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达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厨房,出来后衣服穿好了,手里拿了个农村常见的搪瓷杯。
特别大一个,里面装满了凉白开。
水井里的水就算烧开了,也有股石青味,夏达海想着李红砂刚从城里回来,多半喝不惯这种。
给她接的水就是饮水机里面烧过,又放凉的纯净水。
夏达海一只手就能端来的杯子,李红砂要边端边捧,两只手都用上,才不会洒了水。
她道谢后迫不及待地捧住搪瓷杯,大口大口地灌。
一杯水喝了一半多,她才满足地放下搪瓷杯擦嘴。再抬头,三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笑在看她。
刘女士拍儿子的肩膀,发话道:“一会儿把咱家的水上红砂家里去。”
李红砂没放下的手胡乱擦拭,既擦嘴上的水,又蹭有点泛红的脸:“不用的,刘姨,不用麻烦。”
她竭力拒绝,说自己明天就会去村上找送水站送桶水来,一会儿来这里接一杯水带回去晚上喝就够了。
但抵不过刘女士的热心肠:“一桶水而已,你去叫还不一定找到路。我们家的水还剩大半桶呢,你搬回去先喝着。我们这儿接了山上的水,平常叫纯净水喝也就图大海买的饮水机有自动制冷,不用等冰箱冰,还干净。”
李红砂推拒不成,几句话的功夫,低头碗里已经被刘姨夹满了菜。
她胃口不大,刚才在家里吃过剩饭剩菜,现在吃不下多少。
不想再硬撑的话,就得马上埋头苦干。
乡下吃饭就是打游击战,一不留神,碗里就被长辈添了饭菜。
李红砂最后是掩着肚子出门的,所幸今天穿的是件包臀的宽松T恤,裤子也是居家型的休闲裤,不勒肚子。
她身边跟着刚放了碗筷,就被赶出来送水的夏达海。
老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
李红砂张张嘴,想道谢,但今天道谢的次数太多了,光说有什么用,她听着都没诚意。
夏达海走她身侧,目光不带一点偏移,却像长了第二双眼睛。
“不用说谢谢。”他把饮水机圆口的灰擦了擦,利落稳健地将水桶倒扣上去,“我妈就是爱帮忙的性子,能帮到人她就觉得高兴。”
用现在人的话来说,就是讨好型人格,但他妈也不是谁都讨好的。
他这样说,李红砂更想不出来自己该不该道谢了。
她暗自踮了踮脚,心里紧张着急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地做这个动作。
外面的天渐黑,夜幕到来前,闯进屋子的是昏黄灼热的夕阳。
夕阳往下掉落的速度很快,近欲眨眼即黑,夏达海新换的汗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不太敢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跟猪八戒进盘丝洞没半点儿区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保不齐会对李红砂做点什么。要是天色一沉,他心一野,嘴一秃噜,就冒犯地跟人姑娘说,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多半完蛋。
夏达海的心脏变成他鱼塘里鲜活的草鱼、鲫鱼、鲈鱼……张牙舞爪,活蹦乱跳,不如死了。
李红砂明摆着有话讲,但半天没想好,他也不好直接走。
等了几分钟,天真的黑了,出门要照灯那种,李红砂心一横,直说道:“我是想向你道谢,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夏达海没料到她犹豫这么久,只为这件小事。
那么正经的一句话,还是为答谢他,一下就把夏达海旖旎的心思,像拍蚊子那样,摁死在原地。
古铜的脸被殷红取而代之,心情复杂得很,手也痒,想扇点儿什么。
比如他这张厚脸。
夏达海转头去看堂屋外暗沉的天,润润干涩的唇再说:“谢我做什么……”说完觉得生硬,又补充道:“我闲着也是闲着,搭把手的事儿。”
李红砂却摇摇头:“昨天给你的薄荷糖好吃吗?我可以再给你点儿。”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送什么东西答谢人家。
夏达海卷卷舌,好不好吃他还真不知道,拿到手就放卧室里藏起来了。
睡到半夜觉得热,洗冷水澡的时候,想起这包糖来,他又挪了个位置,把糖放进冰箱里侧。
既能保存下来,又不容易被他爸妈发现,随便吃了。
要是以后能追到李红砂,薄荷糖多少算个定情信物。
“好吃……”让他拒绝平白得来的接触机会,也不可能。
李红砂心情放松了些,仰面牵起唇角,露出抹笑来:“那我现在给你拿。”
“等等。”夏达海叫住她,李红砂站门口面带疑惑地转头,他轻咳一声,“不急,这包我还没吃完。”
一次性送完了,他上哪儿去找借口接触。
李红砂想了想,确实不用给这么早:“那你吃完记得来找我要。”
夏达海带着保证一样点头。
现在是走的时候,夏达海却不急了,拿出手机说:“我给你报一下送水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李红砂没防备地回:“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直接把他电话发我。”
她平常用各类社交软件和出版社对接多了,也经常在上面联系旧友,习惯用这种方式与人打交道。
殊不知夏达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上微信,他出门的步子落不准力般,飘着走。
回家推开院门,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就被守在门口,突然冒出的漆黑人影吓得僵硬在脸上。
刘女士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回来了?”
夏达海故作镇定:“回来了。”
以为刘女士要出门打麻将,夏达海绕过人就要进去,却听背后响起刘女士不咸不淡的质问:“你多久看上人姑娘的?”
夏达海捏住兜里的手机,没回头:“瞎说什么。”
刘女士冷笑,他撅个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跟她打马虎眼儿:“我还不知道你?巴巴地给人送水,老娘看你给客人上菜都没这么殷勤过。”
就稍微复盘一下夏达海今天的表现。
李红砂进门,他一声不吭地回卧室找新衣服换上,她刚晒干给他放回衣柜里,衣服洗衣粉的味道都没散完。
换完又摸进厨房给人倒水,生怕小姑娘渴坏了,倒一大杯,还不是饮水机制冷过那种。
细心贴心地接的凉白开。
平日里他身边母的都是他养的那些畜牲,叫他去相个亲推三阻四,对刚见面不久的女孩儿处处照顾周到,不是看上了是什么?
男人都一个德性,无利不起早。
回想以前帮夏达海安排相亲,刘女士捶胸顿足,终究错付了。
第一次他说脸配不上,第二次说家庭配不上,第三次说思想配不上。
让他拒绝出花来,同乡跟他一样大的,孩子都两三个了。
刘女士彻底放弃儿子,年前一场相亲都没给夏达海安排,谁知就这一年没安排,他就自己看上了。
还是他以前拿“三不配”拒绝过的,真正的“三不配”。
论脸,她儿子上大学那会儿,就糙得跟村野匹夫似的,如今回乡开农家乐真把它坐实了,跟刚从城里回来,浑身上下白白净净,又乖又漂亮的李红砂完全不配。
论家庭,李家今时不同往日,在城里做了生意发财,独生女又考上最好的大学,他们家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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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
两人要有可能,夏达海都不叫娶媳妇儿,叫入赘。
论思想,她昨晚可给老朋友打电话了,听说李红砂上学写书,毕业出书,他儿子上学就想养猪,毕业回来不止养猪。
养猪和读书,更不匹配。
刘女士单以为她儿子开窍晚,结果不是没开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夏达海背冲着她,被她一通分析后,闷不吭声。
刘女士就烦他这死犟的样子,她都没数落,叫他别想了,他就一身死气沉沉给她摆脸色。
见过挑的,没见过这么会挑的,一下就选中高门高户家的高知女儿。
那是他靠犟就能犟回家的吗。
夏达海等了会儿,没等到刘女士的后话,抬脚往里走:“你别管了,打牌去吧。”
“真不要我管?”刘女士把人打击一番后,拐个弯在院落里的石凳上坐下,拖长了声音。
“我好歹认识她奶奶。”
不干农活后,被丈夫滋养得干净柔软的一只手搭在石桌上,慢悠悠地敲了敲。
夏达海继续往堂屋里走,不过话却变了:“我进去给你泡壶花茶。”
出来的态度低眉顺眼了许多,殷勤地给刘女士倒好茶,放在风口纳凉。
刘女士装模作样地端起来喝了口,花茶是李红砂送来的,她挑不出不好来。
“你这个事儿也不是不好办。”
她咂嘴,刚摆出一副村官的姿态,她儿子就背身走了。
忘了,开农家乐办手续的时候,夏达海被一些村官为难过,花钱请了不少次酒才办下来,他最烦这种办事态度。
但她是他妈。
刘女士眉毛一横,厉声喝道:“站住!又不是不给你出主意,跑什么。”
夏达海见风使舵:“我进去给你拿瓜子。”
磕上白味瓜子,喝口花茶,刘女士开始把儿子的爱情当回事儿想了。
琢磨夏达海能拿得出手的地方,想着想着,还真想出个馊主意来。
“你也就这身板能拿得出手。”夏达海眼皮子跳,转眼刘女士就说出他预想的话来,“你干脆脱了衣服到人眼前逛,小姑娘看上头说不定就同意了。”
收拾了渔具出来的夏父正巧听见妻子这句话,不赞同地皱眉:“你这不是撺掇儿子耍流氓嘛。”
夏达海拍拍裤腿从石凳上起身,他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他妈。
走了没几步,刘女士不紧不慢地讲:“我这都是有依据的。前几天电视剧都演了,上面那有钱的老女人就包养了个看起来身材不错的司机,我看大海身材比那司机的演员好多了。”
“你听妈一句劝,脸好不如……”跟丈夫浑话讲多了,刘女士在儿子面前差点儿没收住,“咳,你信妈,女孩儿就小时候喜欢细皮嫩肉的,长大都爱壮的,能干的。”
夏父在一旁坐着套筒靴,老脸通红没眼看妻子胡编乱造,他地位低,没资格指正妻子的话。
身边没别的能出主意的人,至少这是自己妈,总不能坑自己。
夏达海借由刘女士的话,回忆李红砂看见他不穿上衣时的反应,微红的唇……不对,微红的脸颊,到底是羞的,还是兴奋来的?
他搓搓板寸,想不出答案。
但眼下除了这个法子,也没别的。
方法可行,得从长计议。
刘女士出完主意,兴致过了,撑着石桌起身,要出门搓麻将,随口拿自己感受滥竽充数:“还有啊,洗澡勤一点儿,城里姑娘都喜欢干净男人,把汗夹紧咯!”
不让人随便开空调,又不让人随便出汗,当妈的都爱为难人。
夏达海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