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伢子的摊前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些普通百姓，不是买奴仆，而是看个热闹。
南知微想到朝妍也是卖身契的奴婢，怕她看到难受，将她支开去买东西。
她拨开人群走到摊前，看到四五十个神情麻木呆滞的人，身上穿着勉强蔽体的衣服，手脚被麻绳拴着。
他们应该走了很远的路，脚上的鞋子比衣服更破，露出的脚掌被磨得血肉模糊。
一个中年妇人走到这群奴仆前，查看了几名女奴的牙口后，挑了一个身材最高大的女奴，付钱后领走。
南知微通过她跟人伢子的交谈中得知，她儿媳妇不能生育，要买回家给儿子做小妾。
南知微还看见风香楼的孙娘子带着几名打手，在女奴旁挑拣一番后，摇着头走开了。
人伢子叫住她，道：“孙娘子再仔细看看嘛，有几个还是蛮有姿色的。”
孙娘子嫌弃道：“风香楼可不要下等货色，你还是低价卖给暗巷吧。”
人伢子笑嘻嘻的冲着孙娘子背影道：“还有好多货在路上呢，孙娘子下次再来挑。”
看到如此光明正大的人口交易，南知微心里顿时像被堵了块石头。
其他看客也都心有不忍，议论起来。
“真可怜，这些人卖不出去，男的肯定被拉去开矿，女的估计卖给暗娼老鸨了。”
“这些人被他们皇帝害惨了，希望有钱家多买些回去。”
“西辽的狗皇帝打仗输了，舍不得拿自己财宝，拿老百姓上供，无耻！”
“听说西辽有些不要脸的当官的，带头供出自家儿女做表率。”
……
南知微心中叹息，她想着院里素棋留在堂航后，正好缺了一个婢女，下一栋画楼开业也需要人，可以出钱多带些人走。
她正要向前，忽然有人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南知微疑惑的回头，惊讶过后是惊喜，是堂航帮她颇多的客栈老板娘，宋娘子。
“宋娘子！您何日到的京中？”
“前日刚到，过来买些奴仆。看着背影像你，果然没认错。”
宋娘子为人良善，奴仆到她手中做事，算是好归宿。
“好巧，我正好也需要些帮手。”
南知微跟宋娘子来到奴仆前，人伢子迎了上来，谄媚道：“两位贵人，想要些什么样的货色？我来帮你们挑。”
南知微听不习惯将活生生的人称作货物，脸色有些难看。
“不必，我自己来。”
她眼神有点悲伤的看向这群可怜人，她救不了苍生，只能尽力而为。
南知微用两百两银子领走了年纪最小的五名女子，宋娘子实用为主，要的最壮实的女奴。
南知微跟宋娘子将这些人先安排在一间院子，叫大夫给他们医治身上的伤，等身体恢复好了再带进家门。
宋娘子刚到京中，事务繁忙，南知微与她简单一叙旧，约定了下次见面日程后，便告别离去。
南知微回到自己院子，进门前看到门口那株迎春花开了几朵，单薄的黄色小花在春风中摇曳。
院子里，湖雪正在跳舞，旁边拿着扫帚的碧雨看的入迷。
小姑娘长开了不少，容貌腰肢，都比南知微第一次见她时更舒展。
湖雪看到南知微，紧忙停下，向她行礼问安。
南知微伸手扶起她，道：“湖雪，琴棋歌舞这些技艺你比我精多了，母亲要我教你，那我便教你些我会的。明日起，你跟着我去画楼，我教你做买卖，可愿学？”
南知微想，湖雪无人可依，这些高雅技艺她学会了也是供人赏玩，不如学些实在可用的东西，即便日后南鹤归不接纳她，她也能靠自己活动的很好。
湖雪很听南夫人的话，南夫人叫她听南知微的，那她便也听从南知微的安排。
她顺从道：“是，姑娘尽管吩咐奴婢。”
南知微开始忙碌起来，教导湖雪从头学各种东西，陪着南时安玩耍，帮宋娘子熟悉京中，检查从董秋落那得来的船，按时接康满福回南府……
一场又一场春雨中，她门口的那株迎春开的热烈，又落尽后，南鹤归从考场上回来了。
南知微寻常装扮，带着湖雪，跟南时安一起来到宴会厅时，南鹤归已经到了。
他还是坐在临行前的位置上，见她们进来，一向冷淡的眉宇间，露出一分柔软的笑意。
南时安快走两步坐在南鹤归身边，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我每晚入睡前都跪在床铺上，替你祷告，望你金榜题名。”
南夫人轻摇头，宠溺无奈参半道：“时安，行事稳重些，你哥哥回又不会跑，你慢点说。”
南鹤归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平淡道：“谢小妹吉言。”
南鹤归看着南时安，余光却忍不住望向南知微。
南知微露出一个标准的客套笑容，道：“我也预祝兄长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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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鹤归闻言，有了正眼望向南知微的理由，他唇角弧度微微上扬，“身体好些了吗？”
南知微心跳的很快，但面上风轻云淡，“好多了，劳烦兄长惦记。”
她在南时安身边落座，湖雪给南知微拉开椅子后，开心的走到南鹤归身边，道：“给大公子问安。”
南鹤归无悲无喜，轻“嗯”了一声。
湖雪顿时没了笑意，颓废的回到南知微身边。南知微默默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南尚书道：“鹤归这几月辛苦了，六月出榜，这些日子便好好休息，不要忧虑。”
“好，谢父亲关怀。”
南时安先开口道：“哥哥你闲来无事，趁着天好不冷不热，正好教教知微姐姐骑马射箭，她一直想学来着。”
南知微神情一紧，这些日子她一直告诫自己，要跟南鹤归保持距离，独善其身，南时安一句话又将她推到了南鹤归身边。
南知微抢先道：“不用麻烦兄长，我找京中善骑射的师傅便好。”
南时安像卖瓜王婆般，极力推荐道：“知微姐姐，京中那些人哪有哥哥教的好，新手骑马多危险，还是哥哥教你稳妥些。”
南时安心思单纯，她哪里注意到南知微眼神飘忽，都不敢看南鹤归。
南鹤归道：“正巧明日想去马场散心，小妹一起吧。”
南知微一时找不出理由，忽然她感受到南夫人得目光，灵机一动道：“那就谢谢兄长了，不过得麻烦兄长多教一人。因为湖雪也想去练习骑射，原本是我俩作伴一起找京中师傅教习，如今麻烦兄长一并交了吧，这样小妹也有个作伴。”
南鹤归没表态，南夫人却开口替他应允，道：“有比拼学的快，这几日湖雪你便陪着知微一起去马场。”
湖雪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南鹤归，头一次没立即应允南夫人的命令。
南知微连忙拉了下湖雪衣角，湖雪这才慌忙应下，“是，奴婢遵命。”
南鹤归目光越过南时安，直直地向湖雪，收回时轻扫了眼南知微。
南知微被看的心虚，低头装作很饿的样子吃饭。
南时安嘀咕道：“这次怎么没有清蒸芋头呢？知微姐姐，这次你负责拟定的菜单，你没让厨子做这道菜吗？”
南知微不得不看向南时安，“这次没买到芋头。”
南鹤归就在南时安身旁，南知微用了极大的定力，才让目光没一分没给南鹤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