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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旧魂又新婚

作者:万叶知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景乾闭上双眼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红色。


    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依旧是一片朦胧的红色。


    额间不再是黏腻的血液,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一方柔软的绸布。


    万箭穿心的痛楚也在慢慢消散,四肢重新变得暖洋洋的,原本的头痛欲裂也开始渐渐缓解。


    ......是到了地府么?怎么眼前还是如此模糊不清?


    她的意识还是有些浑浊,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的掌控权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中。


    她又试着动了动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轻咳,更是让她心头一惊。


    这是......没死?


    她犹记得脑海中的最后一幕,云京城分崩离析、生灵涂炭,面对大军压境,身为长公主的她一马当先,和夫君赵渭立于城头,和敌军谈判。


    是了!赵渭呢?


    但是下一刻,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赵渭不仅仅是父皇最器重的丞相,也是自己的夫君,她最信任的枕边人。


    但正是这个人,不仅朝内结党营私,还暗中联合前朝余孽,黑白两道牟取暴利,之后更是和奸细里应外合,发动了这场叛乱。


    最后假传祝景乾的军令,把她推下城墙。


    身子还未落到地面,千万支箭矢便铺天盖地,把祝景乾刺得千疮百孔。


    她脑海中最后的记忆,便是战火中的都城云京,狼烟四起,到处都是百姓绝望的哭喊,失去双腿的丈夫挣扎着,却被一刀砍下头颅,妻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却被一箭穿心……满城血泊,天穹暗红。


    白骨堆成小山,山顶却又不断堆起尚温热的尸体,鲜血浸染黄土,庄稼却不再生长,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恶臭。


    赵渭就站在城墙上冷笑着,湿热的鲜血渐渐模糊祝景乾的双眼,编织起生命落幕的猩红。


    如今自己竟然重生了。


    祝景乾摸索着站起身,却觉得头顶沉重无比,身上的衣裳也繁重不堪。


    她下意识一摸额头,手感冰冷细腻,难道身上的甲胄也和自己一起重生了?


    不对,鼻尖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暗香,看来这里早已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了。


    轻轻一扯,头顶上竟然是一方红绸布,她才意识到头上戴着的是一顶华丽的珠翠凤冠,屋内红得刺眼,却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红纱暖帐轻垂,上面用金丝绣着并蒂莲花,自己身下便是锦裘绣榻,被褥上也绣着弄水鸳鸯,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袅袅香烟,氤氲着一室的柔情蜜意,有些甜腻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搓了搓鼻子。


    眼前是一面被打磨得光亮无比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名美丽的少女。


    凌厉高挑的丹凤眼,本该蕴含着万千妩媚,却被她眼底隐隐的戾气给磨平了,肌肤瓷白细腻,全然不似上辈子那般粗糙。


    镜中少女那姣好却有些陌生的面容,让她愣了半晌。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公主殿下,该净手了。”


    熟悉的声音顿时让她绷紧了神经,一个名字在喉间滚动,呼之欲出。


    “轻烟?”


    门外的丫鬟一愣,很快回应:“正是奴婢,奴婢已接好水盆,在外等候殿下。”


    祝景乾抿了抿唇,有些紧张道:“进来吧。”


    很快,木门吱嘎一声,一个清纯高挑的小姑娘端着铜盆走进来,蹲在她身边。


    “殿下怎么把红盖头取下来了?”她抬头看着祝景乾,有些惊讶道。


    祝景乾没有回答她,而是忍不住端详着她稚嫩的脸。


    依旧是那双圆圆的杏眼,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眉间还没有多年后那股挥不去的忧愁,似乎在告诉祝景乾,此刻一切都还来得及。


    轻烟从小便跟在她身边,是她最忠实的侍女,以至于后来放弃做女官的机会,只想一生服侍祝景乾。


    可惜日后祝景乾遇刺,她为了保护自己的主子,挡下了那一刀,当场身亡。


    想到她今后为自己而死的结局,祝景乾便下意识伸出手,抚摸着她尚为青涩的脸,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轻烟对她这一举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殿下此刻有些奇怪,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殿下,奴婢......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么?”


    祝景乾慢慢把手收回,重新换上一副拘谨的样子。


    如今有太多事情需要梳理清楚,她的脑子也没彻底清醒,必须先静观其变,韬光养晦,不能让他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她偏头看了看铜镜,凤冠霞帔,国色天香,应该是回到了出嫁时的那天,大概是……十年前吧。


    十年沧海桑田,人心最是叵测,看着这铺天盖地的喜庆,她心中只余悲凉。


    永徽帝建立新朝,国号云昭,定都云京,祝景乾是新朝建立后出生的第一位皇嗣,被视作祥瑞的象征,深得永徽帝宠爱。


    她的公主封号甚至与国号一样,同为云昭,人称云昭长公主。


    祝景乾自幼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绫罗绸缎、珠翠罗绮应有尽有,只要是她想要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包括那位探花郎。


    祝景乾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她当年是怎么得到这位夫婿的,也变得模糊起来。


    直到死过一回,满腔真情化作仇恨,她看着这熟悉的卧房半晌,想起了往事。


    当时祝景乾年芳十八,父皇便召集了一大群适龄的世家子弟,在院中站得整整齐齐,每一位都器宇轩昂、英姿勃发,像选妃似的等着她挑看,可祝景乾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地逗着手中的鸟雀。


    一众青年才子站得腿都酸了,心中紧张得冒火,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永徽帝有些不悦,刚想开口,恰好这时候钱公公在他背后悄悄提醒,道今年殿试后的探花郎已经在文华殿等待良久了,永徽帝却摆摆手道:“着什么急,等为乾儿挑好驸马再说。”


    可祝景乾闷得无聊,便撺掇父皇要敬重人才,永徽帝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场,让女儿有些拘谨,于是依她的心思先去了文华殿。


    可是永徽帝没想到的是,祝景乾竟然也悄悄跑去文华殿偷看,只是想知道能被称为探花郎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彼时赵渭一身士子衣袍,端正跪在文华殿中央,头发整整齐齐束在发冠上,一双杏眼纯净无比,无辜俊逸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这一眼,让她对赵渭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可也是这一眼,拉开了十年后祝景乾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序幕。


    她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但戏剧的是,上辈子的十年前变成了现在,变成了她触手可及的当下。


    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扭正过来。


    “殿下……”


    轻烟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眼神空洞而迷茫,不由得有些担心。


    祝景乾的思绪被打断,连忙回过神来应答她:“没事,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铜盆里洒满了花瓣,香露的味道氤氲上来,她掬起一捧尚温的水,又看着水从指缝中流出。


    “殿下是不是太紧张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呢!”轻烟隐约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便浅笑打趣道。


    祝景乾也笑了起来:“不错,我现在是有些紧张。”


    轻烟轻松诙谐的语调,让她有些恍惚,心神不宁。


    确实是重来一世了,而她和赵渭,永远隔着一道家国仇恨的坎。


    她盯着铜盆里泛起的波纹,竟情不自禁地微笑,喃喃道:“云昭国还在,我还有希望力挽狂澜……”


    “殿下在说什么?”轻烟没听清,疑惑地问。


    “没什么,”她三下五除二洗好手,随意在大红嫁衣上擦了擦手便吩咐:“帮我把衣裳脱了,脸也洗干净。”


    她才不想和赵渭再一次成亲。


    “啊?殿下说什么胡话呢?”轻烟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她。


    “我不要和他成亲了,我不喜欢他。”


    “殿下别开玩笑了!姑爷已经在东院等着了,只待殿下梳妆完毕,府外早已做好八抬大轿的准备,到时候姑爷会亲自扶轿接亲!”轻烟有些莫名其妙,以为她又在闹小性子。


    “东院?”祝景乾挑了挑眉,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更好了。”


    她一扯头上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冠,随手放到桌上,提着大红裙摆便欲起身。


    “殿下!”轻烟快急哭了,连忙扑在她腿上,“殿下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里还求着皇上赐婚,如今怎么又要退亲,平白生出事端?”


    祝景乾反握着轻烟的手腕,看着她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现在不喜欢赵渭了,我不要成亲。”


    轻烟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她一直对祝景乾忠心耿耿,也素来知道她喜怒无常,但从来没见过这般不讲理的时刻。


    更何况大婚将至,皇上早就承诺在宫内亲自主持,此刻若是退亲,岂不是让整个皇室的脸面挂不住!


    “这样吧,我亲自找他,你好好地留在这里,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关你事,你只当不知道。”


    祝景乾不想再过多纠缠,急急吩咐了几句后便推门而出。


    “殿下!等等奴婢!”


    轻烟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唯恐自家公主遇到什么棘手的状况,也急忙跟上去。


    长公主府实在是大,足足有五进三路,赵渭一早便策马赶来,招摇地带着一众随从,在东院等候多时。


    祝景乾记得赵渭祖籍不在京城,所以两人成亲后,赵渭自然而然住进公主府,但是随着他的官职渐渐升高,越来越受父皇重视,府邸上的牌匾也悄然换成了丞相府。


    哼,真是一手好买卖。


    想到这里,祝景乾冷笑一声,她这一世,可不会再把自己的东西拱手送人。


    她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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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开府上的其他人,特地绕了好几次远路,路上发现府上皆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张灯结彩,红绸子随处可见,地上散落着不知道是何时的爆竹碎屑。


    轻烟急忙跟上,两人一路小跑,跑到的却是东院的后侧。


    “殿下,正门不在这条路上……”轻烟虽然气喘吁吁,但也悄悄提醒她。


    “这样吗……”祝景乾有些尴尬。


    上辈子因为战事频繁,为了方便出府,她特地令人在此处开了一条小道,但是忘记了这个时候这条小道还没修建。


    她侧边便是正厢房,恰巧对着一扇纸糊的窗,外头还挂着一层轻纱,里面人影绰绰,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声。


    祝景乾刚想转身,却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阿渭,你如今倒是作了乘龙快婿,攀了高枝后就把奴家忘了!”


    这女人的声音如此千娇百媚,祝景乾心中大惊,立刻屏息凝神。


    “你听我解释,是那女人死缠烂打,我只好假意顺从,而且听说她骄纵跋扈惯了,不及你一分的柔情似水。”


    是赵渭的声音。


    轻烟未听到一半,已经大皱眉头,私下妄议长公主,乃是污蔑皇室的死罪,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可她偏头看着祝景乾时候,后者一动不动,看不出情绪。


    “对了,我听皇上的口风,他要许我中书舍人一职,前途无量,等过几年稳定了我就把你纳进来,然后我再熬个七八年,怎么也能熬到三品官,到时候那女人早已年老珠黄,加上又无子嗣,你便是府里最尊贵的女人!”赵渭信誓旦旦地承诺。


    “无子嗣?”女人狐疑地问。


    “弄点避子的偏方就好了,如今她对我如此痴迷,日后一定更加百依百顺。”男人亲昵道。


    从窗户的影子不难看出,他用指尖轻轻卷着女人的头发,但是女人似乎有些不满,轻轻推开他,娇嗔道:“我还以为你能坐怀不乱呢。”


    “别不开心嘛,为了我们以后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一起,这也是迫不得已。”


    祝景乾立在窗外,站得笔直,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收进耳朵里。


    轻烟心里震惊无比,心知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几度欲转身避嫌,但衣袖一直被祝景乾紧紧拉着,她只好一边陪着祝景乾蹲墙角,一边担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祝景乾抿着唇,脸上阴晴不定。


    她没想到早在这时候,赵渭已经露出了这般小人面貌。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悔恨自己从前太蠢,对他太信任。


    轻烟轻轻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先回禀陛下?”神色小心翼翼,似乎怕她冲动行事。


    祝景乾没有说话,突然甩开轻烟的袖口,径直踏过小树丛,朝院子里走去。


    一众随从在走廊上林立着,见到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马上惶恐起来,通报的通报,阻拦的阻拦,更有甚者见大事不妙,直接从小道跑走了。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来了!”有人大叫。


    “参见殿下,殿下为何此时前来?赵渭大人还没有整理好行头呢……”有人谄媚地上前迎接。


    “殿下请速速返回,大礼未开始之前不宜见面,殿下!”有人一脸严肃地警告。


    祝景乾直接给上前阻拦的仆从一巴掌,打得他人仰马翻,轻烟在后面急急地跟着,神色慌乱。


    她二话不说,一脚踹开大门,力气之大连屋檐上的灯笼都抖了三抖。


    虽然武力不及上辈子,但是也够用了。


    赵渭斜倚在正中央的软榻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下意识护着身后被吓得有些颤抖的女人,两人皆衣衫凌乱,神色慌张。


    “你、你为何不经通报便擅闯进来!这是应有的礼数吗?”赵渭很是不悦,想起前些日子祝景乾对她一脸痴情的样子,只觉得此刻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看到上一世深爱过的男人,祝景乾有些愣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一副翩翩公子的英俊模样,真是叫人看不出背地里如此恶毒心肠。


    是她看错了人,以为文华殿那日的一眼万年,便可以换来一辈子的伉俪情深。


    祝景乾定了定神,不让自己陷入回忆里,厉声道:“赵渭,你可要弄明白了,这里是我的长公主府,我此刻也并没有与你成亲,你如今私自带外人进府,该当何罪?!”


    赵渭见她咄咄逼人,气势像换了一个人,不由得心生疑惑,但也依旧嘴硬道:“这不过是服侍我穿衣的侍女,是你自己误解了,何况你终究是要嫁给我的,如今这般泼蛮作态,如何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祝景乾简直要被气笑了,但不想失态,只是揉了揉太阳穴,耐心道:“第一,这里是公主府,若不是我的特批,你只配在府第的外舍等着。第二,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和你退亲。你若不想把事情闹大———”


    “胡闹!哪有女子提出退亲的道理?!”赵渭也急了,厉声打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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