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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太常引(2)

作者:水东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一路行驶到长安街。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忽然,马车停了。


    裴前的声音传来:“小姐,前面的车道拥堵了,稍等,我去看看。”


    长安街是盛京城最大的市集,车道修得宽阔平整,怎么会堵?要见那杀神,便诸事不顺起来。姜白鱼等得无聊,挑起车窗的绣帘,觑眼看去。只见繁华的街坊前人流如织,一路各色摊子让人目不暇接。


    这时,一个男子从马车边上走过。他于众人,便如玉树生于蒹葭之中,还有股莫名的熟稔,一下就吸引了姜白鱼的目光。


    仔细看去,只见他身高约七尺,身着青色布袍,袍上绣着獬豸暗纹。姜白鱼审视他,正猜测他的身份,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偏头看来,一双寒星目,瞳仁黑沉,眸光如刀,仿佛透过人的皮囊,直照心底。


    “贺、贺松年?”姜白鱼脱口而出,她的声音被四周的噪声吞没。


    衣服上的獬豸花纹是本朝刑部官员才可使用的,而那双眼,她不会忘。


    当年养父墓碑前,不惧权贵,告知养父死亡蹊跷之处的人就是他。


    倘若不是他,她不会变卖所有家产,不可能遇到司空厌,更不可能回到姜府,从此人生彻底转变。


    那人没听到她的话,也不妨碍他在车窗前,停下脚步,垂眸看着浓妆艳抹奇装异服的少女,启唇问:“我们,认识?”


    姜白鱼刚要点头,满头珠翠都发出叮铃的碰撞声,惊扰了她的思绪。


    如此妆扮,怕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姜白鱼眨了眨眼睛,只得轻轻摇头。倘若摇快了,头上堆叠如山的簪子能掉下来四五根。


    “是在下叨扰了。”贺松年见她否认,因着急处理公务,便按下心底的犹疑,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仍旧朝前走去。


    贺松年此时尚且不知,多年后他时常梦回此时,心底别有暗恨。恨面对面却不相识。恨这一错过,便将此生因缘,尽皆付之东流。


    裴前恰也回来了,盯了那人的背影几眼,问:“姜小姐,先前和你说话的人是?”


    姜白鱼不答,只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嘉懿公主的车驾经过,侍卫把道路封锁了,”裴前道,“马上就到将军府了,小姐不必心急。”


    -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裴前见裴本在府门口,便凑了上去。


    “你这瘦猴子怎会在此处?”裴前好奇问。


    裴本刚劝退完府门前的百姓,道:“将军不放心你这傻大个,让我来看看。”


    裴前抱臂道:“我可是圆满完成了将军交待的任务,只等邀功了。珍惜你还拿着昆吾刀的时间吧。”


    “你有没有听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裴本一本正经道,“哦,忘了你不是君子,你——是——猪。”


    “你说你自己呢吧?”裴前撸起袖子,露出壮硕的肌肉。


    “你立功不知道再找将军要一把,非要我的,这不是找茬吗?”裴本按住自己的宝刀。


    “我就觉得你手上那把好使。”裴前道。


    “你是猪。”裴本气不过。


    “狗再叫?”裴前回。


    “你是猪。”裴本胜负心也上来了。


    “狗再叫?”裴前以不变应万变。


    “你是猪。”


    “狗再叫?”


    “你是猪。”


    “狗再叫?”


    ……经过长达一炷香的‘猪狗争辩‘与《三字经》复诵环节后,轮到裴本第一百零一次回应。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侧过头,对着沈锐脱口而出:“你是猪。”


    “我——”沈锐黑着脸,刚说一个字。


    裴前适时补了一句:“狗再叫?”


    沈锐:?


    车内,姜白鱼噗嗤一笑。裴本裴前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单膝下跪,冷汗涔涔,抱拳道:“将军恕罪。”


    “丢人现眼,”沈锐摇头扶额道,“你们怎么偏偏当着她……”


    “哦,对,姜小姐还在车上,”裴前这才想起这茬,他忽然有个主意,便撺掇道,“裴本,你快去接应下啊。”裴前则趁机到了沈锐的身边,准备随时邀功。


    裴本本想拒绝,但看到沈锐的表情,于是也只好摆好车凳,掀开车帘。


    刚拉开一瞬,他便立马合上了,低声道:“姜三小姐,您今日怎么这身打扮?您也知道,将军最喜出水芙蓉……如此形容,怕是要惹怒将军的。”


    “惹怒?”姜白鱼低低笑了一声,“那便好。”


    裴本愣住了。


    姜白鱼在采桂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在看清姜白鱼的一瞬间,除了早有预料的裴前,在场众人都傻眼了。


    只见一个少女,脸白如纸,脸上铅粉厚得能刮墙;双眉反复描得又黑又粗,宽厚如蛾翅,延伸至鬓角。中间贴了五瓣金箔剪刻,缀有珍珠的梅花钿,两颊还画了伤痕般的斜红,珍珠面靥,一双朱唇似欲渗血。


    她着实不能算是一个大家闺秀了,倒像个巫祝模样的暴发户。


    满头的簪子钗子步摇,甚至还戴了华盛,好似在那高盘的瑶台髻上建琼楼玉宇一般。一袭石榴红茱萸纹绣银勾晕曳地长裙倒是衬她,但是穿错了场合。


    岂止是于礼不合?


    这大胆出格的妆扮,这奢华张扬的着装,简直是把闺门礼仪踩在脚下践踏。


    随后,众人目光都聚集向沈锐,等着他的雷霆之怒。


    其中尤以裴本和姜白鱼最甚。


    裴本了解自家将军,连皇子斗鸡走犬都能被他不留脸面地说上一通,更别说这么不循礼法的事情了。他想,就算是将军深爱的月澜小姐,如此举止,恐怕都会冷眼相待。


    而姜白鱼看着沈锐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中乐开了花。她走路还故意大摇大摆,摇得满头珠翠流苏晃荡作响。


    再生气点、再生气点。气死他才好。


    她现在受过专业训练,沈锐骂得再狠,她都不会难过。


    沈锐似乎一直在忍耐。


    裴前纠结半晌,还是选择帮姜白鱼说几句——毕竟将军夫人人还挺好的,而且,将军生气了他的宝刀可怎么办啊?


    于是裴前选择“拼死直谏”:“将军,那个,夫人她,有苦衷——”


    至于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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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衷?


    裴前期期艾艾编不出来了。


    “我懂。她的苦心,我都懂。”沈锐闭上双眼,攥紧了拳头。


    姜白鱼闻声,笑容僵住了。难道沈锐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但见沈锐睁开双眼,先前的不悦已经消散殆尽,他轻咳一声,朝她轻声道:“姜小姐,路途辛苦,先进敝府歇息罢。”


    姜白鱼不由得腹诽。这杀神还真是能忍啊。见她这般出格的妆容,还能无动于衷。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后面,可还有好戏呢。


    管家指引着姜白鱼入厢房先休整一番,而沈锐站在府门口,望着姜白鱼那抹石榴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将军,您是不是生夫人的气了?”裴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没有啊,”沈锐道,“她那眉毛,你们不觉得画得很好看吗?”


    裴前和裴本面面相觑,时下流行的是细长的蛾眉。而姜白鱼画的粗黑眉毛延伸到鬓角,哪里和好看搭边了?


    “有点,别致的,丑。”裴前努力做到“委婉”。


    “那,你们不觉得丑得很好看吗?”沈锐又问。


    裴前和裴本再次对视一眼,俱是无言。将军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裴本道:“将军,请恕属下直言,或许,姜三小姐无意于您,所以,故意做此打扮。”


    闻言,沈锐呼吸一滞。裴前倒先急了:“你个单身汉,懂不懂什么叫‘女为悦己者容’?夫人只是没把握好度,过犹不及。”


    “你不也没成家么?”裴本回怼道,“还有,别叫她‘夫人’。她那种性子,你觉得适合将军吗?”


    裴前一时语塞,想到什么,又辩解道:“那又怎样?夫人心中肯定是有将军的!先前我才和她讲了将军的事迹,她现在定然崇拜得很呢。”


    “够了,”沈锐深呼吸一口,已经认定了答案,“你们可有注意她面颊所画的斜红?”


    裴本回想了一下,道:“属下觉得,很像是被什么条状硬物所伤。”


    “这便对了,”沈锐负手,愈发沉下心来,“此种斜红,名唤‘晓霞妆’,缘起于魏文帝宠妃薛氏误撞水晶屏风,其伤处如晓霞将散。说到屏风,你们可有想到什么?”


    “我懂了,原是如此!”裴前恍然大悟,见裴本仍沉思不解,便带了几分得意,道,“上次,将军和夫人便是隔着屏风定情!”


    裴本一脸震惊。


    沈锐轻咳一声,道:“倒也没有,只是,那时屏风倒了,她看我的眼神……”


    沈锐忘不了她那个眼神,似含泪非含泪,其中有惊,亦有无限的哀怨绸缪。


    她那时,当是心动的吧。他虽然快速地背过身去,但他仍旧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


    “我就说嘛,定是夫人也十分思念将军,怀念那屏风定情的场景,于是特意作了这晓霞妆。为了搭配这夸张的晓霞妆,又不得不作了其他装扮,”裴前笑道,“夫人对将军,当真是用情至深呐。”


    想到起居录上的内容,又想到自己失忆,沈锐轻叹一声:“我欠她。让她受苦了。”


    他这次,定要好好补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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