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你在，所以才怕啊。”
听到姜白鱼的话，沈锐闻言，眉头微皱起。
她因何而怕？无非是害怕她出事，会牵连到他罢了。
众人皆叹他支撑圣朝，是“天纵将才”“玉面杀神”，倚仗他的光芒荫蔽，只有她，会关心他的困境。
念及此处，沈锐竟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他舒展开眉目，看向姜白鱼，很认真道：“我没事的。”
姜白鱼闻言，一时无语：他这杀神当然没事啊。在外面得罪了那么多人。恨屋及乌，因为和沈锐的牵连，她和慕芳玉被针对的概率大大提升……
沈锐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其实，我也很擅长解谜。”
“所以呢？”姜白鱼随口搭话。
沈锐道：“下次，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慕芳玉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阵，在一旁捂嘴偷笑。她怎么感觉怀拙哥吃醋了？
姜白鱼听沈锐又在指摘她做得不对，心中更是不悦，道：“好。既然你怎么说，我可就真问了。”
见沈锐颔首，她终于决定问出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你为何这般待我，就因为我失礼了吗，沈将军？”
不就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礼数不周吗，至于对她记恨，一再捉弄吗？
听到姜白鱼的问题，沈锐不动声色，心中有些失落，“沈将军”，她竟然这么唤他？
果真是对他有怨言的。
见姜白鱼一双横波美目水光盈盈，似乎甚是委屈，紧接着，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叫“这般待她？”
他又是送金银赔罪，又送了她许多新衣新首饰，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
先前慕芳玉说的话浮上他的心间。姜白鱼昨夜，并非是喝醉了误打误撞到了他的房间，而是故意的——
她是以酒壮胆，才鼓起勇气来找他的，期待的是爱人的缱绻温存，得到的却是他的冷眼和刀剑相向。
他不敢想象，那时候她会有多么委屈。他还记得她落泪的模样。只一滴，便跌碎了他心中的静谧，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滴泪已经鬼使神差般在他指尖了。
沈锐深吸一口气，是他错了，错在疑心太甚，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到自己最亲近之人。
念及此处，他缓缓握拳，只觉自己做得还是太差劲了。
明明自己都调查过姜白鱼，还在起居录中白纸黑字记载她“可信”，她又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她？
至于她说的“失礼”，到府那日她那般打扮确实失礼，但他从未怪过她，“女为悦己者容”，而他作为她的心上人——虽然他失去了部分记忆，着实不能算个合格的恋人——但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沈锐想了想，道：“我这般待你，比起你所谓的‘失礼’，更是我自身的问题。”
姜白鱼听到这话，有些疑惑。沈锐这是说，他苛待她纯纯是因为自己心理变态？
沈锐见她似乎还在等后话，便补道：“还有，你以后可以继续‘失礼’的，我……其实，不反感的。”
姜白鱼瞪圆了眼。沈锐这话是阴阳怪气？但看他神色真诚，又不像。
姜白鱼细细揣摩了一下，终于找到了答案：沈锐确实如他所说，根本就不在乎礼仪。
他实则就是在沙场压抑得太久，再加上自己生理缺陷，心理无限趋近于变态，找个理由拿别人出气。所以，这是他“自身的问题”。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于是姜白鱼道：“你能坦诚，也是很不容易。”
两人难得达成一致。
沈锐轻声朝她道：“其实，回去后，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很重要，很重要。”
姜白鱼闻到情报和金钱的味道，心中一喜，应道：“好。”
-
姜白鱼盘算了一路沈锐会和她说什么，好不容易才捱到回府，连用膳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沈锐一回府便处理堆积的文书去了，只留慕芳玉和她一同吃饭。
慕芳玉和她东拉西扯许久，终于把话题引到沈锐身上，装作漫不经心问：“白鱼姐，你觉得，我哥人怎么样啊？”
姜白鱼手中银著捡起一枚鲥鱼，道：“他，很好啊，特别好。”
能带给她那么多金银财宝，简直是大财主啊，她愿意违心夸赞他一番。
更何况，待会儿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呢，在拿到酬金之前，可不能得罪他。
慕芳玉一喜：“你也这么觉得啊？”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游说很成功。嘻嘻，不愧是她。
姜白鱼把鲥鱼夹碎了。
坏了，看样子，慕芳玉还是对沈锐有意思。
慕芳玉用给姜白鱼挑了一著，道：“鲥鱼虽鲜美却多刺，白鱼姐，小心些。”
姜白鱼心下暗赞慕芳玉的细致入微，她确实是个好姑娘。怎么偏偏眼瞎看上了沈锐呢？
先前她见慕芳玉找沈锐说话，还哭过，还以为马车上那一番话已经说动了她，现下看来，并没有。
难道是沈锐炫技般的枪舞又打动了她？
怪不得那时候她那般激动，原来是再次被沈锐所迷。
芳玉啊芳玉，糊涂啊！长得再俊，枪舞再帅，能当饭吃吗？
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沈锐那方面不行的事情，这一误，便是将后半生的幸福误了，可怎么了得啊？
姜白鱼越琢磨越没有食欲。
“白鱼姐，怎么不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慕芳玉眸含关切。
姜白鱼打量了慕芳玉一眼，终究是心软了。
自己不能看着好姑娘走上歧途。
她想了想，环顾四周，确认那杀神不在，压低声音问：“那个，芳玉，你知不知道沈锐，有些不对劲？”
慕芳玉闻言，也有些诧异：“白鱼姐，你是说，哪里不对劲？”
四周的侍从都是沈府的，姜白鱼也不好说得太明显，道：“嗯，就是身体，某方面，不对劲。”
慕芳玉想了想，问：“白鱼姐，你也看出来了？”
“你竟然，知道？”姜白鱼有些诧异。
也对，连宴会上议论的贵女都知道，想必慕芳玉不可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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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芳玉道：“对，我觉得……自从他死而复生后，便不对劲了。”
她确实觉得，“死而复生”的哥哥和传言中的确实差许多。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
姜白鱼仔细琢磨了一番：“我倒认为，或许在那之前便出问题了。”
“这样啊。”慕芳玉道。自从怀拙哥参军之后，她便很少见他了。毕竟还是嫂嫂和怀拙哥接触多一些，她说的应该才是对的。
见慕芳玉一脸平静，姜白鱼忍不住问：“你当真不在意？”
“不在意啊，”慕芳玉给自己也挑了一枚鲥鱼，搁在碗里，道，“只要他还是他，不就足够了吗？”
闻言，姜白鱼不禁暗暗感叹，或许，这便是真正的爱情吧，只要他还是心中的那个人，哪怕身体残缺，也愿以终生相付。
她对慕芳玉肃然起敬。
问世间情为何物……
“白鱼姐看上去很在意啊。”慕芳玉心中警铃大作。她哥好不容易有个爱慕之人，不会要不欢而散了吧。
姜白鱼道：“我……”她想了想。
她确实不在意，毕竟她又不和沈锐真成婚。
但是此时可不能这么说，否则不就达不到劝说效果了？
于是她搁下筷子，一本正经道：“有些事情，在成婚前还是应该看明白的，不能这么草率，慎重考虑为好。”
慕芳玉秀眉微蹙。
听起来，嫂嫂还是在怀疑怀拙哥对她的真心。
也难怪，她昨日都那般举动了，怀拙哥却毫不领情，是个女子都要怀疑自己的情郎是否心中有自己吧？
慕芳玉也严肃起来，认真道：“怀拙哥是不近女色了些……但，我相信，他只要认准了一个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去得的。”
“是么？”姜白鱼见慕芳玉神色坚定，劝不动，便也作罢了。
其实她能理解慕芳玉的心情。倘若自己的至亲受到伤害，便是什么样子，也愿意倾尽所有陪伴的。
慕芳玉见姜白鱼无意再聊，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感情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还是让嫂嫂自己去体会一番，再做决定吧。
但是，嫂嫂对怀拙哥的疑心，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跟怀拙哥说一下，叫他注意才行。
不止怀拙哥，她也喜欢这个嫂嫂，可不能让人跑了。
-
一直捱到晚上，姜白鱼才接到消息，沈锐让她去书房。
刚到书房，姜白鱼便愣住了，侍从纷纷退下，房间里只有她和沈锐，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郎中给沈锐诊脉。
什么病，需要屏退众人诊脉？定是十分难以启齿的。
门被阖上，郎中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手从沈锐腕间撤开，人也退后几步，拱手道：“将军这病，确实是难以根治啊。”
沈锐面上遗憾神色一闪而过，良久，他朝姜白鱼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如何和你开口……”
他垂眸，目光落向书案。
姜白鱼讷讷地想。
沈锐这是要和她坦白他不举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