消息,顾嫣然想起年少时的祁渊对自己的爱护,一早查准了祁渊来了这临安府衙门,这才找了个理由来这里。
祁渊手握重兵,又在军中颇得将士们的敬重,为了王妃之位,她必须向三皇子凌霄证明自己运用人际关系的实力。
她需要维系一下和祁渊的感情,无所谓什么李宁刘宁还是洛宁。
祁渊带着顾嫣然来到偏房门口,不知顾嫣然和洛宁面对面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伸出手按在门板上,推开靠近真相的大门。
一使劲,没推动。
祁渊额角跳动,压低声音说道:“洛姑娘,开门,我有话问你。”
里头传来一阵轻微的门栓拉动声,然后顾嫣然就看见洛宁一身血衣脸色苍白的站在她面前。
顾嫣然转了下眼珠看了祁渊一眼,她不明白洛宁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祁渊打成这样,如果真是对自己不利的过错,下一步又该怎么和洛宁做关系上的切割。
祁渊见惯了刀光剑影血肉飞驰,这点小伤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祁渊脑海里闪过仵作老许的话,试探性的伸出手在洛宁面前晃了晃。
洛宁条件反射,哑声抢答:“五。”
祁渊这才想起来看顾嫣然的表情,此刻那位的脸上写满了对衙门惨无人道行刑的震惊。
祁渊忙作解释:“她被一个中毒的人咬伤,所以也有些轻微中毒,衙里的大夫看过了,毒素排净前这个地方可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
洛宁呆呆地看着祁渊朝着顾嫣然指了指他自己的脑袋。
祁渊低头瞧见她那沾满血污的骇人衣裳,接着解释道:
“衙门里没有女子,她这一身衣裳就这么穿着了,没敢动。”
顾嫣然面露怜惜,上前轻轻环住洛宁的腰,她比洛宁要高些,此刻的动作极尽温柔,洛宁不自觉的倚靠在她怀里,顾嫣然低头轻声问:“我们先回家好吗?”
洛宁轻轻点头,被胃液灼伤的嗓子有些沙哑:“好,回你家回我家还是回他家?”
洛宁心里只觉得自己严谨,她真的不知道要回谁的家,此时此刻此地站了三个人!
顾嫣然的怀里香香软软,洛宁十分迷恋的依偎在她的怀里,温暖好像能缓解她浑身的不适。
顾嫣然心里顾忌自己雪白的衣裙被蹭上污渍不好清洗,却还是要在祁渊面前把戏做足,面不改色的继续搂抱着洛宁。
祁渊出言拯救了顾嫣然的尴尬:“嫣然,洛姑娘还被牵扯进了一桩命案里,即便她是你的妹妹我也不能让你带走她,等她意识恢复些,我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问她。”
洛宁被话题吸引,转头又去看祁渊:“你好帅啊。”
祁渊还从未收到过如此直白的外貌评价,尴尬的转过去脸控制表情。远远看见李奎探头探脑一脸八卦:“去把老许喊来。
“嫣然,这里热,你妹妹一直站着恐怕撑不住,咱们回厅里聊吧。”
顾嫣然颔首,牵着洛宁的手三人回了厅,老许紧跟其后,抱着小箱子落座洛宁身旁。
老许试探性的伸出手在洛宁面前晃了晃。
“五。”
“你是谁还记得吗?”
“记得。”
“你叫什么名字?”
“记得。”
“......”
老许向祁渊投去探问的目光,祁渊心里觉得这个人还没恢复好,但是又不想错过在顾嫣然面前拷问她的机会,于是他接力后面的问答:
“昨天傍晚曲艺楼戏台前死了一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
“那你能说说你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吗?”
“没有。”
祁渊一脸凝重,严肃道:“洛姑娘,昨天那人已经毒发身亡了,而你刚好是唯一一个在毒药生效期间接触他的人,希望你尽量想起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看这半副呆样祁渊也没打算真的能问出答案,他意不在此,转头对着目标说道:“嫣然,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实则是刚刚查清楚死者的身份,正是当年给伯父案子提供证据的王之维。”
顾嫣然嘴角一瞬间似乎要上翘,又压成平平的弧度,低声开口:
“王之维,父亲在任时的副使,我记得他。出了名的酒蒙子,常年酗酒,别是图这几日临安城里热闹,一高兴把自己喝死了。”
祁渊心想你们倒是把他朝喝酒喝死的模样去设计的,刚要开口,旁边一个沙哑的女声贸然接茬,祁渊抬头,洛宁呆滞着表情一字一句朝外蹦:
“不是。”
祁渊挑眉:“什么不是?”
“不是喝酒喝死的。”
“那是怎么死的?”
“毒。”
“什么毒?”
“蓖麻毒。”
“你怎么知道?”
“他的死状符合。”
“为什么用蓖麻毒?”
“蓖麻无色无味,野外易取,毒性猛烈,用来毒杀最有效果。”
祁渊看着顾嫣然面色变了又变,事情果然和他预想的最为接近,洛宁就是顾嫣然派去毒杀王之维那个人,只不过出了岔子被咬伤染了毒。
眼下要不是被毒素伤到脑袋,前头问的这些话,顾嫣然的这只手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再问些更紧要的。
顾嫣然抢先一步,将洛宁的手捧在心口,目光灼灼的盯着洛宁,轻声询问:“宁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难道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不是。”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任务根本轮不到她一个花月坊的底层小喽啰去执行。
顾嫣然心想还好洛宁能够保持诚实,她要是突然真真假假掺半作答,顾嫣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祁渊解释。
洛宁突然神情紧张的扭捏起来,冒出一句:“好难啊。”
祁渊紧随其后追问:“什么好难?”
“证明人不是我害死的,好难啊。”
洛宁嘴里反复呢喃着这句话,表情痛苦的双手死死薅住头发,鲜血顺着迸裂的伤口流下鲜红的一道蜿蜒。
“好了!大人,今天不要再问了,还是让洛姑娘多休息吧,休息的好,想起来的就多。”
心疼洛宁这副可怜模样的第一个人不是祁渊也不是顾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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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坐在不远处时刻观察洛宁状态的老许。
老许本是临安城里寿安堂坐诊的老师傅,只是儿子大了将他替了出来,他又不愿闲赋在家蹉跎时光,这才在这临安府衙里包揽了医师药师与仵作的工作。
医者仁心,老许见不得洛宁被二人逼迫成这样。
顾嫣然十分想把洛宁扔在这里让祁渊查个够,就算最后查不出凶手,还可以把洛宁推出去结案,可如果把洛宁带回去,难保她不会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回头再跟小鹦鹉似的跟祁渊复述的一字不差,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祁渊正在盘算此刻洛宁的状态,想着把她塞回花月坊,到时候再随便找个案子上的问题把她叫来审问,那岂不是想问什么就说什么。
二人各怀鬼胎,洛宁则是接过老许递过来的安神蜜丸塞到嘴里嚼嚼嚼。
不好吃,不是甜,是苦甘苦甘的味道。
洛宁小嘴一张就要吐掉,老许赶紧伸手制止。
洛宁看着面前的手掌,嘴巴不受控制的蹦出一个字:
“五。”
……
方才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的二人听到这个字,都有些释然,看起来,洛宁真的被毒傻了的可能性非常高。
就这样,祁渊借口衙门没有适合洛宁休息的地方,将洛宁推给了顾嫣然。
顾嫣然带着洛宁回了花月坊,倒也没多安排什么,只是叮嘱身边的人,洛宁大概是染上了人命官司,不想自己被牵连其中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
洛宁本在花月坊就没什么朋友,这下更是把全坊上上下下孤立个彻底,没了往日那些刻意降低存在感的行为,洛宁这些日子在坊内的出现率比往常更高些。
就比如现在。
锦衣华袍,束发长冠,面如玉琢般通透白嫩,直叫洛宁站到他的面前看得发愣。
凌霄向东,洛宁就向东,凌霄向西,洛宁也向西。
因为侧着看眼前这位丰润俊朗的美男并不是最佳观赏角度。
“你好帅啊。”
洛宁呆呆的开口。
凌霄气的哼笑一声,抱着胳膊不屑的睥睨她,他惯常进了花月坊哪一个不是卑躬屈膝瑟瑟发抖,他怎么可能想到,洛宁因为地位太低根本就不认得他。
可对于明显没什么杀伤力的东西他又有些不屑生气,凌霄的声音带着高傲:
“你倒是丑的很。”
按理说,凌霄甚至都不应该把这个人放在眼里,可也许是二人太有眼缘,凌霄横竖看她都生气。
长得就让人生气,说话也让人生气,还不知道让路,气上加气!
后面跟上的奴婢们总算看到了被凌霄挡住的洛宁,伸手拖拽她,洛宁被扯到一边,安安静静的站着,眼神像雷达一样跟着凌霄的动作挪动。
凌霄伸出一只手指指向洛宁,出声警告:“臭傻子,再这么看,我就揍你。”
洛宁看着凌霄的手指脱口而出:
“一。”
……
凌霄将手指的方向缓缓的转回自己面前,盯着那根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复又看向洛宁,再看看手指,最终劝导自己相信了耳朵里到底听到了什么东西。
凌霄目光复杂嘴角抽动,不可思议道:“我靠,真傻子啊?!”
4. 第4章
这头洛宁呆愣愣的目送美男子上了楼,那头凌霄修长的手臂越过婢女的头顶,啪的一声,愤怒的拉开门,劈头盖脸冲着顾嫣然诘问:
“怎么回事?花月坊成什么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朝坊里弄?”
顾嫣然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与茫然,一旁的婢女连忙上前和顾嫣然解释:“嫣然姐,方才殿下在楼下,遇着洛宁了。”
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脑壳,眨巴眨巴眼睛暗示顾嫣然。
对,没错,遇着那个神经病了。
顾嫣然心下了然,摇曳着柔软的腰肢起身将这位愤怒的贵公子按到座位上,柔声道:“殿下几日都不来,嫣然如何同殿下说?”
凌霄牵过她的手将她圈到怀里,顾嫣然窝在他厚实的怀抱里柔声撒娇:“殿下~”
凌霄将她白嫩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把玩:“好了~方才是我太凶了,别生气。”
顾嫣然抽回手,两只胳膊搭上凌霄的脖子,二人四目相对,身旁伺候的婢女识趣的退出内室并关好门。
顾嫣然明亮的杏眸定定的看着凌霄,噗嗤一笑。
凌霄口气略带埋怨,眼里却也是盛满笑意:“你笑什么?”
“我笑现在花月坊里人人都知道绕着那个洛宁走,偏偏这么巧让殿下给遇上了。”
凌霄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记得以你挑人的眼光,断不会让这种人来花月坊的。”
顾嫣然柔声解释道:“殿下,这洛宁是花月坊成立之初殿下选拔进来的,我还说,这般矮小瘦弱如何来花月坊工作,当时您还说,壮汉能劈开几块砖,那孩子就能劈开几块,从不落下乘,厉害的很呢。”
“哦~她呀~有点印象了,后来也没咋用上,毕竟哪有几个需要劈砖的任务。”凌霄说罢又疑惑:“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现在一言一行跟痴呆似的。”
顾嫣然收起脸上清浅笑意:“殿下,她啊,和王之维扯上关系了。”
凌霄瞬间收起懒散的坐姿,背部挺直:“王之维?他......”
顾嫣然手指轻轻点在凌霄嘴巴上,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我让下面的人去西市打听过了,当时很多人眼看着,听说那王之维第一次差点被吸到气管里的呕吐物憋死。”
“差点?”
“是,差点,听说当时有个利索姑娘上前给救了回来。”
“那他怎么还是......”
“出手救人的是洛宁。”
凌霄冷笑:“她竟是这般热心肠。”
凌霄也没想到,能有一天可笑到花月坊的人把花月坊的事给搅浑了。
顾嫣然低声:“不过还是死透了,第二次时没救过来,当时近过他身的只有洛宁,当晚就把洛宁带回衙门,第二日我前去打听,结果新上任的临安知府是祁渊,他和我说的不会有假,说是已经剖尸查验那王之维,七窍流血,是蓖麻之毒。”
凌霄心想能救回来才有鬼,那么大剂量的蓖麻毒,要的就是他小命有来无回。
凌霄一时心里思绪有些杂乱,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顾嫣然见状,指尖替他轻轻揉抚,叹了一口气,说道:“旁人都不救偏她要救,救了还没能救活,还被王之维咬伤手掌中毒伤了脑子。”
凌霄想起刚才,语气冰冷:“哼~脑子恐怕也不是中毒伤着的,估摸着之前也好不哪里去,一看见她就有股无名火!”
“现在毒发期间接近过王之维的只有洛宁,祁渊倒是怀疑她,只不过以他的脾性,不拿出确凿证据,他是断然不会枉顾人命冤假错判的。”顾嫣然补充道,她想把所有她能获得的信息通通告诉凌霄,以赚取在凌霄心目中的重要性。
凌霄眼眸寒意骤增:“怀疑就留在衙门好好审问,让你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顾嫣然在这方面倒是很有信心:“殿下不必忧心,祁渊和我认识十几年,从小一起长大,他纯粹就是看洛宁脑伤严重需要静养才让我带回来的,不会有别的意思。”
凌霄只是提醒道:“那就好,这事还需尽快结案,另外,你父亲案里余下的那几个证人,让手底下的人先不要去招惹他们,祁渊此人心思敏锐,若是被他察觉到几人的关联之处,少不得来怀疑你。”
顾嫣然柔声应答:“一早就把盯梢的眼线撤回来了。”
“嗯。”凌霄额角轻蹭顾嫣然发顶:“这几日朝堂忙乱,还好有你。”
顾嫣然小手一伸,眼里闪着些许狡黠:“光有我可是不太行,还需买些好药丸快快的把洛宁治好送回衙门,可寿安堂的安神蜜丸价格不菲啊殿下~”
凌霄笑着拍开她的手:“你用钱还用和我说?整个王府里包括我都是你的。”
说罢吧唧亲了顾嫣然一口,顾嫣然胸口传来少见的悸动。
按计划,凌霄将取代两位哥哥成为太子,而她顾嫣然也将洗脱罪臣之女的名声,成为太子妃。
凌霄在此饮茶休息了半刻,起身将要走,想起来什么:“不必给她抓药效那么好的,只需要让药堂有给她抓药治病的记录就好。”
凌霄补充道:“还有,祁渊问起来,你就说她治好了也这样,祁渊若愿意把洛宁屈打成招结案,那咱们也管不着。”
“那他要是揪着王之维的事情不肯放呢?”
“查案追凶是他的本职,他愿意揪着就揪着,不必忧心。
“左右就是洛宁是与不是凶手这两种结果,不过就算等她出来了,你也找个由头把洛宁赶出去,花月坊必须和她撇清关系。”
顾嫣然心下了然,无论如何祁渊顺着洛宁这条线是查不到她头上的,他想结案也好,继续追凶也罢,真正给王之维下毒的人早已成为凌霄刀下亡魂,撇了洛宁出去,就可高枕无忧。”
二人又细细商议了半刻,顾嫣然牵着凌霄将他送到门口,便开始着手安排洛宁的事情。
***
自那日从衙门回来,洛宁的日子就变得枯燥且恍惚,转眼已经过去了七天。
花月坊亭台楼阁平地高起,建造风格奢靡华丽,全然凭靠着凌三皇子流水般的雪花银和他那颗全城皆知的金屋藏娇风流心。后院仙草群花果木齐聚,临近初夏,花园里的果树褪去一树繁花,被新生的嫩绿层层包裹。
顾嫣然绕着硕大的花月坊里寻找洛宁,脚步愈加急躁不耐,连瞅再喊,丝毫没有洛宁的踪迹。
身边的婢女亦是跟在身后忙的满头大汗,她忍不住小心试探:“也许是睡着了,嫣然姐,我看她这几日很是有活力,也许这药也不用......”
“你说的对!我看她八成是好利索了。”忙碌带来的炎热撕下了顾嫣然即将伪装不住的体贴,伏低做小伺候凌霄也就罢了,她洛宁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自己温啊柔啊的哄着。
顾嫣然伸手婢女将手里的白色小瓷瓶拿过来,扑通一声砸到池子里。
池塘瞬间水花四溅,涟漪柔柔的向四方散开,顾嫣然心里对隐隐失去洛宁控制权的那种烦闷仍未消解,一甩衣袖踏着重重的脚步回了卧房。
洛宁悠然的仰躺在树杈间,身上披盖着一层灰色花棉布,远远望去和树干浑然一体,一些隐藏术的小心机,不怨顾嫣然找不到她。
洛宁看着远去的破防身影嗤笑,从原主的记忆里,她顾嫣然在原主的生活里可没这么暖心过。
洛宁不由得想起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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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的原主是个自小被扔进间谍培养机构里的孤儿,火烧刀砍泥泼水泡,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练就了一身保命的功夫,得到指示来北梁靠近三皇子凌霄,却因跌落在水池无人救助而力竭身亡。
那时的洛宁正在庸庸碌碌做牛马,命运把她带到这里,就像随意摘下的苹果,装进了这个可怜孩子的空空躯壳,现代洛宁,就这么在一众围观人群担心、嘲讽和冷漠的眼神里,苏醒在冰冷的池塘。
那个不善水性的小洛宁就此远去,这个初来乍到的洛宁因为会游泳而活下来。
你叫洛宁,我也叫洛宁。
那时不知所措的的现代洛宁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里充斥着这个悲苦孩子的一生,在她无数次祈求上苍让自己余生幸福的画面里,洛宁心被狠狠地揪着,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
眼泪洇湿了胸口,洛宁轻轻的告诉自己,也是在安抚那还未远去的亡魂:
洛宁,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幸福的活下去!一定!
从那时,洛宁便行动上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搞钱,那孩子吃尽了苦,却也练就一身好本领,这临安城里机遇多,钱也好赚,衣食自丰不成问题。
可现在花月坊根本没有一丝给她在案子上的帮助,甚至洛宁坏心思的想,她总觉得顾嫣然如此上心的让她吃药,是巴不得赶紧把她推出去。
要不是自己自从遇到凌霄之后,一直没敢中断吃老仵作给的药,脑伤已经恢复差不多,不然她也辨别不出顾嫣然给她拿的药有点问题。
洛宁平静的看着顾嫣然领着众婢女远去,又侧目盯着池塘渐渐平息的水花,眨眨眼,拿出两颗昨日顾嫣然让她吃下的“安神蜜丸”放在鼻下细嗅。
她在犹豫吃还是不吃。
药味清苦但不浓郁,配方是对的,估计药效会差很多。
洛宁将其中一颗放在嘴里嚼,嚼了几下,口腔里瞬间被苦甘的药味冲击,洛宁拧着眉头,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不谨慎,万一有毒怎么办,呸呸两下吐在树底下,收好另一颗放在白色小瓷瓶里。
有机会的话,她想拿给上次给她药丸的老仵作看看,如果这药丸有毒,那这就绝不只是她洛宁独自一人陷在王之维的案子里了。
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青色小瓷瓶,放在耳边轻轻摇晃,又不死心的拧开瓶塞凑近了眼睛仔细瞧,果然没有了。
洛宁十分遗憾的将小瓶子收好放进怀里,顾嫣然给的药她一口没吃,前六日都是吃的老仵作临行前偷偷塞到她手里的药。
医者仁心,洛宁心底一阵感动,这几日就是吃了他的药才能恢复神速。
手上的伤痕已经结痂,记忆也恢复的挺具体......
调戏顾嫣然、调戏祁渊、调戏凌霄的事她洛宁竟然依靠着本能全都做了个遍,嗨......
脑袋里从救人到痴呆的尴尬回忆纷至沓来,洛宁无奈的扶额,太丢人了,等着王之维这件事处理好,她要换一个城市生活。
洛宁收起伪装布塞到怀里,夕阳余晖映照,意味着洛宁也该回卧房了。
懒散的回了自己的小偏房,洛宁一眼瞥见了小桌上被瓷杯压住的一张信纸,心里估摸着是顾嫣然给她留的,心里烦躁,打算明早上再看。
她眼神疲惫而茫然的仰面躺在床上,王之维的事情处理不好很难顺利的离开临安,证据二字在洛宁脑海里转着圈的飘,愁闷半晌,洛宁突然福至心灵。
他们不也没证据吗?
洛宁一时陷入没有证据的得意,一时又担心衙门会对她屈打成招,万一衙门要动刑,那就全认下来算了,她透过薄薄的里衣抚摸着那些凸起的陈旧疤痕,心底惆怅。
5. 第5章
第二天一早,洛宁爬起来翻看昨日那张信纸,顾嫣然的意思大概是真凶还未被抓捕归案,应该全力配合祁渊查案等等诸如此类的假大空话。
惹人发笑,不过人家都那么大义凛然了,自己再不配合岂不是显得嫌疑更重。
洛宁刚要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到窗外,又怕以后有用,这才将那团纸球小心摊平叠好收纳起来。
不多时,顾嫣然的婢女就过来招呼洛宁,二人一前一后登上门口候着的马车,若是心声能被听见,这小小的马车内必会充满二人的杂乱思绪声响。
洛宁不知该和顾嫣然说什么,她实在是貌美,洛宁不经意掠过她娇美的容颜时都会将心里对她的猜忌和抵触消减几分。
那日顾嫣然把自己朝怀里拢,那个馨香环绕的怀抱实在温柔。
顾嫣然倒是大姐姐般在车里安抚了她几句,只是说让她别怕,说祁渊此人十分正直,断然不会让她蒙冤。
洛宁不自在的摸着下巴,想起一些事情,心想蒙不蒙冤和动不动刑可是两回事,喂个药都能哐当一下把自己下巴掰脱臼,这要是让他审自己......
嗯......还不得拿小鞭子把自己抽的跟陀螺似的......啊......
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了临安府衙,今日当差的是那个高高瘦瘦的李奎,他不认得顾嫣然,只在那日见过她,记得是祁大人的朋友,恭敬含蓄的走上前:“大人吩咐过了,姑娘来了就先去后堂等他,祁大人前厅事情就快忙完了。”
洛宁对他有印象,是个挺善良的人,洛宁跟在顾嫣然身后,路过李奎时伸出手同他打招呼:“嗨。”
李奎先是上上下下十分欣慰的扫描了一遍洛宁,笑得真诚:“洛姑娘,你气色好了很多啊。”
洛宁十分有力的小幅度挥舞着拳头示意:“好多啦。”
李奎笑笑,示意洛宁跟紧身前顾嫣然的步伐,洛宁这才扭身跟上前方轻车熟路前进的顾嫣然。
二人在后堂茶室落座不多久,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疾步迈进来,二人定睛一下,正是祁渊。
顾嫣然先行开口:“怎么不让他们送个信来,早知道你忙成这样我就改日带着洛宁妹妹来了。”
祁渊捧起自己座前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这才腾出气口:“无碍,王之维的案子不查清,日后被有心人翻出来为难伯父就麻烦了。”
洛宁见他并无世家公子哥娇矜品茗的造作模样,心里萌生出与他友好亲近的想法,顺着二人说话的间隙,冲着祁渊笑着挥挥手。
祁渊看到挥舞的那个手掌,就想起那日洛宁干脆利索的那声“五”,不由得把与顾嫣然亲近的和熙面容收起,脸上登时挂上招牌冷酷表情。
洛宁讪讪收了动作,心想还不如不挥。
那头顾嫣然回味着祁渊的回话,斟酌道:“是这样啊祁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急着把洛宁妹妹送过来配合调查,王之维与我父亲前头那个私盐案牵扯那么大,现在又出了事情,任谁也会把我家再怀疑一遍的。”
“我已有思路,正巧洛姑娘的脑伤又恢复了,不必忧心。”祁渊看着顾嫣然竭力控制自己表情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后面那一脸视死如归的小战士,心下好笑。
顾嫣然还是想打听出来些什么,她问:“那么祁渊,这王之维怎么就平白无故被人害死呢,我真是猜不出。”
祁渊看向她的目光里平静中带着探究:“为情、为钱、为仇恨,一个人被杀害总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原因。”
洛宁赞同的在后面小脑袋一点一点,很有道理,但是还有个无差别杀人不知道这位先生学过没有,没有的话自己有机会可以告诉他。
说了和没说一个样,顾嫣然没想到从来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祁渊也有表达含糊的那天,再问下去好像就有点不识时务了,她赶忙将自己临走前要说的话交代出来,她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洛宁,说道:“祁渊,还有个事情我想拜托你。”
祁渊欣然应答,顾嫣然交集越多,他能在她身上获得的有用信息就会更多。
顾嫣然又看了一眼洛宁,这下洛宁回过味来了,这美丽坏女人不会要对自己干什么吧。
顾嫣然语气犹豫:“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本该跟着父亲流放岭南。”
祁渊:嗯嗯,知道,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连夜把你打包送去和你老爹团聚。
洛宁:啊?
“三皇子虽然是对我强娶豪夺,却也实实在在的将我留在临安,免受了流放之苦,那日他回花月坊,听说了洛宁与王之维的事情,十分恼怒。”
祁渊:那舔狗恼你?我不信,你俩一辈子锁死。
洛宁:哦~那个人啊,感觉放个屁都会恼怒的样子。
“他说如若有心之人将洛宁...与花月坊捆绑在一起对外宣扬,不仅对整个花月坊伤害极大,对他的名声也是极为不好的。”
祁渊这下也听明白了,看向洛宁的冷漠表情里掺杂了一丝同情,虽然洛宁压根看不出来。
洛宁也听明白了,捏着手低声说:“嫣然姐,你说的对,我会离开花月坊,不能连累坊里的姐妹们。”
顾嫣然声音也低了几分:“抱歉了洛宁,我...”
“没事儿嫣然姐,你们能在临安城收留我这么几年,我就很感激了,之前是不知道王之维与你有这么多渊源,又没想到那日心思一闪的一个举动竟然会牵扯这许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等着录完祁大人的口供,我就回坊里把解约契书签了的。”
顾嫣然心想当恶人也并非易事,她声如蚊呐:“正好在衙门里公正也方便,契书我带来了。”
洛宁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顾嫣然鼓起勇气,仍声如蚊呐:“契书带来了......”
“呵~哼~”洛宁的嗓子比她本人更快的做出反应,嘲讽之音冒出喉咙,洛宁忽然感觉可能今日穿的少了,浑身竟有些冷。
祁渊看向她,洛宁低垂着眼皮表情绝望,她忽而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轻松道:“那......我的行李......”
“在马车上,我让小月给你拿过来。”
顾嫣然招呼着小月拿出一个不大的包袱,洛宁接过放在一边,又接过洇好的细毛笔仔仔细细的在契书上签好自己的大名。
洛宁心里五味杂陈,这下好了,还寻思处理完事情再离开临安,现在不用操心了,已经被扫地出门啦,呵呵。
顾嫣然转头向祁渊问道:“我的立场实难收留洛宁,可我也确实担心她夜无宿所,祁渊,这便是我想求你安排的事情,你行个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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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暂且先让洛宁在衙门住几日吧。”
祁渊点头:“不成问题,洛姑娘找到新居所之前都可以在后院找间偏房住下。”
洛宁干巴巴的哈哈两声:“哈哈,谢谢你们。”其实心里想的是:有什么不能早说的,先让我找个住的地方再把我开了很难吗?
就这样,顾嫣然心满意足的施施然离开,并借此机会邀约祁渊过几日与几位好友一同郊游,即一步到位解决了洛宁,又顺利的增加了与祁渊交际的机会,顾嫣然回程路上心情愉悦。
这边的临安衙门里,气氛就没有那般轻松愉快了。
洛宁找了间整洁的偏房把少得可怜的行李放好,便急匆匆的跟着李奎前去审讯房,顾嫣然一走,祁渊就急着赶王之维毒杀案的进度。
也许是心理暗示,洛宁一脚踏进审讯房的那一刻就觉得奇异的味道充斥鼻腔,辛辣的煤油灯味,铁制刑具散发的金属冷腥味,墙角堆放的沾染血迹的发霉秸秆味和隐隐约约的熟肉味道。
咕咚......祁渊背对着她站在刑案前,烛火把他宽阔的后背投射出更为宽大的影子,随着火光的摆动,影影绰绰的晃动在墙壁上。
活像个阎王。
祁渊听到动静,转身刚要安排洛宁坐到墙边的矮凳上。
扑通一声,洛宁十分识时务的跪倒在地:“祁大人,别打我,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量说的明白仔细且有用。”
祁渊扯了扯嘴角,说道:“旁边有凳子,坐。”
洛宁哦哦两声忙不迭爬起来,规规矩矩坐在矮凳上,两膝并紧,双手放在膝盖上,背部挺直。
祁渊觉得好笑:“不必紧张,例行问话。”
“王之维被毒杀那日你为何在现场?”
“那几天街上都有外来商家请戏班子,常散发钱币来吸引人,我从......”
祁渊打断她,那日在茶室,众人哄乱着跌倒时他就起身在窗口看着了,一些细节自己已经亲眼所见,他想知道些新的信息:“你很缺钱?”
“哈,大人说笑了,哪有嫌钱少的。”洛宁尴尬一笑,这话问的可真冒昧。
“死者王之维在顾嫣然父亲的私盐案里提供了决定性证物,你又是花月坊的人,你还将王之维所中之毒及中毒反应清晰描述。”
“......”洛宁细细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脑门渗出一层薄汗。
祁渊见她如此心虚,断言道:“洛宁,你满足了杀人动机,作案环境和下毒能力三个条件,即便没有证据,凶手也只会是你了。”
洛宁小声嘀咕着:“杀人动机...杀人动机...为什么我是花月坊的人就说我有杀人动机,花月坊只有一个人对王之维有杀人动机,那就是顾嫣然。”
只见她忽然抬起头,盯着祁渊目光灼灼:“祁大人,你是想问王之维被毒杀那日是不是顾嫣然让我接近他的?”
祁渊声音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那么,是吗?”
洛宁垂下头思考,情杀仇杀财杀,都不知道祁渊查清楚了没有,但显而易见他提问的方式有些刻意朝顾嫣然身上引去......可这件事情上,她出事了顾嫣然可以和自己撇个一干二净,可如果出事的是顾嫣然,更不会跑得了她洛宁……
……有办法了!
6. 第6章
洛宁抬头,鼓足勇气慢慢试探:“大人......”
此人要比祁渊想象中更加滑头,祁渊好整以暇的看她耍什么花招。
“就像公正睿智的您,肯定不会因为无辜善良的我,看起来沾点小怀疑,就将我判为凶手一样,您一看就是个凡事特别讲证据的百姓父母官,所以我觉得啊,就是说……”
祁渊挑眉不语,顺手拿起一把长柄小烙铁反复把玩,以示对洛宁罗里吧嗦不讲重点的警告。
洛宁好像闻到了通红灼热的烙铁按到身上皮肉烤焦的糊味,又好像听到了自己被严刑逼供时发出的凄厉惨叫,嘶......
她以平生能达到的最快语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您能不能给我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让我也加入调查王之维案?”
只要他肯答应,洛宁有信心查出些什么。
祁渊第一次将洛宁整个身形都嵌入眼眸里,这是一个小小花月坊婢女敢说的话?这人绝对不简单。
洛宁被他瞧的浑身发痒,坐立难安。
“不行。”
一则这不符合规矩,二则他也不信任洛宁。
“我......我把户籍契书和......”
洛宁紧急收回把自己小金库押到赌桌上的打算。
“我把户籍契书押给你,你......你再派个衙门里的伙计同我一起,我...我三日之内必给你查出来个重点来。”
祁渊打量她的身形,想到什么:“王之维的妻子十分抵触衙门,你能让她配合破案,我就考虑给你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行!”
“你只有一次去王之维家里的机会,去无所获,就再也不要和我讲条件。”
“啊?...也...行...”
“让李奎给你带路。”
洛宁点头,补充了一句:“大人,我要看案卷。”
祁渊同意了,案件毫无进展,案卷里那寥寥几行她愿意看就让她看。
就这样,生怕错漏一丝细节的洛宁,对着那薄薄一打案卷翻来覆去瞧了两天,终于理出了些许头绪。
午休时洛宁把下午要去王之维宅子的事情和李奎说了,李奎坐在对面,为了达到和洛宁平视的效果活活将自己的背弯成一只对虾。
“洛姑娘,厉害呀。”
洛宁嚼着喷香的大馒头,嘴里含糊不清但主旨分明:“那也得多亏祁大人公正廉明、明察秋毫,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祁渊征战沙场数年,平生最厌恶阿谀奉承的宵小之辈,当即把餐盘里的饭菜迅速吃干净,起身离开。
怎么一捧他臭脚就走,害羞了?洛宁趁机偷瞄他一眼,一个激灵,祁渊面如寒冰,毫无消融之意。
洛宁讪讪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饭,下次不说了,看起来这位老哥不太喜欢。
祁渊出了饭堂,周遭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许仵作挪到李奎旁边,细细打量洛宁:“不错不错,恢复的很好。”
洛宁眉眼弯弯,笑着说“许伯,真是多亏您帮我,我心里都记着呢,以后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您一定让我表现表现,不然真是不知怎么感谢您呢。”
仵作许裕含蓄一笑,挥手示意洛宁不必这么客气。
洛宁好像想起来什么,在怀中摸索出一个白色小瓷瓶,说道:“对了,药瓶给您带回来了。”
“哦,不对,不是这个。”
洛宁并未将白药瓶收起,只是再次从怀中掏出许裕那天塞给她的青色瓷瓶,恭敬的轻放在他面前。
“嗯?这瓶子好生眼熟。”许裕反倒拿起远处白瓷瓶凑到眼前观察,瓶身质感比起寿安堂里专用的药瓶粗糙低级了许多。
又拔出药塞,放在鼻尖深嗅,脸色有些难看。
洛宁见状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顾嫣然不会明着毒死她吧。
许裕沉默着倒出蜜丸捏在指尖,当即咬下半颗含在口中反复咂摸。
洛宁忍不住问出口:“有毒吗?”
蜜丸在舌尖化尽,许裕摇摇头,示意没毒,那张和善苍老的脸严肃起来,说道:
“不会错,这配方竟和老夫独家配方一模一样,可这配方虽然对,但入药的药材皆是用的下品,做出来的蜜丸药效自然也大打折扣。”
许裕微微颌眼,仔细在脑海里过滤是在哪方面管理不严让配方泄露出去。
“洛姑娘,这药丸哪里来的?”
洛宁第一次见这位白须荏苒的和善老者如此生气,当下赶紧解释:
“这是我在花月坊的时候坊主给我拿的药,是咱们临安城内最有名的寿安堂拿的,只不过我那些时候觉得这药比起您给我的,味道有些奇怪,就没再吃,没想到还剩了一颗在这里。”
洛宁说完,发现李奎也紧张兮兮的看向许裕,她心里更是感到奇怪,许裕又拿着那个白瓷瓶仔细瞧,咬着牙低声问洛宁:
“确实是去西市街口的寿安堂买的?”
洛宁不明所以,只是诚实点头:“不会错的,花月坊的人还说寿安堂给我建了病例,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前去报自己的名字即可。”
许裕绝望的仰头,闭上眼睛企图拒绝这一切,心里却如清潭般明晰,格老子的,这个逆子,自己方退休不到两年,这个兔崽子就拿烂药材劣药瓶砸自家招牌。
许裕缓了缓精神,睁开眼,洛宁贴心的倒了一杯温茶送到他手边,许裕接过后一饮而尽。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洛宁只听见哐当一声,是许裕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往日柔顺的胡须愤怒的张扬起来,紧咬的牙缝挤出冒着火苗的几个字:“格老子滴,今天老子不收拾了他,老子给他当儿子!”
说罢匆匆出门,洛宁和李奎也早就吃完了饭,紧跟许裕的脚步赶到衙门口,探头望着许裕远去。
俩人看着许裕苍老但矫健的背影,步伐急切又带着沉重的愤怒消失在巷子口。
洛宁担心:“许伯一把年纪了能收拾得了谁啊?要不咱们跟去看看?万一寿安堂人多势众欺负他咋办?”
李奎歪着头看她:“你......你不知道寿安堂和老许啥关系啊?”
洛宁认真分析:“关系再好也有可能是之前寿安堂对老许药方的觊觎而伪装的假象,老许年龄那么大,万一他们不讲武德......”
李奎大手一挥打断洛宁:“得了吧,就你还不知道,寿安堂本就是老许的,他年纪大了被儿子请出来颐养天年,闲不住才跑来咱们衙门凑热闹来的。”
李奎说完便招呼着洛宁出发,又补充道:
“他呀~估摸着去收拾他那满脑子算计的好大儿去了。”
“嚯~那老许可有的收拾了。”洛宁一擦脑门,跟随李奎朝着王之维的宅院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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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
前脚这高矮组合刚消失在街口,后脚衙门口就钻出个圆溜溜的脑袋,他四下看了看,不敢确定李奎和洛宁已经走远,又扶着衙门厚重的木门朝外使劲踮着脚,探出半具肥美的身躯。
正是捕头老郑。
老郑低声对着站在他身后的高大身影说道:“大人,走远啦,你赶紧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别教他们打了个回头阵来。”
祁渊对这个衙门整个工作体系里所有人员表现出来的随意感到无语,只好出口安排老郑:“你站直了,就像平时值班那样就行,不必这么......”
说罢祁渊伸出手对着郑捕头妖娆的身姿尴尬比划着:“不必这么......呃......怪异。”
理解力超强的老郑立马站的笔直,祁渊不再理他,拂袖朝着洛宁的小偏房走去。
据老郑说,这两日他当着洛宁的面查了一次洛宁的包袱,翻来覆去就几件换洗衣裳和鞋子,又趁着洛宁呆在案卷室,悄摸溜进偏房自己翻了两三遍,并没有祁渊说的一些看起来不太对劲的东西,都对劲的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祁渊对他的工作能力彻底死心,只好安排老郑在门口守着,自己再好好查看一番。
主要是那日顾嫣然让婢女把行李递给洛宁时他就在现场,不大的一个小包袱,确实好翻,祁渊突然想起前几日洛宁在审讯室里欲言又止的那句话,户籍契书和...和...
银子?
祁渊拿过钱袋端详,真是品味奇特,樱花粉色的钱袋一面歪歪扭扭绣着一只黑白色的......山鬼吧大概,祁渊被丑到好奇心燃起,转过来查看另一面绣着......很好,是一张绣工拙劣的灰驴脸。
什么爱好啊这……有没有可能,这个洛宁在脑伤之前就有些什么精神疾病。
祁渊闭眼一瞬,转而决绝的睁开,拉开抽绳,有几十文铜板钱,还有一打整齐叠好的银票。
祁渊又仔细捏着钱袋的布料感受了一下,并无夹层。
鬼使神差的,祁渊想打开那几张银票看看数目,如果数额巨大的话,也能当做洛宁被买凶杀王之维的佐证之一。
一钱、两钱、三钱、四五六七八。
祁渊被气的冷笑出声,真是服了,一百文钱就拿去换银票的谨慎人士也算被他给遇上了,加一起还不到一两银子,不怪她天天扎堆儿捡赏钱。
祁渊颠了颠钱袋,铜板里面有个圆圆的小纸棍漏出头来,祁渊轻轻展开,是顾嫣然的笔迹,意思大概是真凶还未被抓捕归案,应该全力配合祁渊查案等等诸如此类劝导洛宁配合的话语。
行文措辞十分大义凌然,义正言辞。
如果没有这封信的话,祁渊心里还有一丝洛宁和顾嫣然在唱双簧的嫌疑。
祁渊看向信纸的眼神带着讥诮,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嫣然上赶着把洛宁朝衙门送,她只是知道他祁渊如何围着洛宁打转儿也不会有任何线索。
顾嫣然还是太了解自己,以他的能力,越是认真查下去,越能洗清洛宁的嫌疑,可反过来说,如果自己品行低劣些,给洛宁屈打成招匆匆结案谁人又能奈他何。
前世种种掠过祁渊眼前,他苦笑一声,说不准自己前脚把洛宁屈打成招,后脚顾嫣然就会莫名奇妙多出一些能让自己身败名裂的证据出来。
顾嫣然,这一世我偏偏不上你的当!
7. 第7章
李奎洛宁二人站在王家门口面面相觑。
李奎先开口:“你敲门啊。”
院内传来叱骂孩子的声音中气十足,还夹杂着孩童尖锐的鬼哭狼嚎,洛宁听得仔细,推脱道:“她哪认得我是谁,你敲。”
孩子挨打时进家门,多冒昧啊。
李奎抛出理由来:“上次和老郑被扫帚赶出来的狼狈样我可没忘,你是女孩子,她肯定不会对你这么凶悍。”
互推无果,洛宁深吸一口气,好吧,她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打算先小小窥探一番。
大门发出吱嘎声响,吸引来院子里母子三人的齐齐侧目,洛宁尴尬的扯出一个笑脸,伸手打招呼,那妇人表情里带着些犹疑警惕,她手里提溜着一个八九岁小男孩的后襟,另一只手里握着竹鞭。
那孩子趁着几人愣神的间隙,泥猴般从他母亲手中挣脱出来,急忙拿起靠在院墙边的长扫帚,两手紧握,斜着挡在洛宁面前:
“出去!”
洛宁惊讶挑眉,这孩子脾气挺冲。
李奎同那妇人介绍道:“嫂子,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当时出手救王大哥的那个小姑娘。”
洛宁正忙着在和小男孩眼神对峙的局面里保持不落下乘,二人视线间仿佛有电光火花噼里啪啦,全然没有留意李奎在说什么。
王夫人看了一眼洛宁,眼神意味不明,随手将惩戒儿子的竹鞭放好:“罢了,进来坐吧。”
另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腼腆的紧紧跟在母亲旁边,寸步不离。
李奎听到回话,欣喜的扯着洛宁就要朝里去,洛宁身前那小男孩听到后表情变得更为愤怒,死死攥着比他身高两倍还要长的扫帚更加朝前一步,驱离意味明显:
“我说让你们出去!出去听到没有!你们害死了我父亲还不够,非要再害死我母亲才会收手是吗!”
“厉儿!住口!”王夫人一声怒喝,声音远比方才更为严肃,却在话语声尽时刻红了眼眶。
洛宁听罢看向这孤儿寡母,心中沉重,没来由的向后退让出一步,半蹲到那男孩身前,直视他的眼睛:“小孩儿,你放心,我和你是一心的,我也想着抓到凶手,到时候你们一家安全,我也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那孩子眼眶有些发红,分不出是因为丧父的悲伤,还是对以后生活的无助带来的愤怒,或者两者都有,他仍是态度强硬:“你们都是一伙的!”
洛宁胸口发闷,只是尽量态度诚恳的看向他。
王小厉看着洛宁眼眸里闪烁着光,他并不能判断谁好谁坏,只好狐疑的继续嘴硬道:“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保证说话算数!上次他还说再也不敢来了呢。”说罢小手一指,指向李奎。
李奎挠挠头,看向洛宁,眼神里带着求助:说句话啊,不是你让我跟你来的吗?
洛宁坚定不移的拍了拍小男孩的肩,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我这就让他出去。”
说罢洛宁轻轻一扯就将李奎拽了出来,李奎瞪她,她挥手示意李奎将耳朵凑近:“肯定是因为你们之前来的都是男的,王夫人有些话才不方便说,你在门口等着我,我多问一些。”
就这样,洛宁只身一人跟着娘仨进了房内。
丧礼才过去不久,角角落落仍是令人悲痛压抑的痕迹。洛宁双手接过小姑娘递上的热茶,放到旁边茶桌上,先行开口:“抱歉嫂子,我知道此刻前来就是在您伤口上撒盐,我…”
王夫人倒是一脸释然:“哎,妹子,可能这就是命,我听李奎说那日你如何如何救他,心里就想,虽然他福浅命薄,也算临死前遇着好人了,没承想这死鬼真是个祸害命,临死还把你扯进来了,合该是我们同你说一声抱歉才是。”
“嫂子你可别这么说,我...我...”
王夫人身后的小姑娘声音柔柔细细,冲着洛宁:“谢谢你救我父亲。”
那小男孩嘴唇轻动没有言语,只是时不时看向洛宁。
洛宁只听祁渊说这家人如何不配合,此刻却被王夫人的真诚相待搞的拘谨了几分。她刚要问自己准备的几个问题,不曾想王夫人先行开口:
“妹子,我看你是个敞亮人,我不和你绕弯子,自从我家那死鬼同大理寺投了那顾崇川的罪证,明里暗里我们一家人处处受尽为难,衙门整日盘问我们娘仨儿,问我们觉得谁是凶手,我且问你,这整个临安,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容不下我们?”
顾嫣然,洛宁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保持了沉默。
“妹子,她在那位那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位也只会给她再建一座通天的花月坊。我那些时候天天和之维说,不要掺和不要掺和,你只是个小小副使,没你掺和天塌不了的,可你若是掺和进去了,咱家的天就该塌了!”
王夫人说着说着,往事涌上心头,一时哽咽。
“可是!”
“可是…”
洛宁和王小厉同时出声,二人四目相对,王小厉小下巴一抬,表情拽拽:“你先说。”
洛宁不再顾他,接着说道:“可是嫂子,王大哥他在这件事里的选择和他的人品息息相关,正义如果一直被埋没,那正义必将在这世上荡然无存。”
“您再瞧瞧您和他抚育教养起来的两个孩子,知书达理,坚韧自强,这何尝不是王大哥品行磊落的结果。您嫁给他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他是个好人,而好人在那个时刻他必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王夫人的情绪反而有些控制不住,用颤抖的哭腔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替他不值罢了!他死的太不值了!临了临了又能落下什么!谁又记得他什么事迹呢!好恶毒的心!她好歹毒啊!偏偏叫我的丈夫死的那般难堪,死的那般落魄!”
屋内四人全都睁着红彤彤的泪眼,洛宁低声说道:“嫂子,我也问过仵作,王大哥的身体根本不是常年酗酒的状态,可那日他确实是和另一个人一起醉醺醺的出现在那里,你能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吗?”
“妹子,我不知道,我根本没听之维说过。”王夫人收了情绪,她是一个勇敢坚定的人,她不准自己一直处于崩溃里。
“那他们在哪个酒楼喝的酒你知道吗?”洛宁接着问道。
“不知道,他只是说出门走走。”王夫人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
王小厉面色犹犹豫豫,但是为了抓住残害父亲的凶手,他必须说:
“娘!我知道!那日父亲推说有正事不能带我,我就和街口的小杏大黄一起跟过去瞧了,是在......”
“够了!不要再说了!”王夫人站起身,狠狠地想要抽王小厉一巴掌,洛宁动作迅速,一把握住王夫人的手腕,轻飘飘拦了下来。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洛宁轻轻放开手,眼神含着歉意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长叹一声,无奈说道:“如何说?再说下去这家里就不会只死一个。我劝你也别查下去了,只要能把你自己在这案子里摘出来就行。”
王小厉此刻激动的看着洛宁逐渐高大的背影,希望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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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找出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就算是被母亲打死也认了。
他刚要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姐姐抢了先,这个天生嗓音细弱的孩子此刻语气无比坚定:“是西市妙栗坊的陆叔叔,父亲叫我谁都不要告诉,他那日说托陆叔叔给家里买了些什么。”
王夫人声音带着疲惫而绝望的恨意:“你们!你们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在母亲身前,磕头请罪。
哗啦...哗啦...此刻头顶却传来细碎的声响,洛宁听得仔细,好像是屋顶瓦块挪动的声音,洛宁急匆匆喊了一声“屋顶有人!”一个闪身冲出屋外。
洛宁在院内站定看去,屋顶一个黑灰色的身影和屋瓦混为一体,洛宁袖口一抖,两枚铜钱落入她手指间。
屋内三人紧接着冲了出来,站在洛宁身前朝洛宁目光的方向看去,又是吱嘎一声门响,李奎也闻声跑了进来,瘦竹竿似的一摇一晃跑到洛宁边上。
洛宁冲着屋顶大喊:“滚下来,等我出手你就死定了!”
洛宁心中焦灼,又看着身前把她挡的严严实实的高矮胖瘦四人,出声提醒:“你们都躲到我身后,我会些武术,我保护你们。”
那人身形看起来年轻矫健,一块同色面巾把他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正弯下腰降低重心,脚步稳重又轻盈的朝外墙靠近。
洛宁再次大喊:“最后警告你一次,再不下来我真的动手了!”
那屋顶上的贼人发顶束着高高的马尾,雌雄难辨,洛宁目光紧盯,他已经到了院墙边缘,再往前就可直接落到院墙外,高马尾不由心骄气盛起来,挑衅的冲着洛宁比划。
洛宁恨的牙根痒,不再留情,心想我这可是为了保护群众,唰唰两下,铜钱强劲的飞过去,破风声传来,那高马尾也是反应敏捷,瞬间抬脚躲过了洛宁攻向他小腿的铜钱。
说时迟那时快,洛宁又是刷刷抛出几枚,屋顶上那人彻底失去平衡,直直的朝着院墙里面倒下来。
按理说,大家应该趁他跌落之时把他包围起来,再抓起来狠狠殴打一番,可这院内五人的坏心眼加起来都没一个地痞流氓多,好人做惯了,洛宁更是条件反射般伸出双手打算接住他,嘴里脱口而出的话先将自己恶心了一把:“小心!”
那贼人跌落时矫健的翻身调整,稳稳落到地面,微微屈膝,十分帅气。
洛宁长舒一口气,反应过来,而后怒喝:“你给我过来!”
说完伸手就要去擒获高马尾,只是高马尾一个闪身跳跃,转身跳上院墙,转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宁。
他又在挑衅我!洛宁怒,伸手将袖袋里铜钱全数抖落在指间,齐刷刷向那人射去。
那人翻身一躲,消失在视线,洛宁倒退两步,借力快速冲上前,翻过院墙,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院外沉闷的拳脚相碰声响起,洛宁高声喊道:
“你们几个不要出来!危险!回屋!回屋关好门!”
李奎听到后,一把拦住了抓着扫帚朝门口冲的王小厉,王夫人捂着胸口赶紧招呼大家进屋,和李奎二人一起连拖再拽的,把四肢胡乱飞舞的王小厉拖回屋内。
洛宁挥起重拳砸向那人,那人步步闪躲,许久没有练习的洛宁此刻气喘吁吁,那人看中这个机会,提起一掌就拍向洛宁面门,洛宁一个闪身,这下死死的将那人的衣服握在手里,洛宁一时神清气爽:
“你大爷的!让老子背锅!正愁找不到你呢,自己冒出来了,跟我回衙门伏法认罪去!”
8. 第8章
听到洛宁的话,对面眼神有过一瞬的茫然,但手上动作未停,袖间滑出一柄短刀,直冲洛宁紧攥他衣裳的手刺去。
高马尾本意是想割断被扯住的衣服,洛宁看着那短刀直直劈向她咬伤初愈的小手,脑内飞速运转:擒凶还是保命?擒凶还是保命?
高马尾刀刃抵上布料那一刻,洛宁的身体本能的替她做出了选择,迅速松手撤回几步,对面那人也因为洛宁突然的放手向后踉跄了两步。
二人立定,那人低头看了看短刀,又看了看洛宁,嘴边溢出一声嗤笑,足下发力,快步离去。
洛宁被那声嗤笑憋的面色绯红,十分憋屈的轻咬下唇,瞪着朝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发射出愤恨的怨念。
怨自己怎么就没舍得买把匕首带着防身!
洛宁冲着王家院墙又是后退两步借力蹬爬,一个潇洒下落,稳稳落到院墙里面,内室的门闪着巴掌大的缝,缝里挤着四人紧张又好奇的脸。
见着回来的是洛宁,几人前后挤了出来。
“喂!你也太帅了!”说这话的是王小厉,他边十分崇拜的看向洛宁,一边划拉着四肢模仿洛宁的动作。
“你没事吧?那人怎么跑了?咱俩快些回衙门求援。”说这话的是人高马大但绝对爬不上院墙的李奎,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他想赶紧回衙门寻求保护。
“没事吧妹子!”王夫人关心洛宁的话语里带着不安,这不安并非为着洛宁,以这孩子的身段,自保绝不是问题,可她们娘几个以后......
王之维大女儿怯懦又惊恐的揪着母亲的衣角,一遍遍的问:“娘,咱们怎么办啊?他们还会再来吗?咱们能不能回老家啊娘,我害怕。”
王夫人重重摸着女儿的头,反对道:“不行,越是在这圣上眼皮子底下,咱们越安全,要是回了老家,臭了都没人搭理,更危险。”
洛宁十分抱歉:“嫂子,我...”
洛宁想说,王夫人对这局势分析的远比她要精准,所以她才和两个孩子三缄其口,就是为了让顾嫣然凌霄等人觉得她们娘几个已经失去了价值,在敌人的不屑里沉默生存。
王夫人倒是坦然:“无碍,省得我为了找出他们日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对!下次再教我看见他,我必打断他的腿!”王小厉将竹鞭握在手里比作利剑,稚嫩的脸庞初显坚毅。
李奎耐不住心里的恐惧,招呼着洛宁一起回衙门,洛宁拒绝,万一歹人再杀个回马枪,这几人又该谁来保护,她挥手示意李奎快去,自己则留在院内守着这母女三人。
王小厉激动又崇拜的凑到洛宁身边,黑亮的眼睛里星光闪烁,洛宁见他如此可爱,伸出手来,不顾王小厉的抵抗使劲揉着他的头顶,直到王小厉小脸通红挣扎着反抗开来。
三人发出整齐又放松的笑声,王小厉恨恨的跑到墙边蹲下,看了看她聪慧的姐、凶残的妈和那个调戏他的大姐姐,独自愤然!
王小厉抬头,嵌入院墙内的铜板钱漏出几丝温厚的铜色光亮,他站起身,小心的控制着大拇指和食指指尖,企图把那几枚深入院墙的铜钱抠出来。
王夫人只是一扫眼,立刻怒吼:“王小厉!不许扣墙皮!”
洛宁顺着王夫人的目光看去,当下急的一拍大腿:“哎!别扣!那是我的钱!”
而那边快步赶往衙门的李奎,一路气喘吁吁脚步不停,顺道儿扯着衙门口依然笔直站着的老郑,一齐朝祁渊午后办公的内堂书房赶去,边走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头儿,我…跟你说嗨,麻烦大了!”
老郑一听有大麻烦,登时脑袋里闪过忙不完的调查和加不完的班,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方才站岗的那一小方土地:“奎儿,你听我说,你先放开我,祁大人对我另有要务安排。”
李奎边走边说,扯着老郑衣裳的手愈加用力:“咱们的大功来了!头儿!咱们的大功来了!”
老郑有些犹豫,狐疑的皱着眉头问:“什么大功啊,你不是和洛姑娘去王之维家去拷问人家遗孀去了吗?”
李奎都快到书房门口了,突然停住脚步,双手握住老郑的肩膀,冒烟的喉咙咽了口唾沫,说道:“杀害王之维的歹徒今天漏出马脚来了!老郑!咱们破案就在眼前了!”
老郑一听,嚯,这么大的事,连忙和李奎二人迈进屋门寻找祁渊。
一进屋,二人便看见祁渊定定的站在中间,冷漠的表情里好似有些怒意,但由于祁渊面部表情过于死板而不敢确定。
祁渊听见声响,微微抬眉看了一眼二人,又接着对身前不远处冷然开口:“没事,你接着说。”
二人顺着祁渊说话的方向,才发现地上单膝跪着一名浑身青灰紧身衣的少年,马尾高束,背影削瘦有力,正是祁渊之前的副将冯亦。
“将军,未得您的指令,末将不敢在现场向王夫人表面身份及来意,所以特此回来请示将军。”
李奎饶是再眼瞎也能看出来,这正是方才和洛宁打得有来有回的那个歹人,他急切的走上前,横在祁渊和冯亦中间,弯下腰,屁股对着祁渊高高撅起,将脸凑到冯亦面前一个劲的打量,愤然说道:“哎!不是哥们?你怎么不早说!”
祁渊眼里充满了李奎的翘臀,无奈的轻轻的歪头,将视线调整到旁边。
老郑倒是机灵,一把抓过李奎扯回原位:“你好好说!好好说!”
李奎抱着胳膊,对着祁渊委屈:“大人您是不知道,方才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们都快被冯副将吓死了,还以为是来刺杀王夫人的。”
冯亦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将军,末将无意暴露,只是和李兄弟同行的女子实在强悍,末将不得不出手抵抗,借以脱身。”
说罢将衣服上那道划痕郑重向祁渊示意,虽然划痕不是洛宁划的,但能将冯亦逼迫到如此窘境的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李奎一听,冯亦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想要怪罪洛宁?当下对着冯亦的态度里便有些敌意。
祁渊只觉眉心突突跳动,有些头痛,先让冯亦起身站到一边:“以后回来汇报不用动不动就跪,还有,现在并非战场,兵权我已经全部上交圣上,平时的称呼需改改了,像他们一样喊我大人即可。”
冯亦沉默,没有点头,祁渊永远是他们的将军。
祁渊又转头对着李奎说:“此事是我安排不周,你也不要怪罪冯亦,军营里从来都是军令如山,他还不习惯在这里把我的命令揣摩着去做,人是我派去保护王之维遗孀一家的,这么一闹恐怕王氏母子几人心怀惧怕寝食难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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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人再去一趟,同人家解释清楚。”
李奎哪里见过态度如此诚恳的上司,当即连声道:“大人大人,卑职绝对不敢有埋怨您的意思,大人不要误解。”
老郑探着头向门外看去,转头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李奎:“洛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她平时走路没这么慢啊?”
李奎啪一声两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着祁渊说道:“大人!咱们这就去王家吧,洛姑娘还被留在那里保护娘仨呢!”
祁渊大手一挥,带着李奎和冯亦阔步向王家走去。
李奎在前面带路,转眼间几人就到了大门口,里面突然传来“慢些,慢些,小心!”的声音,祁渊担心别再是凌霄的人钻了空子来,挥手将李奎撇到一边推门而入。
门扉发出一道悠长的吱嘎声,提醒着屋檐下挤着的三人,他们将抬起的头放平,转过脸来盯着进门的几个人。
祁渊定睛一看,只有王夫人和她的一儿一女,没有见到洛宁,难道跑了不成?
王小清反应最为敏捷,她盯着祁渊身旁的冯亦,低声同弟弟快速说着什么。
王小厉面色瞬间沾染了怒火,伸手指着冯亦怒吼:“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刚才想要杀我们的就是你!我娘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伙的!”
此刻洛宁四肢紧紧扒着屋顶,正在寻找自己遗失的财富,王小厉骂的响亮,洛宁听得也仔细,她愤怒的怪叫一声“什~么???”,嗷的一声直起腰,稳稳的立在屋顶。
王夫人瞪向冯亦的眼睛有些发红,但还是尽量保持着成年人之间的体面,她声音不稳的问:“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祁渊只觉得头昏的很,但还是从漠然的表情里挤出一丝和善,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比较平和:“王夫人,今日实在是误会大了,这是巡防营副将冯亦,是我平日里安排在你家附近保护三位的,没想到今日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的人和我的人打起来了。”
王夫人加俩孩子表情从受伤的愤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愕然,原来祁渊一直在派人保护他们,几人又仔细回想一下,这个高马尾确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三人又抬头看向站在屋顶迎风被吹得衣衫飘飘的洛宁,她的表情也很受伤。
冯亦见状连忙上前,弯腰拱手致歉,他摘了那方黑灰色的面巾,态度诚恳表情郑重。
王夫人无奈的叹气,又何必为难他,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带着稚气的少年,王夫人只是挥手,说道:
“祁大人能好意安排人手保护我们母子已是极善,我们怎好意思再和他生气,大人说笑了,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么误会解开了就好,只是辛苦了洛姑娘,方才对我们又是担心,又是出手相助,早些知道的话,洛姑娘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说罢几人抬头看向仍被劲风吹拂的洛宁,她沉默着,让人不知此刻是什么情绪。
冯亦又抬头冲着洛宁朗声喊道:“洛姑娘,抱歉了,实在是被你钳制住了无法脱身,所以刚刚才拔出短刀想把衣服割断,绝无伤你害你之意。”
冯亦说了一半扭头看领导,祁渊对他进步如此神速的成熟感到满意,微不可查的点头,冯亦感受到了祁渊对他的认同,接着说道:
“洛姑娘,别站屋顶生闷气了,快下来吧。”
9. 第9章
洛宁嗤笑一声,心里觉得祁渊此人实在可恶,眼见西方夕阳逐渐沉没,烈火般的晚霞也即将燃尽,洛宁不再理他们,又蹲了回去默默寻找,马上就要天黑,再拖下去就看不清楚了。
祁渊见洛宁毫不配合,觉得今日确实有愧于她,有些脾气也正常,但天色已晚,一行人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她蹲在屋顶闹情绪,于是他开口向王夫人求助:“王夫人,可否劝劝洛姑娘,今日之事实在是阴差阳错闹误会了。”
王夫人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再等等吧,洛姑娘找不到是不会下来的。”
祁渊接着问:“她在找什么?”
冯亦和李奎恍然大悟异口同声:“不会是刚才飞出去的那几枚铜钱吧?!”
祁渊有些惊讶,冯亦摸出两枚铜钱夹在两指关节之间,示意祁渊看过来,然后唰的一下射向院墙,补充道:“方才和洛姑娘打斗时,洛姑娘会投掷之术,向卑职投掷了几枚铜钱。”
冯亦没敢接着说,几枚铜钱,却十分凶猛狠辣。
祁渊耳朵里听着冯亦的话,眼睛看向冯亦射向院墙的两枚铜钱,铜钱遇着院墙叮咚一声弹落在地,祁渊走近些查看,院墙上赫然有五六个又窄又深的凹陷,周边还有些被抠挖的痕迹,祁渊仔细盯着,手边冒出个小男孩一脸得意:
“看到没,你的人不行,还是我老大厉害吧!”
祁渊嘴角勾起笑意,拾起地上的两枚铜钱,转头冲着洛宁问道:“洛姑娘,还有多少没找到?”
洛宁闷声回答:“还差六枚。”
李奎喊道:“六个铜子而已啊洛姑娘,何必再费劲啊,高处风冷得很,快些下来吧。”
洛宁愤然转身站起来:“而已什么而已,那可是六个铜板!六个铜板很重要的好吧!”
李奎不解挑眉,余下几人也有些想莫名发笑,王小厉靠着母亲耳边小声嘲笑:“娘你看,老大都这么厉害了还这么抠门。”
王夫人操劳生计三十余年,只觉得洛宁生活窘迫,一拳锤到王小厉脑袋上,出言训斥:“等你赚钱你就知道了,就是一个铜子儿也不会从天上朝下掉!”
祁渊想起洛宁那樱花色钱袋,和她那惨淡的积蓄,此刻十分认同的说道:“六个铜板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
祁渊正好借着这不算僵硬的氛围和王夫人多聊几句,王夫人让孩子们在院内支了桌子,几人边饮热茶边聊天。
没一会儿功夫,洛宁先是轻轻跳跃到院墙之上,又将双手撑住院墙利落跳下,接着掏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中铜板上的灰尘,喜滋滋的塞进怀里,背着小手来到桌前,冲着王夫人打个招呼:“嫂子,我找齐啦,我该回去啦。”
王夫人微笑点头:“那就好,对了,别忘了刚才咱们说的,那一堆柴木劈好是十五文,你捡着有空的时候来,顺便指导指导厉儿,到时候我做白菜肉大包子给你吃。”
王夫人那时也是没有办法,看见洛宁为了嵌进院墙的铜钱都快把她墙给抠烂了,只得看了看院子里那堆还未劈砍的柴木,哄着洛宁说给她十五文让她来劈。
哪承想这孩子活是要接的,钱也要继续抠,王夫人才彻底死心,都是熬过穷日子的人,后面便不再拦着洛宁。
洛宁开心的回道:“没问题的嫂子,那我们就不打扰啦。”
说罢冲着桌边人高马大的几人询问道:“走吧?”
祁渊挑眉,十五文的大单吗?怪不得财富积累的如此缓慢。
祁渊当即也起身告辞,几人告别了王夫人,出了大门,祁渊抬头望着全然黑暗的夜晚,对着三人说道:“太晚了,衙门饭堂估计是没得吃了。”
洛宁沉浸在千金还复来的愉悦心情里,嘴角弯弯:“一顿不吃也没事儿,我不饿。”
冯亦正值年少,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年纪,饭量巨大,从方才王夫人同洛宁许诺下一餐的白菜猪肉大包子时嘴里的唾液便蠢蠢欲动,他嗯嗯啊啊半天,问祁渊:“大人,你饿不饿。”说完少年眼神带着期待深情的望着祁渊。
李奎倒是没说什么,吃也行不吃也可,但明显今天他上班的工时严重超时了,所以他显得有些蔫儿。
祁渊看了一圈,累的累,饿的饿,还有个被他严重高估的小傻子,他今日对洛宁的了解好像又深了一些,当然对于已经活过一世的祁渊来说,在场的诸位个儿比个儿的单纯,祁渊不知为何心里却有股很踏实的轻松之感,不禁莞尔:“今天诸位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去醉香楼吃。”
冯亦高兴的挥舞拳头,心想不愧是老大,对下属真的太好了!
洛宁在花月坊混的都是最底层,从来都没有跟着顾嫣然出入醉香楼的机会,只是那时偶尔听几个婢女炫耀,说是醉香楼的一碗甜冰酪就要一百文,足足一钱银子,听得洛宁直咂舌。
不过她从穿来这原主的身体,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一年,就这样她省吃俭用外加接私活也才攒了八九百文有余,比起铺张奢靡的饱餐一顿,洛宁更期望快点攒出一套边陲小镇带院小房子的钱,远离临安,逍遥快活。
这个想法在祁渊点的餐品上桌的那一刻狠狠地动摇了,洛宁看着跑堂稳稳放好那一盘油亮酥软的烤鸡,鲜灵到翅鳍翘起、鱼肉洁白的清蒸鲈鱼,肥润软烂的梅菜扣肉旁还配了一盘雪白暄软的荷花夹馍,还配了两个凉菜一盘白灼秋葵,我滴妈!有钱真好!
洛宁心里感叹,来了这里近一年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桌盛宴,又认真的看向祁渊毫无波澜的冰块脸,严肃感谢:“大...大人,您破费了。”
祁渊看她那副痴样心里就觉得好笑,不自觉嘴角微微勾起:“快吃吧,今日是我调度不周,算是补偿。”
说罢几人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四个人六个菜,瞬间一扫而空,众人都吃了个痛快,连祁渊也微微靠在椅背上消食。
正巧儿跑堂的抱着账本在隔间门口路过,祁渊一扫眼,唤他过来。
那人常见祁渊,笑着弓腰跑过来:“祁大人,今儿菜色可还和您胃口。”
祁渊本打算批评一下烤鸡内里无味,鲈鱼浇汁过咸,转头看见吃的肚饱肥圆的三位和清扫一空的餐盘,回道:“都还不错。”
说罢从怀里掏出钱袋,跑堂笑着赶紧接话:“祁大人,一共二百七十五文,您给小的贰佰六十六文吧,祝您诸事六六大顺。”
祁渊拿出三钱碎银递给跑堂,一钱碎银便是一百文,他觉得肚子里发撑,说道:“余下不必找了,端一壶冰镇的酸梅汤来。”
跑堂笑着应承着退下,比起祁渊眼睛狭长冷然的深邃,洛宁的眼睛更加圆而莹润,细看之下带着清亮灵动的光泽,祁渊就那么看向她,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祁渊结账,看着她陷入三百文一顿饭的震惊里久久不能回神。
洛宁回神,神色犹疑了一会又有些坚定,艰难开口:“祁...大...人...”
洛宁心想他会不会骂自己吃饱了骂厨子啊,可根据洛宁的观察,祁渊一没严刑拷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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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还派人保护王家,三则也在最近的相处里没有那种官僚作威作福的姿态。
所以,她想,也许祁渊是个好人。
祁渊只是淡淡挑眉示意她说,他猜,估计是洛宁觉得他过于铺张浪费,甚至可能背地贪污受贿才能如此奢靡,大抵是要苦心劝导他做个好官。
洛宁在冯亦火热的视线灼烧之下继续开口:“祁大人,正所谓一失足成...”
冯亦哐当一声双手砸到桌上,猝然起身,愤怒反驳:“你说谁失足呢!就算我们将军年轻俊朗、身材健硕、气质卓然,他也断然不会失足的!”
祁渊看着剑拔弩张的冯亦和被曲解意思一脸无语的洛宁,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冯亦:“回去多读书。”
又看向洛宁:“继续说。”
洛宁想到自己的不严谨,改口问道:“祁大人每月能领朝廷多少俸禄?”
祁渊刚要开口,冯亦如数家珍:“临安知府一职月俸白银五两,二品金吾大将军职钱每月白银二十五两,二品都指挥使挂职每月白银十五两,其他还有圣上赏的禄粟、衣赐、职田、还有将军允州胜仗的各种宅院宝物赏赐、还有...”
祁渊看着洛宁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眼前闪过她破旧的钱袋和稀疏的铜钱,出声打断冯亦:“好了,喝你的酸梅汤吧。”
洛宁看似呆滞,实则在内心狂开算数模式,这里的钱币大概价值她估算过,光是一个铜钱的购买力就顶得上现代的十块钱。
四十五两白银,等于四百五十钱白银,等于四万!五千!枚铜钱!
洛宁再次看向祁渊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炽热,祁渊莫名感受到一股骇意,冯亦则享受每个人对将军各方面的敬畏、仰慕和拥护。
他摇头晃脑得意道:“怎么样?这下你知道我们将军厉害了吧!”
洛宁咽了口唾沫,她很难将祁渊和位高权重的重臣划上等号。她稳了稳心态,开口问道:“大人?您看我还有没有入仕的机会?可否给指条明路。”
祁渊眼底闪过笑意,但掺杂了一丝少有的顽劣,他聊的随意:“你出自花月坊,三皇子精挑细选的个中好手,不比冯亦李奎他们拿的钱少,何必自贬。”
冯亦接话:“对啊洛姑娘,你武艺这般扎实可靠,定然收入颇丰。”
洛宁苦笑一声,将碗里的酸梅汤当做烈酒一般浅嘬一口,一声叹息之后,颓然开口:“你们可知,在花月坊吃住是要钱的!要钱!他三皇子只顾一个劲儿招人,塞得花月坊那么大的地方都人满为患,他只顾着呵护自己的亲亲宝贝,哪里会管我们死活,僧多肉少,我也不善交际,上面派下来点什么,我连任务的毛都摸不着!”
一把苦命史,两行辛酸泪,洛宁倾诉欲大爆发。
不过洛宁倒也乐观:“还好我聪明,那时候我就偷偷翻墙出去,临安城大,能赚钱的活计也多,你像码头抗包两百个大包十五文,劈柴二十文,送信两文,送物三文...”
洛宁如数家珍,祁渊对她认为自己聪明持怀疑态度。
冯亦兴冲冲凑过来,他实实在在见过洛宁的本事,低声问:“你就没想过接点那种沾点灰的肥差?”
冯亦想说,比如去给帮派追杀个叛徒啦,给豪门灭个口啥的。
洛宁听完瞬间拧着眉头反驳:“你疯啦!你还想犯法?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祁渊赞同,洛宁要是想赚黑钱,绝不会是当下这些收入,祁渊转头批评冯亦:“觉悟还没人家高。”
10. 第10章
第二天祁渊派人来喊洛宁,说是让她汇报昨天在王家探问来的消息,洛宁穿着整齐,随着那人前往祁渊后堂的内书房,心里疑惑,看着身旁高瘦的马尾少年问询问道:“冯副将,昨天你不都听到了吗?怎么还要我再去说一遍。”
冯亦稍显青涩的面庞有些赫然,脸皮一热,解释道:“洛姑娘你耳朵可不是一般的好使,我在屋顶才轻轻挪了一片瓦,你就在房内冲出来了,我啥都没听着。”
洛宁心里有点惊讶,毕竟之前对自己的武力值也没什么参照物,听冯亦这样描述,自己可是厉害的有些不一般。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冯亦冲着内室弓腰捧手:“大人,洛姑娘到了。”
里面传来翻阅纸张的声响,洛宁又听见里面的人搁下笔,凌冽低沉的声音响起:“知道了,去忙吧,让她进来。”
冯亦便退下了,洛宁抬脚迈进去,想笑得讨喜些但又不太熟练,喊了一声祁大人,最后冲着祁渊的方向笑得僵硬而尴尬。
祁渊没有抬头,好看的眉头拧起疙瘩,平日冷然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全然只充斥着被衙务淹没的疲惫和倦怠,张家白菜李家鸡蛋,个个芝麻大的事争的没完没了。老天爷!他之前以为衙门清闲才硬是要了这差事方便查私盐案的,真是大错特错!
祁渊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忙中偷闲指了下靠墙的凳子:“坐,王家遗孀和两个孩子说了什么全都复述一遍,包括一些不寻常的其他细节。”
洛宁仔细回忆:“王夫人觉得她丈夫就是护着顾嫣然的三皇子凌霄做局杀掉的,她的意思之前不想配合衙门,也是觉得把所有线索告诉你们,你们反而有可能有人提前透露给三皇子,她们娘仨到时候反而更危险。”
祁渊翻阅衙务的手滞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眼里复杂神色一闪而过,王夫人说的没错,上一世他为了顾嫣然插手私盐案,将王夫人说的线索不经意间透露给了顾嫣然,再顺着线索查下去的时候,竟然被清理的痕迹全无,彼时他还觉得王夫人满口胡诌不堪信赖。
祁渊认真看了洛宁一眼:“只表述,不揣测。这些是王夫人自己说的,还是你根据王夫人的话揣测的。”
洛宁摆手:“他家孩子抵触你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王夫人一家子情义中人,即便我不说,你也能从她们对你们的态度里窥得一二。”
祁渊默然,示意洛宁继续说,洛宁想了想:“王夫人觉得,王之维最后死的那般狼狈难堪,就说明了害他之人摆明了是在毁她丈夫清誉,而她丈夫做副使那些年规规矩矩,只有私盐案一事缠身,虽事后在官场举步维艰处处受阻,但在百姓们眼里,实是心有大义的英雄。”
“所以?”祁渊声音低沉的蛊惑着洛宁。
“所以,王夫人觉得,我可不是说我觉得,我说王夫人觉得,只有顾嫣然有杀人动机。”
祁渊难掩心中畅快,笑意漫上眼底,终于通过别人的嘴,把事情绕回了顾嫣然身上,他很满意。
祁渊收起表情,神色淡然:“抱歉洛姑娘,这些推测还不足以证明你在这场凶杀案的无辜。”
洛宁自信起身,神秘兮兮的走过来,先是冲着祁渊邪魅一笑,而后弯着腰半伏在桌子上,手指一勾,示意祁渊过来些,仿佛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祁渊被她神经兮兮的笑容骇的头皮发麻,二人此刻只有约摸三拳的间隙,祁渊觉得自己鼻尖嗅到的那股清甜的槐花香味一定是从洛宁身上飘过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这是在衙门,有什么事情洛姑娘大声说便是。”
洛宁起身站直,但一脸疑惑:“祁大人,机密不都是小小声说的吗?”
祁渊继续一本正经:“都是话本里表现的夸张,没有的事。”
洛宁心想好吧,本来她觉得这个事知道的人越少对调查越有利,也就会对她洗清嫌疑更有利,她恢复平时中气十足的声音:“王之维最后一次出门去了西市妙栗坊找了一个姓陆的男子,年龄不知长相不知。”
祁渊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能忍住最后说,更没有想到洛宁真的能找到这么直接的线索,低沉的嗓音里有些许激动:“你说什么?”
洛宁倒是实在,祁渊怎么问她便怎么答:“我说,王之维临死前去见了西市妙栗坊一个姓......”
外头老郑高昂随和的嗓音打断了洛宁的话,屋里将老郑言语听清的二人霎时如坠冰窟,老郑冲着这边喊道:“是嫣然姑娘吧?怎么来了也不进去?祁大人可能是忙着没听见你敲门,你且进去就是了。”
屋内二人听着门外甜美的嗓音,面面相觑,只听着顾嫣然回了老郑的话,说自己刚到,马上就进去。
祁渊趁她还没走进来伸手撑着起身,弯着腰半伏在桌上,洛宁倒是识时务,赶紧将耳朵凑过去,祁渊连问:“快仔细想想何时有脚步声靠近的?不知被她听去多少。”
洛宁摇头,前倾着身体靠近祁渊耳边,说话时的热气呼在祁渊的耳朵上,祁渊耳尖通红,浑身发痒,别扭的有些想撤回身子,洛宁悄声说:“我耳朵很好用,她肯定是放缓了脚步悄悄走过来的,你按她听得一句不漏去打算。”
祁渊将浑身的力气都压在撑桌面的双手上,内心沉重,洛宁内心同样沉重:“她肯定回去就告诉凌霄,凌霄不会放过我的,你快想办法救我,不然我就完啦!”
祁渊低声快速的安排出一个计划:“你拿我的牌子去妙栗坊,我拖住顾嫣然。”
洛宁心里骂惨了祁渊也只能说声好,二人便在顾嫣然进门的一瞬间各归其位,三人表情都有些尴尬,顾嫣然拿过小竹篮放在祁渊面前,掀开盖子,里面装了些青色的桃子,个头不大,这个洛宁认得,是冬桃。
顾嫣然冲洛宁温柔的点头打招呼,洛宁看着她美目流盼明媚动人的样子挪不开眼,祁渊看向顾嫣然,表情仍然是冷然间带着些熟稔的温情,顾嫣然冲着他笑,柔声开口:“坊里得了些冬桃,最后一季了,我想着给你带来些。”
祁渊道了声谢,怀里掏出一块铁令牌,上面用金箔将两面临安府三字单独覆盖起来,祁渊扔给洛宁,说道:“去吧,冯亦竟然连这个都能忘了,你一定亲自送到他手上。”
洛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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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怀里,不再过多言语,扭头就出去了。
顾嫣然见洛宁出去了,回头问祁渊:“看样子洛姑娘因祸得福,案子查完人也混上公差了。”
祁渊回道:“腿脚麻利,力气也有些,偶尔捕快们忙不开我会让她跑个腿。”
顾嫣然也感慨:“是啊,一个孤儿,也不知道这一身本事怎么来的,当时我还同你说这孩子去年跌到池子里,醒来之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看不太像,恐怕是身份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不太敢说。”
祁渊看了她一眼,倒也未给洛宁争辩:“一个人证而已,案子查完就该遣散了,倒是你,最近还好吗?凌霄有没有再欺负你?”
顾嫣然像是全然没有听到方才祁渊和洛宁的谈话一般,对祁渊态度依然活泼热络,只是谈到凌霄,她又变得有些黯然,淡淡开口:“他么,还是那么嚣张跋扈的性格,一日不替父亲翻案,我怕是没那个逃出他手掌心的资格。”
祁渊起身,打算泡一壶茶和顾嫣然慢慢聊,顾嫣然拿起祁渊桌上的衙务看了一眼:“祁渊,不要泡茶了,我看你这儿好忙,我就是给你送些水果顺便给你说,过几天咱们几个朋友去近郊玩玩,有个庙会呢。”
祁渊将那些东西摞起来放到一边应声道:“也好,过几日我休沐,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顾嫣然一副不愿打扰祁渊的样子,祁渊连忙挽留:“没事,这些早些晚些都能处理,你好久不来看我了,坐下陪我聊聊天吧。”
顾嫣然狡黠一笑:“坐坐坐,我天天在花月坊一坐就是一天坐的腰疼,你许久不陪我去逛街了,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
祁渊耐人寻味的挑了一下眉,也嘴角勾起笑意:“好啊,不如去西市逛逛吧。”
顾嫣然摇头:“去什么西市,我喜爱的胭脂首饰都在东市呢,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祁渊觉得奇怪,顾嫣然明明已经猜到洛宁是去调查妙栗坊去了,竟然还是不疾不徐,祁渊想了想,又觉得更像是顾嫣然明知自己在拖住她,想办法去东市找个花月坊的暗点透露消息。
祁渊笑着点头答应了顾嫣然,自己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样的,他本就穿着常服,二人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祁渊环视一周,只有李奎瘦竹竿一样撑在衙门口昏昏欲睡,不见老郑身影。
祁渊伸手捂了一下肚子,又看向西北角的茅房,冲着顾嫣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嫣然,等我片刻。”
顾嫣然捂着帕子笑得眉眼弯弯,表示在原地等着祁渊,让他快点。
祁渊阔步走进茅房,老郑正躲在里面抽旱烟,见祁渊进来,吓得一激灵,又见祁渊已经看了个明白仔细,冲着祁渊笑得谄媚。
祁渊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他拉过老郑快速吩咐:“你去王家宅子附近找冯亦,让他去巡防营多调几个武艺高超的兄弟保护王家,再告诉冯亦,洛宁前去妙栗坊找一个姓陆的,让他前去和洛宁汇合,姓陆的必须带回来。”
祁渊表情严肃,老郑这才明白事态紧急,匆匆将烟踩灭了,先祁渊一步出了茅房。
11. 第11章
洛宁脚步飞快,妙栗坊在西市略偏僻的一条街上,她凭着之前送信的记忆,在一间售卖干果炒货的店铺前停下来,洛宁抬头看,顶上中间挂着黑底金字招牌,正是妙栗坊三个大字。
洛宁急切的上前,捉住遇到的第一个人就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姓陆的?在哪里?把他喊过来!”
被她擒住衣襟的是个穿着宽大素色锦服的中年男人,他膀大腰圆,脸型肥润,看起来像个颇具富态的商户老板。
那人第一次被妙龄少女恶狠狠的控制住,脸上浮现愠怒的红光,边伸手将自己衣裳朝回扯,边嚷道:“谁啊你!放开我!大胆!”
此男动作潇洒强势的一回扯,没扯动,豆大的小眼睛使劲瞪着洛宁,洛宁心里着急,见这家的老板还敢怒目圆瞪拒不配合,手上便加重了些力气,生生的将这个老板摇动到原地乱晃,声音也高昂起来:
“快说啊!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姓陆的?在哪里?”
老板眼见蛮力拼不过,眼珠一转,朝着店铺里面高喊:“老板!老板!这儿有人杀人越货!快替我报官!”
洛宁听进耳朵里,另一只空闲的手伸进怀里摸索,唰的一下将那块临安府令牌贴到中年男人鼻子尖儿跟前,顺便找补了一下:“抱歉啊,刚才忘了出示了,临安府查案,快说!”
中年男人眼皮一翻,刚要抱怨,后面匆匆钻出一个围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妇人,手里捧着一个纸袋,环视周围寻找杀人越货发生地点。
终于,她看见一位身形劲瘦利落的小丫头手里攥着自己老主顾的领子,而声音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看到此景,她放松下来,嗔怪的看了老主顾一眼,仿佛是在埋怨他也太顽皮了些,故意和小姑娘闹着玩,也不怕吓到人家。
洛宁也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开门见山:“临安府查案,你这儿是不是有个姓陆的人?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妇人这才听明白洛宁不是在开玩笑,见状赶紧凑近些:“女官爷,女官爷,手下留情,这是来我坊里买炒栗的客人。是客人哈。”
洛宁听罢松了手,甚至面无表情的伸手又将那人凌乱的衣襟抚平了些,那人吓得浑身肥肉乱颤,顺手拿过妇人放到一边的炒栗子,擦着一脑门冷汗匆匆离去。
洛宁怕他前去衙门找祁渊告状,那岂不成了自己迈入高薪公差之路的一大绊脚石?思及此,她又冲着男人摇晃的背影喊道:“破案心切,别介意啊大叔。”
那厮跑远了些,匆匆回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实则是见识了洛宁的蛮力,生怕一拳打死自己。
洛宁回头冲着老板娘:“你这儿炒栗挺好吃啊,都这样还忘不了揣上炒栗再走。”
老板娘羞涩一笑,翻出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口,和善说道:“熟能生巧罢了,女官爷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洛宁点头,环视四周:“你这儿有个姓陆的吗?”
老板娘凝神回忆了一下:“姓...陆的,姓…陆…有!有个叫陆骏的青年!年前来的临安,那时正赶上炒货卖的火热,我和我家那口子俩人忙不开,就招了他来,可是他在外惹了什么祸?”
洛宁回道:“嗯,不然我也不急着来找他了,你叫他来,我带他回去问些话。”
老板娘又说:“可他早走了,说是家里老母亲病重,弥留之际吊着口气非要见他,连夜收拾行李就走了。”
洛宁问:“什么时候?具体哪天?”
老板娘摇头想不清楚,起身走到角落柜子前,拉开抽屉,翻出一本破旧的沾着油污的本子,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不停划拉:“我看看...啊,那晚上直接把工钱都给他结了,应该是...”
洛宁走上前一同查看,老板娘的手指在某个地方顿住,停下后冲着洛宁点了点那地方:“就是这天,三月十五号,当天夜里急得不行,我连夜给他算清的。”
洛宁心中计算,三月十五,那便是王之维毒发当晚。
洛宁又问:“可还有什么他遗漏下来的东西?带我去他住处看看。”
老板娘领着洛宁上了二楼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孤落落一张竹床,一张连抽屉都没有的直腿方桌,洛宁走进去,边四处敲摸抠扯,边问:“怎么收拾这么干净,没打算他回来?”
老板娘被洛宁问的心里扑通一声,有些紧张的解释道:“我们开干果铺子的,必须清扫干净,不然耗子要成灾了。”
洛宁又让老板娘找来纸笔,问了老板娘陆骏的长相身高口音衣着口味等等,事无巨细,将老板娘问的头冒细汗口干舌燥,前前后后足足问了半个时辰。
洛宁一不觉得自己问的急切,二不觉得自己问的细致,她心里有种隐隐不安的预感促使着她这样做。
据她对祁渊和顾嫣然的观察,显然祁渊对顾嫣然十分在意,她不敢拿自己的命赌祁渊能不能拦得住他的青梅,只好问的快些,再快些,赶在凌霄派人之前回去。
洛宁将老板娘的毛笔还她,将密密麻麻几页记录收好放入怀中,这房里空旷的比她脸还干净,忍住失望收了手:“行,先这样吧,这间房你先不要乱动,想起来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就赶紧去临安府告诉我们。”
老板娘跟在洛宁身后走下楼梯,刚送洛宁到门口,她想起什么:“女官爷稍等一下。”
洛宁以为她想起什么关于陆骏的东西落下了,就立在原地等,不一会尔老板娘就从炒做房出来,将手里满满一袋热腾腾的栗子塞到洛宁怀里:“女官爷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们两口子配合的尽管说。”
洛宁刚要放到旁边桌上,老板娘一脸不安,洛宁看着她因为常年炒制干果而格外粗大的两只胳膊,没好意思放回去,举起怀里炒栗说声谢了,老板娘这才露出安心的微笑。
洛宁走到门口,帮她把暂停营业的牌子取下,看了一眼旁边刻着价目的木牌,袖间摸出两枚铜钱,连着营业牌子一起放到桌上转身就走。
老板娘走到牌子旁打算将收好,一眼就看见了洛宁放在上面的两枚钱,她捏在手里匆忙跑向门口,喊着:“哎,你钱落下了。”
洛宁转身冲着老板娘温柔一笑,摆手:“都是赚的辛苦钱,不必这么客气,收下吧。”
洛宁抱着栗子朝回赶,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火速逼近,那人在洛宁身前停住:“洛姑娘?你也刚到?祁大人让我来配合你带回去一个姓陆的。
洛宁心里一阵感动,作为一个领导来说,祁渊还是稍微考虑到她的小命的。
冯亦又说:“走吧,是去什么妙栗坊是吧?”
洛宁回神,想到陆骏已经跑路十几天,不禁怅然:“走吧,回衙门复命,街上不方便说。”
冯亦想反正接到的指示是配合洛姑娘,二人便打算回衙门。
冯亦正思索着该用哪个话题能让洛宁把怀里抱着的喷香炒栗分他一些,直接问“这是什么?”不太行,有点太直接了,委婉问“洛姑娘这栗子在哪里买的?”也不委婉,明显就是从小有名气的妙栗坊买的,冯亦陷入苦恼左思右想。
洛宁没注意冯亦,她心里装了一肚子事情,她灵敏的耳朵里还听见旁边小巷传来恶狗打架的呜咽声,混着小孩子略带惊惧的哭腔。
不能再多管闲事了,临安城里错综复杂,一步不慎就陷入泥潭,这种事情她体验一次就够了,只要祁渊承认自己和王之维毒杀案无关,她就立马走人,看人家陆骏多聪明!连夜就跑了!十几天!都够从北梁临安城到南齐海琼城打个来回了!
冯亦也听到些声音,眼神从黄澄澄的炒栗上挪开,四下查看:“洛姑娘,你有没有听见隐约有小孩哭啊。”
洛宁眼神死板表情淡淡:“没有,风吹的吧。”
冯亦毕竟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终于在小巷又传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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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清晰又尖锐的哭喊声时表情变得严肃,阔步朝巷子里走去,又怕巷子里是一群地痞无赖在欺负小孩,转过身来扯着洛宁的袖子朝里走,自从见识了洛宁的手段,就算是洛宁只站在冯亦身边,他都觉得倍感安心。
无助的哭喊让洛宁回想起原主落水时的绝望,洛宁内心煎熬,冯亦一扯她,她就跟着冯亦前去了。
转身进了小巷,空空荡荡,哭喊声从深处传来,二人寻声朝里面走去,就在右手边看到了哭声的来源。
洛宁感叹一声这优秀的匹配机制,怎么会把对峙的两伙儿人的武力值匹配的如此悬殊。
小巷的尽头是一扇涂了黑色防腐漆的木门,门前站着一个胡子拉碴身形壮硕的青壮年,那青年极高,头皮都快和门扉顶一样高,那人表情愤怒又有些异于常人的邪恶,大抵是常做坏事,不知好人该做些什么表情。
他手里正捏着一条狗腿,不是形容,是一只个头不大的小土狗毛茸茸的后腿,正挣扎着,想去咬男人又够不着,只是呜咽着呲牙。
站在男人对面的对手极为精彩,他一手拿着一根短木棍,持剑一般对着捉狗的那人,另一只手拦着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双腿稳稳的扎着马步,有模有样。
洛宁见那孩子眼熟,试探着问了一句:“王小厉?”
冯亦在一旁瞪大眼,那孩子回头,凝重悲壮的表情在看到洛宁的那一刻变得兴奋和鼓舞,他冲着洛宁大喊:“老大!我在这里!老大!”
洛宁打算把他叫过来送回家:“你过来,我送你回家。”
王小厉对面的流氓看见洛宁远远的喊王小厉回家,又见洛宁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冯亦也是一脸稚气,当下自信心爆棚,非常手贱的打算抬脚踹到王小厉肚子上,还好王小厉动作灵活,躲开了。
洛宁本来见这人混不吝的模样不想多生是非,没想要人家家长都来了他还敢动手动脚的,实在是太过狂妄,洛宁扭头对冯亦说:“你上去揍他一顿,把孩子拉过来,注意保护小狗,那个小狗挺可爱的。”
冯亦摇头:“洛姑娘,我是将士,不可与平民斗殴。”
怪不得非得把她拉过来呢,洛宁一翻白眼,将炒栗塞到冯亦怀里,几个利落跨步就来到流氓身前。
洛宁也不和她废话,先是伸手捏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腕,流氓鼻尖飘过一阵清甜的槐花香味,又低头看洛宁姣好的面容,一时心神荡漾,满心以为小丫头被他男子气概折服,投怀送抱来了。
洛宁收紧力气,流氓哀嚎一声下意识放开抓住小狗的手,洛宁另一只手稳稳接住小狗,头都没有回的递给身后的王小厉。
王小厉双手接过,开心的嘴里呜呼怪叫,洛宁听见他幼稚的吵闹,嘴角勾起,握住流氓的手腕狠狠朝下折,那人痛到整个人顺着手腕的方向蹲下,洛宁狠狠的将他甩到墙上,一声沉闷的肌肉碰撞声,那人被撞到半个身子发麻,害怕再站起来洛宁还会揍他,愣是烂泥一般蹲在墙边。
洛宁怕警告的力度不够,走过去抓起他头顶的头发,逼着他抬起头看向两个被欺负的小孩子,说道:“只要让我知道你再欺负他们一下,下次捏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洛宁不怎么做坏人,此刻心里十分愉悦兴奋,王小厉提醒道:“老大,你快跟他说还不许欺负大黄。”说罢抱着小狗示意洛宁。
洛宁点头,补充:“还有这条狗。”
那人被洛宁抓住头发,想点头,头发又被扯得生疼,洛宁松开他,心想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这样应该不会再欺负这俩孩子了,说罢拍了拍手,招呼两个孩子走。
洛宁一回头,和方才王小厉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四目相对。
霎时洛宁心里警铃大作,怎么会是她?
那个在现场第一个冲向王之维的小女孩?
那女孩只是微不可查的冲着洛宁摇了摇头。
12. 第12章
洛宁心里有许多疑问,但当着王小厉和冯亦的面她不打算问,这个孩子面容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衣服还是那日她见到的那一身,半个月过去,这时候再穿已经有些热了,但已经被她洗的有些发旧,干干净净的套在身上。
起码洛宁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是个好孩子。
洛宁矮着身扭头问王小厉:“这是你朋友吗?先送你还是先送你朋友?”
王小厉说道:“老大,这是小杏,这是小杏的小狗,叫大黄。”
洛宁又看向小杏:“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杏刚要说话,王小厉抢答:“老大,你是不知道,小杏的叔叔婶婶太过分了!非得让小杏找个活干,赚钱给他们,不然就把小杏卖掉!”
洛宁心里着急回去复命,扯着俩孩子:“走吧孩子们,边走边说。”
三人一狗走到巷子口,洛宁见俩孩子盯着冯亦怀里的炒栗挪不开眼,笑着拿过来递给二人,王小厉毫不客气的抓了一把,美美吃了起来,小杏拘谨的摆手,眼里渴望,表情却有些害怕。
洛宁深深的抓了一把塞到她怀里,怕栗子掉出来,还抱着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抖了抖:“好!这样装的多,这样就掉不出来了!吃不完不送你回家昂。”
小杏眼底闪过水光,又被几人善意的笑声勾出一抹笑意,洛宁心知这么大的小女孩正是敏感的年纪,胡乱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快吃。”
冯亦在旁边急得直暗自搓脚,他跟着祁渊的时候也这么大,又是祁渊手底下年龄最小的,祁渊对他多有照顾,养的他嘴巴馋了些。
洛宁心想反正也剩不下,回去没得分,不如路上都吃了,又深深的抓了一大把给冯亦,剩下的扔给王小厉,几人边吃边朝小杏堂叔家走去。
在路上洛宁算是从两个孩子口中拼出了小杏的故事,父母福薄早逝,在乡下被爷爷奶奶养大,前两年爷爷奶奶身体常出毛病,奶奶就托同村的堂叔堂婶带着小杏来临安,让她学一些能养活自己的活计,没想到堂叔堂婶面上答应的好,背地里直等着村里爷爷奶奶去世的消息传来,就打算将小杏卖出去,只是这两年爷爷奶奶身体又好些了,堂叔堂婶暂时只让小杏洗衣做饭清扫跑腿,偶尔心情不好就不给饭吃。
“我娘看见小杏带着大黄到处翻,就把她领到我们家来一起吃饭,我们就这样成为朋友的。”王小厉最后说道。
洛宁点头,快速将小杏送了回去,又加急把王小厉还给王大嫂,这才匆匆的和冯亦回了衙门。
洛宁进祁渊书房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心里暗道就知道他留不住顾嫣然,还好自己办事麻利,回房休息的路上遇着老郑:“郑叔,祁大人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郑见洛宁没有带人回来,刚想八卦两句,又觉得知道太多活也干得多,索性洛宁问什么他答什么:“陪着那个青梅竹马逛街去啦,跟你差不多时间出去的,也就一个时辰。”
洛宁心里还有点事情,但是自己不好安排,正好下午的穿堂风也凉快的很,洛宁边坐在书房前的石阶上想着,等会祁渊回来了赶紧让他在妙栗坊附近蹲点,如果顾嫣然也派人前去打听或灭口,那就是自己朝着渔网里钻。
洛宁总觉得虽然相识不长,但祁渊见到顾嫣然本人时态度总是很暧昧,可祁渊对待案情又很公正廉明,从来不会因为大家推断出来,凶手很有可能是顾嫣然,而感到惊讶,或者为青梅辩解几句。洛宁觉得祁渊很矛盾,转念又想这恰好证明祁渊公私分明,十分正直。
凉风阵阵,洛宁枯坐在石阶上撑着手肘昏昏欲睡,而那头被顾嫣然拉着去东市逛街的祁渊,在不知进出了多少间首饰衣裳铺子后,竟在如此清爽的春夏之际被顾嫣然溜的后背发黏。
顾嫣然见祁渊盯得紧,故意左一间右一间的逛下去,实则她也走的双脚酸软不堪,好容易掺了一间花月坊的暗点店铺进来,祁渊眼睛几乎不从她身上错开,若是往常,她定然觉得祁渊爱慕她,可放在当下,她下意识认为是祁渊心思缜密,觉察到了她偷听,防备她。
顾嫣然朝她身上比量布料的裁缝手上用力捏了一下,裁缝装作不经意间和顾嫣然眼神交汇,顾嫣然眼神毫不动摇的维持正常,裁缝心里便明白了,和姑娘一起来的那人,给姑娘造成困扰了。
裁缝叫人给二位贵客奉了茶,说是自己则要去库房再给顾姑娘拿几批合眼缘的布料,顾嫣然满脸期待,祁渊浑身紧巴巴的坐在凳子上,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冲着顾嫣然时却丝毫不显。
那裁缝跑到库房,喊来待命的手下,交代了几句,那手下便一身婢女打扮从后门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裁缝果然抱来七八匹好料子凑到顾嫣然跟前细细讨论,还时不时寻问一下祁渊的意见,这时门外跑来一名婢女,扶着门框便朝里瞅:
“掌柜的?见着我家姑娘没?殿下急着找呢?”
顾嫣然探头:“小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那婢女一愣,有些焦急又埋怨的说道:“姑娘,殿下今天心情不好,大发脾气要找你,我挨间铺子找您呢!您也真是的,出来起码和奴婢们知会一声啊。”
顾嫣然冲着裁缝和祁渊淡淡苦笑:“如此好的料子,只好下次再来看了。”
裁缝连忙表示稍后送到花月坊让顾姑娘细细挑选,祁渊则面露心疼,说道:“就算他是天潢贵胄,也不能没来由的把人呼来喝去吧!”
“阿渊,你也不要气他,这于我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安排了,当年要不是他出手,我又怎能继续留在临安城安稳度日。”顾嫣然话语间带着哀伤与无奈。
祁渊觉得事情未免有些太巧合,又觉察不出明显的纰漏,只好安慰了顾嫣然几句也起身告辞。
二人简短告别,顾嫣然便坐上马车匆匆离去,车上小月想掀开车帘回头看一眼祁渊,顾嫣然呵斥:“放下!让他瞧见了又要多想。”
小月悻悻然放下胳膊,问道:“姑娘,咱们是回家吗?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顾嫣然有些头痛的揉着额角:“回花月坊。”
顾嫣然催促了马车一路,到了门口就问,得知凌霄今日早早来了,便提着飘逸的仙女裙摆快步上楼。
一声轻响,内门被人拉开,凌霄侧目,见顾嫣然面上少有的带着些许慌张,他拿起面前的小茶杯喝了一口,边轻轻放下,边淡定问道:“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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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嫣然扑过来,凌霄伸出粗壮的手臂将她揽到怀里,又轻声问了句:“谁欺负你了?”
顾嫣然这才将今日在临安衙门偷听到的话通通说给凌霄听。
凌霄低头安抚顾嫣然,但他心里毫无波澜,当年他替顾嫣然扫除后患,用的可都是顾嫣然的名号,如若祁渊真有实力查出来,他凌霄也只不过是在百姓眼里,混个被顾嫣然利用的风流草包的名声,况且这样的坏名声恰恰是他事成之前最好的掩护。
这顾嫣然就如这花月坊一般,如若能救,他倒也不是不愿出手,毕竟留在身边就是一张牌,说不准哪天就用上了。
可如果出手的代价太大,那就十分不划算,少了一个顾嫣然,还可以再塑造一个张嫣然李嫣然刘嫣然,更何况,他最终的目标是将祁渊和祁家军收入麾下。
顾嫣然见他迟迟不做回答,娇嗔又略带担忧的问凌霄:“殿下,你说王之维为什么要偷摸去见那个姓陆的?”
凌霄握住顾嫣然有些紧张到发凉的小手,炙热的体温让顾嫣然安心了不少,凌霄笑道:“你呀你,杯弓蛇影,巧合罢了,那日毒杀王之维的杀手亲眼在我眼前被挫骨扬灰,祁渊就是掘地三尺,也查不出凶手来了。”
顾嫣然听完反而有些心惊,凌霄松开顾嫣然的手,双手捧着顾嫣然的脸,郑重的看向顾嫣然:“我既然是为了你去做这件事,必会处理的让你心安,你若是听了再从心里怕我,那可真是伤本王的心。”
顾嫣然略带歉意的将头埋进凌霄怀里,闷闷说道:“殿下~可我心里总是毛毛的。”
凌霄轻抚顾嫣然后背,说道:“这样,此刻派人去那个妙什么坊去盘问恐怕会被衙门蹲个正着,我先找个机灵的去什么坊套话,问问是临安府里哪个衙役去查问的,都是些小喽啰,背地里给些钱,就朝外抖落。”
顾嫣然想到什么,冷冷说道:“我知道,是洛宁。”
凌霄奇怪:“怎么会是她,祁渊敢让她去查?”
顾嫣然想了想,说道:“那临安府衙里人少的很,老的油滑,小的消极,祁渊手里衙务堆成山,洛宁还不上赶着证明自己清白?祁渊找不到比她更忠心查案的人了。”
凌霄无奈笑道:“这种事情打上个三五十大板,活着不招,死了也能按手印,你这竹马还真是有些太过耿直了。”
顾嫣然想到以后把祁渊拉上他们这条船的困难程度,叹气道:“他就这样的脾性,也好也不好。”
凌霄说道:“他的事情,以后自会水到渠成,王之维的死结不了案,我看你也安心不下来,这样吧,这几日我就让下面人把事情办利索。”
顾嫣然好奇:“殿下打算如何去办?”
凌霄打趣道:“你真敢听?”
顾嫣然表情坚定:“当然了,以后伴在殿下左右总会遇到这种事情的,我要慢慢习惯,不能害怕。”
凌霄看着她,一脸赞同:“好啊,很好,那我便告诉你,咱们只是帮祁渊一个小忙而已。”
顾嫣然追问:“怎么帮?什么小忙?”
凌霄嘴角勾起笑得恶劣,眼底漫上幽暗的寒意:
“找不到洛宁杀人的证据?那就送一份去。”
13. 第13章
凌霄叫顾嫣然找来那份解约契书,唤来一名白须老者,吩咐道:“看好上面的笔迹,我说,你写。”
老者弓腰称是,行礼过后备好文房四宝,等着凌霄发话。
凌霄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慢,老者仔细竖着耳朵,凌霄说道:
“揭举书。”
“草民名叫洛宁,是个孤儿,自小贫苦无依,幸得被花月坊顾姐姐怜惜收留,十分感激,可怜顾姐姐背负骂名,因王之维等势利小人联合栽赃诬陷,使她父亲陷入囫囵发配岭南,但她仍坚定的为其父寻证求真,其心可叹。”
凌霄顿了一下,喝了口茶,继续悠悠说道:“民女心疼她日夜奔波,前去寻找王之维质问,那王之维却对顾姐姐污言秽语破口大骂,民女一时心急,毒杀了他,民女认罪。”
“但真相不能被掩盖,民女特以自戕明志,望朝廷重审私盐案,还顾家一个清白。”
老者一脸紧张的写完,捧着信纸凑到凌霄身侧,凌霄歪头看向顾嫣然:
“怎么样?”
顾嫣然目不转睛盯着那张纸,惊叹于皇权之下的手眼通天,短短几行,笔锋带着些许柔和稚嫩,像极了洛宁的手笔,顾嫣然心里满意,贴上凌霄的后背,揽住凌霄的脖子撒娇:
“殿下好厉害呀,嫣然最佩服殿下了。”
凌霄面露得意,抚手叫来一名暗卫,吩咐下去:“记住我说的话,一不可在衙门附近动手,二不可在王家附近动手,不必心急,等她落单。”
暗卫容貌平平,一身寻常百姓衣服,身形魁梧,应道:“是,殿下。”
凌霄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效果吧?”
暗卫不敢胡乱分析,只好弓腰捧手直言:“卑职愚笨,还请殿下明示。”
凌霄眼神幽暗的仿若深渊,他淡淡说道:“人是‘自杀’,记得把样子做好,她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若实在难以将伤口伪装,就撒些助腐粉找个地方埋起来,等烂个差不多,再找人‘不小心’将她刨了出来,记住,一定要是我们的人。”
暗卫称是,转身便要走,凌霄又说:“对了,将那个信找个信封装好,临了记得染上些血迹,埋一起。”
暗卫沉默点头,消失在众人眼前。
***
祁渊大步流星赶回衙门,院里静悄悄,祁渊抬眼望去,洛宁一身杏子黄,整个人蹲坐在台阶上,撑着手肘摇摇晃晃。
洛宁正梦到寻着一位温良俊美的小书生在院中荡秋千,摇啊摇~晃啊晃~那书生面容白皙眉眼柔和,轻声喊着娘子小心,洛宁被哄的心神荡漾,浑身轻飘飘。
祁渊走上前,见洛宁时不时咧嘴嗤笑,想到估计是案子查的顺利,连带着梦里也轻松。
祁渊轻咳几声,没有吵醒洛宁,他不好凑的更近,只能一遍遍大声的喊:“洛姑娘,醒醒,洛姑娘,醒醒。”
洛宁梦里的明媚小院瞬间变成了昏暗的牢房,手里握着的秋千变成了粗木拼就的牢门,身后的温和嗓音变成了一个熟悉的冷漠低沉的嗓音,身后大手钢铁一般捉住她的肩膀,洛宁惊恐的回头,是祁渊那张沧桑疏离的面容,他低吼一声:“给我进去!”
洛宁被他狠狠推进牢房,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祁渊喊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洛宁竟然在睡梦中面色一变,直愣愣的从台阶上栽下来,祁渊生怕她再伤到脑袋,立马半蹲在她面前,两手稳稳握住她的肩膀。
洛宁倏地从噩梦中睁眼,没想到又是祁渊那张脸,吓得自己以为还在梦里,又尖叫一声,接着紧紧闭上眼睛。
祁渊有些生气,心想自己就算没有女人夸他俊美,那也得算长得周正,怎么看见他好比那见了鬼!
祁渊紧绷着脸,面色不虞,松开洛宁负手进了书房。
洛宁这才反应过来是做了梦,若不是祁渊扶着她,恐怕一顿狗啃泥是免不了了,她赶紧站起身拍拍两颊,清醒了一些,跟在祁渊屁股后面进了书房:“祁大人,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祁渊听了更不自在,嗓子里发痒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冷然道:“说吧,妙栗坊那边什么情况。”
洛宁掏出老板娘的口供放到桌上,祁渊拿起来看,洛宁站在一旁补充,祁渊听到陆骏连夜跑路,嘴角勾起讥讽又耐人寻味的角度,哼笑一声:“哼,不跑还能死撑着不认,跑了那就说明姓陆的必然知道内情。”
洛宁接茬,有些怅然所失:“对啊,跑的可真快。”
祁渊看她一脸艳羡的模样,坏心眼的问道:“早知道你也跑?”
洛宁挑眉,连忙摆手:“不不不不,那可不是我的作风啊祁大人,我可不愿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苟且一生。”
这容不得祁渊不相信,自从他认识洛宁以来,几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饱含洛宁的耿直善良,祁渊微不可查的嘴角轻轻翘起,看向洛宁的黝黑眼睛里微光闪烁,他又说:“其实本官也一直觉得此案和你没什么关系,如若你真半夜跑了,本官也只会立个失踪的案子。”
洛宁兴奋到声音拔高:“真的?”
祁渊藏起眼底一闪而过的顽劣,轻轻说道:“假的。”
洛宁看着大冰块开起她的玩笑敢怒不敢言,只能趁着祁渊转过去时,对着空气给他两拳。
祁渊能感受到背后挥舞着的憋屈的拳风,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罕见的愉悦,这是连带着他英年早逝的上一世一起,都没有过得奇怪感觉。
他有些不由自主想接近快乐,又觉得不能失去严肃冷漠的包裹,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他要按死顾嫣然,搞垮凌霄,保住祁家军。
想到这里,祁渊收起心里的怪异,换上那张冷冰冰的表情。
洛宁又想起妙栗坊,问祁渊还要不要在妙栗坊设防,祁渊想了想,说道:“风口浪尖的,越是有关系的越不会靠近,不过虽然意义不大,但聊胜于无,我会安排下去的。”
洛宁掏出怀里的令牌还给祁渊,问起后面还有什么需要她去配合的,祁渊想了想,只说后面摸排询查陆骏的事洛宁没有权限,这两天先让她老实呆着。
洛宁想到查案的方向已经朝着陆骏前进前进再前进,心里高兴,脚步轻快的走出书房,祁渊听她嘴里哼哼着莫名其妙的小曲儿,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喜怒形于色一般都是笨蛋。
洛宁回房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照例打开钱袋数了数存款,耳边响起冯亦说起祁渊俸禄那骄傲的声音,有些被打击到,默默拉好抽绳放回包袱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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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算怎么赚钱。
咚咚咚,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洛宁起身开门,是李奎,他冲洛宁笑道:
“你虔诚的信徒们来了。”
洛宁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走出来,那头的王小厉看到了洛宁高声喊道:“老大!老大!我们来找你玩了。”
洛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李奎也是一脸憋不住,二人不对视还好,四目相对那一刻俩人直接爆笑出声,哈哈声响彻院子。
不光是王小厉,来的还有一脸腼腆的王小清和有些胆怯的小杏,几人腿间还有个毛茸茸的黄色身影钻来钻去。
洛宁走过去问:“你们来这儿干嘛?衙门可不是你们小孩子和泥巴玩的地方。”
王小清看向她,声音细细柔柔:“姐姐,我母亲今天包了许多包子,让我们来请你去吃。”
王小厉凑到二人中间喊道:“对啊对啊,我娘特意放了好多肉,可香啦!”
王小清看着洛宁线条流畅的身材,背部优雅的挺直着,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干脆利落,她有些崇拜又有些羡慕,微不可查的将挤在二人中间的王小厉朝外扯,仿佛和洛宁站在一起,就会沾染她的强大。
洛宁只感觉孩子们喜欢她,都爱凑在她身边,心里也觉得开心,转头去看小杏在哪里,正好看到小杏求助的眼神,她问小杏:“怎么了?”
小杏不敢在衙门大声喧哗,跑到洛宁身边指向祁渊内堂书房的方向小声求助:“老大,大黄溜进去了。”
洛宁没时间更正她对自己的称呼,大步流星跑进祁渊的书房,几个小孩子见李奎没有阻拦,也纷纷跑过来站到洛宁后面。
祁渊听见洛宁朝着这边跑来的声音,但没想到她能跑的这么快,他只好在洛宁有些调侃又有些震惊的眼神里,把手从大黄油亮顺滑的背毛上拿开。
洛宁其实很是理解,喜欢狗狗乃人之常情,只是她一直觉得祁渊是冰块转世成精而已。
大黄更是识时务,见祁渊对它态度友善,一个劲儿的拿狗头蹭祁渊的腿,尾巴摇到飞起。
祁渊十分有定力的收回双手,攥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刚才外面在吵什么?”
后面几个孩子耐不住好奇的探出头,祁渊挑眉,看向洛宁,洛宁摊手解释:“王大嫂托孩子们来请我去她家吃饭。”
祁渊点头:“去吧。”
几个孩子听着后就扯着洛宁要走,洛宁比起他们还是要成熟许多的,她非常老道又礼貌的问了祁渊一句:“祁大人要不要一起?”
祁渊摆手,人家又没请他,怎么好腆着脸去。
洛宁冲着谄媚的大黄拍手:“走走走,回去了。”
大黄仿佛仍然记得洛宁在恶棍手中英勇的拯救自己,转头屁颠儿屁颠儿的来到洛宁身边,抬起俩前爪就扒拉洛宁,洛宁对着狗头邦邦就是两拳,喊道:“嘿!再给我扒拉坏了啊!”
祁渊看着自己已经被小狗扒拉到有些抽丝的常服沉默不语。
大黄看起来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小狗,有些许任性娇气,仍是热情的扒拉洛宁,洛宁没办法,弯腰将哼哼唧唧的大黄抱在怀里,带着几个孩子就前往王家。
祁渊回神,继续回到书桌前,摸过最上边一本厚厚的衙务,继续处理起来。
14. 第14章
几人一路嘻嘻哈哈,赶到王家时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刚刚出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洛宁按王夫人的吩咐,从里间搬出张桌子放在院中,几个孩子又拖过来几把板凳,王夫人将包子装在小竹箩筐里,放在桌上,招呼着几人围坐过来开吃。
洛宁边吃边夸赞王夫人厨艺卓然,王夫人先是爽朗一笑,而后有些扭捏的问起来:“妹子...妙栗坊那边...查出什么没有?”
洛宁正埋在冒着滚烫肉汁的包子里吃的脑袋发晕,咬着包子含糊不清的回道:“哎~嫂子,别提啦,那个叫陆骏的,大哥遇害当晚就连夜跑路了。”
王夫人捧着包子忧心忡忡:“那也小半月了,这可如何是好?”
洛宁匆匆咽下一口,安慰道:“嫂子莫怕,祁大人说了...”洛宁刚要接着往下说,突然想起来祁渊可能派了人在附近保护王家,洛宁住了嘴,左右看着哪里有可疑的身影。
王夫人见洛宁这副模样,又从箩筐里捡出个包子塞到洛宁手上:
“妹子但说无妨,祁大人那边派来的人,早就让我赶走了,莫说来刺杀的没几个,我这天天被他们背地里盯的心里发慌。”
洛宁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
“祁大人说了,这陆骏若是不跑,恐怕就有八成可能是不知情的,可若是他逃的如此迅速,必然知道内情。反正嫂子你放心,我直觉准着呢,听说祁大人官儿大得很,手段也厉害,肯定能找到陆骏,把凶手捉拿归案!”
几个小孩子正吃的满脸油光,哪里关注洛宁和王夫人的低声交谈,王夫人眉间愁云略展,说了几声但愿,便催促着洛宁继续吃。
大黄老老实实窝在桌底,等着哪位手抖的贵人掉下些残渣,忽然擦着洛宁的小腿朝大门跑去,奶狗声音又小又细,使得它的狂吠听起来有些可爱的意味。
几人忙着吃包子,没人看到大黄异常的举动,洛宁塞包子的手一顿,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时洛宁的眼神才看向跑到门口的大黄,匆忙起身,说道:“嫂子,我光顾着吃了,还有要紧的事忘了和祁大人汇报,我...我不能再吃了,我得赶紧回衙门一趟!”
王小厉袖口一挥抹去嘴上的油渍:“老大,我和你一起去吧。”
还没等洛宁回话,王夫人一巴掌呼上王小厉后脑勺:“小兔崽子!你再给我胡闹看看?”转头又看向两个虽然跃跃欲试但老实许多的女孩子说道:“洛姑娘事情紧要,你们不要给她添乱。”
洛宁听着渐渐逼近的杂乱脚步声,顾不得再多停留,匆匆出门。
洛宁摸了摸袖口的几十枚铜钱,按下心中慌乱,大步流星直奔声音的来源,直到出了小巷又拐了一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五个八尺余高的壮汉,其中胳膊缠着纱布的壮汉一脸小人得志的奸佞无耻,正向余下四人滔滔不绝的继续解说:
“四位哥哥,你们是不知道,算他王家小子走运,那日他竟敢再把我抢过来的狗崽儿拿回去,我刚要将他狠狠打一顿呢,正巧遇着一位身高九尺半的云游武士护了他一把,还打了我,哥哥们,你们说,他这是打我的脸吗?这分明是打咱们帮派的屁股。”
为首的那位声音粗犷,说道:“张弟,那云游的咱找不着,这王家又跑不了,你既入了咱们帮派,哥哥便不会叫你吃这个闷亏,等下你看哥哥的,定是给你把气出了还把狗弄回来!”
那张三忙满脸谄媚又崇敬的连声回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洛宁站在路口静静等,直到他们走进洛宁低声说话也会听得清楚的范围里,洛宁袖间抖出一枚铜钱,瞧准了那人,胳膊挥舞,狠狠将铜钱抛出。
铜钱嗖的一下,携劲风直直钉入张三脚面上,青色缎面鞋的鞋面当即被涌出的鲜血浸花,张三嗷的痛叫一声抱起脚来看,又怒然转脸看到洛宁,啊的一声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个张三正是昨日在巷子里欺负小厉小杏的地痞,洛宁圆而莹润的双眸此刻呲呲冒火,柳眉倒竖的看向那群人,低声警告道:“活腻歪了你。”
张三不去看洛宁,只是抱着脚痛到原地乱跳,跳着跳着就有些向后溜去,一旁的兄弟拦住他,扶着他站在了一边。
为首大哥见洛宁只是个小丫头,伸手从后腰摸出一条被粗布包裹的长物,他盯着洛宁眼神邪恶又不屑,还未和洛宁开打,嘴角便抑制不住胜利的笑意。
洛宁指尖摩挲着铜钱,那个老大三两下打开布包,一把崭新铮亮的砍刀赫然被他握在手上。
那人狞笑,仿佛已经看到洛宁对他惧怕到瑟瑟发抖、俯首称臣的可怜模样。
张三抖抖索索拉着大哥的衣袖:“大哥,咱们明天再来吧。”
那位老大则口出狂言:“小丫头,你若是现在认输,给我们哥几个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让你只舔我的脚。”
洛宁想了想,这里人多眼杂,头微微昂起,拽拽的故意挑衅:“一群不入流的东西,这小巷里打你我都嫌伸展不开,不如去近郊荒地比试比试?如何?”
洛宁想到什么,眉头一皱,补充道:“先说好了,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让你舔我的脚。”
那位大哥一拍胸脯:“好大的口气!今儿哥哥就让你服气,不过咱浪迹江湖数年,也不是不讲信义的人,既然如此,请吧。”
洛宁本可以几个飞步先行赶过去,但她怕这群地痞耍诈,万一再溜掉两个前往王家闹事就麻烦了,于是她一路眼睛瞪的溜圆,眼看着几人连瘸了的张三都扶着带了过来,方才满意。
近郊荒芜,四下无人,那位大哥朗声高喊:“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呃——”
始字还未出口,疾飞的铜钱迎面而来,只是那角度,却是从那人的左眉间划开,擦过鼻梁,将那人的右脸的皮肉深深劈开,那人的左眼看向洛宁瞬间一片血红的模糊,紧握着的大砍刀哐当一声落地,他颤抖着摸摸自己的右脸。
呼,还在。
为首的老大哥膝盖一软,哐当一声跪下,血顺着脸颊流向他的脖颈,洛宁将掌心的铜钱向上高高抛起,又在铜钱如蝴蝶般翻飞时一把抓在手心。
洛宁继续加码,她语气嚣张又带着调侃:“别以为脖子短我就瞄不准哦。”
那人缓过神来,只觉脸皮又疼又羞耻,带着决绝的怒火对着后面三人说道:“把她给我朝死里打!出事我担着!杀了她!”
三人借着老大勃然的怒火踉跄跑上前,却在这短短几步里谁也不愿意第一个打头阵,洛宁见他们互相推诿缠做一团,抱起身边脸盆大的石头轻巧的向三人丢去。
几人大叫一声立马四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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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头砸向地面硬生生崩出水缸般大的深坑,五人组咂舌,这是个什么怪物来的,这要是砸到身上包饺子都不用剁肉馅的程度。
五人组当即在脑内匮乏的知识里找到适合当下的生存法条:识时务者为俊杰。
几人当即脚步虚浮的扑通一声跪下,那位老大瞬间没了火气,只是一味的给洛宁磕头,嘴里翻来覆去一句话:“多谢女侠留我狗命!多谢女侠留我狗命!”
而那个始作俑者张三,则在几人搀扶来近郊之后就踮着脚蹦到几位哥哥后面,老老实实的蹲下,他才不要站起来,站起来一准还要挨揍。
几位江湖未来的传奇人物就这么被扼杀,洛宁脸上仍是挂着灿然笑意,眼底的厌恶和愤怒却多到无法遮掩,她眼神锐利的扫过五人,单手叉腰,慢慢说道:“抱歉了啊诸位,我不放心的时候,会喜欢把事情做的圆满些。”
几位战战兢兢仰起头看她。
洛宁缓缓开口:“一,你们几位乖乖跟我去衙门;二,我一人一下送你们上路。”
几人不愧是混过道上的人物,思维敏捷异常,当即大喊:“我们选三!我们选三!女侠饶命!”
其中一位脸型方正的壮汉首先非常厚颜无耻的站出来:“女侠,小弟一眼就觉得您有掌门之资,这几人就交给我动手吧!这算是小弟我向老大您献上的第一份投名状了!”
洛宁挑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可不打算混什么劳什子江湖。
余下几人听后当即愤然:“李四!你!”
那位大哥不愧是大哥,抬手拦住愤然的几人,同样不要脸的表示:“女侠!老大!我们都愿意臣服于您,以后收上来的钱您九份,我们小弟们一份!”
几人连忙跟在后面一起表忠心,洛宁一时心累,知道根本不能放他们走,以他们的尿性怎么会写悔改二字,对王家来说必然是个威胁。
可她气急了才敢堪堪划破他们的脸警示一番,根本不敢杀人。
洛宁便又开始思索如何将他们捆住双手,一齐牵到衙门去交给祁渊。
附近传来一阵模糊的脚步声,洛宁耳朵尖,闪了个身冲着那个方向厉声问道:“谁?滚出来!”
那五人组见天降机遇,有机会在洛宁面前表忠心,当即四下里胡乱叫喊:“谁!谁!滚出来!”
那人直立起隐没在荒草里的身体,一身寻常百姓粗布衣裳,身材魁梧,脸上系着黑色方巾挡住大半张脸,冷冽又平淡的眼神打量着洛宁。
洛宁一个寒噤,心里发慌,这人的眼神和那五位脑残的眼神大不一样,洛宁稳了稳心神,打算从人数上吓跑他,说道:“这位兄弟莫不是也来入我门下的?”
那人嗓音带着生硬的古怪,仿佛故意隐去真实的嗓音,他问:“这些都是你的人?”
那五人忙应承道:“对啊对啊。”
噗呲声响起,五人纷纷脖间血液喷涌而出,直愣愣栽倒在地。
洛宁第一次见有人能做到身形如鬼魅般迅猛。
那人转过身,玩味的看着洛宁,苦恼的想,该怎么把她伪造成自杀呢?
手里刀尖尚且还在滴落鲜血,他左右比划比划,不甚满意,又上下找了找角度在洛宁身上挥舞。
算了,费脑子的事少干,直接等会挖个坑再撒些助腐粉算了。
15. 第15章
似是有风刮过,洛宁感到后脖颈一阵冰冷。
她眼神一刻不错的盯着眼前这人,余光里倒下的几人身上传来的咕噜声音渐渐消退,血流尽了。
洛宁只觉得喉间干涩无比,她抿着嘴,后背紧绷,她无法让自己不紧张,她没有把握能打赢对面。
咚咚、咚咚、咚咚。
耳膜在向自己叫嚣,故意把心跳的频率无限放大给洛宁听,洛宁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说道:“临死前能让我知道为什么吗?”
那人似是惊讶于洛宁没有被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到腿软,他眼睛眯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将洛宁观察的更为深刻,他声音平静到有些波澜不惊:“不能。”
洛宁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只要他还没一个闪身切开自己的脖子,一切就还有机会,洛宁又说:“我给你双倍。”
那人眼里染上一丝恶劣的玩味,想到凌霄,又看向洛宁,语气里淡淡的嘲讽:“你给不起。”
洛宁却笑,愤怒驱散了她的恐惧,她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拿得起,只怕有命拿没命花!来杀我还能为了什么?王之维案迟迟抓不到凶手,有人怕再查下去便要漏出尾巴来。”
那人不语,洛宁又说:“即便我不是这个案子的唯一解法,你主子却还是这副宁杀勿漏的恶心做派,事后自然也不会放过你!王之维肯定是你们下的毒手,我且问你,你去做这事的兄弟后来如何了呢?”
那人念头一闪,想到凌霄那日处决师弟,是因为师弟偷写书信向外售卖凌霄的情报,几人还未来得及给师弟求情,就被凌霄一剑封喉。
他触到怀里凌霄给洛宁备好的书信一角,可他的书信又有几分是真?
那人看向洛宁的眼神里带着些被挑破的恼羞成怒,他欺身向前,挥刀扎了过来,嘴里低吼:“油嘴滑舌、妖言惑众!”
洛宁脚下撑稳,闪身避开刀锋,右手瞬间握上他的手腕外侧,左手顺着胳膊一路摸向他肩膀,双手死死控住他的胳膊,那人爆喝一声想要挣脱,洛宁却用上十成的力气将他的右胳膊反向掰断。
那人痛喊一声,大颗冷汗自额间冒出,不再轻敌,另一只手掌握成爪状,手背青筋暴起,就要侧身向着洛宁的脖子擒去。
洛宁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她闪躲的速度远比那人要迅速许多,洛宁松开那人被掰断的右胳膊,从他背后又擒住了他的左肩膀,一手按住肩膀,另一只手捞到他的臂弯处,反方向又是咔嚓一声。
洛宁松开他颓然低垂的两条胳膊,按在肩膀后的手掌更加用力朝下按,那人仍是甩着两条晃荡的胳膊挣扎着转身,洛宁脚下使劲,踹上他的腿窝,那人青筋暴起仍未能撼动洛宁分毫,直直跪了下去。
洛宁朗声说道:“不好意思哈,不把你控制住就没有和你谈判的资本。”
洛宁一手死死按住他,另一只手卸了他浑身的暗器,摸索到怀里,掏出那封信,洛宁看了一眼信封上写的揭举书,看了一下那有些稚嫩清秀的笔迹,唰的一下扔到一边,恨恨的指责道:
“最烦你们这种人了,大单也接,小单也抢,这种两文送信的活也不放过。”
那人本咬着唇忍着痛意,却没防备听到这话嗤笑出声,他侧着脖子看了看洛宁,眼神莫名。
洛宁回瞪:“看什么看,你也就遇上我,要是别人早就把你杀了,你要是好好求我,说不准我可善心大发就给你放了。”
那人垂下眼皮想了一下,又抬眼看向洛宁:“杀了我。”
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洛宁眼神里带着满满的疑惑和鄙视:“你都这么厉害了,难道脑子都不转的吗?为什么要回去?你不会逃跑吗?”
那人眼神一滞,洛宁以为他没听清,又说:“这任务无论成功与否你回去都会死,我建议你直接跑路吧。”
那人表情决绝又无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洛宁挑眉:“哦~凌霄让你来的。”
那人并未反驳。
洛宁又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我诚心劝你走,当然也能让你看在我放你一马的份上给我透露点什么。”
那人低声笑:“你还是杀了我吧。”
洛宁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张口闭口就要死的人真是烦死人,知不知道人只有一条命啊!有命才有一切!”
那人静静地跪着,洛宁按住他的肩站在他背后,一阵短暂的沉默,那人突然开口:“洛姑娘,你是个好人,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洛宁有些骄傲,说道:“改变从当下开始永远不晚。”说完又看向他摇晃的两条废胳膊,接着说道:“你这俩胳膊打上护板养上半年就好了,别怪我下手狠啊,你可冲着我小命来的,我这样已经很仁慈了。”
那人轻笑点头,十分认同。
洛宁见天色已经不早,说道:“你走吧,凭你的隐藏术和腿上功夫自保不是问题,出了北梁他凌霄又能耐你何。”
说罢她松了手,那人朝后一歪坐到地上,静静看着洛宁的动作。
洛宁将袖袋里的铜钱数了数,有些肉疼的试探道:“伙计,你不缺钱吧?”
那人看向被洛宁丢到一边的钱袋,说道:“里面还有几十两。”
洛宁一边将钱袋拾起深深塞到他怀里,一边语气嫉妒:“哼,都不是好道儿来的!”
那人黯然,转而收拾情绪,腿上使劲,站起身来和洛宁告别:“洛姑娘,告辞。”
洛宁看着那一地凉透了的地痞,挠头:“要不你别走了,你跟我回临安衙门吧。”
那人用下巴示意洛宁看向那把刀,说道:“有凶器在,赖不到你身上。”
洛宁挑眉,无奈一笑:“我也并非善人,引他们来此处就是为了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可临动手前又犯了怯。”
那人却说:“洛姑娘,一失足成千古恨,恶人难有回头路。我已恶贯满盈洗不清,你切要为自己好好记着这话。”
洛宁应声,耳朵轻动,马蹄踢踏声由远及近,洛宁低声提醒:
“快走,有人来了。”
那人连忙弯下腰,穿梭在荒草里脚步飞快,忽而顿住,转头对着洛宁说道:
“洛姑娘,藏好那封——”
声音戛然而止,箭矢破风声呼啸而来,直直射到他的腿上。
一身深色苍绿常服的青年骑在马上,马儿奔腾至那人眼前,青年背部挺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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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缰绳控住马匹,洛宁赶紧将信封抓起藏在袖间,快步跑过来:“祁大人!我在这里!”
祁渊翻身利落下马,腰间利刃出鞘,剑尖直指那人面中,那人眼神饱含无奈和苦涩,终究是用舌头将牙侧的毒药翻出来咬破。
祁渊伸手扯下他的面罩,刚要伸手抠出嘴里的毒药,洛宁跑上前一把拍开祁渊的手:
“别!”
祁渊冷静下来,想起洛宁也是这么中的毒,悻悻然撤回手,声音低沉中带着恼恨:“好不容易抓到个活的。”
说话间那人已经七窍流血僵直在当场。
洛宁不忍的别开眼,祁渊冷然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他问洛宁:“你还好吗?”
洛宁低声摇头,声音被后知后觉的恐惧感染的嗓音有些哽咽:“不...太...好。”
说罢红了眼眶,又转身指向刚才的战场,低声说:“那边也出事了,你过去看看吧。”
祁渊低声说好,洛宁跟在祁渊身后,直到五具尸体撞进祁渊的眼睛,他脚步一顿,反而第一时间转过身观察洛宁,这么惨烈的场景,她一定害怕极了。
冯亦紧跟其后赶来,震惊的看着四周,祁渊吩咐了他几句,他便顾不得向洛宁打听,骑马回营。
洛宁慢慢的说,祁渊边绕着现场观察边仔细听,后面冯亦叫来的人处理了现场,祁渊看了一眼洛宁袖间蹭上的泥土,敏锐的察觉到洛宁将什么重要的东西藏了起来。
他看见洛宁眼眶通红、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她肯定是忘了,低声安抚她先回衙门,几人便朝衙门赶去。
回了衙门,李奎正老母鸡般拦着几个孩子,扭头看见洛宁回来了,撤了手,几个孩子通通朝着洛宁扑了上来。
“老大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王小厉转着圈的检查,面色紧张。
小杏则站在旁边哭红了眼,旁边的王小清也是一脸担心,洛宁将几人拽到一边,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小杏听着洛宁的语气有些重,耷拉着脑袋,嘴唇翕动,小声说道:“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急着...回堂叔家,就...就...”
王小厉见她不知何时才能说完,抢过话头:“哎呀老大,多亏小杏走的早,正好看到了你跟着张三那群混蛋一起朝郊外走,小杏还要在后面跟着你呢!”
洛宁又问:“那你们怎么跑衙门来了?”
王小清接话:“我母亲让我包了两个包子让小杏带着路上吃,我才看见小杏正在巷口偷看,我就把她拽了回来,问了仔细,还是觉得这事肯定找祁大人最靠谱。”
洛宁点头:“你做的很对,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要掺和。”
小杏默默点头,洛宁藏起眼底的怀疑,她总觉得小杏身上藏着一个很深的秘密。
后面祁渊派冯亦来喊她,洛宁将几个孩子托付给李奎,拜托他将孩子们送到家,抬腿就朝刑讯室走去。
洛宁远去的背影透着紧张,李奎和几个孩子收回目光,感叹道:“洛姑娘也真够命运多舛的,这才半个月,就出了这么多事。”
小杏眼眶一红,心里愧疚如潮涌,如果不是她那日非要靠近王之维,洛宁姐姐也不会......
16. 第16章
冯亦临走前看到洛宁直奔刑讯室而去,赶在洛宁迈入刑讯室之前拦住了她,说道:“你真是被吓到了,我刚才给你说的大人让你去书房。”
洛宁哦了一声回神,绷直了背,手脚僵硬的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温度骤降,洛宁抬眼望去,祁渊正一脸严肃的听新来的仵作讲解伤口,洛宁长叹一声,吸引来祁渊的侧目。
祁渊见到她,似乎有些诧异,问道:“不是让你在书房等?”
洛宁气短,声音带着满满的灰心丧气:“哪儿都行,祁大人,哪儿都行...”
说完洛宁继续酝酿情绪,目光变投向那整整齐齐的六具尸体,也不管祁渊想不想知道,只是莫名的开始向祁渊解释:“祁大人,你知道吗?我本来...”
祁渊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状态有些问题,他阔步走到洛宁身边,才看清洛宁呆滞的眼睛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祁渊还未来得及开口,洛宁接着说道:“我真的坚持不住了,祁大人,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知道吗?那五个人本来不用送死的,只是因为他要杀我。”
祁渊默然片刻后,说道:“我多派几人陪着你。”
洛宁绝望的摇头,从前她是有些怕和祁渊对视,此刻却直直的看着祁渊的眼睛,不许他的目光有一瞬的错开。
洛宁放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充盈其中的崩溃:“没有用了,你也知道凶手不是我,没有用了,他们会让凶手变成我,没有用了!你明明知道凶手不是我!放过我好吗?放过我...”
祁渊从和她见面至今的印象,都是心态极好的,祁渊还是觉得她是被吓到了,他出声安慰道:“陆骏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
洛宁把一封信递给他,洛宁觉得既然那人说这信和自己息息相关,还是在所有人知晓之前看一下,不看不要紧,寥寥几笔,匆匆扫过,自己竟成了“凶手”。
祁渊拿过信,眼神幽暗又阴冷的盯着信纸,面色一瞬间凝滞,继而了然的说道:
“他们要开始了。”说完看向洛宁,安慰道:“看起来解决了王之维就是拔除了给顾崇川翻案的最大绊脚石,而他们觉得此案久久不结,就打算一石二鸟利用你的死为顾嫣然造势。”
洛宁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她虽然心里看着尸体难受,但奈何原主自小死人堆里挣扎出来,实在是心里毫无波澜,洛宁本打算酝酿一下凄惨的情绪博得祁渊的同情,继而提出要求让她远走高飞,可祁渊满心满眼都是私盐案,洛宁觉得再哭下去,就要流鼻涕了。
祁渊见她擦眼泪,像是安慰战场思乡的将士们一般,拍着洛宁的肩:“洛姑娘,你这一身本事真是让本官惊讶都来不及,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洛宁抹泪,心想不然呢,又试探问:“祁大人,放我走吧,那边背景势力如此强大,我怕我活不到破案那天就会被咔嚓了。”
祁渊眼里微光闪闪,他看着洛宁莹润的杏眼哭成小兔子,靠近道:“本官刚才验完伤口,对你的功夫很认可,想将你聘成衙门专用人才,私下替本官去做些事情。”
洛宁一顿,孩子死了你来奶了,人想走了你知道给公差了,声音仍带着浮夸哭喊之后的喑哑,低声说道:“祁大人,我...”
祁渊打断她,说道:“我知道你当前处境危险,可你出了临安城未必就能走出去很远,凌霄是圣上最宠爱的小儿子,他就是没由头的将咱们都杀了,圣上也不会责怪他的。”
洛宁惊讶的看向祁渊,问:“那你还查?”
祁渊凝眉,严肃道:“洛姑娘有所不知,本官只是从私盐案下手,其中牵扯的案情远比你想象中要严重。”
洛宁此刻倒是很敏锐,她突然打断道:“那我岂不是更危险了?”
祁渊面色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哽住一瞬,不再和洛宁拐弯抹角,直接祭出大杀器:
“嗯...就因为那个任务十分危险,所以本官一直托人打听些江湖能人异士,能将这个两百两的任...”
洛宁耳朵激动的颤抖一下,问:“多少?”
祁渊声音里带着些拿捏住猎物的心满意足:“两百两吧,毕竟霄王府的书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去自如的。”
洛宁不好表现的太惊喜,不然感觉躺着那几位的怨念会足到连夜尸变,洛宁扭捏道:“去...他书房干什么?”
祁渊招呼洛宁前去书房详谈,二人阔步走向书房,短短几步路,无数种户型的小房子在她脑袋里一套接一套的冒出来,洛宁按下心中喜悦,边陲小镇的两开间的带院小房子也就一百六十两一套,如果能拿到两百两,可选择的户型就太多了。
祁渊在桌子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张书信,上面的字体有些奇怪的弯曲,洛宁伸手接过,祁渊眼神不错的看着洛宁的反应,洛宁看了一眼,顺嘴说道:“这是南齐文字。”
祁渊垂下眼皮挡住眼神泄露出的一瞬的怀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不用特别之法,很难找到凌霄和南齐通敌的证据。
祁渊在查看完尸体的伤口和现场的打斗痕迹后,深感自己低估了洛宁,继而又想到,或许想上一世那般公正的按部就班的查下去,惨案仍会继续。
祁渊回神,看向洛宁,说道:“对,去凌霄的书房,把所有书信上有这种字体的都拿回来。”
洛宁又问:“那要是没有呢?”
祁渊自信道:“不可能没有,如果表面上没有你就到处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室。”说完又怕洛宁不信,补充了一句:“我有线人。”
洛宁想了想:“那你肯定有霄王府的地图?”
祁渊没有说话,自信非常的点头。
洛宁心中雀跃,面上也快憋不住,脸颊微微发红,黑亮的眼眸似星光闪烁,祁渊看愣了神,直到洛宁灵巧的靠近祁渊,凑到他面前,问:“到底行不行啊?”
祁渊回神后一阵懊恼,控制住表情,问道:“什么?”
洛宁又说了一遍:“我说,只要拿到你说的那个信,我就走,行不行?”
祁渊沉默一瞬,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当下是要稳住洛宁去把这件事情完成,祁渊低声回道:“好。”
洛宁眉眼弯弯,面上洋溢着的快乐的暖意有些烫伤了祁渊,他不自在的撇开头,找出霄王府的地图让洛宁坐到一边慢慢看。
洛宁看着看着想起什么,一脸忧虑的抬头:“祁大人,你最好是对外宣布一下我和王之维案没关系,不然那边是不会放弃让我当替死鬼的,你发出去公告,他们再杀我也没有意义了,我更安全,行动也会更方便。”
祁渊想了想,点头认同,坐在对面提笔开写。
洛宁看着祁渊认真的脸,细细端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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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五官,祁渊察觉到,没有抬头,他问:“我脸上有东西?”
洛宁倒是重重点头,惹得祁渊伸手在自己脸上摸索,洛宁笑道:“祁大人脸上有阔绰之人的富态。”
祁渊收回手,提醒洛宁:“地图记牢,事情做的漂亮我再给你加六十两。”
洛宁不再调侃他,低头认真起来。
祁渊喊来老郑,将写好的通告递给他,老郑看了坐在书房里侧的洛宁一眼,拿过通告就去外间找李奎,临安城通告栏有十几处,他自己可写不完那么多份。
二人挥着大毛笔在通告布上抄写,李奎看了看内容,同老郑感叹:“这下好了,洛姑娘不但和毒杀案无关,还被祁大人两次表做见义勇为,她可算不用为了案子提心吊胆了。”
老郑想起来当时,有些愧疚:“是啊,当时洛姑娘也是好心救人,可惜就因为被我带回来,她本不该经历后面那些事的。”
李奎倒是很理解:“老郑,你是不知道洛姑娘有多大本事,她若是不想配合,十个你也关不住她,再说了,当时你也确实该那么做。”
老郑赫然间变得沉默,手下毛笔飞舞,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过来暗黑揣测:“奎儿,你说咱们大人会不会是喜欢洛姑娘所以故意拖着不让她走?”
李奎瞬间从一根弯曲的竹竿变成一根挺拔的竹竿:“不可能!你记得上次来的那个顾姑娘不?她才是祁大人的青梅竹马。”
老郑想起那次被他撞破的顾嫣然的小心思,撇着嘴角十分老道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那么回事,我看啊,这个顾姑娘和咱们大人之间可不是那么回事~”
李奎又想起,那次祁渊在王家院子里静静地等着洛宁在屋顶找铜钱,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站错了队,他弯着腰凑在老郑的大圆脑袋旁,补充佐证:“你都不知道,上次洛姑娘生气,祁大人就那么没脾气的等着呢!这要换了旁人?”
老郑:“这要换了旁人祁大人还不一箭给他射下来才怪!”
李奎点头:“就是说这么回事啊~”
老郑又说:“你知道我咋感觉出来的不?”
李奎催促:“快说快说。”
老郑将刚才二人在书房面对面的画面添油加醋的描绘出来,二人沉浸在八卦的愉悦里丧失了警惕,门口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光亮,室内暗了下来,二人回头,祁渊的面色并不比身形投下的影子明亮几分,祁渊拿着一张新的通告递给老郑,淡淡的声音里有些恼怒,漠然说道:“按这个来。”
二人的回答带着些被本尊逮到的尴尬和慌里慌张,等着祁渊走远了些,李奎看着祁渊比平时黑三分有余的表情疑惑又好奇的猜测:“你说他那个样子是不是害羞了?”
老郑认同的咂摸嘴,啧啧有声:“哎?啧~你还真别说!很有可能!”
话语飘进祁渊的耳朵,晃动着他自以为是的坚定,他回到书房,看洛宁仍旧认真的坐在他的对面研究地图,他寒冰般冷漠的嗓音里夹杂了一股恼意:“这桌子不大,我衙务多,你回房慢慢看。”
洛宁抬头,直接拒绝,她不允许这两百两收获之旅有任何差池,洛宁高声反抗:“不行!拿回去被偷了怎么办?就在这里看,看完你收好,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出差池了!”
祁渊抬手捏了捏眉头,心里鄙视自己,反手扯过一本衙务疯狂处理起来。
17. 第17章
往后几天,洛宁忙着琢磨哪些工具趁手,一一罗列,到处采购,祁渊则紧追陆骏踪迹,每日需要查看多如泰山的报告。
二人呆在书房里,各自心思沉重,气氛毫无外人八卦的那般暧昧,屋内时不时陷入一阵无声。
一阵轻快的哒哒声打破安静,大黄轻车熟路,跳过门槛来到内室,洛宁放下布防图,揉把脸,看着吐着舌头大喘气的大黄,对祁渊说道:“祁大人你看!就说昨天给它吃了肉,今天肯定还来。”
祁渊俯瞰大黄黑亮的豆豆眼,软软的小耳朵半耷拉着,他的面色少有的松弛下来:“一只小狗而已,能吃多少,无碍。”
转身拿过一个小竹篮,里面是他托饭堂大嫂煮汤时捞出的棒骨,他将盘子端出来,大黄迫不及待啊呜一口咬住棒骨,小爪子踏着快乐的步调跑到了门外,洛宁看祁渊对大黄实在上心,建议道:“祁大人,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再养一只,毕竟大黄也不常来。”
祁渊眼底划过一丝黯淡,淡淡说道:“玩物丧志,会坏事。”
洛宁反驳道:“这可不是玩物丧志!尤其是像大人你这种身负重任的大官,心里压力是很大的,养宠可以适当缓解你的负面情绪。”
祁渊拧着眉,分析了片刻,犹豫开口:“有些听不懂。”
洛宁摆手:“哎呀,就是小猫小狗可以让你放松下来,让你不会陷入太糟糕的情绪里。”
祁渊似懂非懂的点头,说道:“那还不错,小猫也可以吗?”
洛宁惊讶:“祁大人你没有摸过小猫吗?”
祁渊辩解道:“猫儿不亲人,不曾接近过。”
洛宁想到也是,来到这里发现的都是狸花大佬,不亲人是很正常的,耳边哒哒声又传来,大黄吃的嘴巴鼻子油汪汪,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清洁湿润的小鼻头,边一脸期待的看向洛宁,意思不言而喻,他的那份吃完了,该你了。
洛宁怀里还有块给自己加餐的果酱糕,她有些舍不得,振振有词的伸手驱赶大黄:“吃点得了,整得自己天天跟个饿犬似的,小杏不给你吃饭啊!”
大黄本来站着,似乎听懂了,直接跑到祁渊脚边坐下,祁渊低头看大黄,又抬头看洛宁:“我说上次去王家怎么没看见它,原来是那个小女孩的狗。”
洛宁想起小杏,又觉得头皮发胀,一脑门官司,她点头:“是啊,小孩子嘛,估计光顾着和小狗玩了,也不顾小狗吃没吃饱。”
祁渊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白玉糕,掰成小块扔到大黄嘴里,大黄也乐得边吃边玩,祁渊不经意感叹出声:“小小年纪,心底很善良。”
洛宁没再接话,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任务,小狗吃完了加餐又噔噔跑走,祁渊仿佛也被拉回现实一般,低头凝眉处理起事情。
洛宁为了确保任务万无一失,日复一日的计划、推演、寻找漏洞、改计划、再推演,任务必不能出现钱没拿到,人还搭进去的窘迫境地。最起码,她要给自己规划出接近完美的退路。
又过了几日,祁渊洛宁和冯亦都在,洛宁有几日没见到冯亦,终于又遇到他,忙问:“冯亦,你那把匕首在哪里买的,多少钱啊?”
冯亦得意的抬头,伸手从后腰出将匕首拿至眼前,洛宁接过来细细观察,刀背略厚,握在手中十分扎实,刀刃透着寒光。
洛宁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此匕首做工十分精细,绝非凡品。
祁渊从一堆衙务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匕首:“这把,我用着太轻,就替下来给他了。”
冯亦连忙拿过来收好,洛宁意犹未尽的看向祁渊:“祁大人,还有替下来的吗?借我使使呗。”
说罢冲着祁渊灿然一笑,心想伸手不打笑脸人,万一祁渊不善拒绝那岂不是大赚,自己再去买一把三五百文都买不着好用的。
祁渊见洛宁满脸谄媚,心里有些好笑:“我的刀枪剑戟都有祁家家徽,你用不得。”
洛宁十分遗憾,但也确实不能拿着这东西去霄王府,洛宁一脸怅然的抱怨道:“西市铁器铺子没手感,东市精品武器坊价格又贵的离谱。”
祁渊不知道为啥,脑子里飘过洛宁那个丑钱包,嘴角不自觉勾起,又怕洛宁觉得自己在嘲笑她,连忙低下头接着处理起衙务。
冯亦倒是给洛宁出了个好主意:“洛姑娘,过两日就是四月十五单山庙会,会上价格比店里要便宜许多。”
洛宁忙问:“你说城外不远的那个山头?”
冯亦点头:“对,就是那个,出了城就是摆摊的商户,一直摆到单山山腰处的道观附近,很热闹。”
洛宁伸手掏出钱袋,解开抽绳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复又转头看向冯亦,有些忐忑的试探道:“便宜许多的话,两百文买一把趁手的短刀不是问题吧?”
冯亦凑过来一打眼儿,嚯,哪里有姑娘家在钱袋上绣驴的,他调笑道:“洛姑娘,你这儿一打银票呢,花个三五两准能买把上等的,不必担心。”
不知为何,洛宁在此情此景内有些难以启齿自己的贫穷,她急忙将钱袋抽绳拉紧,仿佛再晚一刻小钱钱就会从袋中飞出的样子。
祁渊努力压制嘴角,抬眼故作严肃的看了一眼冯亦:“没事情做?”
冯亦丢下一句马上就办一溜烟儿没了身影。
洛宁不尴不尬的将钱袋放在胸口,心里给自己按下决心,正所谓没有付出哪里来的回报,等着两百两雪花银到手,定要将自己的钱袋塞得满满当当。
祁渊则拿出五两碎银放到洛宁肘边:“磨刀不误砍柴工,买把好的。”
洛宁两眼放光,开心道:“保证完成任务!”
洛宁连忙谨慎的将银子放好,耳朵微动,一阵哒哒声由远及近。
祁渊此刻也一副听觉敏锐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转身将小竹篮拿到身前。
洛宁低头看着大黄,比划着姿势让它去找祁渊,祁渊那里有吃的,大黄不语,狗头试探了半刻,小心避开洛宁的腿,咬着洛宁的衣角便朝外扯。
祁渊有些不开心,默默的将竹篮转身放了回去,洛宁敏锐的察觉到了祁渊的低气压,解释道:“它可能不饿,嘿嘿。”
祁渊嗯了一声,大黄仍奋力将洛宁朝外扯,洛宁怕把小狗的牙扯掉,伸手将它抱到怀里,大黄委屈的哼哼唧唧。
洛宁哄孩子似的看向怀里的大黄:“怎么了?长大了有脾气了是不是?再调皮就该让小杏给你拴起来,到时候你可就惨喽。”
大黄依然哼哼唧唧,洛宁看向祁渊,说道:“十有八九这个小狗崽子犯错误了,估计是怕小杏收拾它来找我帮场子呢,我把它送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祁渊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嗓音低沉:“它还懂这些?”
洛宁边抱着大黄朝外走去,边回:“那当然,小狗心眼多着呢。”
祁渊听着脚步声远去,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摇摇头,继续干活。
洛宁抱着大黄朝王家方向走,她记得小杏十分爱和王小厉一起玩,说不定现在就在王家,大黄一个劲的蛄蛹,洛宁将它放下来,它便向小杏住的方向跑去。
洛宁见它自己知道回家,转身就要回衙门,大黄见洛宁要走,汪汪几声原地不动等着洛宁。
洛宁无奈,只好跟着大黄前进,并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等会见着小杏,一定让她给大黄安排上绳子。
几刻的功夫洛宁随着大黄七拐八拐来到小杏堂叔家,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有些像柳条挥舞起来的破风声,又有些像用力抖落布料的顿爆声。
洛宁心里漫上一股异样的感觉,打算推门进去看看,吱嘎一声门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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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被打开,一人在里间喊:“你她妈去把她那个死狗找回来!卖给四愣子!换两壶酒!”
四愣子是西市街上的狗贩。
开门的女人扭头朝回喊道:“找你大爷!喝你祖宗!老娘不伺候!”
小杏细弱的声音接踵而至,她尖锐的喊道:“婶娘!求求你!不要报官!婶娘!我错了!我求求你!我会赔你钱的!求你不要卖大黄!求你不要去报官!”
那男声更为暴怒,似乎是举起什么抽在了小杏身上,他吼道:“看我不打死你!敢偷老子的钱!”
洛宁大喊一声住手,院内一阵诡异的静默,那开门的女子才看到洛宁稳稳立在门口,身形劲瘦利落,脸上带着愤怒和严肃,毫无恐惧,女子本能的察觉到洛宁并不好惹,朝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朝着屋里喊:“当家的!快出来!”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手里扯小鸡崽子似的拖着小杏走到院内,小杏虚弱的抬起脸,看到是洛宁,羞愧的别开脸。
洛宁怒喝:“光天化日的,难不成你还想打死她?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洛宁边说边步步紧逼男子,直到走到男子跟前,一把将小杏轻轻拽过来,将小杏挪到她的身后。
小杏哽咽着在洛宁背后解释:“姐姐,是我想拿了浆洗赚的钱回家,堂叔说我还欠他的,不许我走,我就...我就想...”
洛宁回头,坚定的看着她:“没事,我来解决。”
洛宁又转过头,看着小杏堂叔这一脸堪比张三的无赖模样,双臂抱在胸前:“说吧,报什么官,我就是临安衙门的人。”
小杏堂婶方才就觉得洛宁不一般,此刻凑过来冲着洛宁解释道:“女官爷~误会~都是误会。”
“怕什么!起开!”小杏堂叔一把将自己的媳妇薅到一边,又转头对着洛宁耍横:“老子好心收留这个小畜生,她反倒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洛宁听着刺耳,上前一把握住小杏堂叔的领子,存了震慑的心思,故意单手将他缓缓提起,小杏堂叔双脚离地,本就气虚的脸上冷汗喷涌。
洛宁将他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拍了拍他的肩:“嘴巴放干净,好好说话!”
那人咽了口唾沫,惊惧的和洛宁对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官爷,这是我堂哥家的孩子,来我这里已四年有余,吃穿用度都是我包着的,就这还没良心的偷我钱,我一时气急,才教育了她两下。”
洛宁假模假样:“你这人真是人面兽心,我此番来,就是你好心的邻居看不下去才去报的官,这孩子从八九岁来时,到现在十一二岁,你们两口子拿她当丫鬟奴仆使还不够,还让她接些浆洗零工给你们贴补家用。”
小杏堂婶不顾小杏被她饿成一把瘦柴火的事实,不服气的嘴硬道:“我们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呢,官爷这话说的也忒伤人了。”
洛宁冷笑,矛头转向这个刻薄的女人:“她来时带了多少银两,住了多少时日,接了多少杂活,这些你们统统跟我回衙门,当面算个清楚!”
小杏堂叔手指轻点,心中默默盘算,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撑着手在媳妇耳畔小声说了一个钱数。
女人咋舌,伸手打了男人一巴掌:“这么多?你可别算错了!”
男人摇摇头,小声说:“错不了的媳妇,我这是朝少了算的。”
小杏堂婶脸上比起刻薄更显市侩,她小三角眼一转,张嘴就说既然小杏想走,那便让她走,再也不要踏进她家的门,男人也反应过来,对着洛宁就是诉苦,洛宁被他吵得头疼,伸出手来拦住二人的强词夺理,直接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孩子你们不管了,现在就要赶出家门是吗?”
二人想将自己的行为美化一下,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好梗着脖子点头:“对!”
18. 第18章
洛宁见二人如此厚颜无耻,清亮的嗓音里夹杂着恼怒,她质问道:
“一脉同枝,都是一村人,二位也不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小杏堂婶眼珠一骨碌,一手叉腰,一手夺过丈夫手里的柳条,她拿着那沾染着暗色血污的柳条,故意在小杏面前回来挥去,眼里闪烁着狡猾又恶毒的光:“哎?官爷!我们可没硬赶她走啊!她要是想留下也是可以留下的~”
洛宁看着小杏堂婶意味分明的动作,怒道:“留下让你们打死吗?!”
小杏堂叔小声小气的接了一句:“那你也管不着!”
夫妇二人此刻无比心照不宣,反正打孩子你们官府也管不着,真打死了再来管,也晚了。
洛宁腰间被小杏抓住的衣服随着小杏的瑟缩而抖动,洛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小杏看向她的眼神里全然没有孩童的天真活泼,她的眼里黑漆漆,仿佛被灌进悲郁忐忑调成的墨。
孩童眼里不该存有的哀切擂打着洛宁的胸口,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又怕小杏太过敏感察觉到,故作调侃的扒拉了一下小杏的乱发,冲着孩子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洛宁回头,眼神不似平时的莹润温和,她的眉眼压成锋利的弧度,眼底的寒意仿佛将二人已经千刀万剐数遍。
洛宁感觉得到自己的变化,从害怕冯亦挥刀而躲避,到出手收拾张三那伙地痞,再到掰断那个刺客的双臂,她的恐惧一层层被剥开丢弃,洛宁垂手从袖间抖出两枚钱币,盯向夫妇二人脖颈,眼里显出一丝亢奋。
大黄跑到门口冲着洛宁汪汪两声,洛宁回神,将柳条一把抢过来,掰成碎渣扔到对方脚下,又狠狠地警告了二人一番,这才和小杏大黄迈出这地方。
出了巷子口,小杏就红着眼眶和洛宁告别:“姐姐,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一直朝南走就能回老家,你不用担心我。”
洛宁挑眉,她确实不想再多管闲事下去,但并不包括现在这种情况,洛宁不语,低下头撩起小杏宽肥的裤脚,小腿被衬托的更为细瘦,还带着被抽打踢踹的累累伤痕。
洛宁眼神不错的盯着伤口,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还带着脓血渗出的粘稠,洛宁抬头,想质问她就这么也能走回家?!又觉得何必如此刻薄。
只是沉默着蹲在小杏前面,低声说道:“上来。”
小杏慌张的摆手,嘴里拒绝的话语说的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和惶恐,她不敢。
洛宁加重了语气:“快点上来,治好伤才能更快回家。”
小杏软软的身子趴道洛宁背上,洛宁背着她直奔寿安堂。
寿安堂坐堂的是个面色慈祥的白须老者,洛宁绕过忙碌的药童,直接来到许裕面前,笑着打招呼:“许伯,近来可好?”
许裕瞧见洛宁,眼里闪过许久不见的兴奋,忙从柜台后出来,问道:“哎呦!你怎么来了?”
洛宁瞧他比在衙门还忙,环顾一圈,问道:“累不累,这样忙碌还吃得消吗?”
许裕灵巧的活动一下双臂:“忙起来好啊,忙起来我也舒服。”
洛宁点头,将小杏轻轻放下,侧过身将小杏推到许裕面前:
“这孩子父母去得早,爷爷奶奶将他托付给了堂叔,没想到那堂叔不当人,将孩子打得遍体鳞伤不说,还给赶了出来。”
许裕面露心疼,温暖干燥的手掌将怯生生的小杏拉到身边,又瞧了一眼洛宁和旁边的小黄狗,推开柜台挡板,招呼几人去后院房间。
“来吧,去后面我给孩子好好瞧瞧。”
许裕仔细查看了伤口,对着洛宁说道:“真是个心狠的,这么小的孩子打成这样,不过都是皮外伤,主要是这孩子体质太差,需要好好补补。”
洛宁点头:“行,你看需要吃些什么给我个单子,一口吃的还供得起。”
许裕温和的看着小杏,比自己的调皮孙女还要小,摆手道:“她随着我们药堂一起吃喝就行。”
洛宁拒绝:“不了,她那家子亲戚不像是好惹的,不如跟在我身边,在衙门里也安全。”
小杏突然开口:“姐姐,我不去衙门。”
洛宁皱眉:“你不去衙门你能去哪儿?”
小杏执拗的说道:“我要回老家,我要找爷爷奶奶,我会浆洗,我能攒钱。”
洛宁一阵气短,这孩子看着柔弱,心里一等一的有主意。
许裕拉起小杏的手,一脸心疼:“好孩子,你才多大年纪就要浆洗?”
洛宁解释道:“这孩子一直想回老家,她那畜生亲戚蒙她,让她四处接浆洗攒路费,这孩子心里一直惦记回家。”
许裕医者仁心,想到什么,对着小杏语气柔和:“刚好爷爷这里啊,缺一个剪药材的药童,你就住在爷爷这里给爷爷帮忙,很快就能攒够回家的路费了,好吗?”
小杏眼里星光闪烁,脸上浮现兴奋的绯红,她不可置信的又问一遍:“真的吗?”
许裕抚着长须轻轻点头:“当然是真的。”
只是许裕皱眉看了一眼乖巧的大黄,说道:“只是我这儿实不能养狗。”
洛宁连忙接话:“狗我带回衙门。”
外头药童来催许裕问诊,许裕离开后洛宁摸着小杏的脑袋:“这个爷爷人很好,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养伤,小厉那里我有时间就告诉他,让他来找你玩。”
小杏摇头:“姐姐,别去,我...反正你别去。”
洛宁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答应下来,想起她的堂叔,又严肃的告知小杏:“你听我说,只要你堂叔堂婶找来,你一定想办法跑到我那里或者托人去衙门找我。”
小杏点头,洛宁又说:“还有,其实你堂叔若是方才执意拉着你去衙门,我也没招,既然咱们出来了,你就一定一口咬死,绝对没偷钱!没有这回事!记住了吗?”
小杏坚定而缓慢的点头:“嗯。”
洛宁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堆,就抱起大黄快步回衙门,正巧遇着祁渊在门口送顾嫣然,顾嫣然刚要把帷帽带上,看见洛宁抱着一只黄色的小狗大步流星的靠近。
顾嫣然冲着洛宁娇柔一笑,眼神清柔而魅惑:“洛妹妹,好久不见。”
洛宁被她魅住一瞬,连忙闭上微张的嘴巴,收起脸上的呆滞,礼貌一笑:“顾姐姐。”
顾嫣然又回头对着祁渊俏皮一笑:“我先走了,你可不许忘了。”
祁渊面色褪去寒意,柔和的调整着表情,说道:“好说,大后天我会安排休沐。”
顾嫣然带上帷帽,在月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祁渊望着顾嫣然,心里幻想着扳倒凌霄之后她又会是什么下场,不由面上带着几丝愉悦。
洛宁看着祁渊,又顺着祁渊的眼神一齐追随顾嫣然远去马车的背影,接着把目光转回祁渊身上,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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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福至心灵。
原来是这样,原来祁大人爱惨了白月光,可惜被凌霄这个风流纨绔霸占那么久,怪不得,怪不得祁渊偷偷让自己去凌霄府上偷东西,恐怕就是为了打败凌霄,夺回挚爱!
洛宁想起祁渊说过,事情如果办的漂亮,就会再给她加六十两,洛宁不由得思索该如何将事情变得更漂亮,不如在事情还没有展开之前,先给他提供一些情绪价值吧。
洛宁撒开狗,大黄乖巧的朝里跑去,祁渊看着它,问洛宁:“怎么又抱回来了。”
洛宁回:“那孩子养不了,过几日我瞅瞅有没有好人家,给送去。”
祁渊脚步一顿,淡淡的说一句:“是该好好瞧瞧再送。”
洛宁满门心思的想憋出一个好招拍祁渊马屁,并未考虑祁渊话里的意思,她想开口又怕太突兀,只好先抛出话题:“顾姑娘好漂亮啊~”
祁渊认同这一客观事实:“嗯。”
“祁大人你也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想说什么直说。”
“我觉得大人您和顾姑娘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祁渊狭长的眼睛好看的眯起,他看着洛宁的头顶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私下让你去霄王府,是为了抢回嫣然?”
洛宁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嗯,根据我细致入微的观察,是的。”
祁渊心里好笑,转念一想这样让她误会也好,即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又防备了万一洛宁落入敌手后自己目的暴露。
祁渊故作认真的回道:“洛姑娘,切不可同外人语。”
洛宁兴奋的点头,脸色被刚发掘出的八卦无人可诉的憋闷熏染的绯红一片。
二人一前一后抬脚迈进书房,外头院子里两颗脑袋就靠在一起,老郑一脸兴奋的问李奎:“怎么样?听到什么了?怎么走的这么近?”
李奎笑得莫名,低声说道:“洛宁吃醋说顾姑娘漂亮,祁大人眼里只有洛宁,连盯着洛宁脑袋的时候都会微笑呢,可怕的很。”
老郑嘴里啧啧有声,细品年轻人之间的情感曲折。
李奎又补充道:“后来祁大人见洛宁生气了,不知说了什么哄她,最后把洛姑娘哄得小脸儿通红。”
老郑捏着拳头嘴里激动的嗷嗷,问:“还有呢?还有呢?还说了什么?”
李奎有些尴尬的挠头,指着蹲在二人对面竖着耳朵吐舌头的大黄说道:“它老是缠着我要吃的,我没听清。”
“…是...吗?”
老郑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冰冷低沉。
李奎一手肘攮过去:“得了老郑,没听清就没听清,你跟我生什么气,下次到你了。”
大黄汪的一声站起来,绕到二人身后,爪子扒拉着祁渊手里的竹篮。
原来祁渊回了书房就瞧见晌午给大黄留的骨头,生怕再晚些就变质发臭,这才匆匆提了竹篮来找大黄,没想到除了洛宁以外,这二位的脑回路也甚是感人。
祁渊面无表情的将竹篮放到地上,转身离开,二人识时务的担起投喂大黄的重任,不一会儿两颗脑袋又逐渐没脸没皮的靠近。
李奎反思道:“头儿,今天大人过来怎么屋里没变暗?”
老郑思索片刻,摸着下巴分析道:“时辰不一样,今天的太阳光不是那样照进来的。”
19. 第19章
四月十五日这天,祁渊休沐,轻装快马来到庙会附近的一个地方,利落下马,将牵绳递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刚要问,眼前清雅茶舍二楼的窗口传来顾嫣然的声音:“祁渊,这里,在二楼。”
祁渊环顾四周,茶舍悠然、庙会喧闹,动中取静,顾嫣然选的地方果然雅致。
身后也传来声音,祁渊回头,是许久不见的李崖。
李崖用力拍了拍祁渊的肩,调侃道:“如何啊老兄,我这临安知府的好位子坐的可还算舒坦?”
祁渊一脸无奈又头疼的样子,说道:“当时真该把你那句都是鸡毛蒜皮听进去的。”
李崖听罢更是乐得哈哈大笑,二人阔步上楼,祁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素纹灰紫常服,又瞧了瞧李崖一身湖蓝绸衫,熟稔开口:“穿这么隆重?”
李崖听罢理了理领口:“那当然,毕竟人家是皇子。”
祁渊脚步一顿:“谁?皇子?”
祁渊突然停步,李崖险些撞到他,李崖抱怨道:“走啊你!”
祁渊回头,眼神幽幽:“李崖,嫣然没跟我说除了咱们仨还有其他人要来。”
李崖白他一眼:“没说就没说呗,多大点事!那位向来任性,嫣然又全仰仗他,你这臭脾气,等下把你那副耿直性子给我收好了。”
祁渊轻轻点头,说道:“行。”
二人阔步迈进二楼包厢,凌霄果然在,他穿着华丽风骚的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一手举着酒杯小酌,另一只手托腮看向窗外庙会上攒动的人头熙熙攘攘。
他听见二人动静,回头举杯:“听嫣然说你们要来庙会瞧热闹,本王心里好奇,也来瞧瞧,二位大人勿怪。”
语气敷衍带着不屑,二人哪敢和他计较,忙弓腰和他行礼:“见过殿下。”
二楼的窗口开的极宽,几人在软榻上支起小桌,边瞧着庙会的热闹,边闲聊。
毕竟多了凌霄,李崖便拘谨了不少,来之前他还打算在皇家面前好好表现,坐了一会儿心就有些虚了,只敢一个劲儿的跟在凌霄的话题后面说:
“殿下好眼光,殿下好谋略,殿下心怀百姓乃北梁百姓之福。”
顾嫣然攒这局本意是让凌霄和祁渊关系更亲近些,凌霄说罢一个话题,顾嫣然就绕着弯儿的让祁渊也接句话。
屋里四人心思各异,祁渊心想此刻多多了解凌霄,正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祁渊貌似担心问道:“臣还未见到保护殿下的侍卫们,可是殿下特意安排?”
凌霄回头,上翘的眼尾勾勒出几分试探:“有祁大人管理的巡防营保卫临安,本王还需带什么侍卫?”
祁渊反驳道:“殿下此番确实大胆了些,为了安全考虑,殿下以后还是安排些侍卫比较好。”
李崖察觉祁渊的话有些冒犯凌霄,悄悄踢了他一脚。
凌霄听罢祁渊的话,反倒爽朗一笑:“久闻祁大人性格刚强耿直,今日一见果真是光明坦荡之人,本王喜欢。”
祁渊举起酒杯:“多谢殿下赏识,臣直来直去惯了,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多海涵。”
李崖无声的吧唧了两下嘴,心想不然我也试试“冒犯的艺术”?
凌霄又说:“祁大人在本王这里,自然可以坦坦荡荡,只是本王听说,近日太子亲临巡防营,处置了不少将士。”
祁渊一脸惊讶道:“臣并未听闻巡防营近日有违规之事,太子殿下因何处置?”
凌霄故作惋惜道:“哎,都是战场厮杀拼搏下来的勇猛之士,太子突然新增了许多规矩,他们哪里适应这么快。
祁渊低下头:“都是臣从前训导不力。”
凌霄忙说:“祁大人何必自责,太子入主东宫久无政绩,这才造了个错处狠狠惩戒将士们。”
祁渊又说:“还望殿下体恤,多多在圣上面前替将士们解释一番。”
凌霄为难道:“父皇啊,可能是觉得我最小,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的话他怕不是听不进去。”
凌霄又说:“父皇向来赏识祁大人年轻有为,若是祁大人乐意在朝堂之上替本王多美言,父皇也定不会再将我像个孩子般看待。”
祁渊心想,去朝堂替他美言,等于在皇上和太子面前公然和他站队,上一世意外和他站队之后,自己和祁家军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一世在将凌霄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马之前,绝不能确定立场。
祁渊为难道:“此事殿下可能还未听圣上说,自云州归来,臣便上交了兵符、请了旨卸甲归田,只是圣上再三挽留臣,臣这才...”
凌霄眼里略有震惊,但很快就被他垂眼挡住,他之前还在想,父皇怎么就允许祁渊这般功高盖主的将军,手里还能重兵在握,原来那只老狐狸早就把兵权给他好大儿子把了去。
凌霄说道:“祁大人说笑,父皇只是见你被战事拖的疲惫,放你歇息一段时日,不然怎会封你为都指挥使?”
祁渊能说吗?他能说因为你的老父亲猜忌心重,夺了兵权,又还想着以后打仗再让人家赤诚奋战,所以给个好听的名号和丰厚的俸禄圈养起来?
祁渊不能说,上一世兵权在握,虽有凌霄抹黑栽赃的功劳,但最大的伤害却来自当今圣上的不信任,祁渊对着一家人都不敢轻信,只有太子尚且仁厚负责,他必须杜绝凌霄继位之可能。
凌霄给他一颗定心丸:“这巡防营,本王认为除了祁大人别无他选。只要祁大人想重新接手,父皇那边本王自有办法。”
祁渊有些窝囊的一笑,他对镜练了很久,这一笑足以打破凌霄对他勇猛将军的滤镜,他说道:“臣习惯了这些时日的清闲,殿下方才一说想让臣继续回兵营,臣竟有些害怕。”
凌霄控制住嘴角的鄙视,深吸一口气,观察几人的表情,顾嫣然和李崖这两位祁渊老友脸上都漏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凌霄将脸转到窗外,看似赏景,实则细细分析。
祁渊的本事谁人不知,在他面前做那副窝囊样子,无非是不想站队,凌霄想了想,眼下暂时还不需要除掉祁渊,等到局势再明朗些,到时候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良将难得,退一步说,留着祁渊用来给太子挖坑当饵料用,也是极好的,祁渊民间声望高,用他来对付太子,太子必然声誉大挫。
凌霄当下心情舒朗起来,看着远处一个劲瘦利落的讨厌背影,目光一顿。
说来奇怪,凌霄每日见过的谄媚者、惶恐者、冒犯者巨多,但对洛宁印象极为深刻。洛宁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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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顾嫣然那么漂亮,却也不敢放在姿色平平那一类,只是凌霄每每想起她,心中生不出一丝情爱之心,他真的只是非常单纯、真挚、纯粹的,讨厌洛宁。
他先看到的洛宁,其他三人则是听到了洛宁清亮的嗓音在和面前的摊贩拉锯。
几人将目光投过去,洛宁挥舞着一双软布鞋,声音掷地有声:“我说老板,大人穿的鞋才七文一双,孩子的鞋还要小上一大圈,五文得了!”
那摊贩更为激动:“我说姑娘!这都是用的顶好的细棉细麻!十五文一双最低了!”
其实其他摊上还有做工差一些的,洛宁想着过几日小杏长途跋涉,鞋子还是要买两双好一点的,洛宁继续拉扯:“十五文两双吧,我也不跟你讲了!”
小杏在一旁小心扯洛宁衣角,洛宁能在庙会这日带她来热闹热闹她就很高兴了。
洛宁一手捞过小杏的脑袋,凑近耳朵说道:“装可怜些,省下的钱等会儿咱们买糖葫芦吃。”
小杏想象着,脆甜如蜜的糖衣,包裹着酸爽开胃的山楂一起咬到嘴里,口水疯狂分泌的感觉!她看向摊贩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串移动的大山楂,眼神里毫无悲切,满是虔诚的期待。
小贩一顿,实在和洛宁拉扯不过,又瞧着小杏脑袋好像不好使的样子,心想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疯子,不如赶紧打发走,他忙说:“哎,行吧行吧,就这两双,你也别挑了,十八文给你了!”
洛宁觉得划算,痛快付了钱,领着小杏走到不远处的糖葫芦摊上,爽快的挑了两根。
祁渊看着她,洛宁正和小杏吃的正欢快,祁渊脑袋里莫名浮现出大黄欢快啃棒骨的画面,心底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柔软。
但他自己不会承认,他收起微微翘起的嘴角,眉间的柔和褪去,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偷看他。
是凌霄。
凌霄不放过祁渊的任何一丝变化,来回看了一下,对着窗外说:“挺漂亮。”
祁渊突然想起来洛宁来庙会是要买刀具的,他接话道:“那丫头是有些本事,毕竟是花月坊里出来的,殿下挑过的人总归差不了。”
凌霄刚要找由头编排洛宁几句,听到这话,瞬间兴致索然,不过他可没打算放过洛宁,凌霄对着身旁的顾嫣然道:“将她喊上来,叙叙旧。”
祁渊接话:“我来吧,前些日子嫣然托我安排她住在衙门,我也算认识她。”
祁渊对着窗口朗声喊:“洛姑娘!来这里!”其实他只是想跟洛宁提个醒,来不来不重要,能看到这里这几人就足够了。
洛宁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甘的缓缓抬起头,一眼就望见了窗口位高权重的四位俊男靓女,她自欺欺人的低下头,想假装没看见,猫着腰拉着小杏就要走。
凌霄见洛宁溜得纯熟又果断,当下按耐不住的怒喊:“你!自己上来?还是我让人把你“请”上来?”
语气十分恶劣,洛宁抬头,这孤傲又轻蔑的腔调,这骚包又矜贵的长相,真是...
洛宁小声嘱咐小杏在卖糖葫芦的那边等着她,如果夕阳快落山自己还不出来就让她自己走回寿安堂,小杏不安的点点头,洛宁来不及安抚她,转身大步流星走进远处的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