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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养大的女人

作者:青丘山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留下那道痕迹的人此时是衣衫淌水不止,恭敬的弯着身子将昨日至今的事做了回禀。


    “游湖?”谢澈俊颜发拧地看着回话之人,吐出一口浊气,“退下。”


    他踱步至窗边,垂眼看着那棵泡桐,心间烦闷。


    他按着自己的喜好去养她,将她养的水灵,良纯,毫无心机。


    亲手养大的女人,放在手里护了这么久,如果不是时局不可控,他不可能这么拱手送给殷赋。


    正因知道她有不可磨灭的恨,正因知道殷赋不会碰她,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这一份妥协,等他掌了权他有的是法子把她抢回来。


    可自打清岚进了府,殷赋竟是一反常态,赏衣,密谈,留宿,游湖。


    谁不知殷相是出了名的不碰府中人,所有欲望的宣泄全在那寒衣巷里。


    再有利用价值的女人,殷赋都没这么上心过。


    虽然心知肚明殷赋这么做的原因,可他就是心里发苦。


    搁于窗框的一掌紧握成拳,小姑娘的笑意,脆弱,撒娇耍赖尽数挤进脑海里,挥之不去。


    突地几分气恼化成箭矢转向清岚,分明那么清楚得强调过了,她还是选择与殷赋接近,选择了不听他的话。


    谢澈俊眸一眯,“小枫。”一干练女子出现在他的身后,“去盯紧她,他们做了什么,一瞬不放。”


    谢澈看着在雨中飘荡的泡桐枝桠,目光撤了和润,露出深藏的犀利尖锐来。


    他想到个法子,他养大的女人,他还不了解吗?


    玲珑阁的雨带着寒厉与肃杀之气,观之洞夏湖的雨则是绵润细长。


    雨打水面起泡又裂,低垂的浓云连着湖面的青雾,迷蒙的不真实。


    盈盈深秋水,浓浓惜雨山。


    一片小船荡在其间,慢慢悠悠,远观浮在水天一线处,似写意离了画,落在人世间。


    水汽氤氲,潮湿的气息透过木制船身与竹制棚顶渗进船内弥散开来。


    阴阴湿湿不爽朗,清岚直了背不愿靠在船身上,她歪头瞄了在尾部划桨的船夫,心猜此人不会是外人,便小声道:“你带我见礼部的人?”


    殷赋不说话,只是抬手倒了一杯热茶,她提着的气没落下去,便再度开口,“或是司天监?”


    他仍旧不温不火,只淡淡睨她一眼,“你就这么把你知道的事情都问出来让人反推?如此你明敌暗,你的胜算呢?靠醇王?”


    殷赋推给她一杯茶,“你棋下的不错,怎的丝毫没落在你的行事之风上?廷深究竟怎么教你的?”


    清岚噎住无话,泄了半口气去看湖面,呢嚅道:“让我悉数交代的是你,让我含而不露的也是你。”


    她淡淡的声音里带着责备,却被殷赋听出嗔怪来。


    他把玩着茶杯的指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过了四五吸,直到视线从她侧脸收回时,茶杯复旋,他漠然道:“坐去船头。”


    清岚看着雨幕直坠的船头,拉了拉唇角,“作何?”


    “去看湖心岛上那几个人,你识不识得。”


    清岚捏着疑惑起了身,双手轻搭在舱门处,露了半个脑袋去探查。


    湖中岛上一座湖心亭,期间落座四人,瞧着气度像是朝堂中人,可几人背对着她,离得又远,故而是如何都分辨不清。


    “看见了?”


    青岚闻言回头,见他将扣在矮桌上的茶杯放正,拎壶又倒一杯茶,只看不喝,淡然开口:“吏部的人,穿蓝袍的是吏部员外郎,你眼熟吗?”


    吏部在谢澈手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先帝很早之前就让谢澈管过吏部。


    按理说不会将这么个任命官员的大部给到一个王的手里,可当时先帝与谢澈在书房里呆了很久,那天之后,吏部就开始向谢澈倾倒。


    清岚复又看去,一双眼紧紧盯着那蓝袍之人,呢喃道:“吏部。”


    她心里一提,回身看殷赋时,眼中有些深意,“你带我见吏部的人?”


    “不是带你见,而是恰巧遇见,去打个招呼。”


    清岚嗤之以鼻的一笑,真是恰巧,就这么巧。


    停船时,亭中人皆起,举伞来迎。


    殷赋一手撑起一把油绢销金伞,一手握住清岚一拉,搂腰带她下了船,熟练似本能般。


    清岚半僵着一张脸,半绷着身子。她还是不喜欢,不适应他碰她。


    坐于亭内时,清岚才明晰在此的都是些什么人,可她意在观察便未出一声,视线见缝插针的往那蓝袍处瞄。


    她沉默,却没想到有人会将话题往她身上转,“许娘子仙姿玉质,空谷幽兰。在此一坐似画中仙活脱出来了。”


    清岚听音瞧去,这人坐于那蓝袍身边,她虽不认识,但从殷赋方才提的那一句里,她判断这人也该是吏部之人。


    此人一脸书生气,音调也柔和,“才沏的日铸雪芽,娘子尝尝。”


    清岚等了一会,没见殷赋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只能牵出一抹笑,试着问道:“方才未听真切,可是吏部?郎中?”


    那男人回以一笑,拱手微颔,“吏部郎中史际,正是在下。”


    清岚看着那杯冒着温热茶气的雪芽笑道:“史郎中青年才俊,这般年轻就位居郎中之位,未来不可限量。”


    几声朗笑展开了一番约定俗成的客套恭维。


    雨中亭间围桌而坐共计六人,两人礼部,两人吏部。


    清岚思索观察,亭中煮水几开,想来这些人该是说了一段时间了,殷赋能带她来,必然是要透露些什么给她的,比如借由这赏雨品茶来勾兑敕造之事。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他们话锋转向正题。


    几场闲聊后,礼部的秦禾一声叹息,“方才我等商量些事,借此说与殷相。先帝大建道观所拨之银两,现已不够那几座仙山竣工。当今的意思是继续敕造,可我等一算时间,一来受制于司天监,二来,便是银两不够。若再让吏部调人去,恐难派出合适之人来。”


    清岚仔细思着这番话背后的机巧,银两归三司,调人归吏部,至于司天监...


    史际点头后对着殷赋道:“派谁去,便是有待商榷,今日与礼部同僚协商人选之事,若无意外,便就可定下。”


    这句话真是暗带示好又滴水不漏。


    安排官员之事全在吏部,自打殷赋与谢澈暗中牵了一根绳,这吏部之事便开始对殷赋敞了口子。


    礼尚往来,礼部那份名单并着诸多事,让谢澈也有了底。


    众人视线聚在殷赋面上,而他只是闲散坐着,指尖点在茶缘上,事不关己。


    太常寺卿温渡辛见状接过话道:“朝内之人该站清的都站清了,便是有那两头不沾的,如今过了机会也没法站了,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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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生疑。但就是这帮两头不沾的人派了去反倒最合适。一来不招宦官的提防,二来便是有了错处杀了罚了也不损失。何况这件事是前后不讨好,办好了应该,办不好丢命。”


    “是因涉及司天监,丢的是祭祀的命?”清岚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集于她身上。


    几人不动声色地观了殷赋的反应,见他是姿态不变,便各自心里一杆称,有了分寸。


    秦禾斟酌道:“司天监所算《天象占候簿》是每日记录的,因是新历所以那些道观何日建成便无所可考,若是在这件事上有了差错,那便是最适合小题大做之事,正因如此,此事不好派人。”


    清岚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对着殷赋一笑,“难办了。”


    殷赋始终没说话,听她这俏丽的一句是笑出声来,提眉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可还有不解需要问?”


    清岚面上一滞,也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扭脸一思,一笑,“那任命谁呢?”


    殷赋转了身子冲向她,一手撑膝,一手轻握搁于桌面,前倾身子盯住她,“秦禾,你与史际商讨一番,夜前回话。”


    音落后对着众人道:“今日携她游湖来,碰巧遇见你们。剩下的你们定后传于我便是。”转眼看清岚,“走,我带你去望湖楼吃鱼。”


    如此,是晃了一圈竟又走了,带着清岚上船便往望湖楼划去。


    “你上岛,是做给刘都知看?”


    殷赋黑瞳一锁她,带着玩味问:“何出此言?吏部在谢澈手里,礼部在我手里,今日有礼有吏,唯独没有三司,你为何说,我做给刘都知看?”


    清岚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因你与师兄已经结为同盟,你们现在共同的目标就是阉党。亭里的人都是自己人,他们说的事,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若不是做给宦官看,那我们何必来这一遭?”


    殷赋转着扳指,目光深深地在清岚身上转了一圈,“礼部几人你都知道,史际如今你也识得,还有一人,始终沉默,他才是你该关注的。”


    清岚脑中刻上他的样貌,方脸高鼻,肤色略浅,身穿蓝袍。


    突地一吸气连珠炮般说道:“奇了,他是员外郎,比郎中低一品,竟是默不作声的听史郎中说谈。他?”


    清岚猜忌明显的视线飘向殷赋,见他是双目深沉,只丢一句给她,“吏部的人,你问我?”


    音落船停,清岚蹙眉扭开脸,心想确实不该问他。


    望湖楼两个门,一门位于堂街,一门位于湖中,清岚钻出舱帘时就见殷赋举着伞,默然地看着她。


    他没伸手,她便抬手扶额挡雨,一瞄上岸的距离,便抬步自顾走去,躲进屋檐下扑着周身的水珠。


    殷赋转过身看躲在屋檐下的清岚,雨随瓦沿归成线落下,挡在二人之间,形成雨幕。


    她本就松散的盘发因着雨而随贴面颊边,那雨汽好似聚在了她的栗瞳里,泫然欲泣。


    她只是在躲雨,而他竟会觉得水光潋滟,润酥万物。


    殷赋眉心一折,带着粗粝到不近人情的气场越过清岚进了楼内,不含温度道:“进来。”


    清岚是真不懂殷赋这样的男人,面色说变就变。


    她微微拢了拢发跟在他身后往楼里走,才刚进楼就被殷赋一把搂住,俯身贴耳做了呷呢之态。


    “别动,他们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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